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散發的漆黑氣息還是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駕駛著小貨車飛馳,喬瑟夫‧喬斯達透過後照鏡看向後方尚稱得上是空曠的大馬路:「看來是追上來了,那傢伙追上來了!」
由於眼睛的傷勢尚未完全痊癒,十分畏光,即使天空已經徹底暗下來再無一絲陽光,副駕駛座上的花京院典明仍然戴著墨鏡,開口詢問:「DIO能知道喬斯達先生您正確所在的位置嗎?」「不行,那傢伙的身體是我祖父,喬納森‧喬斯達的,所以可以感受到一種不可思議的肉體波長聯繫。」
「但只能知道在附近,卻不知道我的正確位置。就像我到了宅邸附近,卻不知道他的正確位置在哪一樣。」
「那傢伙只能隱約感覺到『喬斯達在這附近』,甚至沒辦法分辨是我還是承太郎。他應該也沒發現承太郎跟我分頭行動了。」
蹲在路邊一台摩托車旁,波魯那雷夫手中正捻著兩條電線試圖打火:「真是怪了,電影裡明明很容易就能發動引擎。」他不像喬瑟夫身上隨時都能掏出大筆現金買下交通工具,非常時刻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日本高中生一臉無言地看著他,哼了一聲無奈。
示意波魯那雷夫讓開,空條承太郎一個精準側踢,摩托車引擎立刻發動運轉了起來,又利用『白金之星』的力量乾脆俐落地踩斷了鎖車的鐵鍊,熟練的跨上摩托車:「發動了,快上來吧,波魯那雷夫。」「喔…喔。」手法之熟練令法國人看傻了眼,直到被叫上車才堪堪回過神。
在他們的視線死角中,生著鹿角,膝蓋以下反轉有著似鹿般腿蹄的少女飛掠而過,踩著雜物,各式各樣的建築物突起,飛快的攀上了建築物的屋頂,踏著星海般燈光追逐著血親而去。
********* 此時,試圖突擊DIO卻鎩羽而歸的花京院典明,滿身大汗的不斷喘氣,不只是體力及精神能量的消耗導致。「花京院,小心一點,你離他太近了!」「對、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眼角、雙手都潺潺流下鮮血,『替身』與本體是一心同體,剛剛『綠色法皇』被DIO反擊而受到的傷害,全都如實反映在身為本體的花京院典明身上。
「幾個月前,那傢伙曾經說過,『沒必要怕得吐出來啊』,『放心,放心吧,花京院。』,可惡,我才不會…!我才不會再輸給你!」一邊想著一邊握緊了拳頭,不顧傷口鮮血四溢。
數個月前與DIO遭遇的經歷及恐怖感受在年僅十七歲的花京院典明心中烙下了深刻的痕跡,驕傲如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當時所受到的屈辱,為了洗刷這恥辱,同時也為了拯救善良無辜的荷莉‧喬斯達,他誓必要打敗DIO!
「花京院,你還好嗎?有看到『世界』了嗎?」老爺子沉穩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注意力,高中生立刻答道:「嗯,我剛從10公尺的距離攻擊,要是再靠近一點,就會被他幹掉了─他的替身確實隱藏著某種超乎想像的可怕秘密…」
「可是,我知道了兩件事。」此時此刻,花京院典明展現了他超乎常人,強韌的精神力,從剛才遭遇的恐怖中飛快的提取並分析有用資訊:「第一,他無法像『綠色法皇』或『隱者之紫』一樣遠距離攻擊,而是像『白金之星』一樣的近戰力量型,有效範圍大概是10公尺;第二,他用拳頭發出攻擊,但沒有子彈類的射擊武器。」
「只要不要讓DIO發現,躲在超過10公尺以外的地方,應該有機會可以打倒DIO。」紅髮高中生得出了如此的推測。
「我們還是小心地試探吧,」喬瑟夫‧喬斯達因為壓力,此時也涔涔冒著冷汗:「對付那傢伙,一定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眼角餘光中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喬瑟夫‧喬斯達抬眼從後照鏡中看到,吸血鬼所乘坐的,車頭上淋漓著人類血肉的豪車已經撞上了分隔島。
「奇怪,他的車子停下來了。」「?!」花京院典明的直覺尖聲發出警告!他猛然回頭,只見一個黑影以危險的高速朝他們飛來:「請小心!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了!」一具人類的身體撞破了後車窗,勢頭不減的砸在了兩人身上!「什麼?!」「喬斯達先生!!」在驚嚇及血肉飛濺中,小貨車失控的翻覆在路邊,並隨即發生了爆炸!
迪奧‧布蘭度閒適安然的緩步走向已經開始熊熊燃燒的小貨車,不緊不慢的步伐彰顯著他的游刃有餘。隨手撕下車門扔到一旁,車裡僅僅只剩下可憐的終於擺脫了惡夢般恐怖的倒楣參議員的屍體。
他一回身,雙手抱胸思考著,但吸血鬼隨即察覺了某些動靜,抬眼望去,正好看到利用替身攀上屋頂逃跑的兩人身影。輕蔑的撇出一抹冷笑,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兩隻小老鼠的最後掙扎罷了。
「花京院,你在幹什麼?!」發覺紅髮少年竟然沒有立刻隱藏身形,而是正大光明的站立在屋頂邊緣與下方的DIO對視,老人不禁慌了。「我剛剛想到了。」沒有如同伴所願的馬上隱藏起來,花京院典明反而脫下了墨鏡,大膽的直接俯瞰著迪奧‧布蘭度:「知道DIO替身有何能力的辦法!」「什麼?!」
********* 肺臟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彷彿呼吸的不是空氣,而是地獄的業火,心臟瘋狂的跳動,努力的將血液擠壓到四肢百骸,她身體的每一絲肌肉都在痙攣,都在叫囂著想要罷工。跑啊,跑起來,我的腿,我的腳!少女在建築物間飛躍奔跑,追著花京院典明拼命奔跑,即使被雜物勾住也絲毫沒有減緩速度,她的衣裳已經被撕裂出無數破洞,有的破洞下還劃破了血肉。
傷口在奔馳中癒合,血液在風中凝固,綻成了一朵朵暗色的曼珠沙華,盛開在少女身上。
哥哥,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在意不在乎,我甚至可以冷眼看著他們去死,但是全世界,唯有哥哥!如果哥哥不在了,那我也沒有存活下去的意義了啊!如果月亮失去了太陽,那月亮還會是月亮嗎?
