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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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LoveLive! 蓮之空女學院學園偶像俱樂部│花梢/こずかほ] 耀夜的花帆ちゃんIII:上升氣流(Another Kaho: 穿越時空的兔子)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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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4 10: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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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氣旋:Take it over


箱子所承載的,是尚未凋零的夢想與希望。
可是夢太長了──有些人,開始尋找那個裝著祝福的箱子。
那場火,城鎮燒了整整七天七夜。
花帆站在山丘上,看著整座城市緩慢燃燒,像是在緩緩吞噬記憶的怪物。
火焰將天空燒成血紅,灰燼在空中如雪飄落,落在花帆手中,早已失去溫度。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天色昏黃得像是還沒睡醒的眼睛,總是陰沉沉的,灰燼混著濕氣飄進森林裡,每一口呼吸都是濃煙熏黑染上的悲傷。
這七天來,花帆每天都站在森林外圍搭建的臨時避難所高處,望向仍冒著煙的城鎮遺址,一邊和梢、綴理協助物資發送,也去支援吟子、小鈴的傷患照顧,一邊等待──等火勢減弱,等風向改變,等她們能重新走進那座城,能進去找回瑠璃乃。
而在她們另一側,沙耶香帶著姬芽也沒停下來。
從一開始還混亂的時候,她們帶著還能行動的成年人生火煮水、按名冊清點人員,給小孩發乾糧、安排帳篷收容點。
沒有人吩咐她這麼做,但也沒有人比她更自然地開始行動,建立了基本的秩序,讓大家不再害怕。
「那個少女……好像是附近支援的村長。」民眾說:「說不定是傳說森林居住的德魯伊,總之很可靠啦。」
直到第八天,火終於熄了,但還不能進去城鎮。
從外面看殘破的城鎮只剩斷壁殘垣,還有──群情再度騷動。
「我們要回去找親人!」
火完全滅了,人也先散了。
有人說要去找失聯的家人,有人說自己的家也許還在,有人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有人不說話,只是低頭,把破掉的鞋子綁緊,然後走進森林裡。
鎮外出現了一支新隊伍。身披王廷徽章的高官騎士,與身穿聖袍的主教神官,站在燃燒後的廢墟前,臉上浮現不知從哪裡湧現的沉痛與眼淚。
「我們,願意接下重建的責任……」
神官手舉聖典,聲音哽咽又堅定:「讓信仰重生,從這座『聖城』,開始!」
原本逃走的官員們重新現身,開始攬功。
沙耶香退到一旁沒說話,只微微側了個身,讓人接管這個地方。
那張曾經忙到沾滿灰塵的臉,現在乾淨又平靜。
「沙耶香師傅你不生氣嗎?」小鈴忍不住問。
沙耶香只是搖頭。
「官員要的是舞台,我們要的是……不讓人死。民眾要的是能面對上級講話的人,不是我們這些搭棚子、清點藥草的人。」
她轉頭,眼神越過那些口口聲聲要建立「信仰聖地」的高官與神官,望向那一片焦黑與斷垣殘壁。
「他們想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吧。」
「花帆大人,他們那些官太過分了,擅自逃跑又擅自攬功,那些民眾也是忘記了每個睡不著的夜晚,都是你去講故事的!」吟子捲起袖子,只想拿燒爺爺的鐵鎚給每個人腦袋敲醒。
「吟子ちゃん謝謝你唷,謝謝你為我抱不平。」
搖搖頭,花帆疲憊的臉沾滿了黑炭,她輕輕拉住吟子衣袖,「不是每個人都會懂,但我所相信的故事,就只是因為他們還活著,如果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好好活下去……那就去做啦,這是為了我們自己而已。」
「花帆さん說得沒錯,我們只是把大家安頓下來而已,該由體制負責的部分,就不用插手了。」
