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チェリまほ│黑安]雪夜之謎[普](10/30完結）

「首先，我想知道黑澤小姐是何時出發前往王城？」

「根據六角所說，他接到急信後不眠不休騎馬兩天，才勉強趕上喪禮。黑澤男爵在二十八日發喪，而黑澤小姐三十一日就帶著治安官趕回。算上來回路程，加上在城裡求見官員、鑑定證據的時間⋯⋯實在太快了⋯⋯除非⋯⋯她是在二十五日男爵斷氣後馬上出發⋯⋯可是這有可能嗎？黑澤家之前連農民被殺的事都無法處理，這次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掌握證據，直指王城控訴身份貴重的女爵，會不會太冒險？更別提還壓了兩天消息才發喪，不讓谷地陷入恐慌⋯⋯。」

「簡直⋯⋯簡直就像她事先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樣⋯⋯。」

「別館女僕的證詞，也有可疑之處。」

「她明明可以聽見黑澤男爵與松浦的爭執，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槍聲。」

「男爵真的是在別館門口中槍的嗎？如果是的話，怎麼可能沒有驚動那名女僕，還有在別館裡休息的衛兵？」

「最後一點⋯⋯安達⋯⋯。」

「殺死男爵的人，到底是誰？」

「當你打開棺木，那遺體的狀態完全不對，血味太濃⋯⋯六角甚至還能拉起男爵的手⋯⋯那至多也只是前一天晚上才過世，甚至剛剛斷氣都有可能⋯⋯。」

「而我聽說，黑澤小姐不在的這段期間，是由你近身守著男爵的遺體，甚至負責為他入殮，對嗎？」

「⋯⋯安達⋯⋯我知道⋯⋯我知道你愛他⋯⋯我想這一切⋯⋯應該都是男爵為了趕走松浦而策劃的，對嗎？他是有尊嚴的人，不願真的了結在松浦手裡⋯⋯在不得不赴死以前，他只想交代好一切，在這裡和你度過最後時光，然後把生命交給你，對嗎？」

「為了我們，他連命也可以捨棄嗎？」

她一口氣說完所有話，到最後幾乎全是顫抖。剛才在葬禮上無法落下的眼淚，此刻已經流了滿臉。想起仲夏夜舞會上兩人如夢似幻的吻，也許在那樣熱烈的愛面前，無法相守的未來，和死根本沒有區別。

「安達⋯⋯不管有多恐怖⋯⋯也請告訴我真相吧⋯⋯我發誓永遠不會說出去，絕對不讓男爵白白犧牲⋯⋯。」

安達聽著藤崎小姐的泣訴，沒有反駁。

「妳真是整個谷地最聰明的人，藤崎小姐。」

出乎她意料，安達竟然微笑了起來。

「很早以前，黑澤就說過，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死是唯一的自由。我雖然不服氣，卻也只能同意。然而生命這麼貴重，怎麼能隨便拋棄、白白浪費呢？」

他笑著默默在房裡走動起來，藤崎的目光不安地追隨。

「我的確參與了一切，藤崎小姐。是我昨夜親自動手，結束了黑澤在塵世的生命，也是我負責讓松浦的真面目暴露出來，拖延時間，直到黑澤小姐趕回。」

他停下步伐，一手伸進口袋，取出一只裝著紫色液體的小瓶子。

「無論基於什麼理由，親自動手的人都是我。」

他盯著手中的小瓶子，水晶玻璃瓶身上的的倒影則扭曲地凝視他。

「我曾對優一發誓永遠陪伴他，到死也不分開。我絕對不會食言的，藤崎小姐，其實我現在，真的有點高興⋯⋯」

安達抬頭望向藤崎小姐，露出孩子一樣天真的笑容。

「⋯⋯能由妳這樣的知音，來見證這一切。」

說完話，他伸手在牆上的某個機關按了一下，隨即閃進一間打開的暗門。藤崎小姐大吃一驚，連忙跟了進去。

暗門之後的景象，讓她嚇得捂住了嘴。

應該已經下葬的男爵遺體，竟然躺在一張床上，一點泥土也沒有。

安達緩緩走向他，帶著憐愛，將小瓶中的液體滴進黑澤嘴裡。

接下來的事太超現實，藤崎來不及反應。

黑澤男爵灰白的雙手恢復血色活絡起來，枯槁的臉龐漸漸紅潤，皮膚再次光澤，胸膛也開始有了呼吸的起伏。

不到五分鐘，這具名為黑澤優一的遺體就擺脫了死亡的氣息。他用手臂支撐自己，在安達的攙扶下坐起身來。

黑澤莊園的主人緩緩睜開眼睛，像是作了一場漫長的噩夢般，在愛人懷裡重新回到人世。

許多年後，想起當時的場景，藤崎小姐還會摀住自己的嘴，笑得停不下來。

那一晚親眼看見屍體睜開眼睛，她連尖叫都叫不出來，轉身就想逃出去，卻和推門進來的黑澤小姐迎面撞了個滿懷。

「呦！你醒了啊？」黑澤小姐扶住藤崎，對剛復活的弟弟說話。

「睡了一覺，所有的事就完成了，真是輕鬆！對了，這還給你。」

她將從松浦那裡收回的戒指遞給他，黑澤立刻接了過來，將它套進安達的無名指，然後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戒指戴上。