眼眶含著淚,忽視身上所有傷痛,花京院藍月仍然在拼命奔跑。鼻間吸進的空氣帶上了血腥味,屬於,花京院典明的血腥味。
********* 喬瑟夫‧喬斯達與花京院典明正利用他們的替身在高樓間擺盪穿梭,就像是人猿泰山利用藤蔓在叢林中足不點地的穿行一樣。「……這段為了打倒DIO而展開的旅程,雖然只有幾十天,他們都是我心靈相通的夥伴!」看著自己的替身『綠色法皇』,許多往事及思緒在花京院典明腦海中湧現,最後定格在現在:「我要讓牠像以前一樣,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牠的存在。」
「沒錯,為了知道DIO的能力,為了打倒他,完美地隱藏氣息吧!」
********* 「喂,承太郎。」黑髮高中生熟練的駕駛著摩托車,載著銀髮的法國人在街上騎行,此時後座的波魯那雷夫出聲示意他靠向一處:「車子都撞爛了!」喬瑟夫‧喬斯達買來的小貨車正冒著滾滾濃煙,街邊也早已聚集了一群不明就裡的圍觀群眾。「他們在上面。」來自血脈的感應告知了外公及敵人的方向:「老頭子他們跟DIO好像都上去屋頂了。」兩人抬頭看著隱沒在昏暗中的屋頂。
「?!」此時一個他們從沒想過會在此出現的身影闖進他們的視野。「藍月!?」法國人睜大了眼睛失聲驚呼,而頭上竄生出鹿角的少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幾個起落後又消失無蹤。
「喂,承太郎,為什麼藍月會在那種地方?!」緊張地抓住同伴的領子,波魯那雷夫大聲質問著:「她不是應該跟花京院待在一起嗎?!你們怎麼可以讓她一個人落單行動!」「…沒有。」壓著帽簷,空條承太郎難得的沒有因為被粗暴對待而發火。
「我們,根本沒有打算讓她加入行動。」「!?」他揪緊了承太郎的衣領:「那你要怎麼解釋她會在這裡!?」「她…醒的比我預計的要早太多。」
爆了句法國粗口,法國大漢鬆開了他的衣領:「快!我們快追上去!」
********* 迪奧‧布蘭度正處於一種古怪的境地。
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無論是向上升去還是往下降落,無論是朝著哪個方向,都會有突然出現的綠寶石噴射攻向他!「『法皇』的結界!」仗著自己非人的肉體強度及反應力,他幾乎將所有的『綠寶石』都格擋下來,只有一枚漏網之魚在他的披風上開了一個小洞。
在此瞬間,DIO看見了。無數極為纖細,閃爍著綠寶石般光輝的『絲線』,層層疊疊的密布在他身邊所有空間,他連動彈手指的餘裕都沒有剩下。「這是…」「沒錯,這是一碰到就會發射的『法皇』的結界!」大膽的出現在DIO視線中,立足於僅有立錐之地的塔尖,身穿綠色大衣的花京院典明身姿凜然:「牠已經佈滿你周圍半徑20公尺!無論是你的,還是『世界』的一舉一動,我都能清楚地掌握到!」
以異常柔軟優雅的姿態回復成站姿,DIO嘲諷地一撇嘴角。隱藏起來觀望事態變化的喬瑟夫‧喬斯達悄悄探出了頭。「接招吧!半徑20公尺的綠寶石之王噴射!!」所有『絲線』齊齊向著吸血鬼的方向噴射出綠寶石,合攏形成了完美的3D交叉火力網。
「蠢貨,就讓你知道,『世界』真正的能力,正是『掌控世界的能力』!」金髮金眼的吸血鬼不慌不忙,視諸多飛射而來如迷你飛彈的綠寶石為無物:「『世界』!」就在全身金黃,像是揹著潛水氣瓶的壯漢一樣的『世界』出現的同時,花京院典明腹部被破開了一個洞,狠狠的砸在了十幾米遠處的一個水塔上!「花京院!他突然就被打飛出去了!這怎麼可能!?花京院!!」
「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傷勢已經超越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痛楚成為毫無作用的雜音,此時他所能感覺到的只有身旁洶湧的水流以及幾乎要昏迷過去的虛弱:「我被他打敗了嗎?不行,看起來是致命傷…發不出聲音…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花京院典明的胸腹之間被穿透了一個大洞,他的腰椎、幾乎全部的胃、一部份的肝臟、腎臟、脾臟、大腸、小腸,或許還有一小塊的胰臟,全都化為血肉渣滓消失無蹤。瀕臨死亡的他透過模糊的視線望向眼前的鐘塔:「五點十五分,日本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左右吧,爸爸媽媽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呢?已經睡了嗎?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小月…這一次就…原諒哥哥吧…」
但一個奇妙的謎團浮現,打斷了高中生對父母家人的思念。「我的『法皇』的結界,能清楚掌握任何觸碰到的東西,但是,剛才DIO一次同時斬斷了所有的封鎖…為什麼不是一根根斬斷?為什麼沒有任何時間差…連萬分之一秒的差別都沒有…半徑20公尺的結界同時被斬斷了嗎?為什麼?連些微的時間差都沒有…為什麼同時…為什麼…」喬瑟夫‧喬斯達焦急的臉孔像是在水面上搖曳晃蕩,周圍的『絲線』正在漸漸凋落:「花京院!!這…這樣下去就糟了,『隱者』…!?」老人正準備使用自己的替身攀越到同伴身邊,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恐怖!
