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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IDOLISH7│陸一織] The Sky Full Of Stars [G](哨嚮設定,4/8更新至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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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0: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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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OLiSH7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七瀨陸X和泉一織
※哨兵嚮導,一名嚮導可配對多名哨兵設定
※畢達哥拉斯組三人行前提


【第一章】


  時至今日回想起來,當時對方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幕,仍然讓七瀨陸覺得不真實到彷彿一個過於美好、如泡泡般虛幻的夢境。
  他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夢想──僅僅是想個普通哨兵一樣、做到一般哨兵都能做到的事。他不會妄想能像自己完美的雙胞胎哥哥那樣萬能,但至少,身為一個哨兵的他、也想像個哨兵一樣行動。就算只是為了某種微不足道的自尊也罷,年輕卻體弱多病的七瀨陸,還是想像個哨兵一樣完成訓練、被分配軍職、獲得自我滿足的小小功績、並被他人以哨兵的身份對待且敬重依賴。
  然而七瀨陸卻天生患有無法痊癒的疾病,令他從小自週遭人們那兒獲得的評價與勸告都是「這種事你做不到」、「不用勉強自己」、「乖乖待著,不要讓我們擔心」。久而久之,他也認為似乎再怎麼努力,自己也永遠上不了戰場,他的夢想永遠只能是妄想。像這樣病弱無力的他,就只能像個普通人一樣被軍隊所保護、甚至不如一個嚮導──更別提是能找到個屬於他自己的嚮導了。
  因此七瀨陸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句話,對當時的他來說,那簡直是連作白日夢都不可能出現的極大驚喜、恩賜、與救贖。
  ──就算可能只是條蜘蛛絲他也毫不在乎。
  畢竟,從出生至今,就只有那個人對他說了:
  「走,我帶你去。」
  ……
  就只有這個嚮導,非但不會阻止他這種、隨時可能因自己的隱疾弄丟小命的不合格哨兵衝出安逸的環境,反而是主動打開門、陪著他、拉著他的手,以令人安心的扶持、肩併肩地、一齊向前邁出腳步。



  在這個時代,大部分哨兵與嚮導的配對,都是相當制式化且毫無激情可言的。過去那些一見鍾情、相愛相殺、可歌可泣的配對與愛情故事,在隨著時代演變、哨兵嚮導的管理逐漸官僚化後,也不知不覺跟著消聲匿跡。儘管在替哨兵嚮導們配對時,塔其實也會將他們平時的人際關係納入考慮,但在如今嚴密的管理制度下,未配對哨兵嚮導們之間的直接接觸簡直少得可憐、幾乎比牛郎織女還要不如,除了鑽漏洞靠網絡聯繫,根本沒有什麼能夠相熟的機會,那所謂的將交際納入配對考慮自然也不過只是個名目罷了,實際上有和沒有也沒什麼差別。
  因此相形之下,和泉一織與他的哨兵相遇的過程,在這樣的環境中已足夠稱得上是「戲劇化」了。
  他與七瀨陸的相遇,不是在軍營裡、更不是在俗稱「相親室」的會面室裡,卻是在花兒綻放的春天、相會於哨兵名門世家九条家的花園裡。
  ──準確來說,他的哨兵是在櫻花花瓣紛飛的九条家花園中,從步道旁的某棵櫻樹上,突然摔了下來、掉進他懷裡。
  且是若早個一秒摔、就會直接砸在石磚上,而晚個一秒摔、就會壓到他身上,這種精準無誤的摔法。
  若不是對方的為人與智商根本不可能想出這種心機,事後回想起這段的和泉一織,可能都要懷疑那是否他的哨兵所使用的另類把嚮導手段了。
  「……」
  「呃……」摔下來的紅髮少年當下很尷尬、非常尷尬。
  「……哨兵?」感知出對方的身份,在這個年紀便已得到中階嚮導資格的和泉一織,在腦中搜尋了一遍九条家相近年齡的哨兵資料後,卻除了他這次的拜訪目的外什麼也找不到,於是挑起眉:「……九条天?」
  「咦……!不、不是啦!我才不是天哥──啊!不對!我不是九条少尉!」
  「天……哥?」對方掩飾得如此不自然,文武雙全且腦筋非常靈活的和泉一織,當然不會沒有發現這稱呼中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呃……這、這種事情不重要啦!你先放我下來!──你一個嚮導抱個男人這麼久不累嗎!」無法掩飾自己的失言,七瀨陸只好氣急敗壞地轉移話題。
  「……這麼說來,我還真不覺得累。」沒想到這個體能也相當優秀的嚮導居然很認真地回答了對方的激問,還相當公正地評論了一下:「作為一個哨兵,你的體重會不會太輕了?這樣的體能、能夠通過哨兵畢業考嗎?」
  「……跟、跟你沒關係啦!你是今天要來跟天……九条少尉相親的那個嚮導對吧!那就快去啊!相親能遲到嗎!」
  只見嚮導自認理性的疑問卻讓那名哨兵瞬間變了臉色,開始從對方懷裡掙扎出來,甚至不顧自己可能會跌倒而揮開和泉一織想要幫忙的手。
  「……抱歉耽擱你的時間了,再見。」隨後就只拋下這麼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鑽進旁邊沒有步道的花園中、迅速消失在樹叢間。
  「喂、等……嘖,跑步的速度倒是很像哨兵嘛。」
  對於這個時候的和泉一織而言,這場奇遇只不過是他在非常不情願地面對一場「相親」、並與一位他完全無法接受的哨兵見面之前,足夠讓他轉移注意力、轉換情緒的一次聊勝於無的調劑。
  他們兩人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因緣居然會持續下去,看似普通的交集卻成了結,延續成了一輩子的淵源,任誰、就算是他們彼此,也再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8 17: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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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0:2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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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織織──早安──昨天的相親結果怎麼樣啊?」