花帆看著沙耶香的背影,明明一句怨言也沒有,可是最累的就是她了,總覺得她的影子拉得好長。
當晚,她們圍在小火堆旁。吟子、小鈴在一旁煮著濃湯,花帆遞上熱水──
「沙耶香ちゃん,我們要出發了喔。」
「嗯……去哪裡?」
「去找瑠璃乃ちゃん還有慈ちゃん……剩下的線索吧。」花帆歪頭笑著:「不一起來嗎?」
「但這裡──」
沙耶香愣了一下,習慣性的翻閱手裡的帳冊卻早就忘了這裡已經不需要她們。
「他們已經有能發號施令的大人啦~」小鈴接話,「雖然徒町不是很喜歡那群人,但沙耶香師傅留下來的話,反而會因為太可靠了被當作奪權者吧。」
「是啊。」吟子輕聲說:「我們相信,沙耶香大人想去的地方,不是這裡。」
沙耶香低下頭,一瞬間,那些日夜奔走的足跡,那些哭喊、遺憾、死去與倖存的身影,都從腦海裡掠過──然後,她合上帳冊,把它放在原地。
「我能做的事,到這裡為止了。」
她終於站起身,露出一個有些倦怠卻很輕盈的笑容:
「這一次……我也該出發走在你們身邊了。」
第九天早上,風終於轉向了。
「今天風轉南了。」梢低頭看了看被灰燼染黑勉強還看得出原樣的城鎮地圖,輕聲說:「上風處應該可以進城。」
「只是風聞起來裡面的痛苦還沒散開。」綴理點點頭。
「姬芽走囉!」
「嗯。」
吟子拍了拍姬芽的肩膀,感覺她最近有些僵硬又常常發呆,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慈離開最受打擊的就是她,吟子跟小鈴有空都會一起陪伴姬芽。
花帆一行人別著隔離用的布巾離開臨時避難所,緩緩走進城鎮。
腳下踩著焦土,鞋底會輕輕陷進去,踩過的每個粉末都曾經是一齣齣的回憶。
走進城內時,沒有一個人說話。
整座城都被燒得面目全非。道路塌陷、屋瓦塌陷、水井被煙灰與石塊堵死,連空氣中都帶著燒焦後的黏稠──不是好聞的那種,而是會讓人想吐的濃霧。
「……瑠璃箱真的不在了。」
她們經過崩塌的教會遺址,花帆曾經在城鎮還沒塌陷前去神殿找瑠璃乃,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箱子也找不到人。
沒有被燒壞,也不是被掩埋,甚至沒有碎片。那個箱子,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繞過還沒倒下的鐘樓廢墟,終於再一次回到那個廣場。
那是慈站上去的地方,是這場戲的終幕。
火焰中,那高舉雙手的身影──說著「讓世界為我著迷!」的最後舞台。
只剩下一個深陷的空洞,靜靜躺在舞台中央,宛如地底下有什麼東西一口吞掉了它。
「你們看。」
小鈴忽然指向前方──
那個廣場中心的焦土中,插著一把劍。
孤零零地,靜靜矗立在灰燼焦土裡,為誰守著一個承諾。
是鏡映之劍。
「……花帆。」梢低聲說。
那時久遠的獅心王抱著的匣子被魔物攻擊時,就像是觸碰到王之逆鱗,祂憤怒地殲滅魔物,而城鎮也因為混亂開始燃燒。
鏡映之劍是祂離去前留下的遺物。沒有儀式、沒有預告,也沒有人見到祂離開的模樣,只留下這柄劍──像是故意的、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花帆走近了幾步,腳下碎裂的地面咔啦咔啦響,灰燼從她鞋跟落下,一步一步踏出火焰曾燃燒過的輪廓。
「請退後。」
然後,騎士出現了。
身披王廷徽章的騎士們,與身穿聖袍的神官,像是聽見了什麼訊號,從遠方緩緩逼近。他們一字排開,站在鏡映之劍與花帆等人之間,神情不善。
「此地為聖域,無關者不得擅闖。」
一名年長的神官開口,聲音空洞而生硬。
沙耶香眯起眼,「誰說這是聖域的?」
「……你們想對那把劍做什麼?」花帆走上前一步。
神官不答,只默默抬手示意,幾名王廷士兵上前包圍,他們的手正握著武器,臉上卻還維持著所謂信仰的平和與神聖。
氣氛在悄然之中,一點一點緊繃起來──
……鏡映之劍彷彿聽懂了這一切,在陽光下輕輕震動。
「這就是神的試煉──只有真命之人能拔起!」
神官突然激動地大喊,然後原本王廷官員跟神官開始搶劍的拔出權。
花帆衝上前,「那是慈ちゃん的劍,不是你──」
「花帆,沒事的。」梢搭著花帆的肩膀,搖搖頭。
她們一起看著王廷跟教會爭吵、鬥爭,終於決定由誰先拔劍,然而過了好幾個小時……誰都拔不起來。
花帆她們差點笑出來,然而一靠近,兩方勢力就突然聯手要趕走她們,理由千奇百怪:「這是聖域不准凡人靠近!」、「你們是導致災禍的嫌疑者!」
政教雙方無法拔劍,當場商量乾脆蓋雕像──「這裡就是傳說中聖女與勇者一同犧牲的聖地。」
「你們說謊!」
花帆衝上前據理力爭,要為慈、為瑠璃乃發聲。