「喬瑟夫,接下來輪到你了。」吸血鬼拉下黑色緊身高領衣的領子,露出其下一圈圍繞著脖子的荊棘狀傷疤:「為了讓我完美地適應這喬納森的身體,你不覺得果然還是喬斯達家的血最為適合嗎?」
「迪奧!!!」
「…為什麼是同時,沒有任何時間差…時間差…時間…時間…時鐘…我…我知道了…這…怎麼會有這種事…但只有…這個可能…我…我必須告訴他…」花京院典明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把這件事…把這可怕的事實…我必須想辦法,必須想辦法告訴喬斯達先生…否則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輸掉!」
「你竟然把花京院打成重傷!那具身體,為了艾莉娜奶奶,我也要讓你把它還回來!」在深愛的撫養自己長大的祖母早已過世數十年的現在,喬瑟夫‧喬斯達依然牢牢記著關於祖母的所有一切,包括她的愛與遺憾。「艾莉娜?啊,你說那個鄉下女孩嗎?真無聊…」聽見故人的名字也毫不在意,鬆手讓領子重新遮擋住傷疤,渾身金燦的迪奧‧布蘭度輕蔑的自半空中俯視著:「我就先跟你預告吧,我要吸你的血,宰了你。」這是一句通知,是早已決定好的既定事項。
在喬瑟夫‧喬斯達與霸佔喬納森肉體的迪奧‧布蘭度對峙時,『綠色法皇』顫顫巍巍的在高中生身前凝型,身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模糊不清,雙掌間綠色的水流湧動,在即將出招的瞬間,花京院典明嘔出一口混著破碎內臟的鮮血,原本就已經不穩定的『法皇』立刻消散破碎。忍耐著死亡,他喘息著,努力吸進更多空氣蓄積力氣。
「喬瑟夫‧喬斯達!去死吧!!」吸血鬼俯衝而下,與此同時,『法皇』再度強行凝結成型,發射出了璀璨晶瑩的綠寶石,這綠寶石沒有打向敵人,而是打破了一旁鐘塔的鐘面:「最…最後的…綠寶石之王…噴射……」
「!」老人接收到了同伴拚死傳來的暗示。
「怎麼回事,朝不相關的地方攻擊。垂死掙扎,」迪奧‧布蘭度暫時停下了攻擊,看向已經幾乎失去氣息的高中生:「是想要發出最後的吶喊,讓自己華麗的死去嗎?哼。」
喬瑟夫‧喬斯達腦袋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但始終不變的是他相信花京院典明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做出無謂之舉的人,那些念頭飛快的圍繞著花京院典明給予的暗示思考、成形。
試圖使用『隱者之紫』加上波紋進行攻擊,卻異常輕鬆的就被吸血鬼所掙脫,還被嘲笑是最沒用的替身,喬瑟夫‧喬斯達一邊利用『隱者之紫』在高樓間擺盪逃竄,一邊思考著同伴的暗示究竟有什麼含意。
********* 迪奧‧布蘭度沒有追上去,暫時。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哥哥!!哥哥!!!」原本應該溫潤悅耳的女聲淒厲的像是報喪女妖的尖聲哭喊,頭上竄生著鹿角,膝蓋以下反轉似鹿腿蹄的花京院藍月趕到:「哥哥!!不可以睡著!!哥哥!!!拜託你!!!求你了!!!不要睡!!!哥哥!!!」
她眼中只剩下重傷瀕死的兄長,其他所有一切都無所謂。只要不擋著她奔向哥哥的路,管他是天使是惡魔甚至是克蘇魯降臨要毀滅世界,她都不會在意。
但偏偏,迪奧‧布蘭度就是要擋住她的去向:「就是妳嗎?那個可以任意操使生命力治療傷勢,甚至可以短暫緩解血脈詛咒症狀的替身使者。」「滾開!!不要妨礙我!!」毫不猶豫地抽出『替身』的獵刀殺向來人,試圖將他逼退。
「噢?很久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跟我DIO說話了。」用虎口夾住『替身的刀刃』,他的語氣說不上不悅,倒不如說在他眼裡,藍月的行為跟螞蟻對人類揮動觸鬚跟大顎進行威嚇沒什麼兩樣,都純屬白費力氣的可笑。
「……小……小月……?」已經幾乎要跨越生與死的那條界線,花京院典明卻在聽到妹妹哀狂欲絕的嘶聲吶喊後又不捨的睜開了眼睛:「……小月……」
那甚至稱不上是呢喃聲,基本上只是破碎的氣音組合,但她聽見了:「對,哥哥!是我!我來了!拜託你不要睡!我、我會救你的!求求你!哥哥!求求你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她的嗓音雖然因為發狂而嘶啞,談不上好聽,但也不算難聽,卻勾起迪奧‧布蘭度深深的厭惡。那種狂熱、專一、毫無雜質的愛。毫無用處的廢物。既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能真正拯救誰的生命,連拯救自己都成問題。
他想要摧毀這樣的愛。就像他身為吸血鬼,迫切的希望太陽毀滅。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有人以相似的狂熱愛他,比如瓦尼拉‧艾斯,但那與眼前炙熱燃燒的情感相比卻又顯得陰冷潮濕,像是種贗品,而他DIO從來就不屑贗品。
握住夾在虎口中的刀刃往懷裡一帶,反應不及的藍月一個踉蹌,被掐住了下巴強迫與吸血鬼金燦燦的豎瞳對視。「妳,想要救他嗎?」溫柔和煦的語氣,像是雨後生長出的毒蘑菇,柔軟細膩,鮮豔可愛,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有多麼劇毒。
女孩沒有回話。她感覺到掐著自己臉頰的手指冰冷的像是荒墳泥土中結起的霜,盯視著自己的那雙非人的瞳孔雖然金黃燦亮宛如寶石,但眼底卻有著毒蛇,絲絲吐著劇毒的蛇信。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她─從未真正與DIO接觸,她對DIO的認識大致上一直都是透過同伴們的敘述,此時她深刻的體會到DIO所能帶來的真正恐怖─同伴們的描述不足以表達其萬分之一。
「想要救他很簡單,」吸血鬼生有尖銳指爪的拇指貼著女孩嬌嫩溫軟的面頰滑動,爪尖淺淺的陷入了她的肌膚,留下淡紅色的劃痕。滲出的鮮紅液滴散發出豐盈甘美的芳香。
「妳只要把喬斯達帶來給我,我就救妳哥哥。」他沒有說謊,將瀕死的少年轉化為屍生人或是吸血鬼對他來說易如反掌。感受到掌下少女的顫慄,他勾起了嘴角,聲音溫柔甜美得幾乎要滴出烏頭花蜜:「很公平不是嗎?是他們把你們牽扯進來的,那用他們的命來換妳哥哥的命…不是理所當然嗎?」
「只要把他們的其中一個帶來給我,妳就可以帶著活生生的哥哥回家,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我也可以保證,不會再有人去打擾你們。」
「我…」少女顫抖著啟唇,她大張的海藍色瞳孔中盈滿恐懼及驚慌的淚水,胸口急促的起伏著:「…我…」
「我拒絕!!」左手攢著漆黑的箭矢刺向眼前非人的側腹,她頭上竄生的鹿角瞬間消失,披裹著銀白色毛皮的『阿爾忒彌絲』同時從她身後浮現,手中另一支漆黑箭矢逕直捅向他的眼窩!