  「……四葉,你一定要一大早就以這麼令人不愉快的話題作為開場嗎?」看著一見面就直戳別人痛處的哨兵好友,和泉一織深深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欠對方錢,現在才會有這麼一個牽扯不清的孽緣。
  「不然呢?我很好奇嘛,而且我看織織你自己不是也一臉很想說。」
  「……」儘管自己的確有滿腹牢騷想找人抱怨,但悶騷成性的年輕嚮導一點也沒有真想要找誰吐苦水的打算,更不希望自己的這般心思被人看穿。
  尤其是被這個,總是表現得一臉事不關己又漫不經心、卻往往能神奇地靠直覺切中要點的哨兵看透。
  說起來,在他們這個年紀、又未配對的哨兵與嚮導,竟還能維持這樣的純友誼關係其實是件非常稀奇的事情。若真要認真分析,他們的個性根本一點都不合、興趣也差了十萬八千里,誰也不知道彼此究竟是何時、何地、又是為何熟悉起來的。而直到他們意識到的時候,因個性關係本來就沒什麼朋友的兩人,身邊最親近、最熟悉、也最無所顧忌的友人就已經是對方了。
  然而就常理來說,如他們這般親近得不可思議的哨兵嚮導,相關單位沒有將他們抓來配對簡直對不起人民納稅付給他們的薪水。但偏偏這兩人的相性報告一擺出來,適配率卻是差得慘絕人寰,數值低就算了,甚至有幾樣項目出現了負值,令解讀報告的人員真不知該感嘆虧他們這樣的相性還能當這麼久的朋友、還是該為可能就這麼擦肩而過的完美哨嚮搭擋捶胸頓足。
  而對於這樣的結果,當事人的反應是:
  「啊!太好了!當初聽說的時候我都嚇到作噩夢了!幸好不成功!」某哨兵以誇張的劫後餘生表情拼命地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和四葉本來就不可能,究竟是誰這麼沒有常識?令人懷疑他待在那個位子的合理性。」幾乎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某嚮導僅是冷淡地挑起了眉,尖銳地反過來質疑。
  於是,身為嚮導的和泉一織與身為哨兵的四葉環兩人,直到已經處於配對年齡的現在,仍然只是純而又純的好朋友,且還是當事人會對於兩人感情好的評論表達堅決反對立場的那種損友。
  「……」看著友人一臉「我知道你很想說我就很好心地在這裡聽你說」而站在面前擋路的架勢,和泉一織有點無奈地陷入短暫的沉默,最終還是抗拒不了對方的壓力與自己內心累積至極限的情緒而開口──不過他認為絕對是迫於對方壓力的成份比較多:「當然是意料之中、前所未見的大失敗。九条天的個性就和預想的一樣不講道理……不,根本比預想的更蠻橫。如果說所謂『年輕有為』的哨兵都是這副德性,那我還不如一輩子都不要配對算了。」
  「……織織你這些話要是被『相親部』的那些人聽見,就算你是『年輕有為』的五級嚮導,也會被抓去重上基礎嚮導學喔。」念著自己少數知道又懂意思的成語,儘管是在安慰與勸說對方,四葉環的表情和語氣依舊淡然而沒什麼變化,好像他也只不過是隨口一提。
  「……這種事情不用你提醒我。」年輕嚮導毫不領情地頂回去。
  然而,儘管理智上知道這就是現實,和泉一織還是無法停止埋怨這崇尚著堅強、剛硬、熱血哨兵的社會風氣。
  英勇善戰的哨兵,講得多麼好聽,其實就是一群憑直覺行動還錯把這當智商的單細胞野蠻動物,偶爾可能出現幾個有點腦子的個案,那腦子卻又偏偏硬得像石頭,全然無法溝通,只想單方面地要求嚮導依照自己的要求調整他們的五感和精神世界……他們以為自己是在找搭檔還是在找助手啊!
  像哥哥那樣的哨兵多好,堅強可靠溫柔體貼,外表還很可愛可親且賞心悅目,也不會固執己見不聽勸──
  「……」
  和泉一織猛然回想起那次自家哥哥少見的怒火。
  ……好吧,或許最後一點還有待商榷。
  「……織織,怎麼突然不說話,表情好恐怖。」有點被突然陷入沉默、表情陰晴不定了一陣子、最後膠著在憂鬱狀態的嚮導好友嚇到,四葉環猶豫地問道:「……又跟三月月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沒事。」甩甩頭,和泉一織彷彿試著以實際動作、將這幾乎已經變成自己心理陰影的回憶甩掉,並很快地重新繃緊了表情:「就只是稍微想起來了……吶,我說、四葉。」
  「幹嘛?」
  「哨兵們,果然都是無法接受比自己強勢、兇悍、又和可愛一點也沾不上邊的嚮導的嗎?」
  「……」年輕哨兵盯著自己的友人,表情充滿驚駭與驚恐:「……織織,你在九条家吃到了什麼有毒的東西嗎?」
  「……我很認真在問你問題欸!」
  「可是如果我說『是』了,織織就要改嗎?」
  「……」
  「拜託不要,我才不要看到那種織織,好噁心,超恐怖。」
  「……你這個人剛剛到底想像了什麼啊,話說不管怎樣都實在有夠失禮!」
  「現在這個樣子又沒什麼不好,你可是被九条家列為相親對象的嚮導欸。如果織織的做法是錯的,那選擇你的九条家不就腦子有問題?」
  「……你這安慰的說法一點也令人高興不起來好嗎……」
  「就像織織和一般嚮導不一樣,一定也會有和一般哨兵不一樣的哨兵啦──雖然目前為止好像除了三月月之外就沒見過了。」
  「……後面那句非常多餘。」被對方的「安慰」弄得有點哭笑不得,和泉一織嘆口氣,罕見地放軟了語氣、低聲道:「……但或許你是對的。」
  「哼哼。」
  ……那得意的表情真是令人生氣。
  「對了,四葉你知道哥哥今天行程到幾點嗎?母親希望我今晚帶哥哥回家一趟。」
  「唔……?三月月今天有來塔裡嗎?我還沒看見他欸──」
  「今天上面臨時找三仔有點事,所以他上午就上去塔頂囉,不曉得會耗到幾點呢,需要我幫忙聯絡他嗎?」就在四葉環很努力地轉動在友人眼中相當不靈光的腦子、思考有關和泉三月的訊息之時,一聲爽朗的男聲突然從旁介入、提供了解答。
  「啊!大和哥!」
  「二階堂上尉。」縱使插話的對方是個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和泉一織依舊周全地行了個軍禮:「如果可以的話就幫大忙了。請轉告哥哥,母親希望他今天能在晚餐時間前回家,麻煩了。」自從和泉三月與六彌凪配對成功、並連著同是哨兵的二階堂大和一起組成了三人的哨嚮家庭後,兩位哨兵便一起搬入了六彌家。再加上軍職工作繁忙,和泉三月這陣子根本沒能回趟家,想來可能是和泉家的女主人想念自己的長子了吧。
  「OK!包在大哥哥我身上吧,小叔指派的任務我一定會完成的。」二階堂大和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話說回來,阿一你昨天的相親結果……是不是很慘烈啊?」
  「……怎麼大家都問這個……而且為什麼你會知道結果?!」
  「猜的囉。」稍微年長些的哨兵給了一個非常欠揍的答案:「我畢竟見過九条天本人,只要是有親眼看過你們兩個人的人,都會覺得你們不適合吧。」他說著還聳了聳肩膀。
  跟四葉環那種雙方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相性不合相反,和泉一織與九条天與其說是個性不合、不如說是因為性格太相似了所以同性相斥。
  光用想像的,都覺得昨天那個相親室裡面絕對火花四濺啊。婚介所裡選中他們兩個人配對的人到底在想什麼,是嫌世界大戰只有兩次還不夠多嗎?
  然而若有相關單位的人在場,恐怕只會非常委屈地抗議這兩人的適配率其實是很不錯的,配對不成功的問題根本不能怪在他們頭上。
  「……總之,過幾天應該就會傳出九条家在替繼承人物色下一個嚮導人選的消息了吧,反正已經跟我無關。」表情不太愉快地強行以結論終止這個話題,和泉一織那本就經常蹙著的眉此刻更是幾乎靠得連成一線:「那麼,那件事就拜託二階堂上尉了,我還有其他事,先告辭。」
  「織織?還有什麼事啊?不是放了相親假嗎──」為了鼓勵接觸機會有限的哨兵嚮導們配對,只要是由塔中配對部門確認過適配率、並由官方安排的相親,此對哨兵嚮導便會依照狀況給予相親隔天一到五天不等的特別休假,好讓看對眼的哨兵嚮導們能有多一點時間在相親室以外的地方增進感情。
  但對於相親完全失敗的和泉一織來說,被放了三天假根本就是浪費他的時間,同時也讓他因無所事事而更加煩躁。
  「……既然是特休,那我要安排什麼事情是我自己的自由吧!」
  他的確只是為了逃離現場而隨便找藉口,但不代表他真的沒有事情做!──正確來說,應該是和泉一織是不會讓自己遊手好閒的。
  年輕的嚮導用不著花多少時間思考,便立刻堅定地邁出腳步,朝平時幾乎沒人使用的嚮導訓練室前進。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3-10-3 17: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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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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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聽見開門聲的時候,偷跑到嚮導訓練室自主訓練的七瀨陸差點被嚇得摔了手上的輕型啞鈴砸中自己的腳。
  儘管好歹是經過管理員同意才進來的,但他再怎麼不濟也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哨兵,就這麼跑進嚮導的區域,被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是很容易引起誤會,七瀨陸一點都不想面對那種情況。
  然而事與願違,走進來的並不是年輕哨兵所預期的訓練室管理員,而是個看來顯然也是要使用訓練室的年輕嚮導。
  ──還是張有點眼熟的面孔。
  「「你怎麼在這裡?!」」兩個幾乎不算認識的人竟能如此整齊地異口同聲,應該能算是某種程度的奇蹟。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嗎?擅闖嚮導訓練室的哨兵才應該負責解釋自己的行為才對吧,結合昨天的狀況……難道你昨天也是擅闖九条家?偷偷摸摸的究竟是想做什麼?」將雙手環在胸前,和泉一織毫不留情地質問,順便連同昨天的疑惑一起問了出來。
  「我、我才沒有偷偷摸摸!是凪讓我進來的!還有我也沒有擅闖九条家!我本來就住在那裡好嗎!天──九条少尉逼我住進去的!要不然我才不想踏進九条家呢!」
  「……啊?六彌少校究竟在想什麼……話又說回來,我昨天就很想問了,你和九条少尉到底是什麼關係?你也是九条家的人?」那聲親暱的稱呼並不是他聽錯,但對方的表現卻又不像是與九条天感情很好的樣子,矛盾的言行令和泉一織怎麼想也想不透。
  「我才不是九条家的人!」然而年輕哨兵只對最後一句話有反應,非常激動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要不是手上拿著啞鈴,他可能還會把雙手舉起來、憤怒地朝某嚮導揮舞:「我姓七瀨,我叫做七瀨陸、這輩子都是七瀨家的人!」
  「……喔、好,幸會。」對於年輕哨兵的激烈反應不明所以,黑髮的嚮導在有點受到驚嚇之餘,只能表面保持鎮定地跟著自我介紹:「我是和泉一織,昨天跟你見過面的五級嚮導。」
  「我知道,你就是昨天差點和天……和九条少尉在相親室打起來的那個暴力嚮導對吧?」
  「……蛤?」
  「天、九条少尉昨天跟我說了很多喔,說你個性又差又刻薄,自以為禮貌其實根本是冷淡得要命,嚮導基本該有的溫柔貼心一點都不合格,不知道為什麼你能被判定為五級。」
  「啥……?!他竟然是那麼說的嗎!也不想想是誰一開口就說:『你先來替我調整看看吧,我試試你有多少實力再判斷要不要和你發展進一步關係。』這種哨兵誰還對他溫柔得起來啊!我沒當場走人就算給他面子了好嗎!以為有錢有權實力強長得帥就能對嚮導為所欲為嗎!」
  「不准說天哥的壞話──!天哥那麼溫柔、會說那種話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究竟是站在哪邊的──不對、你究竟和九条少尉感情好還是不好?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呃……我、我和那種人感情才不好!也沒什麼關係!」
  「……」很明顯就是在說謊。和泉一織就算不使用嚮導的精神力,光用看的都看得出來,畢竟這名哨兵實在是太不會說謊了。
  九条家是帝國出了名的哨兵世家,以世世代代皆出強大而英勇的哨兵、並以戰功強勢打上貴族之席而聞名,帝國歷史上次次顯赫的戰果總是少不了他們的名字。然而也不知是這個家族的好運氣終於要用盡了、還是他們以往過度看重血統進行婚配而造成的反效果。這幾十年來,九条家族中所覺醒的哨兵數量正逐年減少,到了他們這代甚至根本沒有出現任何一名哨兵,使這以戰功打上檯的家族陷入空前的危機。
  於是在這樣的困境中,九条家現任族長九条鷹匡,下了一個對於整個家族而言相當震撼的新決定。
  ──他將不管家系不問出身,挑選出一名年輕有為潛力無窮的哨兵為養子、同時作為九条家下一任族長繼承人培育。等於獲選的幸運兒將可直接麻雀變鳳凰,在未來獲得整個帝國最高哨兵的地位。
  而在經過一陣激烈且嚴苛的競爭與選拔後,於眾多年輕哨兵之中脫穎而出的,便是如今的九条天。
  這件事是連平民老百姓都知道的大新聞,和泉一織身為已正式接下軍職的嚮導,當然也不可能不知情。然而他所知道的也僅止於此,由於九条家的刻意隱瞞、加上哨兵與嚮導群體間的消息各自封閉,因此年輕的嚮導對於九条天的原生家庭背景其實一無所知。儘管總是習慣在事前做足準備,和泉一織也無法在相親前查到半點相親對象的過去資料,再加上兩人一見面便是水火不容的狀態,他也更不可能當場詢問對方這麼私密的事情、更何況他當時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能想到這一塊。
  而現在一想起來,結合眼前這名哨兵可疑的態度作推測,和泉一織覺得答案可能簡單到根本不需要他費這麼多心力去深思。
  「……你是九条天的親弟弟?不在我們這一屆的話……難道是雙胞胎?兄弟都是哨兵?」與其說是驚訝或是評論這對兄弟,和泉一織語氣裡更多的是讚嘆,畢竟一個家庭裡要出現複數哨兵已經很難得了,一對雙胞胎皆覺醒成哨兵的案例更加罕見。
  「……誰、誰是那種傢伙的弟弟了!那種拋棄家人的人才不是我哥哥!」很顯然的,和泉一織的答案完全正確。
  「嗯,好、好,你不是九条天的弟弟。」已經確認了答案的和泉一織一點都不想繼續與對方這莫名其妙的鬼打牆耗下去,非常敷衍地以棒讀附和後,便強行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無論如何一個哨兵跑到嚮導訓練室裡都很不正常吧?為什麼六彌少校會放你進來?」
  「唔……」在瞬間其實有點被「你不是九条天的弟弟」這句話打擊到,但對方緊接而來的問題又立刻轉移了七瀨陸的注意力,很快地從短暫的沉默中恢復、並張口為自己辯駁:「那、那是因為我想找地方做自主訓練,又不想去哨兵塔或九条家的訓練室,凪說反正嚮導訓練室平常也沒什麼人在用,就帶我來了……」
  「……」儘管依對方至今為止對於九条家族的態度,和泉一織可以理解他不想使用九条家訓練室的原因,但另一個理由就很奇妙了:「……為什麼不想去哨兵訓練室?你不就是個哨兵嗎?那裡的設備應該更適合你才對吧?」
  「咕呃!就……就是不適合才不想去啊!」微妙地露出了彷彿中彈一般的痛苦表情,年輕的哨兵反射性地放下啞鈴、摀住臉:「你、你不是五級嚮導嗎?難道、看不出我的等級?」
  「你的……等級?」某嚮導的眼神中全是純粹的疑惑。
  「……我只有一級!是帝國內唯一一個軍校畢業後還是只有一級的哨兵!」嗚哇哇哇啊自己講出來感覺更丟臉了啊可惡!都是這個嚮導太遲鈍了啦!
  「咦?」和泉一織緩緩地瞠大雙眼。
  「居然真的沒看出來嗎?為什麼會看不出來啊!照理來說中階嚮導都會看出來我……你真的是五級嚮導嗎!」因為羞恥與自卑的關係,紅髮的哨兵顯得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地反過來指責眼前的嚮導。
  「……」也不知對於這些行為開始有些不耐煩、還是因對方的指責而微慍,和泉一織沉默了一下,才面無表情地開口:「……柑之助。」
  「咦?」
  見對方面無表情地突然念出了一串聽不懂的音節,七瀨陸戰戰兢兢地看向眼前的嚮導,因哨兵的本能下意識便做出了迎擊的準備。
  ──然而他等到的,只有朝他臉上撲過來的一團白橘相間的毛球。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6 22: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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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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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由於哨兵與嚮導在數量上差距懸殊,再加上兩者間能力特質的關係,大部分時候哨兵都會在態度上禮讓嚮導好幾分,不是像對待一件脆弱易碎的藝術品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就是有如忠誠的僕人或下屬一樣絕對服從。畢竟在哨兵們心中,嚮導不只體質不如他們強壯有力、更掌握著他們精神世界的穩定與平衡,那條嬌弱的性命簡直不知道比他們尊貴了幾十、幾百倍。
  然而此時走廊上,一名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與身旁的哨兵快步齊行的嚮導,卻正被那名哨兵毫不留情地罵得狗血淋頭。要不是看在這名嚮導是個能與多名哨兵配對的中階嚮導、而且還有家眷,那名哨兵看起來根本想直接往對方身上敲打一番。
  「──你怎麼能隨便這麼做呢,也太不謹慎了!」
  「喔!我想說陸看起來很困擾呀,剛好這個月輪到我保管鑰匙,訓練室平常也沒什麼人在用,就借陸用一下也沒關──」
  「嚮導訓練室哪能這樣隨便借用!再怎麼說陸也是個哨兵,要是被人看見他在嚮導訓練室裡可是會出大問題的!他現在的立場已經夠尷尬了!」
  「啊……我想說他只是一級哨兵──」
  「一級哨兵也是哨兵啊!凪你也太沒有嚮導的自覺了!」白髮的青年哨兵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真是的,有需要怎麼不來問我呢,在我的專屬訓練室也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他的──」
  「喔,可是壯五,五級哨兵的訓練設備對陸來說──」
  「這點小事不會比讓一個哨兵獨自待在嚮導訓練室裡的問題大!」
  「喔……」
  然而此情此景在塔中卻是司空見慣的。由於貴族階級的六彌家與逢坂家世代交好,儘管兩人個性與喜好差距極大,六彌凪與逢坂壯五也早在覺醒前便已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彼此熟悉得有如兄弟與家人。在兩人分別覺醒成嚮導與哨兵後,雙方家族更是因此有了訂下婚約的打算,要不是他們所測得的適配率極低,恐怕早已成為真正的家人。
  不過對兩名當事人而言,獲知無法配對的結果時反而是鬆了口氣,畢竟他們誰也不想破壞這段純粹又舒適的友誼關係。
  「雖然凪你是好意,但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陸也太過天真了……真是的,你們兩個怎麼都這麼令人放不下心……」
  「抱歉……不過,壯五你真溫柔吶,明明才認識陸沒幾天不是嗎?」
  逢坂壯五聞言一愣,隨後苦笑了一下:「那孩子很可愛啊。」
  「也是呢。」真誠的為內向的好友又交到了新朋友而高興,六彌凪也揚起大大的笑容:「嚮導訓練室在這邊。咦,怎麼有說話聲──」
  「哇啊啊啊啊!做、做什麼?……等等、你在幹嘛……!哇啊!不要碰我脖子──」七瀨陸音量頗大的喊叫聲清楚地透過訓練室門板傳了出來。
  「咦?」
  「陸?!」逢坂壯五聽得一驚,瞬間也顧不得哨兵嚮導有別之類的規矩,慌張又擔心地直接推開了嚮導訓練室的門。
  「──好了啦!不要聞了啦、很癢……啊哈哈哈哈!」
  只見紅髮的年輕哨兵哈哈大笑地跪坐在地上,背上站著一隻白底橘紋的短毛貓,相當理所當然地在他頸間東聞聞西嗅嗅。而當哨兵耐不住癢而掙扎地想將那隻貓抓起來時,牠便又立刻靈巧地竄到別的位置繼續嗅,彷彿在探索什麼感興趣的物件般,怎麼也不肯離開七瀨陸身上。
  瞬間看出那隻貓是個嚮導的精神體,六彌凪與逢坂壯五頓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金髮的嚮導認出了那是誰的精神體、往旁邊一望,才發現了正專注地以凝重的表情朝七瀨陸放出精神力、因而一時之間沒有察覺有人進了嚮導訓練室的和泉一織。
  「一織!」看見熟人的六彌凪直接露出了笑容:「你怎麼會在這?我聽三月說一織今天是放相親假啊?」
  「呃,六彌少校、逢坂少校?!」從精神力探查裡回過神來的和泉一織吃了一驚,連忙行了個禮。
  立刻上前將暫時斷了命令的精神體從七瀨陸身上拔下來,逢坂壯五擔憂地觀察了一會兒對方的狀況,才轉頭朝向嚮導們的方向:「咦,是凪的熟人?」
  「對唷,他是三月的弟弟,和泉一織,今年畢業的五級嚮導。」簡單地介紹了下,金髮的嚮導便又笑瞇瞇地繼續朝和泉一織問道:「一織你剛剛在和陸玩什麼呢?陸笑得好大聲呢。」
  「……並沒有在玩,我只是──」
  「他突然就用他的精神體攻擊我!」七瀨陸大聲的指控直接壓過了黑髮嚮導的陳述。
  「喔!一織你怎麼可以這樣呢!精神體可不是拿來戰鬥的,就算你搏擊成績很高──」
  「我沒有在攻擊他!誰要用物理攻擊哨兵啊!我只是在觀測他的精神領域!」被紅髮哨兵的擅自誤解與金髮嚮導的故意曲解所夾擊,和泉一織忍無可忍,終於大吼出聲。
  「咦!」
  「咦。」
  兩名哨兵雙雙發出了表困惑的單音,只有六彌凪仍以不變的微笑,等著年輕嚮導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說自己是一級哨兵才只好來用嚮導訓練室,但我總覺得有點奇怪,所以才放了柑之助去……話又說回來,六彌少校你怎麼能隨便放哨兵進嚮導訓練室!這是管理失職──」
  「喔……好啦,我知道錯了,壯五剛剛已經罵過我了……別提這個了,所以你觀測的結果如何?」金髮的嚮導裝出了委屈的表情,打哈哈地將話題又轉回去。
  「……」皺著眉,和泉一織儘管不情願,但早已充分體會過對方有多麼會敷衍,他最後還是放棄繼續探討對方的管理疏失,皺著眉老實陳述自己的觀測結論:「……我覺得他的精神領域怎麼看都不只一級,但他的身體卻不夠強壯、精神能量也偏低,就好像沒有接受足夠的哨兵訓練似的,到底是──」
  「……因為我沒有辦法承受那些訓練。」紅髮哨兵突然冷靜下來的嗓音突兀地打斷了黑髮嚮導的話語:「我在覺醒前就患有呼吸系統的疾病,只要過度激烈運動就會發作,就算覺醒成為哨兵也一樣無法使用哨兵的能力。」
  「……」和泉一織愣住,沉默地看向哨兵。
  「別擔心,陸,九条家會治好你的。」逢坂壯五連忙安慰。
  「……謝謝你,壯五先生。」七瀨陸朝身旁較年長的哨兵笑了笑。
  「聽說,陸畢業考的整體數值評測結果其實是二級。」六彌凪的話與一落,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因為那個隱疾,為了部隊與他個人安全考量,於是評等又降了一級,好像是希望他能因此而轉職。」
  「什麼!我今天才聽說!」紅髮哨兵又激動了起來:「可是我是哨兵啊!我也想要上場作戰!就算追不上天哥,我也想──」
  「……我可以幫你。」
  「欸?」愣愣地轉向沒有預料到會說出這句話的人,七瀨陸看著和泉一織,表情混雜著困惑與震驚:「幫、幫我?」
  「你想要升等然後得到上前線的資格吧?我可以幫你。」黑髮嚮導絲毫不失耐心與冷靜地又強調了一次,不疾不徐地解釋:「別說是二級了,我覺得你的精神領域狀態根本有三級,呼吸系統方面的疾病我也有自信靠感官和肌力調節幫你控制,這樣訓練起來就不需要顧慮了吧。」
  「咦!可以嗎!那不是很難嗎?」如果能像對方隨口說得這麼輕鬆的話,七瀨陸也不用傻傻地浪費六年的訓練課程,卑微地在畢業考得到一級。
  「不要小看畢業考就得到五級的嚮導!」不知是自豪還是不悅地激動回答著,和泉一織頓了一下,恢復冷靜後才繼續說道:「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紅髮哨兵歪著頭。
  「我從今天開始有三天的休假,我會拿這三天陪你訓練,你要在我休假結束前升上二級。」
  「欸?三天內升一級!?太難了吧,能做到嗎?」忍不住驚呼出聲,逢坂壯五擔憂地皺著眉,但也沒有立場要求對方放寬條件。
  「如果是他,做得到。」和泉一織毫不猶豫、且充滿自信地宣告:「只要他聽從我的建議訓練,絕對沒有問題。他絕對有在一年內升成三級的實力,三天內升為二級並沒有那麼難。」
  「……」沉默著,七瀨陸瞠大雙眼看向這明明說著不可思議的大話、卻莫名令人信任的嚮導。
  「怎麼樣?你害怕了嗎?」察覺哨兵的視線,黑髮嚮導挑起眉。
  「陸……」
  「好,成交。」沒有遲疑、也沒有被對方的挑釁激起的激動,七瀨陸冷靜且堅定地回答:「三天對吧,我一定會升到二級給你看的。」
  招手喚回原先一直被他命令待在某哨兵附近的精神體,和泉一織看著對方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我會拭目以待。」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6 22: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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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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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織,我聽凪說,你今天後來一直在嚮導訓練室陪陸做訓練啊?狀況還好嗎?」
  傍晚,和泉家的餐桌上在相隔一個月後難得地聚齊了全家人,不僅僅是和泉家的男女主們的笑容中因此多了點放心與安慰,和泉一織更因終於能再度與哥哥一起吃飯這點小事、打從心底感到雀躍,總是給人嚴肅感覺的臉色也明顯地鬆懈了不少。而作為好一陣子沒回家的長子,和泉三月同樣被老家從未改變的溫暖與包容所感動,要不是因為不想破壞這份和樂、以及實在太丟臉,感情豐富的他都覺得自己要很沒哨兵樣地哭出來了。
  為了讓自己振作,橙髮的哨兵只能趕緊轉換心情,在父母仍持續到飯後的溫情夾擊中,略離題地端出哥哥的角色關心起自家弟弟的近況。
  「……」完全感知得出哨兵哥哥在想什麼的黑髮嚮導無言了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才第一天而已,還不到能評斷好或不好的程度,我只能說……他意外地很聽話。」
  畢竟大部分哨兵礙於面子與自尊等種種複雜的原因,在體能訓練與實際作戰方面,往往不是剛愎自用、就是在嚮導面前要強逞能。別說要聽從嚮導的指示,哨兵們要是能聽得進嚮導們的建議、並稍為當做參考都要謝天謝地了。然而他們兩人訂下了近似賭約的約定,便毫不浪費時間地、當場開始了特別訓練時,身為哨兵的七瀨陸卻是馬上對和泉一織的所有指示言聽計從,不僅絲毫沒有任何不耐或是排斥,甚至連自己的意見都幾乎沒有,彷彿就在那刻起將自己的所有交托給對方般地、全然的信賴。
  因為和泉一織自己是嚮導,所以他感知得到,這名哨兵不僅僅是表面上表現得如此而已,他是真切地相信了自己、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對幾乎與陌生人沒兩樣的嚮導毫無保留地交付了信任。
  黑髮嚮導不得不承認自己當下其實被對方純粹而率直的心情震撼到了。
  「很聽話嗎……唉呀,畢竟陸很乖嘛。」聽著弟弟毫不修飾的評語,和泉三月想起了那位僅有數面之緣的紅髮少年,不禁苦笑了一下。
  而對方語氣與感情中飄過的一點什麼,敏銳的和泉一織當然不可能沒察覺:「……哥哥、認識七瀨嗎?」
  「嗯……與其說是認識,不如說是他很有名吧。在哨兵之中,陸就和他的雙胞胎哥哥一樣有名──不過是兩種完全相反的原因就是了。」為自己的掩飾果然還是逃不過弟弟的法眼這件事嘆口氣,橙髮哨兵想起了有關那對雙胞胎兄弟的事情,又忍不住嘆了更大一口氣:「你也知道,大部分的哨兵都是什麼德性,我光外表長這樣就可以被那群沒口德的混帳講成什麼樣子……但至少我不爽的時候,還可以去找那群白癡打一架,打贏或至少打個平手什麼的,把那些只有一張嘴能說的傢伙嚇死,就算被上面記過也能出口惡氣──」
  看見身為嚮導的弟弟露出無法理解且不以為然的表情,和泉三月有點心虛地轉開了視線,趕緊拉回一時不察而離題的話題:「但是陸他啊……卻連這種事也做不到。明明該有的哨兵能力一樣也沒少,但他卻因為那個病什麼都不能做,我甚至都覺得那孩子要是當個普通人或許會比較幸福……然而他卻就這樣熬過了六年的哨兵軍校。」
  「……」
  年長些的哨兵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的弟弟,表情非常複雜:「哥哥作為過來人,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一個低階哨兵在軍校裡最大的壓力,並不是趕不上教官規畫的訓練進度、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身邊的哨兵們承認作『同伴』的焦慮。」
  「哥哥……」
  「我呢,至少那時還能藉由打架來證明自己是個哨兵,雖然現在看來的確蠻蠢的……但就算別人不承認好了,我也能藉此多少說服我自己。」和泉三月豁達地笑了笑,想令自己的弟弟放心:「可是那孩子又該怎麼辦呢……老實說我對於陸竟然真的能撐到畢業覺得很佩服也很不可思議,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對他有點在意啦!不過凪竟然擅自跑去認識他我還是今天中午才知道的,那傢伙──」
  「……」
  「……啊啊!哥哥說這些沒有抱怨的意思啦!那些事都過去了!而且那時我大部分時候都有打贏喔!說起來當時那些說閒話的傢伙現在軍階也都還比我低──」
  「不,哥哥,我就算要在意也不會在意你過去那些愚蠢的打架勝負。」
  「一織……就算是哥哥也是會受傷的喔……」
  「……呃!不,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啊哈哈,開玩笑的啦,我知道一織是擔心我心靈上的傷、對吧。」橙髮的哨兵勾起了欣慰的笑容:「謝謝你,一織真不愧是溫柔的嚮導呢。」
  「我、我可是被同屆票選出最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嚮導喔!」因哥哥的稱讚而漲紅了臉,和泉一織又羞又不知所措地反駁。
  「──而且、我才要謝謝哥哥告訴我這些。」
  「……咦?」和泉三月瞠大眼睛。
  總是無法明白自家這個彆扭又不老實的聰明弟弟在想什麼,雖然這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但這不代表和泉家的長男會因此習慣──他覺得自己恐怕不會有習慣的一天。
  「因為……好像明白點什麼了。」
  然而和泉一織顯然一點也不想解釋,只是拋下了這樣一句與啞謎沒兩樣的回答,便不再理會自家那還在努力地想讓弟弟多說點話、交流感情的哨兵笨蛋哥哥,逕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深夜,就連月亮都藏在雲後、吝於露臉向地面上的生命灑下她明亮笑容的漆黑夜晚。一個纖瘦而靈活的身影在黑暗的掩蓋下自圍牆外輕聲攀上,且在抵達牆頭後,便又無聲無息地往內一躍而下,並很快地在落地後抬起頭來,警戒地左顧右盼。
  夜還是那個彷彿所有生命都陷入沉睡的寂寥黑夜。
  「……」
  那道稍嫌矇矓身影似乎鬆了口氣,以依舊無聲的動作將手心按上了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以明顯增加的幅度大口喘氣。
  「陸,你今天一天都到哪裡去了?」
  因而這時突地響起的人聲,便直接令正在調整氣息的那人毫無心理準備地被驚得嗆咳不已。
  「──咯!咳咳、咳、咳……呃、咳……天、天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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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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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角落裡走出了一名身高與七瀨陸相仿、面容神似但更比紅髮哨兵多了英氣與俊俏的哨兵,只見他看著弟弟的反應,原本就因布滿了太多情緒而分辨不出真實心情的臉上更是豎起了眉頭:「上午看護跟我回報你又從房間偷溜出去了,他們找遍整個宅邸都找不到你……為什麼又偷跑出去了?不是告訴過你外面空氣對你的氣管不好,在療養期間最好都待在房間的嗎?你看看,你外出一趟就又咳成這樣──」
  「我會咳嗽還不都是被天哥嚇的!」
  「如果你不擅自偷跑出去,就不會因為作賊心虛而被我嚇到。」