「優一！我們做到了！」安達流著眼淚，緊緊把黑澤抱在胸前。「皇家騎兵隊已經押著松浦離開，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嗚呃……嗚呃……。」黑澤發出奇怪的聲音，但看起來很高興。

「啊，舌頭還沒恢復嗎？別緊張，等久一點就好了！」牧師柘植也推門進來了。

看到驚恐的藤崎小姐，牧師愣住片刻，連忙輕輕握住她的手臂，從牧師袍裡掏出一只裝著紅色液體的小瓶子，放進她的手中。

「藤崎小姐，這是我根據祖先書籍實驗多次，親自調製出的藥水。」

「將曼德拉草根以酒浸七日，再加入罌粟汁與顛茄葉文火慢煎。」

「喝下一滴，能令人昏睡數小時。」

「喝下兩滴，能令人外表如死，皮膚冰冷、呼吸微弱、脈搏幾乎感覺不到。」

「然而只要在兩日內喝下薰衣草酒，就能讓氣血恢復，甦醒如初。」

望著手中的藥水，新的資訊和已知事實電光石火，在藤崎腦中迅速交織為清晰的脈絡。

「……是您趁著喝酒的時候迷昏了松浦，取走她槍膛裡的子彈，和槍柄上的寶石？」

舌頭還沒反應的黑澤男爵只能微笑點頭。

「是您用事先準備好的血灑在她的披肩上，把昏迷的松浦交給小湊，讓他把她帶回別館中，自己再做出傷重的樣子走回本館，對嗎？」

「小湊喚來不知情的女僕，請她把『醉倒』的松浦扶進臥室，自己則趁機把羊毛披肩藏在起居室的櫃子裡。」

「黑澤小姐半夜騎馬出發以後，您躲在這裡安頓好一切，然後在喪禮前夜再次在身上灑血，喝下藥水進行假死，對吧？」

「大家都在主屋裡讓治安官問話的時候，牧師趁機把您從棺材裡搬出來，從後門運到這裡。」

「有地下密道喔！幾百年前為了避難特地挖通的。」柘植默默插嘴。「為了不讓抬棺的人起疑，我封棺前還搬了幾顆大石磚放進去，那真是非常重、非常費力啊！」

「您一定鍛鍊了很久吧？難怪牧師您感覺健壯了很多？」

藤崎轉回黑澤男爵身上。

「可是我不懂，為什麼您非得這麼做？就算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還是非常危險啊！」

想到白天教堂中的場面，她的心裡還怕怕的。

「我們還真的想了很久，卻想不到比這更低風險的計畫了。」黑澤小姐嘆了一口氣。

「雖然用卑劣手段取得權力，但人心都會向著高處走。這裡有不少民眾已經轉向松浦，必須讓那些人看清她是什麼德行，他們才會徹底斷念。」

「自從松浦出手殺害農民，為了穩住她的心，我讓優一先和她訂婚，然後花了將近一整年的時間，確保計劃萬無一失。」

「不過幸好，這計劃的一半，我這弟弟已經偷偷醞釀很久了，是不是？」

黑澤小姐走到床沿坐下，故意用指甲掐弟弟還無法挪動的小腿。

「……想用假死藥跟安達遠走高飛……這麼危險的事不找我掩護，你竟然也敢做。」

「嗷嗚……。」仍然無法說話的黑澤只能發出求饒聲。

「我知道你是不想連累我。」黑澤小姐嗤了一聲。「好在你雖然戀愛腦，卻沒忘記自己身為男爵的責任，安達又這麼善良勇敢。他們把整個計畫都告訴了我，我們於是決定一石二鳥，聯合做出假死藥的牧師、想要脫離松浦手下的小湊一起佈置圈套，等待松浦自投羅網。」

「花了將近一整年的時間……？」藤崎呆呆驚嘆。

「最花時間的部分，應該是往來王城，和那堆已經很少往來的貴族打通關係吧！必須確保發生意外的當下，城裡至少有十二個以上願意聽我說話的人……真的很感謝你幫我草擬的那些信件，安達！當然松浦自己樹敵過多，也意外幫了很多忙。至於最難的部分，也許是讓松浦自己也相信自己殺了人吧！」

黑澤小姐抬頭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有點驕傲。

「但我想，優一必定用對了什麼方法，讓她真的氣到差點對你開槍？」

「其實，只要姊姊能及時趕回谷地，計畫就一定能成功。」安達看著黑澤小姐露出感激的神情。「我們做的不過是讓姊姊在城裡的運作更順利一點，在教堂這邊把松浦纏住久一些而已！」