藉著吸血鬼格檔防禦的機會脫離他的掌控,拉開了距離,少女張弓控弦,第三支箭矢穩穩指向吸血鬼的心臟!銀白的鹿角少女手持獵刀,伏低身軀護在她身前。
「哥哥他!他一直對於那時候屈服於你,輸給了恐懼而耿耿於懷!我絕不!讓哥哥再次受你屈辱!吾以花京院家之名起誓!」海藍色的眼睛意志堅定,焦躁的惶恐狂亂被恐懼冷卻下來,她很清楚她現在該做些什麼。
「…不…小…小月…快逃…」少年盡全力擠出話語:「花京院藍月…活…活下去…」「不,哥哥,我不會逃,」少女張口,她的嗓音在空氣中引發了震盪,嗡嗡錚錚:「花京院典明!不准死,活下去!」
她使用了言靈的力量去驅動兄長的求生意志,同樣的花京院典明也試圖使用言靈驅使她逃走─但他實在太虛弱了,虛弱到無法『渲染』,無法引起共鳴。
********* 艾莉娜‧喬斯達,又或是艾莉娜‧班德魯頓。迪奧‧布蘭度看著那雙堅定的藍眼睛,心中卻浮出百年之前的一個名字,那個自命高潔,倔強不屈的鄉下女孩。
在這瞬間,他失去了繼續耍玩的興致,他想要看到那對與艾莉娜相似的藍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百年前他未能親眼見證失去畢生摯愛的艾莉娜的悲痛絕望,實屬遺憾,如今他有機會彌補這遺憾了。
「『世界』!」
花京院藍月赫然發現她的視角改變了,原本她是正面仰望著花京院典明,但現在卻是從側面俯瞰著他所在的水塔。「咳嘔…」喉嚨湧上一股溫熱腥黏,口腔裡溢出濃稠的血液,淌落在她胸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強烈的劇痛襲捲了她的所有神經,她不禁放聲尖叫,血沫在聲帶的震動中破碎又重組成更細小的泡沫,黏稠著溢向她的呼吸道。手掌下意識地探向劇痛的來源,在該摸到柔軟血肉的地方卻是冰涼堅硬的凸起,這凸起還往前不斷延伸。
「感覺如何?」吸血鬼那溫柔甘美的聲音響起,他好整以暇地漂浮在她前方,帶著一種欣賞作品的表情。
有看過小學生臨時起意製作的『標本』嗎?只是粗暴的用釘子或大頭針釘穿小動物的軀體,將之固定在某個地方,既沒有去除內臟,『標本』本身可能也還活生生地在動彈。
花京院藍月此時就是那樣的一個『標本』。
一根鐵管貫穿了她的左腹,將她釘在身後鐘塔的鐘面上,大概是怕她錯過了兄長的死亡,那非人不但惡趣味的將水塔轉了過來,還特意將她釘在了向鐘塔內部凹陷的鐘面上。就算鐵管脫落,或是她僥倖掙脫了摔落,都還是能夠在『特等席』上見證自己兄長的死亡瞬間。
「…小…月…」快逃…不要再管我…快逃…
紫水晶般的眸子黯淡無光,少年連垂下眼簾逃避眼前慘劇的權力都失去。
她全身的體重只依靠著貫穿腹部的鐵管支撐,地心引力拉扯著她的身體同時撕扯開她的傷口,鮮血隨之湧出,浸透了她的牛仔褲,她的皮靴也裝滿了血液沉沉下墜。
「呃…呃呀啊啊啊!DIO!不,迪奧‧布蘭度!」她倔強的抬起頭狠狠瞪視著吸血鬼,嘴唇褪成櫻花白:「你真可悲。」
「貪婪地想要擁有一切,卻像是頑童用手掌想要抓住水流一樣,僅僅會在手掌中停留那麼一瞬,以為自己能夠稱王,能夠凌駕於世間一切之上,但那不過是由灰燼塵埃堆積而成的虛假王座。」
「你連自己想追逐什麼來彌補空虛都不知道,只是盲目地將所有觸及的東西塞進空洞,被塞進空洞的東西又再度腐敗,潰瀾出更大的空虛。」
「迪奧,你真可憐,」她的語氣溫柔悲憫,像是母親對懷中哭鬧嬰兒的安撫低語,「可憐的傻孩子。可憐的、迷失的,既不知來路,亦不知歸途的,傻孩子。」聲音逐漸低沉,直至消彌於空氣中,似乎是承受不住傷害而昏迷過去了。
「哼,」吸血鬼的臉色十分陰沉,但在察覺到女孩失去意識後又顯著的愉悅了起來:「不過區區人類螻蟻,也妄圖論斷本DIO?」但是被挑釁了的尊嚴依然不容侵犯,他緩緩靠近,準備親自處死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隱者之紫』!」纏繞著金色電光的紫色荊棘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自DIO身後襲來!目標是他的後頸!