  「這……!」被堵得啞口無言,七瀨陸儘管仍有一大堆怨氣與不滿,卻也只能氣呼呼地瞪著對方,各式情緒及無數話語堆積在胸腹內、滿至喉頭,卻因找不到正確的詞彙來表達、而無處宣洩。


  而與紅髮哨兵這憋屈的狀態相反地,那人卻似乎是對於對方無法回嘴的反應感到滿意,靠緊的眉頭倒是稍微鬆開了些,還示好地朝他伸出了手:「走吧,我帶你回你的房間。」
  「那裡……才不是我的房間!」但七瀨陸顯然一點也不領情,不僅沒有回應那人伸出的手,甚至迴避地退了半步,配上隱忍過的怒吼:「九条大宅裡怎麼可能會有我的房間!我絕對不會承認的──才不像天哥你呢!反正天哥也只是希望我早點治好、就能早點和七瀨家完全斷絕關係,所以才會關心我的身體吧!既然如此,我才不用你管!」若不是強行將激烈的情緒壓了部分下去,紅髮哨兵覺得自己可能會在吼到一半就因各種複雜的情緒而流下眼淚。
  「……」瞪大雙眼,沒料到對方會有這麼強烈的排斥表現,那名哨兵頓時措手不及地卡了詞,淡色雙眸中閃過的情緒被夜色所掩蓋,理所當然無法被本就不是很擅於察言觀色的七瀨陸所察覺。
  於是在紅髮哨兵看來,那人便只是在聽完自己的怒吼後、冷淡地收回了手。
  「……那就算了。」且直接拋下這麼一句不帶感情的話語,毫無猶豫地轉身:「自己早點回去休息,不要逼我命令九条家的守衛來抓你,九条家花錢雇傭他們可不是用來管這點小事。」
  最後,七瀨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過去總是站在自己身旁的熟悉身影,如今卻僅剩下朦朧的背影,漸漸走遠、隱沒在深沉的黑夜中。
  「……嗚……可惡……笨蛋天哥……」
  可惡,明、明明……下定決心不哭的。
  死命掩住嘴,他一邊努力嘗試停下眼淚,一邊不停在心中祈禱,祈求這夜色也能像輕易地帶走了某人的身影一樣,將自己怎麼控制都會洩漏出去的哭泣聲帶走──以免被那個同樣是哨兵、五感還比自己靈敏了不知幾倍的人聽見。
  縱使無法恢復如初,他也不想要讓對方增加更多拋下自己的理由了。



  隔天一早,和泉一織來到嚮導塔時,門口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唷!織織,早啊──」
  而令人意外的是,在這裡等著他的卻不是那名昨天與自己約好的紅髮哨兵,而是和泉一織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哨兵好友:「四葉……?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不就知道了嗎,等你啊。」
  「我的意思是你突然找我有什麼事嗎?」
  「唔……當保鑣、以防萬一。」
  「……啊?」就算身為嚮導感知得出對方的情緒,和泉一織還是搞不懂自己的哨兵友人是什麼意思,畢竟對方腦中想的基本上和嘴裡說的別無二致,同樣難以理解。
  「而且織織你用精神力的方式太粗暴了,小陸那麼弱,怕會發生意外。」見自己的嚮導好友完全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四葉環忍不住皺起眉頭,不過還是歪著頭想了想,很有耐心地換了一句說法。
  和泉一織覺得這句話他就聽得懂了:「是六彌少校還是二階堂上尉告訴你的嗎……不用你操心,我可是很會拿捏分寸的,那五級嚮導的認證也不是擺好看的──話說對你時會那麼強硬還不都是因為你太橫衝直撞了!」
  「啊?可是那樣很痛欸,織織你都不懂──啊啊!不對!我不是要抱怨畢業考的事啦!我是說──」
  「……我沒有時間聽你抱怨了,我要遲到了。」挑了挑眉,和泉一織將視線從四葉環身上轉開,踏入嚮導塔:「你要跟來就跟來吧,反正只要跟著我你就可以進來了吧?」
  「咦?織織你不用等小陸嗎?」
  「我跟七瀨是約在嚮導訓練室見面……反正他有需要的話,只要拜託六彌少校、少校就會帶他進來的吧。」黑髮嚮導的語氣中有一些不以為然,不過由於昨天一天他也大致弄懂了七瀨陸這名哨兵的性格,所以可以理解六彌凪為什麼能這麼放心地讓這名單身的年輕哨兵隨便進出嚮導的領域。
  不過規定就是規定,因此和泉一織還是不贊同。
  「咦!小凪會來嗎!」四葉環原來還有些懶散的語氣明顯變調。
  「……」無言地看了自己的哨兵友人一眼,和泉一織實在不理解哨兵們對於夢中情人與偶像的標準是什麼,因此只能不帶情緒地冷淡回應:「六彌少校應該會陪七瀨去嚮導訓練室,但我不確定他會不會留下來,畢竟他昨天也沒有留下來。」當時六彌凪一臉笑瞇瞇地說著什麼他和逢坂壯五還有一場家族聚會要參加,就把臉上布滿擔心與在意、顯然還很想留下來的白髮哨兵拖走了。
  「什麼嘛──真沒勁──」高大的藍髮哨兵聽了,立刻又以很沒形象的姿勢頹下肩:「是說為什麼小陸可以讓小凪這麼照顧,小凪看上他了嗎?明明只是個一級哨兵。」
  「……我也不知道原因,不過看起來不像是那樣。」對於看上眼的哨兵,該嚮導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會無法接受其他嚮導對其使用精神力的,更別提和泉一織昨天不僅觀測了七瀨陸的精神領域、還為了助其訓練而調整並監控對方的五感與肌力。如果六彌凪對紅髮的年輕哨兵有那個意思的話,根本不可能放任黑髮的年輕嚮導這麼做,甚至還留他們兩個單獨在訓練室裡。
  「……」
  和泉一織這麼一想才意識到自己昨天似乎做了一個相當大膽的行為──且要是四葉環沒有跟來的話,自己今天還打算繼續這麼做。
  「咦──那是哪樣啊?織織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不是五級嚮導嗎。」沒有注意到身旁友人的情緒變化,四葉環自顧自地發出疑惑與埋怨。
  「……五級嚮導也不會什麼都知道好嗎!況且我和六彌少校也沒有熟到能問這種事情的地步!」哨兵友人那令人生氣的怪罪與疑問使得黑髮嚮導瞬間便將原先的思緒拋到九霄雲外,不悅地反問:「我才想問你怎麼會認識七瀨呢!你在哨兵塔裡明明人緣這麼差。」
  「這種事情彼此彼此。」看了一眼只有自己這位哨兵「好友」的嚮導,四葉環聳聳肩:「我當然認識小陸啊,每個哨兵大家都認識小陸啊。」
  「……蛤?」想起了昨晚自家哥哥所說的有關七瀨陸很有名的事,和泉一織這才恍然大悟地瞪大雙眸:「那就是只有你單方面知道七瀨而已吧!」居然還叫得這麼親密,這個人實在是……
  「嗯?本來就是那個意思啊,織織你現在才聽懂?」
  「你那樣根本不能算是認識!──等等,這麼說來,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啊!」
  「哈啊?我不是在一開始就說了嗎,織織你根本沒懂嘛!」
  兩人吵吵鬧鬧的期間,嚮導訓練室也近在眼前。由於專為嚮導設計的訓練室依規定都會在四周牆面設有精神力屏障措施的關係,和泉一織並無法透過感知由外確認裡面有哪些人,不過他看看時間、判斷七瀨陸應該已經到了,於是沒有多想便直接推開了門。
  「那個,七瀨,不好意思,今天會有人──」
  年輕的嚮導原本預想的是,就算訓練室裡不是只有七瀨陸一個人,大概也頂多是多了六彌凪與逢坂壯五這兩位昨天也有參與突發事件的人在。因此他只想著先將不算在當事人內的四葉環簡單地介紹給其他人認識,快速解決有外人加入的尷尬後,便直接繼續昨日的訓練,以減少時間的浪費。
  然而他慎重想好的開場白才剛起了個頭,和泉一織便立刻被訓練室裡的音量與人數嚇了一跳。
  「──怎麼八乙女你也來了?雖然我知道我家阿凪很受歡迎,但我以為八乙女你的菜應該是軟綿綿的女嚮導啊?」帶著眼鏡的哨兵歪著頭,以帶著戲謔的表情詢問眼前的同期。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3-10-3 17: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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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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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哈啊?誰是為了你家嚮導來的,我是被我們家『少爺』命令,才不得不來這裡看著這個小傢伙的好嗎?」灰髮的哨兵以激烈的大嗓門回應,同時伸手指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的七瀨陸,指得年輕的哨兵還縮了一下:「因為這樣我還要特地拜託龍陪我進來欸!真是的,也不想想八乙女家也是很忙的好嗎!能不能不要隨便使喚附庸家族啊!」
  「欸?是還好啦,反正也是工作嘛──」
  「龍你太任勞任怨了!遇到不合理的事情本來就該抗議,管對方是不是上司!」
  「……呃……八乙女先生、十先生,真的很抱歉……」紅髮的年輕哨兵看起來像快哭了。
  八乙女樂立刻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小哨兵,語氣還是很兇惡、但表情非常剛正不阿地大聲回應:「誰要你道歉了!又不是你的錯,你想自主訓練精進自己很好啊!根本是你哥哥保護過頭了,他以為你一個哨兵比嚮導還不如嗎!」
  「……」不知是否被對方的嗓門嚇傻了,七瀨陸一愣,張大眼睛陷入了沉默。
  「……嚮導也是很強的,並沒有不如哨兵。」而和泉一織聽見了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出聲。
  但此時此刻嚮導訓練室裡所有的聲音都被八乙女樂的大音量給蓋過了,因而沒人注意到黑髮嚮導的反駁。
  「我才想問二階堂你在這幹嘛?這裡應該沒你的事吧?」
  「欸──?怎麼會沒我的事。有個小哨兵被我家的阿凪親自帶進了嚮導訓練室、還被我那位嚮導小叔親自訓練,怎麼想都很令人在意吧?我當然要來看看啊。」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紅髮的小哨兵,二階堂大和笑嘻嘻地對八乙女樂說道。
  「咦?真是對不起……」身為哨兵的七瀨陸,眼眶裡此刻竟已經有淚花在打轉。
  「喔,陸不用道歉的,這不是你的錯喔。」然而作為主因的六彌凪不只看起來一點也不困擾,還笑得比以往更燦爛,似乎對於自家哨兵的這個反應非常樂在其中:「哨兵的佔有慾真是說來就來、擋也擋不住呢,我明明解釋過很多次陸是一個好孩子了,但大和就是說什麼也要跟來,我只好讓他來看看囉。」
  「……你們司令部很閒嗎?小心我舉報你喔。」沒有心理準備就被閃到的八乙女樂有點無言以對。
  「我今天排假喔。」二階堂大和那回得是一個理直氣壯,「要是我不排,恐怕就會換三仔排除萬難地跟來了吧,那個傢伙也是很愛操心的。」
  「……」和泉一織半信半疑地挑起眉。畢竟以他昨晚跟哥哥吃飯的狀況判斷,他覺得自家哥哥還是很冷靜的,就算在嚮導的角度看來也不像非常介意這件事的樣子。
  因此黑髮嚮導嚴重懷疑,這只是二階堂大和為自己行為的合理性增加說服力而找的藉口。
  「吶吶,小凪,你今天會留在這裡嗎?」而在現場一片混亂之中,非常為所欲為的四葉環已經拋下了他的嚮導好友,自顧自地跑去向俊美的嚮導搭話了。
  「喔。」有點訝異地眨了兩下眼,金髮的嚮導看了看高大的年輕哨兵閃閃發亮的雙瞳,只遲疑了旁人幾乎察覺不出的一瞬間,便重新綻開了笑容回答:「我今天的確是有這個打算沒錯喔。身為嚮導、我也想觀摩一下一織是怎麼操控陸的肌力的,畢竟能夠控制呼吸器官的肌肉可是需要有相當驚人的專注和掌控力呢,在嚮導中能做到的可沒幾人唷。」
  「就是啊!我也想看看呢!一織在這個年紀就獲得五級資格已經很厲害了,竟然還能做到這種程度,真不愧是讓教官們都稱讚的天才啊!」一旁的十龍之介非常興奮地跟著幫腔,可以感覺得出他對於和泉一織的能力是由衷地感到佩服。
  反而是沒有預期到會被誇獎的黑髮嚮導自己承受不住這麼大量且直接的讚美,錯愕地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反駁:「哪、哪有你們說的這麼誇張,我只是對哨兵的生理研究得比較透徹而已,道理說穿了其實一文不值。」
  「噎──?織織有那麼厲害喔?明明考試的時候都對我那麼凶狠──」
  「所以我說了那是因為你太橫衝直撞!」
  「咦!那個這麼難嗎!?一織你昨天幫我了一整天會不會太累啊?今天也繼續沒問題嗎?如果不行也沒關係,我也可以──」
  「──我的精神能量和身體狀況比你這個哨兵好太多了好嗎。沒有我的調整,你能承受的訓練強度根本就不夠吧?不要說一些天真又逞強的話了,你真的是年紀比我大的哨兵嗎?」和泉一織毫不猶豫且毫不留情地拒絕兼嘲諷。
  「什、什麼嘛,我只是關心你啊……」很努力地想實踐在哨兵課程裡所接受的、應該體諒嚮導的教育,卻只招來對方帶刺的反駁,覺得自己根本是好心沒好報的七瀨陸氣呼呼地瞪了黑髮嚮導一眼。
  「……」而和泉一織的反應卻是扭頭。
  ……也太可愛了吧……他真的是哨兵嗎……呃、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難道說,你們今天都要留在這裡嗎?」
  這句問題令整個空間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看就知道了吧。」八乙女樂表情依然非常不情願,還往旁邊咂了一下嘴。
  「不行嗎?」雖然嘴上是說著在徵求同意的問句,但二階堂大和的表情與語氣看起來卻一點也沒有想要得到當事人同意的樣子。
  「不行嗎?」不過說著同樣一句話的六彌凪就是很認真地在尋求同意了,然而若是不配上那過度濕潤、閃著淚光又黏膩討好的眼神的話,年輕嚮導或許會更能感受到對方的誠意。
  「啊……呃……不好意思啊,一織……」猶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灰髮哨兵、又看了一下黑髮嚮導已然蹙起的眉頭,十龍之介顯然非常不知所措,但他畢竟是陪別人來的,也不好自己做主決定要不要留下,最後只能滿臉糾結地道歉。
  「……」和泉一織將視線移到了餘下唯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四葉環身上。
  而藍髮的哨兵直到對方看過來時、才意識到原來那句疑問的對象也包含自己在內,錯愕之餘還反射性地用手指朝自己的鼻尖比了比:「咦?也問我嗎?我不就是陪織織一起來的嗎?」
  「……」深深地吸了口氣,和泉一織閉了閉眼,不太確定自己現在的心情是憤怒、還是無奈、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總之非常複雜,複雜到他連理性剖析自己的想法、再決定接下來應有的合理行動,這些放在平時是相當基礎的步驟此時卻都有點卡殼:「你們這群人……很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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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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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啊?」」」」」
  也不知是因為和泉一織的音量太小而一時之間沒聽清、還是不敢相信這名冷靜有理的年輕嚮導竟會說出這種話、抑或是從一開始便沒讀懂黑髮嚮導的心思而反應不過來,最終所有人不同的想法與反應卻都匯聚成同一個帶有疑惑的發語詞。
  「一群人特地來這個地方一整天,就只為了看我們進行訓練……不覺得很浪費時間嗎?」原來過多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後,反而會變成冷漠……和泉一織活到現在才知道:「而且你們待在這裡會給七瀨帶來壓力、干擾到他的情緒,這樣只會讓我更難調控……只會造成我們的麻煩而已。」
  「咦!沒有造成壓力啦!這麼多人在看只會讓我覺得應該要更努力──」
  「──這就叫做壓力,七瀨,需要我順便教你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那、那種事情我也知道啦!」
  「……雖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前面那件事還是後面那件事,但無論如何都對現況沒有幫助,因此可以麻煩你先閉嘴嗎?謝謝。」
  「唔……」紅髮哨兵不甘願地閉上嘴,鼓起臉頰。
  「……」和泉一織拒絕去想有關七瀨陸外表與表現的任何感想,那太令人分心了。
  於是在這短暫的空檔,因較了解這名彆扭的嚮導好友、而難得地比其他人都先領會對方的意思的四葉環,很快地回過神來並一針見血地反問:「所以織織你的意思是……要趕我們走?」
  「……直白一點的話,沒錯。」已經習慣自己的哨兵好友如此不懂得斟酌詞彙,和泉一織挺快就妥協了,因為他並不想浪費時間在爭辯合適的語句上面,尤其對象是這個交流時無論輸入還是輸出都有點障礙的藍髮哨兵的時候。
  「蛤?」而在有人替自己翻譯現在狀況、理解了眼前的小嚮導的打算後,先有所反彈的毫不意外地是率性又容易情緒激動的八乙女樂:「講得好像是我很想黏著你們一樣,這只是工作好嗎!你以為我很想待在這裡嗎!」
  「那就請回吧。」
  「就說了這是工作!」
  「嘛,阿一,我懂你想要心無旁鶩地操作精神力的心情,但是……你還記得你們兩個是未配對哨兵嚮導嗎?」二階堂大和推了下眼鏡,同時以餘光瞄了眼一旁那毫無自覺、甚至根本還沒進入狀況的紅髮哨兵,再看向因自己的話語而愣住的和泉一織,忍不住嘆了口氣:「一對未配對的哨兵嚮導單獨共處一室實在是不太好,就算不是為了阿凪的事,哥哥我也是會很擔心的啊……」
  「……」儘管因為較年長的哨兵對於自己的關心、與針對七瀨陸的銳利眼神而遲疑了一下,黑髮嚮導想了想,還是理智又冷靜地反駁了對方的擔憂:「如果二階堂上尉擔心的是那一點的話,請盡管放心好了,依昨天的經驗來看,七瀨他是打不過我的。」
  「……欸?」戴著眼鏡的綠髮哨兵怎麼也想不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
  「吼!就說了我升級之後一定會比你強的!」紅髮哨兵氣急敗壞地為自己辯駁,反而間接地證實了黑髮嚮導說的不是藉口、的確是事實。
  「……」二階堂大和終於無言以對。
  他好像開始能理解六彌凪為什麼會覺得他大驚小怪了……與其提防這個警戒心與威脅性低得不可思議的奇怪紅髮小哨兵,他還不如把力氣花在趕跑那些圍著自家嚮導團團轉的哨兵粉絲還比較有意義──例如旁邊這個總是沒大沒小的四葉環。
  「喔,一織──」
  「可是,織織──」
  「那個,一織──」
  「我說啊,你這個嚮導──」
  眼看儘管二階堂大和已被堵得說不出話、另外幾人卻依舊不打算放棄的樣子,一直在心中計算著時間的和泉一織於是忍無可忍地決定提前使用殺手鐧:「七瀨。」
  「嗯?幹嘛?」年輕哨兵完全不懂對方怎麼會突然在這時候呼喚自己。
  『我沒判斷錯誤的話,你和逢板少校的交情不錯對吧?』
  『嗯!對啊,壯五先生是我的好朋友喔!』
  『我記得他昨天還有說過願意借你訓練室?』
  『嗯……?有嗎……好像有?』
  『……就算七瀨你臨時找他商借,他也會答應你嗎?』
  『嗯……應該會吧!壯五先生人最好了,就像哥哥一樣溫柔!』
  「那好,我們走吧。」黑髮嚮導以不算大的音量自言自語般地說著,半點招呼也不打、便伸手抓住了紅髮哨兵的手腕,拉著他往門口走去。
  「咦?『走吧』?去、去哪?」忍不住驚呼出聲,七瀨陸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與和泉一織的那番「對話」似乎完全沒有用到嘴、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令他更加混亂:「咦?剛剛……你?我?……咦!」
  不過一旁經驗值與小哨兵完全不同、且感知得到精神能量流動的嚮導們,理所當然是立刻便明白了這兩個年輕人做了什麼,於是六彌凪反應極快地搶在和泉一織的手碰到門把前先開口:「喔!你們剛剛用精神溝通說了什麼?你們要去哪裡?」
  「……如您所見,嚮導訓練室今天過於生意興隆,為了維持七瀨良好的訓練品質,我們要去別間訓練室了,這間就讓給你們用吧。」
  「啥?喂!等等!你們要去哪裡的訓練室?不管怎樣我都會跟過去的,不要增加別人工作上的麻煩可以嗎!」
  「八乙女上尉想跟來就跟來吧,但我不能保證您能跟著進逢坂大宅。」
  「哈啊?!」
  還不等八乙女樂或在場的其他人再多說什麼,黑髮嚮導便以不算輕的力道關上了訓練室大門,徒留一室的哨兵嚮導以各異的情緒及表情面面相覷。
  「為什麼是逢坂……他們認識逢坂嗎?!」灰髮哨兵立刻將視線轉向同期的二階堂大和。
  由於逢坂壯五的覺醒時間較早,因此儘管他其實比另外兩人小了兩歲,他與二階堂大和、八乙女樂三人卻其實是一起畢業的同期,其中二階堂大和與逢坂壯五更曾經同班了幾年。再加上出身於逢坂家的貴族身分總讓八乙女樂感覺隔閡,以至於他只要遇上有關那名白髮哨兵的事情,便會下意識認為眼前這個演技派眼鏡男應該會聽說些什麼。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綠髮哨兵無奈的攤手。
  他們也只是稍微比較要好一點的普通朋友而已好嗎!並不會知道對方的所有人際關係!
  「喔,因為因為陸跟壯五是好朋友喔。」相對地,反而是一旁的金髮嚮導代替自己的哨兵回答了:「這幾天的事情,我介紹的。」身為逢坂壯五青梅竹馬的六彌凪笑靨如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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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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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來,走這邊。」
  「喔!」
  「……非常感謝您願意幫忙,逢坂少校。」
  「別客氣,我很高興能幫上忙……不如說,我很高興你們願意找我幫忙。」回以溫柔的微笑,逢坂壯五不僅身為逢坂家獨子、將來必定繼承為伯爵的高貴貴族,做為哨兵也同樣勇猛而強大、其豐碩的戰功有目共睹。然而此時此刻在兩名年輕的軍人面前,這名白髮的哨兵卻沒有端出半點貴族的傲氣或是軍隊長官的威嚴,那氣質彬彬有禮、笑容溫和而靦腆,幾乎令人無法與想象中的「逢坂壯五」聯想在一起。
  不過七瀨陸顯然已對於眼前這個「逢坂壯五」非常熟悉,毫不掩飾地表現著親近與信任,一點也沒有察覺身旁嚮導內心的忐忑:「謝謝你,壯五先生!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們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雖然在大家面前做訓練也不是不行,但果然還是會有點緊張──」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居然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你的反射神經到底是怎麼長的啊?」
  「就、就只是那時還不覺得嘛!」
  「呵呵。」被兩人的拌嘴逗笑,逢坂壯五小聲地發出了幾個稍嫌壓抑的短促笑聲,隨後看向兩個年輕的後輩,不知不覺露出了有點複雜的表情:「……沒想到才過了一天,你們的感情就變得這麼好了呢。」
  「「咦。」」
  年輕的哨兵與嚮導本來還想反駁白髮哨兵的這句感嘆,然而像是老天故意與他們作對似地,訓練室的大門此時便在拐個彎後出現在他們眼前,根本不給他們插話的空間。
  「這裡就是訓練室了。」較年長的哨兵在門前轉身,遞給了七瀨陸一串鑰匙:「這扇門的鑰匙就只有我有,就連我父親都無法進入,你們可以放心地使用,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的。只不過、真抱歉我不能陪著你們……」
  「請別道歉,逢坂少校,您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了。是我們該說抱歉才對,您這麼忙還在這時候打擾……」對於逢坂壯五的多禮有點吃驚,和泉一織連忙鞠躬回應。
  「謝謝你,壯五先生!請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況且如果壯五先生早點忙完的話,還是可以來找我們玩啊!」而站在逢坂壯五面前的七瀨陸卻是沒怎麼深思、便天真地朝對方盪開了笑容,有些無厘頭地回應。
  「說什麼玩……」和泉一織差點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別說逢坂少校不可能有時間……我們的訓練也不是玩好嗎!這傢伙把這些都當成在玩嗎!
  但聽了這項提議的逢坂壯五卻只是看似有些意外地張大雙眸,隨後很快地露出真正帶有喜悅與欣慰等情感的愉快笑意:「好的,我會加油的。陸你也要加油唷。」
  「嗯!當然囉!」紅髮哨兵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哇,這樣一來,我和逢坂先生就是同伴了耶!」
  「……真的耶。」不同於一旁嚮導忍吐槽忍得很難過的模樣,年長些的白髮哨兵卻似乎真的很高興能聽到七瀨陸這麼說,原先拘謹到顯得僵硬且晦暗的表情彷彿被對方的情緒點亮,本就非常溫柔的笑容更是因此添了點神采飛揚的色彩:「……謝謝你當我的同伴,陸。」
  「不客氣!一起加油吧,壯五先生!」
  「嗯。」又回以一笑,逢坂壯五才終於轉身:「那麼我的訓練室就交給你們了。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找家裡的任何一個僕人傳話給我。」
  「好的,謝謝您。」
  「我們不會有事的啦!壯五先生別擔心!」
  白髮哨兵笑了笑:「沒意外的話,我傍晚再來接你們。」
  語畢,他便循著原來的方向離開。那不同於來時的熱鬧、因單一而顯得孤獨的腳步聲,也隨之整齊且富有節奏感地回響在逢坂大宅中的走廊上。