鏡映之劍忽然發出共鳴聲,那劍身的倒影中,有兩道人影正一前一後走近──是她們。
慈與瑠璃乃,不是古代穿著勇者服與聖女袍的兩人,而是現代穿著神官服的慈與提著釣魚裝備的瑠璃乃。
從燒盡的斷垣殘壁後方,緩緩步入光中
「謝謝你,但是不需要說了唷花帆ちゃん。」
然後,慈出現在場中央神色平靜,伸手擋住花帆。
花帆呆住,慈一靠近就聞到她滿身灰燼燒焦的味道。
瑠璃乃輕輕點頭,「嗯,我們回家吧。」
【世界樹之書・補記・慈黨本部:只是普通的午後】
剛吃完午餐,瑠璃乃頭一點一點的,然後緩緩的、緩緩的下垂,就靠在慈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忍心吵醒她,慈小心翼翼地把她移到自己的腿上,讓她躺得舒服些。
等瑠璃乃醒來傳來果香般甜甜的洗髮乳香氣時,陽光暖暖的灑進屋內,她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發現──慈正低頭凝視著她,像是已經看了很久,那眼神帶著一種不想讓時間流逝的深情。
慈輕聲說道:「你剛才夢裡笑了三次,喊著馬卡龍,像是吃到好吃點心的臉。」
「嗚唉我做夢了嗎?……那、那瑠璃我流口水了嗎!?太、太害羞了啦嘿嘿……」發出小動物一樣的叫聲,瑠璃乃羞愧自爆撓了撓頭。
慈沒說話,只是用拇指輕輕抹了抹她嘴角,然後把她額前的髮絲撥開,「沒有,但我有點想現在親你一下。」
「……但我可以等你完全清醒,再親也可以。」慈又補了一句,像是真的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一樣。
瑠璃乃把臉埋進慈的大腿,悶悶地喊:「……不行啦,慈ちゃん你現在講這種話太犯規了啦……」
「那、不能親嗎?」
「……」忍著耳根的熱,瑠璃乃幾乎是跳著彈起來,緊緊抿住唇。
「還、還可以吧。」
然後,她們就不說了。
陽光慢慢落在兩人凝視的目光中,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柔柔地,暫時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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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5 09: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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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氣旋:On your mark


英雄總在最後一刻──登場!  
「慈瑠璃,華麗登場~!」
轟隆!碰地爆炸聲裡,慈與瑠璃乃在爆炸聲中擺出完美的戰隊姿勢,從不回頭看爆炸,就如同她們過去無數次的華麗舞台公演。
然而這次,沒有聚光燈、沒有掌聲、沒有尖叫,只有靜默的灰燼與飄散的餘煙在冷風中打轉。
「真的灰常感謝!」
姬芽張大嘴,手覆胸口跪地膜拜,慈瑠璃乃神,迎接救世主降臨。
她知道這一幕太誇張了──但她現在不演過頭一點,這樣別人不會相信她真的相信。
小鈴歪了歪頭,跟吟子小聲嘀咕:「姬芽ちゃん會不會演太大……」
「她平常都這樣,讓她發洩一下啦……」
慈低頭看著姬芽,過了幾秒,伸手把她拉起來。
「姬芽ちゃん太誇張啦……說起來你們怎麼在這裡?這啥地方啊,感覺就像是綴理跟梢打架過後的廢墟呢哈哈哈!」  
綴理皺眉,「慈不記得了?」
「只是大家好像吵起來了……所以瑠璃我們過來看看而已。」
瑠璃乃抵著眉毛、站姿標準,淡定地一轉身──滑進了她的箱子。  
如同公演結束退場一樣,沒有任何慌亂。
「不記得可能以現在的狀況而言是好事吧……」梢低頭摸著下巴。
「發生啥事了嗎?」
姬芽的手一顫,抬頭,對上慈那雙沒有光、也沒有悲傷的眼睛。
慈頓了一秒,突然換上一個大大的笑容:「啊哈,是是是沒事的──我們一起回家吧!」
或許是累了,大家也先不糾結,打包行李打算回妖魔村。
只有姬芽頓了一頓,停在原地望著大家玩鬧的背影,她感覺自己有點奇怪,臉上是一如往常戲劇性的誇張表情──但她內心卻清晰地意識到,她根本沒有感覺。
「啊啊──慈ちゃん大人!瑠璃ちゃん大人!你們回來了……」
聲音是對的,表情也是對的,但她知道自己內心一片死寂。