********* 喬瑟夫‧喬斯達領悟了花京院典明竭盡生命所傳達的訊息!『世界』,是能夠暫停時間,並且在停止流動的時間中活動的替身!這是何等棘手的能力!
察覺DIO沒有追蹤自己而來,他反而更加繃緊了神經。太過異常了!渴望以喬斯達一族之血作為侵奪喬納森‧喬斯達肉體最後也最完美一步的迪奧‧布蘭度,他當下唯二的目標也就只有他喬瑟夫及外孫承太郎二人而已了,但透過血脈感應,他得知承太郎並不在那個方向,那麼迪奧是究竟為什麼沒有追上來?!
僅僅逃開了一小段距離,喬瑟夫躲避在掩護後觀察DIO的動靜。淒厲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令他心頭一涼。原本應該處於昏迷並被妥善藏好的小姑娘不但醒來,還追上他們,被DIO抓住了!
他悄悄的探出頭,小心的隱藏氣息不被DIO所發覺。他聽見DIO誘哄小姑娘,要她用他或承太郎的命來換自己哥哥的命。
他看見小姑娘拒絕的凶狠反擊。
他看見小姑娘被鐵管釘在鐘樓上,艷紅的血液淅瀝瀝的淌落。
他看見,小姑娘朝他躲的地方瞥了一眼。
他看見,小姑娘故意激怒DIO。
她在,給他創造機會。
********* 虛幻的荊棘之鞭沒有打中。
就在即將觸及金色吸血鬼的後頸時,吸血鬼從那裡消失了。「不好…!」暴露了!毫不猶豫地飛出『隱者之紫』往遠處逃逸,現在DIO的首要目標已經鎖定在他身上,這時候離花京院和小姑娘他們越遠對他們來說越安全!
「喬瑟夫‧喬斯達!」追逐在他身後的迪奧‧布蘭度輕蔑的大聲嘲笑:「老東西,我說過你的替身是最沒用的吧!!失敗過一次的伎倆還要用第二次嗎!!是老到癡呆記不住教訓了嗎!!」
全然無視後方傳來的嘲笑,喬瑟夫‧喬斯達依靠著『隱者之紫』在建築物間迅速且靈活的擺盪移動,數次甩掉了利用『世界』在空中飛行的迪奧,雖然隨即就又被追上。忽然在某個瞬間,一直緊咬在後的那股漆黑氣息消失了。「?!」察覺到異常,喬瑟夫‧喬斯達在某個屋頂上緊急著地,即使用了手輔助煞停,高速下的慣性仍使他在光滑的屋瓦上滑動了很長一段距離才堪堪停下:「消失了!?」
下一個瞬間,渾身肌肉虯結的『世界』出現在他身後,碩大的拳頭颳起拳風狠狠砸下,蹲伏著來不及閃躲的老人眼看著腦袋就要被砸爛!但那拳頭卻停住了,停在距離他的腦袋僅僅有數公分的地方。
死裡逃生的反應過來,喬瑟夫‧喬斯達向後跳開幾步,齜牙咧嘴:「怎麼了?你不動手嗎?迪奧!你不是要吸我的血?」「你不斷地讓波紋在自己體內流動,藉此防護吧。」姿態妖嬈的一手抱胸一手輕觸著前額,吸血鬼語氣帶著厭倦的慵懶:「你把灌注了波紋的『隱者之紫』像高壓電線一樣,纏繞在自己身上了吧。」
「足智多謀啊…真是個有機會絕不放過的臭老頭。」「這是彼此彼此吧,」喬瑟夫‧喬斯達拉開衣襟,露出下方密密纏繞軀幹帶著金色電光的藤蔓:「竟然識破我的波紋,沒有不小心觸碰到我。真是個小心謹慎的傢伙…」
********* 「咳、咳嘔…」下意識地嘔出喉嚨中積存的凝血,差一點真的昏死過去的花京院藍月睜開了眼睛:「幸…幸好…老爺子用他的波紋…」
努力撐起身體試圖脫離鐵管,發現紋絲不動後她立刻執行了另一個方案:止血,讓身體所有被貫穿的組織血肉都以最短距離再次連接,這同時也意味著,鐵管與她的肉體密切貼合,”長”在了一起:「呼…呼…這樣…就行了…」
「哥哥…」感應到作為保險放在花京院典明的替身裡的『白色箭矢』雖然還在,但內含的生命力已經幾乎枯竭,若不是花京院典明的精神力和執念強大到可以忍耐死亡,他早就成為一具空洞的屍體了。「『阿爾忒彌絲』…」銀白的鹿角少女應召喚出現,如水銀般的『月光』─月之華流淌著,溫柔的包覆了紅髮少年。
『先…止住血,哥哥的血已經幾乎要流乾了…』驚人巨大的傷口周圍的血肉開始蠕動,像是某種變異的阿米巴原蟲,伸出軟膩的『足』互相連接,融合,在傷口上長出了一層皮膚,薄薄的皮膚下可以看出沒有肌肉組織的支撐,宛如在鳴叫的青蛙鳴囊般鼓脹收縮。
『然後…是血液…』月光滲入了花京院典明的皮膚,肌肉,滲透骨髓,因為缺乏營養,製造血液所耗費的能量是平時的數倍,而這些代價都由花京院藍月償付。