  「……七瀨,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
  「呼……呼……咳、哈……好……」
  「放輕鬆,把你的身體交給我。」見對方使勁喘息的模樣,和泉一織皺了皺眉:「我還控制著你的肌肉,你不會發作的,不要那麼用力地呼吸……冷靜下來,慢慢吸氣──」
  「嘶……呼。」依言閉著眼深吸了一大口氣,感覺到自己不再那麼緊繃後,七瀨陸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身旁的嚮導:「對不起啊,一織,我總是習慣性就……」
  「沒事,這點小事沒什麼。」淡淡地回應道,黑髮嚮導隨後才又豎起眉、換上了凶惡且嚴厲的表情,針對另一個方面毫不留情地數落:「倒是剛才的模擬訓練,怎麼通關時間不減反增?你又花時間在盪鞦韆了嗎?」
  「不、不是啦!盪繩索和攀繩我這次都有馬上解決!只是渡河那裡一時腳滑……」
  「在戰場上,你腳滑就死了。」
  「這種事我知道啦!」
  「知道還不夠,給我刻進本能裡!」
  「唔……!」對於自己總是講沒幾句、便被駁倒的事實,某哨兵十分不甘心,卻也毫無辦法,只能氣呼呼地抿起唇。
  「唉,算了,這種事情用口頭檢討也沒用,休息十五分鐘後再來一次吧。」嘆了口氣,和泉一織環起雙臂,以銳利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哨兵:「七瀨,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目前的你其實早就有二級的實力、卻依然被判定為一級的原因是什麼?」
  「呃……因為我的病?」七瀨陸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話題為何跳到了這裡。
  「沒錯。既然如此,你想要升上二級,就必須展現出三級的實力才行。」黑髮嚮導頓了頓:「──而且是在沒有我的幫助下。」
  「這種事我知道──」
  「不,你不明白。」狠狠地打斷對方,和泉一織板著臉,嚴肅的語氣令紅髮哨兵瞬間閉上了嘴:「這代表你每次升等、都必須拿出高於該等級的實力──代表只要你身上的那個病存在,你的升等標準會比其他哨兵來得高。」
  「……」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被對方直白地說出的事實給嚇到,七瀨陸沒有再出言反駁,反常地沉默著,雙眸卻是眨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嚮導。
  「這就是你目前的處境──你若想追上九条天,就必須獲得比九条天更強的實力才行。」
  「咦?你、你怎麼──」
  「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了,我不用精神力都看得出來好嗎。」見對方竟還想掩飾,黑髮嚮導不禁有點受不了,忍不住伸出手指著對方的鼻子:「不然你現在老實回答我──你想追上九条天對吧?」
  「……」看了看眼前的手指,紅髮哨兵抬眼望進嚮導的深色雙眸,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地用力回答:「對。」
  「很好。」和泉一織滿意地點點頭:「既然你想,我就能幫助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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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6 22:2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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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咦?幫我?」七瀨陸疑惑地歪頭:「一織你不是說只是先幫我升上二級──」
  「咳,所以、我是說……如果你明天考上二級之後!」咳了一聲,黑髮嚮導撇開頭,雙頰泛起了可疑的紅暈。
  但可惜的是,僅認識對方兩天的紅髮哨兵並無法領悟嚮導這反應背後的深意──他甚至遲鈍到根本沒有察覺對方的表情變化:「唔?所以只要我升上二級,一織你就會一直陪著我嗎?我以為你昨天的意思是只會幫我到升上三級為止──」
  「那種事現在怎樣都好吧!本來就是看狀況決定的!更何況我們的賭約都還沒有結果!等你明天升上二級再說!」氣急敗壞地打斷對方,和泉一織完全不明白,眼前這個哨兵為何能以如此理所當然又平淡的態度講出這些話。
  一般情形下,這些是將要搭擋、甚至配對的哨兵嚮導才會問出口的確認,近乎誓言。
  然而看這人被打斷後委屈又不解的表情,他顯然是連這方面的「常識」都沒有,因此完全不明白自己剛剛其實已經說出了很驚人的話語。
  別說是等級考了……這個人的哨嚮社交學真的有及格嗎?
  和泉一織心情複雜地陷入微妙的疑惑中。
  「……呐,一織,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不明白某嚮導糾結的情緒,七瀨陸看著眼前突然陷入沉默的對方,眨了眨眼,像是臨時又想到了什麼般再度開口。
  「……嗯?可以是可以……你想問什麼?」連忙回過神,不知是不是受到對方先前的話語影響而有些動搖,和泉一織視線對上了那雙率直的紅眸後,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虛。像是心裡所想的事情被某種敏銳的儀器掃描了一遍、並一件件地剖析開來般,所有秘密皆無所遁形。
  明明這名哨兵只是個超級遲鈍的傢伙。
  「一織,你為什麼……會願意為我做這麼多?」
  幸好,紅髮哨兵提出的問題仍在某嚮導的預料之中,儘管比預期的早了些,他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而只猶豫了一下,便老實地回答了真話:「……因為……你和哥哥有點像。」
  「哥哥?」七瀨陸困惑地眨眨眼,想了幾秒後恍然大悟:「三月嗎?」
  「你知道哥哥?」
  「嗯。雖然畢業考的時候他不是我的監考官,但卻特地跑來鼓勵我,所以覺得他很溫柔。」似乎是想起了當時的記憶,年輕哨兵綻開了毫無保留的明亮笑容:「他還拿點心來幫我打氣……三月做的點心很好吃呢!」
  「是啊,畢竟是哥哥做的,怎麼可能會差。哥哥做什麼都很厲害的。」
  「一織也喜歡哥哥嗎?」
  「那是當然的,哥哥他那麼完美又人見人愛,怎麼可能不──」突然驚覺自己被套出了太多真心話,黑髮嚮導趕緊咳了聲,做著其實沒什麼意義的掩飾:「咳,不、這不是重點,我們離題了──
  「──你知道我哥哥他儘管現在如此強大又能幹,但入學時、其實被評斷只是個低階哨兵嗎?」
  「咦?」七瀨陸瞪大雙眸。
  「剛覺醒並登記進入軍校的那段時間,哥哥每天都看起來很不開心。」隨著回憶,和泉一織本就漆黑的雙眸更顯黯淡:「因此當我覺醒成嚮導的時候,我打從心底感謝神,想著這樣一來就能幫助哥哥了。儘管後來哥哥沒有我的幫忙就爬上了如今的地位──」
  ──因為哥哥並不想要我的幫助。
  「……」眨了眨眼,黑髮嚮導趕緊在眼前的哨兵察覺不對勁前拋掉負面的思緒,繼續說道:「……但是,我也不想再看到更多跟那時的哥哥一樣的哨兵了。」
  語畢,和泉一織有些忐忑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輕哨兵,既期盼、又擔憂地等著對方聽完這番話的反應。
  儘管他已經斟酌過用詞,這些話語所表現出的意志對於一般哨兵而言依舊太過強烈,有可能會刺激他們本性中的防衛與自尊心,引發反彈──就和半年前他和哥哥的那番對話一樣。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
  總是未雨綢繆的年輕嚮導甚至想不出預備的解決方案,因為他連想像那種狀況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令黑髮嚮導意外的是,對方表現出的卻是他連想都不敢想、幾乎寄託在奇蹟發生時才會有的反應。
  只見紅髮哨兵訝異地將雙眼睜到最大,似是被對方話語中的信念所震撼、又像是在細細消化並理解那些語句中的含意般,顯得有些呆然地張著嘴沉默了半秒,才像放心似地吐了口氣,並重新揚起更加輕鬆的天真笑顏:「原來如此啊……不是被強迫的啊……謝謝你,一織,你真的很溫柔呢!」
  「什、什麼……!什麼溫柔!我都這麼嚴格地訓練你了還說我溫柔……你是被虐狂嗎!」
  「幹嘛講成那樣啊──!而且你明明是為我好吧?還特地把休假時間拿來陪我。」
  「就、就說了那是因為我看不下去!可見你──」
  「還有,一織的精神力也很溫柔喔。」七瀨陸笑得瞇起了眼:「好像是因為我身體虛弱的關係,才會對這方面特別敏感……如果那個嚮導對我很不耐煩,那次調整完就會特別不舒服、好像隨時會發作一樣,害我都有點懷疑是不是我的身體特別難調整……但是一織的調整是我目前為止遇過最舒服的一個!舒服到簡直想多來幾次!」
  「你、你這個傢伙在說什麼啊……!哪有這麼誇張,一定是你的錯覺吧!不然就是你以前的運氣太差了、都遇到差勁的嚮導!」儘管不需多少資訊就能大致推測得出,七瀨陸過去遇到的嚮導大概都是因為瞧不起他的能力、不想浪費太多精神能量在他身上才會隨便調整,但和泉一織並不想讓對方知道這個事實,同時也認為哨兵的讚美實在太過誇張、反射性地便想反駁:「你也聽到四葉說的了,我可是很凶狠的!」
  「四葉……?是那個今天跟著一織一起來的哨兵嗎?」聽見了不認識的名字,紅髮哨兵不禁困惑地歪了歪頭:「那、那樣算凶狠嗎?!我也只有考試的時候被嚮導調整過而已,所以不太清楚嘛……不過就算一織算是凶狠,也是舒服的凶狠!」
  那是什麼啊啊啊啊啊──!
  和泉一織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五感調控,卻總覺得被這個人一形容、話題前進的方向就不只一點危險:「……問與答時間到此為止,我們再不繼續訓練就要落後原定進度了,你不會希望因為這樣而沒辦法在明天升上二級吧?」
  「啊!對齁!不小心聊得太開心了……!快、快點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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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0:4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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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級模擬訓練達到目標時間後就可以改成三級模擬訓練了,這是你今天中午前的目標,請記好了。」至操控面板前重新確認了一次模擬訓練的設定,和泉一織轉頭看向活潑地蹦蹦跳跳、一點也看不出其身患可能致命的隱疾的奇怪哨兵走向入口,忍不住再一次叮嚀。
  「好!看我一次通過!」彷彿祈求、又像是這個動作能幫助自己補充能量似地,七瀨陸邊大聲自我打氣、邊將手舉得高高的。
  「請不要隨便幫自己立旗,畢竟七瀨你太容易得意忘形或樂極生悲。」黑髮嚮導覺得自己的吐槽行為已經是反射性的了。
  「什、什麼嘛!我也可以很小心的!」
  「……束手束腳的也不好,請你普通地看待模擬訓練就好……怎麼說呢,就像是你前天在九条家庭院裡爬樹那樣?」
  「啊啊啊啊不要提那麼丟臉的事啦!」爬樹爬到從樹上摔到嚮導懷裡根本是哨兵一輩子的恥辱:「忘掉它!」
  「做不到,那件事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我覺得自己就算老了得失智症都會最後忘記它。」語氣依舊冷淡且毫不留情,但和泉一織卻不知怎麼邊說邊勾起了微笑。
  可惜的是,不僅他本人沒有自覺,一旁的某哨兵卻也因為正在努力忽視那段羞恥的回憶而沒有注意到:「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不知是否這段對話反而令七瀨陸放鬆了心情的關係。在接下來的模擬訓練中,紅髮哨兵的狀態簡直好得出奇,不只二級模擬訓練、就連三級模擬訓練的目標時間都在中午前達到了,令其實最看好對方實力的和泉一織也嚇了一大跳。
  「該怎麼說呢……你這個人有心的話還是很厲害的嘛。」黑髮嚮導看著儀器顯示出的數據,心情複雜地下了註解。
  「看吧!」覺得終於被對方稱讚的七瀨陸得意地挺起胸膛。
  「……你聽不出來我是在諷刺你嗎……」開始連吐槽都懶得吐、翻白眼都嫌浪費力氣的和泉一織最後選擇略過這個話題,直奔下一階段:「……算了,接下來我會撤掉對你的五感與肌力調控,讓七瀨你習慣以這種狀態完成二級模擬訓練。不過我還是會監控你的身體狀況的,因此請不用顧慮太多,盡你所能就可以了。」
  「喔!」
  「你沒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對方越爽快地回答反而會令和泉一織越想多確認幾次以防萬一。
  「嗯?沒有啊,總之把身體狀況交給你就對了吧?我相信一織喔!」而那個人卻沒有對這樣幾乎是多此一舉的疑問感到不滿,而是揚起了純粹到似乎會發光的笑容坦率地回答。
  「……」
  和泉一織很少會在一天之中感覺到自己說了廢話這麼多次。
  「……咦?不對嗎?」
  「咳,不,並、並沒有不對……」轉開頭閃躲年輕哨兵疑惑且探尋著的視線,黑髮嚮導可疑地微紅著臉咳了聲,再次將訓練的話題丟出來當擋箭牌:「要是一切順利、若今天你能在沒有我的幫助下在時間內完成二級模擬訓練的話,七瀨你就掌握了通關的鑰匙了。」
  「……欸?」歪著頭,紅髮哨兵直接用全身上下的表情與行為表現自己實在聽不懂對方的意思。
  「……也就是說,這個階段完成後,你就可以去評測了。」
  「咦!這麼快!」原本以為眼前的「魔鬼教官」還安排了一大堆訓練目標要讓自己完成,七瀨陸在震驚之餘居然還有點小不捨。
  「……因為七瀨你很厲害啊。」不過已經收回感知的和泉一織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細微的情緒變化,卻是下意識地勾起微笑:「老實說,還真有點期待看到那些監考官的反應啊。」