「還是你最會講話！安達！為了你，我撞壞教堂都值得了！」

黑澤小姐開心蹭著安達的臉頰，讓她的弟弟發出不滿的聲音。

「對了，小湊沒事吧？」她忽然問柘植。

「他沒事！小傷而已！治安官看了大家的證詞，認為這孩子明辨善惡，可以不追究他的責任，就把他留給我安置了！」

「那太好啦！你的願望也實現了！」黑澤小姐不經意說著，讓柘植牧師整張臉變得通紅。

「好了，時間不早了，黑澤，我們該出發囉！」安達站了起來。

「現在就躲到我的行李箱裡，來進行最後一項任務吧！柘植，請你幫我一下……。」

柘植和安達抬起黑澤，合力把他塞進一個堅固緊密的藤編箱子裡，還用一堆衣物把他蓋住。

「呃呃呃呃……。」舌根還沒恢復的黑澤看起來有點不舒服。

「等等，請留步……。」藤崎小姐忽然出聲。

她走向箱子，握住黑澤還沒安放好的右手，在手背處獻上一吻。

安達還來不及反應，也被她拉近身前，親吻落在臉頰上。

「我們也許很難再見了。」她微笑說道。「這是我代替無法得知真相的人們獻上的感謝，祝你們一切平安、永遠幸福！」

「他們也太好命了吧？」

看著可愛的藤崎開心揮手，向羞紅臉駕車離去的安達道別，辛苦了好幾天的姊姊多少有點不平衡。

但想到從此得到谷地的管轄權和黑澤家的一半財產，她仍感到充滿希望。

「假如我像一般貴族女兒那樣結婚，就算優一給再多嫁妝，也沒辦法像現在分到的一樣多，更不可能好好施展我的治理能力。」

「等著看吧！我們一定能做得很好！」

她滿意地打了個呵欠，關上黑澤莊園的大門回房補眠了。

夜空裡，一輪明月將馬車遠去的路途照成一片銀白。不知何時，雪早已停了。

親愛的小姐：

許久不見，希望妳一切都好。

我與Ｋ已經安頓下來，並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抵達這裡後不久，Ｋ的舌頭就恢復如初，發音正常，現在每天都對我說許多肉麻的話，偶爾會讓我想再對他灌一次藥，這當然是開玩笑的，畢竟他身上染血，緩緩變成屍體的樣子，我絕不想再看第二次。

可能因為曾經死過一次，他格外珍惜現在的生活。

春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在院子裡種蔬菜，夏天去森林打獵，秋天採收水果煮果醬、劈柴、做麵包。雖然被授予治理權，但其實這裡方圓百里杳無人煙，一切都得自己動手。Ｋ非常勤奮能幹，彷彿天生就屬於大自然。如果妳能看見他全身沾滿泥土種蘿蔔的樣子，一定不相信他曾是被人伺候長大的少爺。

冬天的時候，我們常一邊在火爐旁讀書，一邊聊著以前的生活。

讓我們真心掛念的，唯有大家。

姊姊當時勇闖教堂的身影，相信讓很多人印象深刻，也重新凝聚了人民的信任。我們依然與她保持聯繫，遇到與谷中相關的事務，她也經常偷偷跑來向Ｋ詢問意見。像是引流河道，讓櫻桃園擴大種植的點子，就是K提出來的。雖然谷地的大家再也無法知道Ｋ的用心，但只要妳在享用越來越優質的櫻桃酒時，能夠偷偷地敬他一杯，也就足夠了。

另外，親愛的小姐，我們所有知曉真相的人，都衷心關懷著妳的未來。

我知道妳的父母都希望妳能結婚，成為幸福的人妻人母。但我也知道妳真正的願望，是做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過完一生。相信以妳的聰明才智，只要一點幫助，就可以輕易做到。我們已經授意牧師向王城申請，在谷中設立正式學校，並聘用妳擔任老師，這個消息不久就會送到貴府上，而我忍不住要先向妳道賀。

經過了上次的事件，Ｋ和姊姊都了解貴族的勢力已然腐敗，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徹底瓦解。為了讓谷地在必定到來的政治動盪中站穩腳步，我們希望妳在執教鞭時，是以培育商人、律師、醫師、工程師或藝術家的態度，把他們當作谷地未來的主人而栽培。簡單來說，請將他們教育成像妳一樣懂得獨立思考、明辨是非的人。

或者，像我們都認識的那位聒噪青年那樣不畏強權的人，也滿好的。

這封信本應由Ｋ親自來寫，但他整天忙著捕捉草原上的野雞，騰不出時間，於是才由我取得向妳問候的機會，真是個特別的禮物。雖然我先前提過不想再看到Ｋ變成屍體，但是如果能在這第二次的人生裡，慢慢看著彼此變老，一起走到生命盡頭，那會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隨信附上我們的愛，並代我們向忠誠的小男僕問好，聽說牧師把他也送去城裏讀書了，不知道妳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祝福妳一切順利，闔家健康平安。

你誠摯的朋友  Ａ

以及

選擇活著的亡靈

1902年十月二十五日

閱後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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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把這故事寫完啦

一天寫一點點的感覺很有趣（雖然最後幾章是一口氣寫完的）

與其說是一天擠一點點故事出來

不如說是強迫自己停在這裡

一開始真的有設定想要讓故事ＢＥ

但最後還是不忍心

所以就讓ＢＥ的可能性留在藤崎的推理裡

希望大家閱讀愉快

萬聖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