不夠了。少女腦海裡響起一個與她完全相同,語調卻無機質般冷然的嗓音。
「不…!『阿爾忒彌絲』…不要管我…把生命力都給哥哥…!」
不行,妳也快要撐不住了,一旦妳昏迷,我的能力也會停止運作,這樣,不只是妳,他也活不下去─他現在體內是一團糜爛,所有的血液循環都混雜在一起,缺損的臟器基本上也都是重要器官。清冷無情的嗓音淡漠的敘述著。
「那麼…吸收外界的吧…!用我的身體去『調音』到至少能夠接受『指揮』…!」
瞭解。
一輪普通人無法察覺無法感知的漆黑之月在建築物群中升起,冷漠的懸浮著。這時如果有一般人經過,在黑色月光的籠罩下,會感覺到異常的虛弱、發冷,還有因此而湧現的難以名狀的恐怖感,大概會驚慌錯亂地尖叫著逃跑,然後這城市就會憑空多出幾則鬧鬼的流言。
********* 漆黑的滿月消失,留下皮毛斑駁著銀白與墨黑的『替身』。
不夠。
「怎麼會…!?『阿爾忒彌絲』…」
這裡太偏僻了,沒有多少生命,相對地當然也沒有什麼生命力可以吸收。連老鼠都沒有幾隻。
「不…!不…!!哥哥…!!哥哥!!」原本胸有成竹,雖然哥哥的傷勢遠超她的預期,陷入瀕死使她感到焦急不已,但她可以不慌不忙地按照計畫去做所有她該做的事情。
但現在,現在。
焦灼惶恐的向著哥哥的方向伸出手,渴求的抓攫著空氣,瘋狂的掙扎著。她把自己已經癒合的血肉撕裂開來,一毫米一毫米的朝著鐵管的末端前進,血肉模糊的發出黏膩的漬響。只要…能夠移動…!能夠…移動到其他地方收集…!就可以救回哥哥…!
「『阿爾忒彌絲』!把能力限縮到…維持我們兩個的生命!」
但這就必須減少其他的能力『支出』。
「來吧。咳嘔…!嘔噶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爾忒……』!」令人瘋狂的劇痛突然襲擊,她尖厲的呼嘯著:「我絕對不可以昏過去!死都不行!知道了嗎?!花京院藍月!『阿爾忒彌絲』!!」她的話語再次攪動了周圍的空氣,共鳴將她籠罩。
********* 動不了。
花京院藍月在艱難且劇痛的移動中耗盡了體力,她仍然卡在那根釘穿她的鐵管上,僅僅是向前移動了數公分,在鐵管上塗抹了一小截,堪稱微不足道的鏽紅色。
哥哥。
她垂著頭,凝望自己氣息微弱到幾不可查的兄長。
對不起。哥哥。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要是我再更強一點就好了…要是我…要是我聽話…沒有追上來…哥哥…你是不是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受盡痛苦了…?都是我太任性了…全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淚水模糊了視線,不願讓徘徊於生死之間、已經痛苦萬分的哥哥顧慮她,她將哭聲吞嚥下去,混著殘留在喉嚨中的凝血。
********* 孩子,你為什麼在哭?
一個陌生、溫柔、空靈、帶著濃重塵土氣味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個,不屬於人類的嗓音。
神靈的嗓音。
「向…向您致敬…請原諒我如此狼狽…」盡最後的力氣向這個存在致意,她不知道這個神靈要做些什麼,但至少沒有惡意。
你是…人類的孩子…很久沒有能夠聽到我說話的人類孩子出現了…孩子,為何哀泣?是什麼讓妳如此傷心?
『渲染』的交流速度很快,遠快於人類顢頇瑣碎又充滿矯飾的語言。
很快的,這個和藹的古老非人就理解了她和她兄長以及同伴們的遭遇。
原來如此,我可以幫妳,但妳能付出什麼代價?
「我…我不知道,我的靈魂與肉體於您沒有價值,金錢之類的身外之物更加…」她頓了頓,猶豫著,躊躇著開口:「但是我在家鄉,會演唱歌曲給神明大人們作為餘興…」
異國的歌曲是嗎?可以,唱吧,只要歌聲不止,我可以給妳想要的,所謂的生命力,但只要歌聲一停,我這邊也會相應地停止,懂嗎?孩子?