  儘管哨兵與嚮導的分級概念早在上古以來、自人類出現這兩種屬性後便已跟著出現,但實際將其數據化、訂定統一標準、並設立評測制度等措施,卻是在百年前、星際時代初期才開始的事情。
  過往的哨兵嚮導分級,其實也只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僅是依哨兵嚮導本人與同伴間的能力、全憑感覺作為依據,標準自然無法統一。在某些文化中,甚至是以一對一擂臺淘汰賽來分出相對勝負與相對能力、藉此分級哨兵的,標準也會因此隨著哨兵們的平均水準而產生相當大的差異,可信度自然也較低。
  因而相較之下,七瀨陸覺得他生在這個年代已經幸運得多了,至少以機器作為對手的話,目標也顯得並沒有那麼遙不可及。
  在這個年代的哨嚮分級,是延續了古時的九級三階制,並在科學與科技進步的幫助下,以儀器數據化哨兵的身體能力與嚮導的精神力,藉此區分出哨兵與嚮導的等級。每個哨兵嚮導初覺醒後、在學期間、畢業時都擁有一年接受一次評測的義務,而畢業後便不受此限制。但由於升級對於哨兵嚮導們不失為一種榮耀,因此少有實力高於塔中記錄的,甚至於為了避免哨兵嚮導濫用評測制度,各種職業都被規範了其每年的評測次數上限,以減少資源的浪費。
  其中,為了最有效率地管理帝國整體戰力,軍人便是唯一例外、評測次數完全不受限的職業。
  儘管並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才選擇從軍,但七瀨陸還是會覺得自己能誤打誤撞地選擇這一行實在是太幸運了,軍職的這項福利簡直就是為了他這種人量身打造的嘛!
  再加上,和天哥一起覺醒、並跟著進入軍校後,他經歷了這麼多好事、遇到了一大堆好人、受到了超級多的幫助——無論怎麼看,他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幸運得可怕,絕對是神失手放了太多幸運值在自己身上才會這樣吧,神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
  因此,為了不使神施放在自己身上的好運、以及那些降臨於他的好事與幫助被浪費,為了不令那些無私地協助、並給予自己期待的人們失望,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拚了命抓住、掌握、努力、並回應那些善意與美好了。
  七瀨陸看著眼前的門板,見上頭的門卡標示著他的評測編號,強迫自己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一定,不會讓三月、凪、壯五先生他們的幫助白費的。
  ……天哥……
  一織,我要上囉!
  彷彿費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又像是輕鬆得有如不是自己的身體,七瀨陸一鼓作氣地推開門。
  明亮的房間內,站在發著光的儀器面板前的監考官,正隨著那開門聲響而回過頭來看向他。
  「呀……『七、瀨、陸』是吧?」那名年紀相當大的哨兵朝紅髮哨兵露出長者獨有的溫和微笑。
  但年輕的哨兵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那深色雙眸中的溫度。
  「好久不見——嗯,不知道這麼對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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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0: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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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九、条──」
  「嗯……雖然監考官只負責監視考生考試過程是否有失格行為與儀器的運行,但我們對於考生的觀感視狀況也會被列入最終結果的依據之一喔,所以建議你不要在這裡直呼我的名字比較好。」九条鷹匡挑起眉,語氣平淡地提醒,令人看不出他是否已經有些不滿,但顯然可以確定是相當介意。
  「──呃、九条上將。」
  「嗯,很好。雖然沒有行禮,但看在你被嚇了一跳的份上,我就給你的行為表現及格分吧。」年長的哨兵說著,還真的在根本不存在的空氣紙張上用空氣筆打了一個大勾。
  「……」
  「怎麼?你怎麼還站在那裡?想要寒暄嗎?我們之間應該也沒有什麼可聊的吧?」本想轉回儀器面板檢查評測的調整以便直接開始,卻用餘光看見七瀨陸不知怎麼地站在門邊動也沒動、不發一語地抿著唇,九条鷹匡只好又一次主動發話:「沒事的話就進儀器直接開始吧。我們都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這是你刻意的嗎?」紅髮哨兵的聲音很輕、很低,但也足夠使另一名哨兵聽清。
  「嗯?刻意?什麼意思?」看起來是真的沒聽懂對方指的是什麼,九条鷹匡眨著眼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喔!你是說我剛好當你監考官這件事嗎?很遺憾,我們是不能選擇的、全是由電腦亂數抽籤哦。我拿到資料、看到名單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相信我。」
  「那天哥知道──」
  「哎,我的工作還輪不到我的養子來管,我還沒那麼老。」年長的哨兵聳聳肩,似是對於年輕哨兵的這個誤解感到無奈:「倒是你,為何報名升級考卻不願意讓他知道呢?」
  「那是──」
  「我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的,自己的親弟弟這麼奮發向上,結果如何是另一回事,光是這樣的態度就值得嘉獎,怎麼會不覺得欣慰又開心呢。」將視線轉向儀器面板,九条鷹匡彷彿沒聽見七瀨陸的回答、又或者根本不期待他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而且幸運的話,要是你真的升了級,就代表體質變好了,距離完全治好那個病也就更近一步了,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嗎?就連我也很支持哦,你也是個上進的年輕人真是太好了。」
  「呃……!」
  「你治好了病、天和七瀨家完全脫離關係、九条家得到一個強大且完美的繼承人──簡直是三贏的局面啊!你不這麼覺得嗎?」
  「……」
  「?……你也是這麼想,才想升級的吧?七瀨陸。」年長哨兵疑惑地轉過頭看向身後一語不發的年輕哨兵。
  「……九条上將,您說得對,我們恐怕不適合聊天,還是快點開始吧。」
  「喔!對對對,怎麼反而我自己卻聊起來了呢。」為自己的行為困擾地苦笑,九条鷹匡嘆著氣搖了搖頭:「你進去吧。準備好就告訴我,我會幫你啟動儀器。」
  「……是。」

  然而一小時後,七瀨陸所得到的評測數據結果,並沒有到達二級哨兵的標準。



  由於哨兵們的五感太過敏銳,生病或受傷等虛弱的時期、無法自己調控五感幅度的時候,往往需要在完全隔絕外界刺激、被白噪音所包圍的特殊房間休養,而儘管塔中擁有這個設施,卻也需在極特殊的情形下才能登記使用,大部分時候都是哨兵生理或精神上受到嚴重傷害、足以危及性命時。而由於資源有限,在這樣的規範下,白噪音室卻也常有供不應求的時候。因此只要是家中擁有哨兵的貴族、或稍有錢一點的平民,其住宅中必定會規劃出這樣的特殊空間,且為使家中的寶貴哨兵能獲得足夠的休息,有時甚至不只一個房間。
  而這天下午,逢坂大宅偏院的白噪音室前,卻出現一名試圖闖入其中的嚮導,寧靜的大宅裡難得出現了激動的人聲與稍嫌激烈的爭執。
  「──壯五少校,請問那個傢伙在裡面對吧?」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便在沒有獲得逢坂家族成員許可的情形下出現在這裡,和泉一織像是對此宅邸結構非常了解似地,一路上毫無遲疑、甚至沒受到阻礙便很快地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並在那扇目標房間門前看見了毫不意外的人。
  「咦!一織?……等、等等,陸不在這裡──」
  「……請您別搪塞我了,就算在您眼中我只是個剛畢業的小後輩,但再怎麼說也是個五級嚮導,您想用精神障壁說謊也是擋不住我的感知的。」皺了皺眉,和泉一織不知怎麼地似是已全然放棄先前對於逢坂壯五的謙讓有禮,不僅語氣強硬、話語內容也是毫不客氣:「再說……您怎麼知道我說的那傢伙是指七瀨呢?」
  眼前與昨日的反差,令逢坂壯五措手不及,加上本來就存在的某個問題本來就讓他心煩意亂,使得白髮哨兵一時之間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平時絕不會背叛他的腦子居然在此時打了結。
  「呃……一織……」
  「請讓我進去,算我求您了。」
  「不行,絕對不行。陸現在精神狀況很不穩定,連凪的精神力都被彈回來了,我更不能讓你一個剛畢業的嚮導冒這個風險。」雖然很訝異眼前這名嚮導會為了紅髮哨兵豁出去到這個程度、簡直要口不擇言,但白髮的青年哨兵也有他無法退讓的理由:「我知道一織你總是對陸刀子口豆腐心、也清楚對於這次陸的評測結果你也是很不甘心的,但無論你是打算對陸使用精神力投射還是言語激勵都太危險了,我甚至無法保證現在的他會不會狂化──」
  「我沒有要那麼做!」簡直不想去想像自己在對方的心中到底是什麼形象,但此刻的和泉一織也顧不得澄清了,只能洩氣又焦急地以過於失禮的音量打斷對方的勸退,急急忙忙地朝耳邊的虛空一抓,在白髮哨兵的視線前攤開手掌心:「逢坂少校,您認得這個吧?」
  只見一隻花色與體型都相當普通的麻雀像是剛被吵醒般地在嚮導手心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抬起頭,隨後辨識出了眼前認識的哨兵面孔,這才完全清醒、有些歡快地朝對方唧叫了聲。
  「──小嗶?!」
  逢坂壯五當然認得出來,他怎麼會認不出來這是哪個哨兵的精神體呢,但──
  「陸的精神體為什麼會在這裡?!」
  「就在今天中午、大約是七瀨評測結束後,這個小傢伙就突然出現在我的精神領域裡。」黑髮哨兵老實地回答,但由於自己也覺得很難以置信、再加上焦慮的緣故,自始至終都皺著眉,臉色相當不好看:「先不提從未聽聞過能闖進嚮導精神領域的哨兵精神體,我能用嚮導的直覺保證,這是哨兵的求救訊號、與精神體在現實世界中親近嚮導是同一個意義──因此我必須進去!」
  若是此刻反問和泉一織為何會為了一個只認識了四天的哨兵著急得如此失態,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催促著他,這是他應該做的事,甚至連該做些什麼、該如何做、為什麼要這麼做等細節,對於向來步步為營的他卻都不再重要了,然而他同時也矛盾地對於將要做的這件事充滿自信與執著。
  另一方面,逢坂壯五反而是在聽見年輕嚮導的回答後訝異地睜大了雙眸,接著像是恍然大悟般斂下眼瞼:「原來如此……難怪凪被陸轟出來的時候還笑得那麼奇怪……」
  「逢坂少校?」沒有哨兵那般靈敏聽覺的黑髮嚮導並沒有聽清對方的低語,且他目前的焦躁狀態也令他根本顧不得其他,只繼續以急促的語氣詢問。
  「……好吧,這麼看來我的確沒有理由阻擋你。」白髮哨兵點點頭,爽快地讓開了身:「陸就拜託你了。」
  「請交給我吧。」和泉一織完全沒有回頭向年長的哨兵致意,直接三步併作兩步、以幾乎是衝撞的力道推開了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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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0: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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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剛踏入,年輕嚮導就被房間裡頭過於漆黑的狀態嚇了一跳。直到稍微冷靜些後,和泉一織才想起來對於五感極佳的哨兵而言,恐怕這點黑暗還是不足以遮蔽他們的視線,縱使七瀨陸只是個低階哨兵也一樣。反而是過於明亮的光線之於哨兵們往往是個太強烈的刺激,尤其是當他們精神狀態不穩定、瀕臨狂化的危險邊緣時。
  因此這房間的黑暗其實正是為了保護裡面的那個哨兵。
  「……唔……」就算只是個低階哨兵,五感還是相較於正常人與嚮導靈敏,就在黑髮嚮導進入這個空間的同時,被保護在白噪音空間中的某哨兵也立刻有了反應。
  「……誰?」
  「……」
  「……一織……?」
  然而這個空間對身為嚮導的和泉一織來說實在是太暗了,使得他只能努力地靠軍校培育出來的聽音辨位掌握對方的大概方向,因而也沒打算隱藏自己已進入房間中的事實,更打算誘導對方與自己對話:「七瀨?」
  然而黑髮嚮導什麼都還沒開始說,光是他開口承認自己存在與此這件事,便足以令那名哨兵恍惚的情緒狀態有如不成比例地被擲入龐大重物的平靜小湖,瞬間炸開了幾乎要使己身蒸乾的激烈水花。
  「……一織!一織……對不起,我讓你的努力都白費了……讓你失望了……我沒有通過……」
  「七瀨?!」沒預料到那人會突然就有這麼大的反應,和泉一織剛放出感知便被對方的情緒衝擊得有點暈,卻也因擔憂著對方的疾病發作與不穩定的精神狀態而顧不及自己的不適,更加努力地朝聲音及情緒的方向伸出了如同纖細柔軟的藤蔓般的精神力觸絲:「你在那裏對吧?回答我!」
  不可思議的是,明明身為哨兵的七瀨陸卻彷彿察覺得到嚮導所釋放出來的精神力似的。縱使在黑暗中,和泉一織也能感覺得到那名哨兵在吃了一驚之後、立刻用盡全身全力表達他的抗拒與排斥,甚至難得一見地流露出少見的怒斥意味。
  「……欸?!……不、等等,不要過來!凪……凪已經受傷了,都是我害的……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織也會受傷的……要是讓一織也受傷了該怎麼辦才好……不行!絕對不行!──不要過來!出去!」
  「你在說什麼啊?你忘了你之前搏擊沒一次打贏我嗎?你想讓我受傷有這麼容易?」
  「什──!」就算處於已經接近無理取鬧的精神不穩狀態,那名哨兵卻還是率直得會對這種諷刺啞口無言。
  也幸虧這名哨兵是這樣的傢伙。和泉一織感嘆地想。
  「──抓到你了。」
  話語落下的同時,黑髮嚮導便感覺到自己眼前的景象瞬間風雲變色,在一陣令精神力強韌的他都快要有些受不了的劇烈震盪停止後,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望無盡的青綠色草原、與濃烈得沒有半點光源的漆黑夜空,然而在這樣沒有任何星點或月光的環境中,和泉一織卻神奇地能夠看清腳底下的草原綠得有多純粹、生長得多麼愜意茂盛,草葉幾乎要淹沒他的腳踝。
  畢竟這個地方,並不是現實世界。
  黑髮嚮導轉頭看向肩膀,見了那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透過他的精神力一起來到這個地方的麻雀型精神體,心中已經沒有多少訝異或吃驚的情緒。
  而就像是在回應嚮導的舉動似地,那隻麻雀也轉頭看了他一眼,並以聽起來相當悅耳的聲音短促地鳴叫了一聲。
  「……」
  和泉一織還沒想好是不是該回應這個精神體才對,便被突然在自己周圍颳起的劇烈強風嚇了一跳,差點沒被強勁風勢吹得跪倒在地上,狼狽得連忙反射性地抬頭張望。
  但在他以嚮導的視力看清在夜空裡盤旋的形體之前,便已先聽到數量龐大、雜亂紛沓、爭先恐後的熱鬧鳥鳴。
  「嗶嗶!」他肩膀上的精神體又歡快地叫了聲。
  「……」和泉一織將視線轉回顯然是始作俑者的精神體:「……你要帶我去找他嗎?」
  「嗶──!」
  就算這名對話對象可能根本看不懂,黑髮嚮導仍然下意識地勾起微笑:「嗯,走吧。」