「感謝…您的慈悲與慷慨…」她低頭行禮,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的膨脹撕扯開癒合的皮膚血肉,傷口又開始滲出艷紅,但在絕望深淵中抓住蛛絲的喜悅蓋過了一切苦痛。
她啟唇,發出絕美的音色,以歌聲為禱,向這陌生的善意的異國之神獻上崇高的敬意及真摯的感謝。
星星點點,如同泛著瑩白光芒的螢火蟲的生命力聚集而來,像是潺潺小溪。
歌曲即將結束時,她刻意轉了一下歌曲收尾的曲調,沒有絲毫停頓,緊接著開始吟唱下一首歌曲。
小溪似乎變得『豐沛』。
周圍的古老非人似乎增加了,並且好像很愉快的在談論些什麼。
她收回有些渙散的心神,她知道現在並不是好奇的時候。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開羅也來了… 她不斷的唱著,即使聲音已然嘶啞,喉嚨開裂出血,滾著血泡的咕嘟,她仍然堅持著歌聲,僅餘低啞的幽微,在非人的耳中卻是響徹天地的執著高鳴。
拋擲所有,連意識疼痛的空間都沒有,只是專注著高聲吟唱,將一切的一切,都放在天秤上秤量,不夠,那麼就將靈魂也放上去,還是不夠,那麼就將自身的存在也放上去。傾盡所有,執拗得近乎瘋狂,要的卻只是一個單純的祈求─哥哥,活下來,我們,一起回家。
********* 「這裡是SPW財團二號車。目前正由Ali-Nil大道往北走。已回收迪奧的屍體,重複一次,已回收迪奧的屍體。」司機正透過無線電向指揮部通報狀況。後方寬敞的特殊規格車廂內,剛剛從苦戰中贏得勝利的承太郎緘默著,也拒絕了隨車醫生的治療。無線電那頭回覆道:「迪奧的肉體在照到陽光前都依然存活,請保持警戒,請務必保持高度警戒。」「收到。」
知道喬斯達家最後的血脈─空條承太郎正是乘坐二號車,指揮部透過無線電向他傳達消息:「約翰‧皮耶爾‧波魯那雷夫昏迷,正在一號車中接受治療。」「收到。」「對了,想詢問二號車,為何將迪奧的屍體與喬瑟夫‧喬斯達的遺體,放在同一輛車上。」
遭到吸血鬼刺殺、吸乾血液的老人屍體如同木乃伊般,乾癟皺縮,招牌的一口白牙從往日頑皮愛笑,如今卻是因脫水咧開而無法閉合的口中露出。「因為還沒有結束。迪奧欠了我們一樣東西,欠別人的東西,當然得讓他好好的還回來。」從上車就沉默不語,如今承太郎一開口卻是讓兩位隨車醫師滿頭霧水:「您這是什麼意思?」「可以讓屍體對屍體輸血嗎?」「!?」
「難、難道說…您要將迪奧的血,輸進喬斯達先生這乾癟的身體?!」「您想讓喬斯達先生復活嗎?!」饒是兩位醫生在SPW財團工作已久,也算是見多識廣,這嚴重違反常識的想法還是讓他們極為震驚。
「迪奧在不久之前,吸了老頭子的血。」他站起身,195公分的身高在車廂內極具壓迫感:「迪奧的頭被我打飛了─但剩下的部分,我要讓他還回來。你們不覺得還來得及嗎?」「他是這麼說的。」司機在承太郎說話的同時間,也一直按著通話鍵,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地傳達給指揮部:「聽得到嗎?請回答。」「收…收到。」
「這是不可能的!他都沒有脈搏了!」「也就是說,心臟已經停止跳動,沒辦法把血液送到全身!」兩位醫生在業界也是堪稱翹楚,如此違反常識與已有知識的想法,他們一時間無法接受,強烈的向承太郎提出反對意見。
高大健碩的高中生的視線從外公的屍體轉向醫生。「你說不可能?」滿身傷痕血腥,歷戰的戾氣未散,這句提問雖然語氣平淡,仍使醫生一驚:「這趟旅程我們一路上都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什麼不可能、沒用的,這些話我都已經聽膩了。這些東西與我們無關。」
「只要讓心臟跳動就可以了吧?那可真剛好,」他緩步走向喬瑟夫‧喬斯達的屍體:「多虧了迪奧,我已經練習過怎麼讓心跳停止,然後再恢復跳動。」『白金之星』將手探入老人的胸膛,握住心臟後以特定的順序,開始有節奏的擠壓著。
「是心跳聲!」「他的心臟在跳動…!」「動作快,從迪奧的屍體抽血輸送給他!」「搞不好…真的可以!」兩位醫生急忙開始匆促卻井然有序的急救行動,不僅從吸血鬼的屍體汞出了血液,還在其中加入對喬瑟夫‧喬斯達身體機能的恢復具有輔助作用的藥物。
血液通過軟管流入體內,替身手中的心臟也開始恢復自行跳動。「你、你們看!原本乾乾癟癟的皮膚,瞬間恢復成有光澤的血色了!」
「皮膚開始變得有彈性了!」「是腦波!腦波出現了!」「真是難以置信,心跳也很正常!」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睜開了碧綠的眼睛。「眼睛!他睜開眼睛了!」「成功了!他復活了!」
復活過來的喬瑟夫‧喬斯達不改自己從年輕時代就異常頑皮的本色,開了個「假裝吸血鬼藉著自己身體復活」的玩笑,差點被神經仍然緊繃的承太郎暴揍一頓。確認了喬瑟夫真的復活後,司機立刻向指揮部發去無線電:「這…這裡是二號車!太驚人了,喬斯達先生醒來了!喬斯達先生復活了!萬歲!請回答!」
「這樣一來,你所欠的東西就確實還回來了,迪奧。」披著黑大衣的承太郎看著被抽乾血液而顯得更加蒼白的吸血鬼屍體,向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像是對迪奧與喬斯達家相糾纏的命運下了最終的註解。
********* 「這裡是指揮部,二號車聽到請回答。」「收到。」「喬斯達先生,空條先生,在你們應該安心休息時打擾你們實在萬分抱歉,但我們現在遭遇了相當棘手的情況,」無線電那頭的SPW成員有些歉疚,最為艱險的戰鬥他們無法參與,現在連善後收尾都還要讓兩位喬斯達家的後裔操心:「我們利用直升機從空中搜尋,找到了花京院典明與花京院藍月兄妹,但我們無法靠近他們進行救援。」
「甚至也無法以人力從建築物內部向外攀出接近他們,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將我們阻擋在外,初步判斷是由於花京院小姐的替身能力所導致,我們需要您們的幫助。」
「承太郎,」「老頭子,我去吧,你給我待在車上好好休息。」「不,我是想說…算了,小姑娘好像沒有生氣。」
SPW不愧是世界上醫療技術一流的財團,他們根據喬瑟夫‧喬斯達對花京院兄妹受傷部位的敘述準備了充足到堪稱過度的急救措施,特殊改裝過的醫療車正在建築物下方守候,只等著上方的直升機將花京院兄妹送到。
映照在空條承太郎眼中的景象很奇妙。月白色的光芒他在旅程中已經見過無數次,但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巨大的規模,真的像是一輪滿月清輝停靠在鐘塔上,中心可以隱約看見花京院藍月的身影,像是穿著緋紅色的曳地禮服。
喧嘩聲。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空氣中傳來耳朵聽不見的愉快笑聲與鼓掌聲。他們在為了歌姬的天賦技藝與震盪靈魂的吶喊而讚嘆歡呼,大方地賞賜他們認為與之相襯的『禮物』。
噪聲隆隆的直升機無法靠近,不解風情的搜救人員也無法接近的理由在此,神靈們不願久違的宴會被打擾,祂們能夠寬容的接受歌姬主動結束演出而告退,但歌姬既然選擇繼續唱下去,那祂們自然也會欣然滿足歌姬的願望。
利用『白金之星』的力量安靜地自建築物外牆攀援而上,他沒有選擇先去察看貌似是排斥力量源頭的藍月,而是位置與之相對的,花京院典明。
躺臥在已然乾涸的水塔內,全身都被水銀似的光流緊緊包覆,紅髮的男子高中生依然昏迷不醒,歷經將近50天旅程考驗的綠色制服在腹部的地方破了個大洞,從中露出虯結瘢疤的癒合組織,臉色有些蒼白,但看起來似乎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
他轉身看向鐘塔,他知道花京院藍月此時此刻正看著這裡。「藍月。」他開口:「可以了,花京院還活著。」但月光的清輝沒有減弱,也沒有人回應。「喂,妳聽到了嗎?我說花京院還活著。」
他看見她微微擺動手臂,指著漂浮在身邊的替身的嘴唇,他用上替身的眼力看向距離幾十米遠的鹿角少女,開始讀她的唇。「學長,哥哥受的傷實在太重了,我現在只是把血止住,堵住身體上的破口,裡面的器官、骨骼我都才修復了一個粗略的框架─所以,我還不能停。」腥紅黏稠的血液不斷從她本人的嘴角滴落,她仍未停止吟唱,即使此時人類只能聽到粗啞的呼氣聲及微小而黏稠的氣泡破裂聲,但最令神靈們歡喜的並非她用肉體唱出的歌聲,而是她真摯而不帶雜質的執念與祈禱。
「承太郎…」微弱而熟悉的少年嗓音,卻出現的太過意外,讓他猛然一個回頭,不小心牽扯到自己的傷勢,痛得額角浮起青筋:「可以…幫我個忙嗎…?」
「扶我起來…讓小月能清楚看到我……」花京院典明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低聲細語:「我很清楚…我的傷勢…她已經盡全力了…接下來…交給醫生會比較恰當…」他得讓妹妹停下來,他能感覺到死神已經離他遠去,他會活下來,會長命百歲─只是接下來大概會有點痛。
動作輕緩地扶起自己的摯友,看著他勉力向鐘塔招了招手,明月的光輝就像是被切斷電源的燈泡一樣立刻熄滅,只留下燈絲還發著微弱的餘光。
直升機將花京院典明穩妥地送了下樓,SPW財團的醫生們立刻接手開始治療。而承太郎來到了藍月面前,一時啞口無言。
神靈們在她停止吟唱,並向他們辭行時就已經心滿意足的離開,理論上搜救人員已經可以靠近她進行救援。
但他們辦不到。
貫穿少女的鐵管深深的釘入了鐘塔,留在外面的算上穿透少女的部分也有幾米長,而當初迪奧為了保證她能夠受到最大的痛苦,她是懸空被釘著的。無論從前或是後方,短時間內救援人員都無法將鐵管裁斷後再將她救下。
但,這是普通人無法。
「藍月。」他再次浮空,看著眼前的少女,湖綠色的瞳孔中浮現一絲不忍。『緋紅色的曳地禮服』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禮服,而是她的鮮血塗抹、噴濺、流淌在牆上形成的血跡,而她的胸口及整個下半身被血腥染成鏽紅,與背後的血色融為一體,才會看起來像是完整的一襲禮服。
「學長…」她已經沒有聲音了,嘶啞的發出微弱的氣音:「哥哥…還平安嗎?」「SPW財團的頂尖醫生已經接手了,妳就放心吧。」「那就好…」「比起那個,妳到底在想什麼?」只需一眼就能知道鐵管已經長進了她的血肉,嚴絲合縫。「……」「不要假裝沒聽到。」
「雖然不是不能解釋我的想法…」她瞥了一眼從腹部穿出的鐵管:「但學長你確定要在這種情況下跟我聊天?」「…這可真是的…這可跟拔肉芽不一樣。準備好,我數到三,」紫膚黑髮的替身伸出手握住鐵管:「一…二…三…!」
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鐵管,在她即將墜落的同時順手擁進懷裡,她因為喉嚨已然完全嘶啞,僅餘氣音的劇痛哀鳴也被順勢悶死在肩膀上。在她腰上摸到一掌的溫熱黏稠,他更小心翼翼的避開,不去觸碰到她的傷口。
「嗯?」空條承太郎忽然感覺渾身一陣輕鬆─與迪奧互毆時,他的左臂及肩膀、右鎖骨與上腹部的幾對肋骨都碎了,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大小傷勢,只是靠著自己過人的精神力及遺傳自喬斯達血脈的強悍肉體強撐著行動─此時,這些傷都飛快地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像是空襲警報般惱人的尖銳痛楚迅速減弱成麻癢,又很快地消彌於無形。
懷中的少女正不斷的向外釋放生命力,最大的受益者正是此時與她肌膚相親的承太郎。「藍月,」他感覺到她的血肉在蠕動,迅速癒合:「夠了,已經不需要再治療了,妳可以休息了。」她的替身浮現,替她開口回答:「不行啊…我沒辦法停下來…我現在好撐…」她本人即使在生命力的不斷修復下,咽喉和聲帶還是受到了嚴重的損傷,雖然不是不可回復,但需要時間休養,短時間內她是沒辦法用自己的聲音講話了。
說話間,少年的腳尖已經觸地,他代無法發聲的她向湧上來的醫療人員轉達了她的要求─讓她與花京院典明同車,確保她現在不斷外溢的『生命力』可以絲毫不浪費的用在幫助哥哥恢復傷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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