  「喔……陸和一織不曉得進行得順不順利,真好奇啊……」一手一個自家哨兵的精神體,六彌凪心滿意足地呼了一大口氣,不由得又將思緒飄到了別的地方。
  「……你都已經受傷了,就不能好好養傷嗎?還有心思八卦?」令自己的蟒蛇型態精神體小心翼翼地纏繞在對方手臂上,二階堂大和推了一下眼鏡,非常無奈。
  聽見自己的嚮導在投射別的哨兵的過程中受傷、連忙把假單丟到上司臉上就趕回家的綠髮哨兵,本來還在想究竟是哪個小毛頭哨兵天大的膽子竟敢以精神障壁衝撞他的嚮導、正盤算著該如何將人扭成八段,便在趕回家聽見真正的受傷原因後整個人都無言了。
  六彌凪根本就不是被哨兵的精神障壁阻擋、在硬拼硬的過程中受傷的,準確來說,他根本沒碰到陸的精神障壁。
  六彌凪是在精神力快接近對方之時,突然發現小哨兵的精神障壁強度比自己預期的低太多,在為了避免反而弄傷對方而緊急收回精神力的過程中、被自己收勢不及的精神力給打傷的。
  怎麼說呢,這簡直就跟哨兵收回拳頭而打到自己是同樣的意義……要不是事主是自己的嚮導,二階堂大和恐怕會毫不留情地捧腹大笑。
  「欸──?畢竟很有趣嘛,他們乍看之下如此截然不同……誰想得到他們卻有這麼好的相性呢?」但顯然沒在為自己這次的失手反省的六彌凪非常理所當然地開起八卦話題,反正在家中嚮導通常是老大,他肆無忌憚──不過就算不是嚮導,依六彌凪的個性,恐怕也不會收斂到哪裡去。
  「一織和陸嗎……凪你確定嗎?他們才認識四天而已喔?」也同樣因為自家嚮導受傷而告假回家的和泉三月,為弟弟的事情感到相當心情複雜。儘管不是不樂意、也還算蠻喜歡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哨兵的,但看見親弟弟與對方進展得如此迅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還是不禁有點擔心。
  「這樣就夠了。」將三月的兔型精神體抱在懷裡,六彌凪在床上盤腿坐起,微微俯看在他床邊席地而坐的兩名哨兵,以完美地利用了那張漂亮面孔的方式露出笑容:「對嚮導而言,如果是命定的哨兵,兩三天已經足夠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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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0: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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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般而言,無論是哨兵還是嚮導的精神領域中,其時間觀念都是模糊得幾乎不存在的。因此黑髮嚮導在鳥群的引導下走得很悠閒,相較於在外頭時那副十萬火急的樣子,這表現簡直就像是他存在於此本身就已經將事情解決了似地。
  但和泉一織很清楚自己目前所做的不過是個開頭而已,且接下來的部分才是至關重要、同時也最艱鉅的步驟,再加上他從未有過安撫哨兵的經驗,就算擁有五級嚮導資格,仍是必須謹慎以對。
  也是此時才會讚嘆精神領域中飄渺的時間感是個多麼完美的演化結果,令年輕的五級嚮導能擁有足夠時間思考──
  ──待會見到那名哨兵時,究竟是該先罵得他狗血淋頭、還是該痛扁他一頓。
  不過只是一次升等考沒有通過,居然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這也太過玻璃心!之前那幾乎算是厚臉皮的誇張樂觀態度都丟到哪裡去了?難不成是一遇到九条上將就通通都當成鳥飼料餵精神體吃了嗎?!
  這幾天笑嘻嘻地完成了我所給的課題、明明就相當有潛力的「低階哨兵」,結果居然這麼軟弱?少令人笑掉大牙了!
  那個無畏辛苦、不懼困難、甚至連性命都可以賠上去也要達成夢想的哨兵,難道只是我的誤會?
  ……嗯,果然還是用揍的吧,反正精神世界裡不會造成物理性傷害,若是能把那傢伙揍醒最好,而要是揍昏了、接下來要進行精神安撫也比較方便,既能解氣又能解決問題,一舉數得。
  和泉一織才剛自暴自棄地這麼想著,身旁的景色便隨著他的思緒開始出現了變化。空曠得過於冷清的空間突兀地冒出一棵棵高大茂密、足以遮住夜空的純白色榕樹,就連他面前單調的青綠草地都不再只是單純的綠,卻是自草縫間浮現出一塊塊潔白且發著冷光的玉石,與四周的純白樹林相輝映、在這片無光的黑夜中照亮了嚮導所前進的方向,組成了一條未寫明會通到哪裡、但已令人一目瞭然的道路。
  「嗶?」似乎也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麻雀型精神體歪著頭看向那條道路。
  「……」黑髮嚮導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
  其實他只是想想而已……那個傢伙這麼希望被揍?
  縱使和泉一織一天到晚以搏擊能力的話題戳得那名紅髮哨兵哇哇大叫,但經過這幾天的訓練之後,黑髮嚮導有自信沒有人能再比自己更了解那名哨兵的實力──甚至連嚮導偷偷撤掉了肌力控制都沒發現、便獨自完成了三級模擬訓練的七瀨陸,絕對擁有三級哨兵的實力。然而或許是因為年輕哨兵並沒有這個自覺、再加上長年所受的哨兵教育令其下意識不敢在面對嚮導時使出全力,才會造就和泉一織輕而易舉地屢戰屢勝的局面。
  儘管覺得哨兵癌簡直不可理喻,但黑髮嚮導還是因為這樣的對方太可──太有趣而沒有戳破,直到現在才終於有些後悔。
  都已經在精神領域裡了,可以的話他並不想用武力攻擊……
  還沒遇到目標便已開始心累,和泉一織依舊毫無猶豫地踩上了那條由溫潤的白所組成的道路。在不同卻相似的令人迷失方向感的純白樹林相伴下,他踏著已經數到遺忘卻仍堅定的步伐,感覺到原先引領著自己的鳥群已經在自己身後紛紛鑽入了樹林間,各自尋得了一棵大樹、安穩地入睡。
  最後,只剩肩上偶爾會傳來的悅耳鳴啼,恰到好處地使黑髮嚮導週遭的空氣不至於被過於靜謐的空間壓得窒息。
  這一切彷彿進行得很長久、久遠到他幾乎要忘記自己身於此處的目的;又好似只是白駒過隙,眨眼間、終點便已出現在他眼前,而黑髮嚮導甚至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那是棵比周圍的樹木還要高上三倍的參天大樹,在這片高度整齊的樹林中鶴立雞群地矗立在一塊與原先如茵的草地相反、全無半點綠意的土丘上,然而那泥土卻絲毫不影響其根與枝幹的潔白,純潔無暇、甚至有比會發光的玉石還要亮眼的錯覺。
  而在這樣的純白中,那人的紅也顯得更加顯眼。縱使由白色樹藤所編織而成的巨大網狀搖籃足以承載並包裹住年輕哨兵已成長接近成人的軀體,那頭耀眼的紅髮卻反而因此在這樣的單一色調中刺眼得嚇人,有如即將燃燒掉此處寧靜與純潔、直到焚燒一切以將夜色燃成白晝的危險火苗。
  沒有停頓、毫無遲疑,和泉一織走著延伸至土丘上、參天大樹旁、樹籐搖藍邊的玉石道路,走向了穿著一身白衣、自始至終都將臉埋在手掌心、就算聽見了腳步聲也沒有半點反應的紅髮哨兵。
  要不是那人在微微地顫抖,黑髮嚮導都要懷疑對方是睡著或是死了。
  「……」
  「七瀨?」
  「……」
  「七瀨?」
  「……一織?」困惑且遲疑地喊著,彷彿無法理解這裡是什麼地方、更無法理解彼此為何會身在此處,七瀨陸眼神迷茫地放下雙手,顫抖卻沒有停止:「一織?這到底──」
  不過嚮導清楚,這正是他已成功將對方的主人格拉入潛意識的證據。
  「你在害怕嗎?」
  「……咦?」儘管對於這問題不明就理,紅髮哨兵卻訝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因這個問題而僵了一下,彷彿自己的意識感覺與這具身體的情緒並不相同、顫抖與其他反應並不是他的。
  而意識到這點後,這具身體的情緒便突然像是無孔不入的椎心寒風般由四肢鑽入、迅速地爬滿全身,直到衝擊至腦中、取代他原先的情緒、占據他所有心思。
  ──原來,全部都是他的。
  「你在害怕什麼?」
  這次,七瀨陸是憑著自己的意志在顫抖中困難地抬起頭,強迫自己望進那雙幽深得令他有些安心的雙眸。
  「我──」
  「我已經不想、再被丟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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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0:5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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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想再被丟下?
  儘管不算意外,黑髮嚮導依舊因這句率直的自白震得一驚,雙眸微微瞠大。
  這句話實在太過熟悉了。
  和泉一織忍不住勾起苦笑,但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紅髮哨兵並沒有注意到。
  無論是眼前這個人、還是哥哥,又或者……
  ──他自己也何嘗不是如此?
  「……你指的是誰?誰會丟下你?」
  「學校裡的同學、學長、教官、天哥,前往戰場的──大家。」隨著嚮導拋出的問句,七瀨陸只能不受控制地將真實話語全盤托出,但神奇的是,就在他僵硬地將從未想過要說出口的事一字一字地吐出的同時,他身軀的顫抖也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了:「還有──一織你。」
  ──不要拋下我。
  縱使這句話因為與嚮導的問題無關而沒有脫口而出,善於以行為表現思緒的紅髮哨兵卻已將此意圖傳達得非常明顯。
  「……你真的是笨蛋嗎。」本來還繃緊著神經引導對方的和泉一織突然一下子鬆懈了下來,為自己方才問話的同時以精神力探索出的結論無奈地嘆氣:「我不是在這裡了嗎?」
  「……咦……?」這次換七瀨陸愣住。
  「真是搞不清楚你是樂觀還是悲觀、是心思纖細還是粗神經、是大膽還是懦弱。」豎起眉,黑髮嚮導的語氣恢復了一貫的指責與嫌棄:「……我只有說你通過後會繼續幫你,但可沒有說你沒通過就不幫吧。」
  然而那話語內容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咦?……欸?欸欸!」覺醒為哨兵後首度,七瀨陸懷疑自己優於常人的聽覺系統出現了幻覺:「可、可是那時候一織你明明就是說──」
  「這、這種小事記得這麼清楚幹嘛!」連忙大聲嚇阻對方回憶當時的完整對話,和泉一織吼得通紅的雙頰,就算自己不可能看見,也逃不過某哨兵的視覺神經:「我後來也說過這種事情是要看狀況而定的吧!」
  「嗯……?所以意思是……?嗯嗯?」七瀨陸歪著頭,還是一副無法掌握現況的語氣。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棵高大、為哨兵提供庇護的白色榕樹已經連同樹藤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彷彿全沒注意到這些的紅髮哨兵只是一臉茫然地半跪在光溜溜的泥土地上,身上的白衣白褲卻已在此同時變回了他在現實世界中所穿的軍便服。
  黑髮嚮導肩上的麻雀型精神體歡快地鳴啼了一串音符,拍著翅膀飛進彷彿反射著地表的白色樹林般地、閃著點點星光的深色夜空。
  「……所以說,你不是想要上戰場嗎?」忍住了想嘆氣的衝動,和泉一織表面平靜得僵硬,內心實著緊張不已地等著哨兵的回答,強迫自己朝哨兵伸出了手:「那……我帶你去。」
  幸好,對方迷茫的神色卻是因此瞬間一亮,儘管滿臉寫著不可思議,仍是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那名嚮導朝自己伸出的、溫暖又柔軟的掌心。
  「──嗯!」



  待始終守在門外的逢坂壯五終於等到房間門再度開啟時,已經是兩小時之後的事情。
  白髮哨兵在細微的門把轉動聲響起的同時便馬上緊張又激動回過頭,卻只看見那扇門板半開,而半張臉小心翼翼地自其後探出,單獨露在外面的那隻紅眸中充滿了歉意、甚至還有點水光:「那、那個,壯五先生,這次真的很抱歉──」
  「陸!」但某中階哨兵的速度比七瀨陸的道歉更快,直接以撲面而來的擁抱截斷了話語的後半段:「你沒事了嗎?還好嗎?現在感覺怎麼樣?」
  「呃、欸?沒、沒事了,我沒事了,一織的精神力安撫很厲害呢,我現在覺得超有精神的!」七瀨陸說著,還歡快地揮動了幾下臂膀,彷彿要藉此證明給年長些的哨兵看。
  「這樣啊,太好了。」逢坂壯五終於發自內心地露出大大的笑容,欣慰地拍拍小哨兵:「一織真是個厲害的孩子啊……陸你要好好跟人家道謝喔。」
  「對啊!一織超厲害的!還幫我找到了小嗶!而且我們約好了之後會一直在一起!原來就算我今天沒通過他還是會繼續幫我呢,我之前都誤會他了!」被白髮哨兵的話語提醒才想起來這些事,七瀨陸笑得瞇了眼,開心地大聲宣告這個他覺得應該要分享給親朋好友都知道的好消息。
  「咦?一直在一起……?」逢坂壯五眼眸中同時混雜著吃驚與困惑。
  「並沒有答應你要一直在一起!我只有說會繼續幫助你升上三級吧!」在房間裡花了點時間調整自己的精神力狀態、因而遲了點才走出房間的和泉一織,眼睛還沒士應外頭的光線就先被某哨兵的擅自解讀氣得瞇著眼怒吼。
  「欸?!」七瀨陸大驚:「可是一織你明明說會帶我上戰場!」
  「那也只能說是會幫你到你能上戰場為止吧!」
  「可、可是……」咬著唇,紅髮哨兵努力地運轉著比對方差得多的腦袋、回想那段於他而言並不算十分清晰的精神領域中的記憶:「可是……你答應了我不會丟下我?」
  「我、我沒有答應吧──」
  「所以一織你會丟下我嗎……虧我這麼信任你……一織大騙子……」
  「欸、陸,別這樣,這對哨兵或嚮導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大事……呃、別哭嘛,會發作的──」眼見雙方似乎有吵得越來越劇烈的傾向,七瀨陸甚至像是整個人都消了氣般頹喪了下去、雙眼泛著淚光,逢坂壯五不禁有些慌了手腳,想開口安慰與勸解卻不得要領。
  「我沒有哭!」狠狠地眨了兩下眼睛,紅髮哨兵回頭以那鮮豔的紅眸直直地望向已有些不知所措的某嚮導,慎重地問出確認:「……一織的意思,真的是只到三級為止嗎?」三級是低階的最高等級,也是哨兵嚮導們被認為具備出戰能力的最低等級。
  「我、我說過了,剩下的要看情形──」
  「好吧,我明白了。」已經聽過對方那句話的完整版,七瀨陸完全不想再聽一次:「……本來,你幫我這麼多我就該知足了,謝謝。」
  以哨兵的速度快速地鞠了個躬,他便以黑髮嚮導不可能反應的過來的速度離開了現場。就連身為五級哨兵的逢坂壯五都因為過於意外而沒能攔住他,眼睜睜地看著紅髮的身影孤單地離開了逢坂宅。
  「……一、一織,真抱歉,陸那個孩子只是直率又天真得有點不可思議,並沒有惡意的,他也不是在生氣,所以──」既然其中一個人已經追不回來了,想著至少要協助向另一人解釋、以免兩人誤解越來越深的逢坂壯五,卻在回過頭後看到那名嚮導的臉色便瞬間沒了聲音。
  儘管這麼說可能不太厚道,但白髮哨兵真的非常訝異,原來總是表現得如此從容冷靜的對方,竟然還是會出現那樣的表情。
  ──再怎麼說,他也還只是個剛畢業的孩子啊。
  「……那個大白癡……」
  而這聲細微得幾乎融入空氣中的抱怨、仍是能被他的聽覺神經清楚地捕捉到的事實,逢坂壯五覺得自己還是別說出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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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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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六彌凪只花了一個晚上便很快地恢復得像是那場意外從未發生過,因此他當然不再有請病假的理由,只得一早便前往嚮導塔、開始他一天的工作。不過今天比起其他天有些許不同──金髮嚮導多了另一個令他保持著興奮不已的高昂心情前往嚮導塔的目的。
  無奈早上光顧著處理前一天遺留下來的工作就忙得焦頭爛額了,以至於六彌凪根本沒有辦法擠出任何時間去找他想要見的那個人,且這忙碌甚至有延續至下午的趨勢,令他本來神采飛揚的漂亮臉龐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蒙上了肉眼可見的陰影。
  被上司又丟了一疊工作後才被獲准前往食堂的六彌凪覺得自己簡直要憂鬱得忘記自己今天本來會如此情緒高昂的原因。
  然而就像是他被神眷顧得令人忌妒的順遂也同時適用於此處般,金髮的嚮導一踏進食堂,一個黑髮的纖瘦身影便以端正的姿勢端著餐盤經過他眼前。
  「喔!午安,一織!」原先的陰暗瞬間從臉上退去,六彌凪揚起唇、展露那明亮得太過刺眼的笑容,眼明手快地攔住自己的小叔:「我正想找你呢!一起吃飯吧!」
  「呃,六、六彌少校?!」
  不知怎麼地,那總是謹慎地留著一絲戒備的年輕嚮導,此刻卻像是真的被這個問候嚇到了似地,並在抬頭看清來人後眸中神色更顯慌亂。不過儘管注意到了這些小細節,對方的五級嚮導精神障壁也令六彌凪無法知道更多,再加上嚮導間的禮儀使他們絕不會以精神力刺探對方想保有的秘密,因此他只是勾著不變的笑容,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我去買個午餐,麻煩一織先找個位子等我囉。」
  「欸?呃、好的……」
  真的太奇怪了,對方居然會這麼乖巧地立刻答應、完全沒有尖銳地回嘴詢問原因。六彌凪越來越困惑。就算出乎他意料,對方昨天跟那名年輕哨兵有了超乎預期的進展,也不該是這個樣子啊……?
  而且就六彌凪感知得到的和泉一織精神力來看,那兩個人別說是有進一步進展了,連他預想的精神連結都沒有建立……
  結合對方剛才的反應,連六彌凪都不禁升起了些許不安的情緒,趕緊隨便點了些午餐,依靠精神力很快地在餐廳角落找到了那個總是獨來獨往、因此這時的處境顯得相當異常的小嚮導──只見他所坐的四人桌前,還有另兩位嚮導也同樣將午餐擺在自己面前入座,獨獨留下了一個看似就是要留給他的空位。
  六彌凪第一個念頭就是:被搶先了!
  而彷彿是要應證金髮嚮導的想法,坐在空位旁的長髮嚮導也在此時轉過頭來:「午安呀,凪,不介意我們一起坐吧?」
  ──且那個捷足先登的主謀,很顯然就是幾十分鐘前剛塞給他一大堆工作的、他的上司、就連哨兵都要敬其三分的資深嚮導──
  「──為什麼千你也在這裡?」
  「我來吃飯啊。」比在場的嚮導都年長的長髮嚮導一臉無辜:「放下屬吃飯之後上司自己也可以吃飯吧?」
  「我、我想六彌少校的意思是……千中校您是為了什麼特地坐在這裡?」顯然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先前因為太過慌亂而一語不發的和泉一織,此刻終於找回了聲音:「我除了幾次在您擔任教官時當過您為不足道的學生之一,就沒有其他交集了吧,為什麼──」
  「因為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千一句回答便令在場瞬間靜音,但因那話語內容的關係,令人搞不清楚其他人不說話的理由是被氣勢所迫、還是純粹因為對方丟出來的理由太過無言以對:「而且,一織你沒聽過有句古語叫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同理可證,只要當過我一次學生、就能夠都算是我的小孩了喔。」
  「……」覺得就算吐槽了對方這句話並不是這麼使用的、也只會得到更莫名其妙的回答,黑髮的年輕嚮導完全放棄詢問千之所以跑來找自己的正經理由、更不理會自動地在自己對面的空位坐下的六彌凪,轉而詢問了坐在自己身旁、感覺比較能得到合理答案的高大嚮導:「那麼我可以請問十上尉又是為了什麼而來嗎?」
  「抱歉,一織,我是因為工作……」十龍之介的歉意簡直要具象化地隨著他的汗水浸溼衣領。
  十龍之介所待的部隊直屬於八乙女家統率,而八乙女家又是九条家的附庸家族、對其命令無法不從。
  這條連線,和泉一織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畫得出來。
  「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九条天那傢伙難道就不會去問自己弟弟嗎!」於是連同昨天、已經承受過多壓力的黑髮嚮導忍無可忍地爆炸了:「反正那傢伙那種個性什麼都瞞不住吧!既然都已經跟他的天哥說了個開頭,鉅細靡遺地挖出其他部分又有什麼難的!──啊,還是他早就都知道了,所以是來興師問罪的嗎?那我更沒有什麼好說的!無可奉告!」
  「不、不是啦!一織,你冷靜一點。」感覺到整個餐廳的注意力都往他們這角落飄來了,對面的某兩個嚮導卻反而露出更意味深長的看戲表情,十龍之介只能自立自強地安撫身旁的年輕嚮導:「陸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天偶然知道了陸去考升等考試卻因為九条上將監考而沒通過的事情,所以拜託我來問你知不知道詳細情形。」
  「……」反而因為誤會對方而自己爆出更大料的和泉一織沉默了。
  「呃,所、所以,昨天陸還有發生什麼事情嗎?」不明白對方內心的糾結,只盡忠職守地想把九条天難得私下來拜託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因此儘管探聽別人的秘密不是自己作風,高大卻老實的嚮導還是很努力地開口繼續話題。
  ──全然沒注意到對面兩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已經從鼓勵與讚揚變成了佩服與肅然起敬。
  「……」但和泉一織卻不可能漏掉,同時還感覺到了對面兩雙眼眸中針對自己的催促與期待。於是他又沉默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放棄冒著可能會被追著跑的風險拒絕,不甘不願地老實開口:「……七瀨因為沒通過的打擊而有點精神混亂,我安撫了他。」
  「嗯?這樣很好啊,但一織你剛剛為什麼說──」
  「……剩下的,也是千中校和六彌少校想知道的事情吧。」黑髮嚮導強迫自己面無表情、語氣棒讀、精神力文風不動:「我就一起解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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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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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由於自家嚮導昨天的說法讓和泉三月有點在意,因此矮小的哨兵原本暗自決定,今天在工作上加速早點將其做完、就先回和泉家一趟找弟弟關心狀況。卻沒想到上午在跑某個案子流程的時候,他就在走廊上遇到了本以為會有好一陣子不會在哨兵塔裡看見的人。
  且那人正好是與他弟弟那件事最為相關的人。
  「陸!」
  「咦?」沒有預期到會被人叫住,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而顯得有些精神恍惚的七瀨陸看向聲音的方向,想了半秒才憶起從走廊的那端走向自己的人是誰:「三月?」
  「對,太好啦,你還記得我啊。」走上前拍拍紅髮哨兵的肩膀,除去弟弟的事情不提、其實真的很喜歡對方的和泉三月露出大大的笑容:「怎麼會來哨兵塔呢?我聽說你為了治病請了長假啊?」
  「啊……沒什麼,只是在想事情,就不知不覺走到這裡了……」
  九条大宅裡總是令他心神不寧,再加上有心事讓他更不想待在不喜歡的地方,因此七瀨陸就照過去很多次那樣偷溜出門了。然而若依循同樣理由養成的習慣,他原本是會跑去嚮導塔找六彌凪串門子兼妨礙作業的,但昨天所發生的事情讓紅髮哨兵完全不想去那個可能會遇到另一名嚮導的地方,因此他頓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漫無目的地邊走邊思考人生。
  沒想到這樣一走,居然是下意識地走到哨兵塔來了。
  七瀨陸已經好幾個月沒來哨兵塔了,畢竟他被九条天以治病的名義接去九条大宅後,便被完全禁止出門。儘管偷跑出去過無數次,但可能在哨兵塔撞見九条天、或九条天眼線的機率實在太大了,接近這個地方根本等於自投羅網。
  結果到頭來,他果然還是很想回到這個地方。就算在這裡幾乎沒什麼好的回憶、大部份的哨兵對他的態度也是充滿著肉眼可見的惡意,他還是費盡千辛萬苦也想要在這裡得到一席之地。
  ──因為、他也是哨兵啊……
  「咦!陸,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
  直到和泉三月驚慌的詢問聲傳入耳中,紅髮哨兵才感覺到自己頰上的濕意,並在對準焦距後看見對方緊張擔憂、且關心溫柔的目光。
  「……」
  明明瞳色與大小長度都不一樣、卻與這十分類似的眼神,最近這幾天他看了好多次、多到幾乎要習以為常。
  而他本以為可以就這樣、以後隨時會在身邊看到那雙帶著無奈與容忍的深色雙眸,但沒想到原來這個想法本身,就已經帶給對方困擾了嗎……?
  他想要盡快成長、得到足以上戰場的能力,成為一名獨當一面的哨兵。
  但他也想要能繼續與那名黑髮的身影待在一起。
  這兩個是不能並存的嗎……?是自己太貪心了嗎……?
  「嗚……三月、抱歉……明明是我的錯……」意識到眼淚的存在後反而更克制不住,七瀨陸退了幾步,慌張地用手遮住早已佈滿淚痕的臉龐:「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發生什麼事了嗎?需要我陪你談談嗎?有時候說出來會好一點喔……就算事情沒有解決,但會像是隨著話語吐出一些鬱悶一樣、輕鬆不少。」慌忙地安慰著,和泉三月左右看了看,靈光一閃:「不如……我正要把這些資料交去司令部,你跟我一起來吧?我們可以跟大和借椅子坐。」
  「……但是,不會妨礙到你們嗎?」眼眶裡還是充滿著隨時會再溢出的淚水,不過已經稍微冷靜些的紅髮哨兵終於移開了雙手、露出那雙純粹的紅眸。
  「沒關係啦,我早上的工作已經差不多了。」立刻決定把早上辛苦空餘出來的時間挪給對方,橙髮的哨兵爽快地說著,並拉起小哨兵的手:「走吧。」
  「……嗯,謝謝你,三月。」
  「唉呀呀,這不算什麼啦。」
  然而一小時後,和泉三月便再也無法斷定,對於自己此時的這個決定,他究竟是覺得後悔、還是感到滿意。



  雖然答應了要說明昨天與七瀨陸發生的事,但由於和泉一織自己還是有點排斥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私事,因此他簡化了許多細節、說明得相當簡略,不用十分鐘便將事情說完了、大家桌上的午餐甚至都還沒吃到一半。
  待黑髮嚮導終於能停下來喘口氣、並抬眼朝同桌的幾人望去,便只看見除了十龍之介因信息量過大而還沒反應過來外,另兩名嚮導紛紛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兩人都偏秀氣的臉龐微微地皺起眉,眼神中充滿了不贊同與呼之欲出、想要提供意見的熱情。
  「……你們有什麼話可以直說沒關係。」反正都已經把情況告訴他們了,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和泉一織決定長痛不如短痛。
  「「唉──」」
  但得到的回應卻只有兩人再次相當有默契的、完全同步的長長嘆息。
  「……」黑髮嚮導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怒吼、改往自己嘴裡塞了口午餐。畢竟眼前一個是超資深的大前輩、一個是他哥哥的嚮導,都不是他能隨便怒吼的對象。
  說起來,他的怒吼習慣根本是在這幾天因為某個人才養成的……
  不知道和泉一織因為某哨兵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六彌凪和千對看了一眼,似乎暗自達成了什麼共識,最後由長髮的資深嚮導先開口將小嚮導的思緒拉回:「抱歉我這個人說話總是不中聽,但是啊,一織……這件事情是你的錯喔。」
  「啊?怎麼又是我的錯了?我們早在一開始就說好──」
  「一織。」六彌凪難得以嚴肅且慎重的口吻說話,配上那幾乎不曾見過的正經表情,不需要極大音量或精神力壓力的輔助、便能令和泉一織瞬間禁聲:「你知道精神領域裡除了能夠看見對方的真心、我們自己也是在以真心面對對方的吧?」
  「……知道。但那又──」
  「因此精神領域裡的對話絕不可能會有謊言──這個我也在課堂上教過你們吧?一織你是個很優秀的學生,應該不會忘記。」而千還是掛著笑容,儘管話語中似褒亦貶的意味相當濃厚。
  「……是,我沒忘。」但是,這與昨天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陸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但他很單純,所以會相信你的每一句話喔。」終於又恢復了本來的誇張說話方式,金髮的嚮導表情生動地接力繼續向還沒完全明白的年輕嚮導解釋:「你在精神領域的話他也會通通相信──但『相信』你怎麼能算是他的錯呢。況且他相信的確實是你的內心話啊,對吧?」
  「我……」和泉一織啞口無言。
  「總而言之,是你傲嬌的錯。」最沒有顧忌的千直搗黃龍。
  「什──!並沒有!」
  「況且都已經安撫到跑進精神領域中心對話了,你們的相性就算不用測都很合吧。既然身體心靈都說好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直接定下來不就好了,又不是在等洞房花燭夜的良辰吉時。」午餐量很少、因此早就吃完的長髮嚮導,似乎是下定決心不能讓嘴閒著。
  「……您說話就不能看一下場合嗎,千中校!」和泉一織覺得自己錯了,他果然還是應該選擇跑給這兩個人追的。
  「呃,一織,雖然我也還沒配對,所以不是很了解……」一直在消化對話內容的十龍之介終於跟上了進度,而那小心翼翼地開口表達建議的模樣,卻也恰好有讓小嚮導冷靜下來的作用:「但依一織剛才說的來看,你是沒有真的打算要在陸考上三級後就結束你們的關係的,對吧?」
  「……」黑髮的嚮導沒有回答,但無論是表情、還是精神力洩漏出來的情緒都出賣了他。
  「那麼,為什麼不把這樣的心情也傳遞給對方呢?」高大的嚮導笑得非常溫柔:「雖然我們是嚮導,但有些事若不以言語好好傳達的話,也是無法完整傳遞給對方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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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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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當終於弄清楚七瀨陸的煩惱正是與自己的親弟弟有關時,和泉三月當場陷入了天人交戰──究竟是該為了得知弟弟感情狀態的第一手消息而留下來聽完、還是該為了自己的血壓著想先迴避一下比較好。
  幸好最後他身為哥哥的責任感還是壓過了其他的複雜思緒,否則若是丟下人給本來應該算是路人、只是提供談話地點的二階堂大和處理,橙髮的哨兵大概會當天晚上就會得到現世報而被算總帳。
  但和泉三月所能做到的極限也就只是聽七瀨陸把話說完而已。
  「……抱歉,陸,我現在心情有點複雜……我去一下廁所。」
  「咦?」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訴苦的同時也是在爆對方弟弟的料、但有意識到自己好像害和泉三月有點消沉,七瀨陸不禁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啊哈哈,慢走啊!」反倒是因為好奇才來參一腳的二階堂大和笑嘻嘻地揮手,目送自家的哨兵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他的辦公室,且沒有為紅髮哨兵還被單獨留在這裡的事實表達半點不滿。
  畢竟他剛剛聽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啊,這點忙就算回報那個笨蛋哥哥吧。
  「那、那個,我讓三月生氣了嗎……」
  被小哨兵飽含著害怕與擔憂的話與拉回視線,綠髮的哨兵推了一下眼鏡,有點無奈地勾起安撫的笑:「啊,不是那樣的,那傢伙只是在調適自己的心情……怎麼說呢,他就只是一個還沒有辦法接受弟弟長大的笨蛋哥哥而已,不要理他。」
  「……呃?」覺得對方說了很深奧的話,七瀨陸一臉困惑,卻也不想因為反問對方而令人覺得失禮,因此只有點茫然地歪了歪頭。
  不過顯然沒在介意紅髮哨兵到底有沒有聽懂這句話,二階堂大和也沒打算多做解釋,只是隨意地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對了,雖然我們見過幾次面,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做二階堂大和,跟阿三一樣是凪的哨兵。」
  「我知道,以前凪也有跟我提過你喔!」很容易便被牽著走的七瀨陸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朝還不太熟悉的青年哨兵露出毫無保留的笑容:「我是七瀨陸,請多多指教!」
  「嗯,彼此彼此。陸,看在我們以後可能會成為親戚的份上,你可以直接叫我大和喔。」綠髮哨兵的笑容更大了。
  「欸?」但他想開玩笑的對象卻聽不出這言外之意,因而只是為自己聽不懂的部分錯愕地愣了下,隨後馬上很坦率地接受了這番「好意」:「嗯,好的,大和先生!」
  「……」
  「咦?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呃、不,沒事……是我的錯。」在瞬間覺得自己被某種東西淨化,二階堂大和懺悔了一下自己身為大人的邪惡之心,開始能明白為何自家嚮導對於這名小哨兵的形容會是「可愛得不可思議的哨兵」。
  也難怪認識本人的和泉三月就算聽到這種跟自己屬性重疊的形容詞還不會吃醋,他原本還以為只是那個執拗的傢伙不肯承認自己的外表也是可愛屬性──然而事實是為了那句評語而有點吃醋的自己才是笨蛋,二階堂大和完全理解了:「……那個、陸,關於原先的那個話題,既然三月不在了,那要不要改聽大哥哥我的建議啊?」
  雖然天真無邪的對方不可能會知道自己的心態變化,但出於有些自我滿足的補償心理,綠髮哨兵決定對小哨兵的煩惱提供一些幫助,儘管插手管別人的閒事、或耐心地提供心理諮商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咦,可以嗎?」不過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七瀨陸只覺得對方的幫助是今天第二次的意外之喜,又訝異又開心地睜大雙眸:「謝謝大和先生!」
  「……」忽略掉這個決定好像又讓自己的罪惡感上升的古怪後悔,二階堂大和一本正經地清清喉嚨,示意小哨兵改坐到自己對面的位子、拉近距離:「沒什麼,再怎麼說,我也是有經驗的哨兵嘛,給後輩一點提點是應該的啦。」
  隨著綠髮哨兵游刃有餘般的話語,對面的那雙紅眸逐漸露出了更加明顯的佩服與期盼,原來就鮮豔的瞳色更是閃閃發亮。
  「……」天啊……沒想到這麼純粹的信任是可以讓人這麼有壓力的嗎……這樣大哥哥豈不是更不能胡言亂語了……
  強迫自己直視那對可怕的眼神,二階堂大和故作神秘地開口:「陸,你放心好了,我覺得阿一他並沒有生氣喔。」
  「咦!真的嗎?」
  「嘛,雖然我對阿一的理解比起阿三還差了點,但這件事你大可以相信我。」推了下眼鏡,綠髮的哨兵自信地一笑:「不過你犯的錯誤就是太心急了。」
  「咦?」紅髮哨兵一驚,瞬間有點緊張。
  「因為哨兵注重直覺,所以常常會憑感覺衝動行事,但嚮導可跟我們不同喔,他們對於精神力的交流可是很要求的,感情需要很多時間慢慢培養。尤其阿一那個傢伙總是想很多、就會有特別多小心思,相對地在這方面也會特別纖細。」聽眾認真、講者自己也會越來越投入,連二階堂大和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這麼會分析,都要自我佩服起來了:「在哥哥看來,你們畢竟才認識幾天,不需要那麼心急啦,連結的事情可以晚點再談,先培養感情就好。」
  「咦?連結?」然而七瀨陸儘管聽得認真,卻反而因這話語內容而愈發困惑,歪著頭思考著,整張臉甚至因為太用力思考而皺了起來:「我……我沒有想要連結啊,我只是……想跟一織一直在一起……而已?」
  「……欸?」這次愣住的人換成了本來說得滿面春風的青年哨兵。
  且他還沒來得及回過神、搞清楚自己誤會了什麼並糾正剛才的說法,對面那個不知道領悟了什麼的小哨兵就突然雙眸一亮,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下定決心似地在胸前握了握拳:「啊,不過,我明白了。謝謝大和先生。」並且還不忘對綠髮哨兵投以純粹到炫目的笑容。
  「……呃,你明白什麼了,陸?」在自己被對方的純真說服以前,二階堂大和覺得他有責任要搞清楚自己造成了什麼樣的化學變化。
  「總而言之,是我太心急了對吧,我懂了,多虧了大和先生!」然而那名小哨兵卻邊回答著、便邊在二階堂大和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到了門邊,一隻手握上了扶手:「我這就去找一織說清楚──謝謝你!」
  「不、等等!陸──」綠髮哨兵的阻止根本來不及從口中喊出,那紅髮的身影便已經推開門把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得二階堂大和都要懷疑對方的真實等級。
  「……」
  ……糟糕了……去找阿三自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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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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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由於不知道是本性就是缺了根筋、還是成長過程的影響,七瀨陸比起其他哨兵少了些攻擊性與自尊心,卻也同時相較一般哨兵更衝動、擁有更高的行動力。
  因此他說了要去找那名嚮導,就真的是立刻行動。像風一般地衝出哨兵塔後,紅髮哨兵只為了確認嚮導塔的方向進行了唯一一次的短暫停留,便再度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嚮導塔。憑著哨兵的直覺與敏銳五感,他甚至能藉由本能在選取最短路徑的同時提前排除可能的障礙,最終毫無阻礙與遲滯地以最短的時間抵達了嚮導塔,而某哨兵本人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為了這在他人眼中微不足道、並不急迫的「小事」激發出了自己多少潛能。
  畢竟他一直都是像這樣盡己所能地拚上全力。
  不過七瀨陸雖然行動力超群,卻也沒有失控到什麼都不管不顧,他還是記得哨兵不可任意進入嚮導塔這項規定的。因此早在來時的路途上,小哨兵便已經先聯絡好了領路人,而在對方到門口接自己前,他也只能安份等待。
  「幸好來得及在午休結束前趕到……」否則就算領路的金髮嚮導和對方的上司不介意,七瀨陸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在非休息時間打擾他們,而且就剛才通話中的語氣聽起來,今天他們那個部門應該挺忙的,還是別占用他們太多時間好了。
  啊,糟糕!一織今天也是在工作吧……!我又太衝動了……明明大和先生才建議過我的……
  然而才剛驚覺自己又犯了重大失誤,紅髮哨兵還沒來得及想好該怎麼彌補,他認得的腳步聲便已自嚮導塔一樓大廳傳來、直奔還在圍牆大門外的他那敏銳的鼓膜中。且在這樣幾乎沒有其他干擾的情形下,就算僅是低階哨兵、他也能辨識出來者總共有三人,且通通都是認識的人。
  但要全部區分出是誰就要花點時間了,之所以能馬上認出六彌凪的腳步聲,純粹是因為他本來就在等待對方、因此全心將注意力都放在這方面罷了。
  「唔……凪跟別人一起來的嗎?」依那名嚮導的個性,若沒有特別告知,他通常是會獨自一人來接小哨兵的。七瀨陸疑惑地皺起眉,將注意力放到聽覺、以不太熟練的手法將自己的聽力幅度調高,希望藉此更清楚分辨出另兩個人。
  只不過他的動作還是太慢了,在紅髮哨兵辨識出那兩名嚮導的身分前,那三個人便已經走出嚮導塔了。
  儘管對能力的操作還不太熟練,但七瀨陸判斷的沒錯,那兩名嚮導的確是他認識的人。
  其中一個,是他去找六彌凪串門子時常常會遇到的、金髮嚮導的上司,那名對他也十分友善的長髮嚮導。
  然而另一個人是──
  「咦──!一織?!」連忙把注意力調回視覺,紅髮哨兵在看清來人之後立刻跳了起來,嚇得魂飛魄散,要不是在場還有其他人,他可能會當場掉頭就逃。
  「……怎麼?你這麼不想看到我?」本來就只是被兩個前輩架著、以武力強迫來的,和泉一織看見對方的表現後更加不悅,甚至都懶得加強精神障壁掩蓋失控的情緒。
  說巧不巧,七瀨陸聯絡六彌凪時,正好是十龍之介剛說完那番話、使黑髮嚮導的情緒動搖到全餐廳的嚮導都感知得出來的瞬間。六彌凪和千一致認為這就是命運、再加上小哨兵前來的理由根本呼之欲出,為了節省這兩人在命運的路途上繞遠路尋找彼此的時間,兩名嚮導便決定要以前輩的身分用力地推一把。
  在一名五級嚮導與一名六級嚮導面前,和泉一織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何況這兩人不只精神力強韌、實戰經驗豐富、身體能力也練得相當紮實,更擁有他完全招架不住的靈活頭腦與厚臉皮,黑髮嚮導就算想在途中落跑都找不到空隙。
  唯一不知道算不算值得慶幸的一點,就是十龍之介有事先告辭了、沒能參與這場「綁架」,否則場面看起來恐怕就不會只是「左右護法」這麼簡單。
  「沒、沒有啦!我哪有不想看到一織!我只是因為還沒有心理準備所以被嚇到了嘛!」因為被冤枉而委屈地立刻反駁回去,七瀨陸似乎藉由這個過程反而調整好了情緒,很快地恢復成平常面對黑髮嚮導的態度:「我怎麼可能會不想見一織!我從昨天回去之後就一直在想你!不想見我的人明明是一織你吧!」
  「我──?!昨天逃走的明明是你──」
  「唉呀唉呀,小倆口真火熱啊。怎麼辦,凪,陸眼中完全沒有我們呢,我們還站在這裡是不是有點多餘?」
  「喔──雖然沒能和陸打招呼有點寂寞,但為了好友的幸福,我會忍耐的……我們先走吧,千……」
  「啊,抱、抱歉,凪、千先生,我不是沒看到你們啦,只是忘記打招呼──」的確是在兩人出聲後才想起他們還在這裡,紅髮哨兵的眼眸中充滿著心虛與歉意,甚至連肩膀都縮了起來:「畢竟太突然了嘛,為什麼一織會──」
  「喔!因為陸你連絡我的時候我們正在一起吃飯啊,這樣你就不用再花時間找人了喔!天啊,我真是一個好朋友啊──」
  「然後無視我的意見嗎!而且我還在工作中!」
  「啊,一織,那個你大可放心,我剛剛在路上已經幫你辦好請假手續囉。」千比了個大拇指,一臉「我懂你喔」跟「快誇獎深謀遠慮的我吧」的表情。
  「哈啊?請不要擅自──」
  「別擔心,我在婚介所裡有熟人,所以是幫你以相親的名義排假,沒有動到你的特休,你可以盡管留著去度蜜月。」長髮嚮導在小嚮導的抗議說完之前便露出非常了解似的表情拍拍對方的肩膀,繼續補充:「你們兩個的適配測驗可以之後再補就好了。教官有沒有很貼心啊。」說著還故意用最花俏的方式眨了一下眼。
  「什──!什麼相親!誰要相親了!並沒有要相親!」而且他才剛放完相親假收假回來的啊!這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咦?一織你要相親嗎?」誰都沒想到會在此時插嘴的七瀨陸睜大雙眸,神色中是純粹的訝異:「所以才會出來的嗎?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會不會害你遲到──」
  「七瀨你閉嘴,我並沒有要相──」
  「傻孩子,他的相親對象就是你啊。」
  「喔,陸,你真是太有趣了,就沒有想過你自己嗎。」
  千與六彌凪異口同聲的回答直接壓過了和泉一織又羞又惱的反駁。
  「……欸?」紅髮哨兵呆呆地張著嘴巴,花了好一些時間才將那些句子從耳朵輸入腦中、並又費了點時間才解讀出其中的意義:「……咦、咦?!」
  「好啦,一織就交給你啦。」某資深嚮導甚至還拉起兩人的手,將還在死命掙扎的黑髮嚮導的手掌放進還沒回過神、不知道到底了解狀況了沒的紅髮哨兵的掌心中:「剩下的事情就別擔心了,你們兩個年輕人專心地好好談談吧,我們等你們的好消息喔!」
  「請不要擅自決定──」
  「一織。」突然沉下聲音的呼喚打斷小嚮導的反駁,金髮嚮導很快地又恢復成愉快的高昂語調,彷彿剛才帶有威壓的語氣只是旁人的錯覺:「記得剛才我們對你說的話嗎?不要再錯過說清楚的機會囉。」
  「……」
  「……嗯?什麼?」終於回過神來,但顯然因為狀況太超乎自己預期所以還沒跟上步調,七瀨陸轉著頭輪流看了看三名嚮導,努力地想靠問題了解現況:「一織跟凪你們說過什麼嗎?」
  「……不干七瀨你的事。」
  「什、什麼嘛!幹嘛講成這樣!」
  「喔,陸你別著急,我相信一織待會就會好好跟你解釋的。」在紅髮哨兵又被黑髮嚮導的帶刺言語引爆、最後使話題偏離到天邊之前,六彌凪趕緊以恰到好處的安撫打斷:「那麼我們就先走囉,剩下的你們自己要好好加油喔。掰──!」
  說著,兩名較年長的嚮導便一起朝兩名年輕軍人揮了揮手,踏著顯然相當愉快的步伐走回嚮導塔裡。
  「……」
  「……」
  「……七瀨。」
  「欸?呃、有!」被呼喚後將注意力轉到對方身上,七瀨陸才發現自己的手還牽著對方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與不知所措,卻也捨不得放開:「什、什麼事?」
  令他無法理解的是,黑髮嚮導顯然也沒有想要放開的意思,儘管方才的態度處處帶著抗拒,此刻在哨兵掌心的手卻充滿反差地溫順、安安穩穩地任其握著。
  「你是想來談談吧?──我感知得到。」不過,不曉得為什麼,那隻手的主人卻始終不肯將視線轉向哨兵,就連對話也只是將視線死死地定在嚮導塔的大門,彷彿不願意讓身邊的那人看清自己眼中的思緒:「那麼、關於談話的地點,七瀨你有什麼計畫嗎?」
  「呃?」沒有想到對方此時提起的竟然是這樣的小事,紅髮哨兵有點錯愕,也因自己無法給予很好的回答而感到慌亂:「欸……我沒想過這個問題……總之、先去公園找張椅子坐?」
  「……唉。」
  「怎、怎麼了嘛!公園很棒欸!很大很安靜!我平常沒事做就會跑去公園──」
  「七瀨。」一句平淡又沒什麼特殊含意的呼喚便令七瀨陸瞬間禁聲,只因他終於等到眼前的黑髮嚮導回過頭來,表情不是憤怒、不是困擾、不是無奈、更不是忍無可忍,而是不知道為什麼帶有點商量意味的不好意思:「既然你沒有計畫,那麼──
  「──可以去我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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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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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咦?」然而不知是否眼前的哨兵真的太過遲鈍,回應這個近乎邀請的問題的,仍然是滿臉的不解與困惑。
  於是和泉一織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用詞有點歧義,在對方有反應之前便漲紅了臉,慌張且過於用力地解釋:「你別想太多!只是我家剛好是蛋糕咖啡廳、距離這裡不遠,很適合談話而已!畢竟聊這種事情去熟悉的地方會比較安心吧,而且我家的蛋糕很好吃──」
  「……我還以為一織還在生我的氣呢,沒想到被邀請去你家!我好高興,高興到嚇了一跳!」但嚮導的辯解還沒說完,便只見七瀨陸綻開了純真的笑顏,似乎不僅完全沒有聯想到不太妙的地方去、更只是為令人相當意外的簡單理由全心全意地開心:「這樣啊……原來一織家是蛋糕店啊,難怪三月之前拿給我的點心那麼好吃!」
  忽略掉想這麼多的自己實在是有夠愚蠢的想法,和泉一織聽見對方後面那句話後也立刻忘了尷尬,反射性地接了下去:「那是當然的!哥哥從小就很厲害,很早就能夠獨自做出能在店裡販售的商品了。」
  「哇!好厲害!那一織也會嗎?」
  「我、我是能做點什麼,但沒有到爸爸和哥哥那種程度──」
  「哇!那也很厲害了啊!那等等去一織家的時候,能吃到你做的東西嗎?」眨眨眼,紅髮哨兵無比自然地提出了要求,好似隨著話題的進行他已經逐漸忘記了本來的目的。
  還一本正經想著待會談話該從哪裡開始好的和泉一織,當然不可能毫無理由地答應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你、你也太厚臉皮了吧!而且就說過我做的東西上不了檯面了!」
  「沒關係啦,只有我吃而已嘛──我想吃吃看一織做的東西──」而幾乎令黑髮嚮導無法置信的是,這個據說是哨兵的傢伙居然在他眼前、在大庭廣眾之下撒起嬌來了,且其恰到好處的程度更令人忍不住懷疑這行為根本是計算好的、而不是純天然無添加。
  可……可惡!不過就是個笨蛋哨兵!休想這樣就讓我答應!
  「你這傢伙……話說我們是去談談的吧!我去做東西的話是要怎麼談?」而且這個人根本都還沒有回答我要不要去!所以這樣是已經決定要去我家的意思嗎!
  「咦?那……談完之後做給我吃?」七瀨陸歪著頭,自行做出了折衷。
  「……看我之後還有沒有那個心情吧。」一想到談完之後可能會出現的結果,和泉一織的臉色就黯淡了下來。
  「欸……?」但全然不明白對方的擔憂,紅髮哨兵卻是因為嚮導這句似曾相似的拒絕而愣了一下,並很快地皺起眉抗議:「唔、一織你怎麼總是這樣,都說要到時候才能決定,現在決定有這麼難嗎?就連昨天也是──啊。」隨後察覺了黑髮嚮導的神情,這才再度後知後覺地想起二階堂大和的告誡,驚得閉上了嘴,但也已只是欲蓋彌彰。
  「……」
  「啊,對、對不起,我不是在怪你啦,我只是想來跟你說──」
  「這件事,我也想跟七瀨你好好談一談。」不過,令小哨兵意外的是,和泉一織卻沒有露出不悅或憤怒,只是平靜地吐了口氣,眼中的情緒與其說是陰沉、反倒以某種下定決心似的專注來形容更為恰當:「走吧,先去我家吧,坐下來再說。」



  為了避免過於熱情的父母在自己與某哨兵的談話節束前就先大驚小怪地在店裡掛上特價優惠的牌子慶祝,和泉一織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在抵達前便已和七瀨陸說好先別透露他的哨兵身分,畢竟和泉家的男女主人都只是個普通人,若不說是分辨不出普通人與哨兵嚮導的差異的。
  黑髮嚮導甚至為此仍是答應了哨兵要以自己做的食物作為補償,導致最終他也不知道該為對方的執著感到心情複雜、還是該為這不曉得算不算等價的交換感到糾結。
  不過和泉一織並沒有對此決定感到後悔,尤其是他以友人的身分向父母介紹身旁這人之後,便看見他的父母訝異地睜大雙眸,在莫約半秒的呆愣後、很快地轉變為眼帶淚光的狂喜。
  「孩子的爸!是一織的朋友欸!一織帶朋友回家了!」和泉家女主人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如果沒有身旁的丈夫扶著、她就會因為過於巨大的衝擊而昏過去──好的那一種。
  「孩子的媽!快快快,把我今天的特別作拿出來招待人家!」而和泉家的男主人儘管比妻子冷靜一點,仍是因過度的驚喜而漲紅了臉,慌忙地招呼著,雙手甚至由於激動而難以抑制地顫抖著。
  「……」
  「一織,你……朋友真的有這麼少嗎?」連遲鈍的七瀨陸都能精準的察覺到眼前這對笨蛋父母會有這種反應的原因。
  「……七瀨,請你先不要和我說話。」用一隻手蓋著臉,和泉一織完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拉著人走向了角落的座位。
  「不對啊,我記得一織有朋友啊……之前那個哨兵不就是嗎?」但年輕哨兵顯然並不想放過對方,自顧自地努力搜尋著紅色腦袋中那容量不算太龐大的記憶體:「名字好像叫做……四葉、對嗎?」
  「……我沒有帶四葉來過我家。」
  「欸?為什麼不?一織你不是說你家蛋糕很好吃──」
  「沒有什麼理由為什麼要帶他來啊,我們又沒有熟到那種程度。」在對方將話題延伸到下次邀另一名哨兵一起來之前,已預見未來的黑髮嚮導連忙黑著臉提前打斷:「而且他是哨兵!身為嚮導的我隨便帶哨兵回家只會傳出很奇怪的流言!」
  「……咦。」只見這幾天對話總是抓錯重點的七瀨陸,卻在和泉一織看來非常不重要的此刻,奇蹟似地掌握了關鍵句:「所以我是一織帶回家的第一個哨兵嗎?」
  「……」
  「咦?不對嗎?我誤會了嗎?」紅髮哨兵困惑地眨眨眼睛,表情十分坦蕩又純粹,令人看不出他之前那句話是否帶有其他言外之意。
  若和泉一織不是嚮導、感知得出對方表裡如一的思緒,恐怕真的會懷疑這個人從認識到現在那天真到愚蠢的表現通通都是裝出來的。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哨兵……受不了……」
  「欸、一織?」
  「沒事,沒什麼。」從內場端出一壺熱騰騰的紅茶與兩只杯子,黑髮嚮導以儀式般的漂亮動作靈巧卻緩慢地將亮褐色的茶水分別斟入杯中,並慎重地叮嚀過對面的哨兵要小心這紅茶還在冒煙的熱度後,才將其中一個杯子推了過去:「言歸正傳,我們現在就來聊聊昨天的事吧……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測試一件事情,因此能麻煩七瀨你叫小嗶出來一下嗎?」
  隨著嚮導的要求落下,一隻纖瘦而慵懶的白底橘紋短毛貓便出現在了桌子的正中間,並在看見紅髮哨兵滿臉不解、又有些心理陰影地望著自己時,十分不悅地朝對方喵了一聲。
  「……我們現在就來測試一下適配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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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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