花帆輕輕碰了碰姬芽:「姬芽ちゃん……慈ちゃん她們回來了,很開心對吧?」
姬芽愣了一下,立刻笑容滿面:「嗯嗯,太棒了!」
笑容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貼上去的、演出用的,甚至比她剛才的誇張演技還更讓人不安。
「是啊,真的太好了。」花帆笑著,姬芽看著花帆的眼睛,心裡空洞的空間突然覺得更巨大了。
「這是真正的快樂嗎?」
姬芽望著大家吵吵鬧鬧前進的背影,不自覺地在心裡反問。
以前每次見到慈與瑠璃乃,內心雀躍到幾乎會爆炸。
現在那種感覺卻像是隔著厚厚的玻璃牆,她明明看得見,也記得曾經觸碰過,但無論怎麼靠近,都再也摸不到了。
「還是我只是表演著,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真的,還在演嗎?還是,其實我早就退場了呢?」

風吹過焦黑的大地,空氣中瀰漫著焦土與餘灰的氣味。
天色微暗,大家踏上回妖魔村的路,那些悲傷的味道也越來越淡了。
「唉……回來了啊。」吟子喃喃道,腳步加快了些。
村子就在眼前,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它,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牆邊多了畫、符、還有看不懂的記號,那些熟悉但無法辨認的筆畫、圖案、顏色,不是醜,而是有某種邏輯,但不是人類能理解的邏輯。
門框被纏上了紅、白、黑的繩結,既是婚禮也像是喪禮。
巷弄盡頭一整排陶罐排列整齊,插著香火與紙籤,看起來像某種結界裝置。
「……這不是我認識的村子。」吟子低聲說。
花帆拉了拉吟子的手指,想說些什麼,但話卡在喉嚨──她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股違和。
小鈴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沙耶香的手腕,沙耶香則警戒地微微靠前一步,保護著大家。
「歡迎回來,都餓了吧?」
百生鶴先開口,站在村口,臉上帶著溫柔笑意。
四大職人都在──鶴、大野機關、水引繩結、九谷燒。他們站在村口迎接,就像進行一場儀式。
「……大家人呢?」吟子望向空蕩的村落,氣氛詭異寧靜,彷彿所有聲音都被埋進了泥土裡。
咕嚕嚕,不知道誰的肚子響起。
「你們回來得正好,今天剛煮了一鍋鮮魚炊飯,還有味噌湯~」
燒默默把晚餐擺在桌上,機關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坐下。
花帆聞著香氣瞇起眼睛,「哇~這個味道……好懷念喔,好像很久沒吃到的味道。」
「因為的確是很久以前了啊。」繩結一邊笑,一邊把剛編好的繩結掛在門邊。
炊煙裊裊,陶鍋與木碗端上長桌,大家一邊吃、一邊笑,氣氛就像從前一樣。
只是吟子總覺得,哪裡不對。
繩結舉手舀湯,一小塊像裂紋的東西,從袖口滑出來──灰中泛紫,邊緣閃著不屬於深紫的幽光。
「繩結奶奶你的手腕……」
「嗯?……喔……這是我請鶴做的護腕啦!」繩結拉下袖子結結巴巴。
「機關爺爺的手臂……」
「啊,這個喔。」機關則大方拉起袖子,露出整條焦黑如同樹皮皺褶的機械手臂,「俺這邊從上次爆炸後就不太靈光啦,剛好做了一點修補~黑色系超帥超中二的吧!」
「……但這個是……深淵侵蝕……其他人,大家,其他爺爺奶奶們──」吟子皺起眉,手指緊緊攥住裙角,「你們是不是藏起來了……?」
沉默。
餐桌的氣氛像被誰按了暫停鍵,笑聲止住了,空氣也靜了。
「嗯。」燒緩緩放下碗筷,語氣柔和卻不容逃避,「因為深淵爆發了。」
「我們是家人,要一起承擔。」繩結補上一句,語氣平靜。
「他們還好嗎?」花帆問。
「還好,曾經這座村莊也是差一點失去自我。現在只是……回到原本的命運。」
鶴的聲音似風,悠揚飄散又落下。
「曾經這座村莊只是普通的村民,然而有一天深淵爆發了,變成了怪物。當我們被深淵侵蝕得越來越深,就算還保有理智,也會逐漸聽不見彼此的聲音了。
一開始是夢境重複,接著是情緒不穩,再來……是看見不存在的東西,或記不得重要的人。」
「然後犯下錯誤,傷害彼此、傷害外面的人,變成了妖魔。」機關說,「深淵從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而你們不在的這段時間,它從地底、從夢裡、從每一道裂縫裡滲出來。吃的、喝的、呼吸的空氣,全都有它的氣味。」
「我們用繩結封印、用笑聲壓下恐懼……但最終,還是會來到這一刻。」繩結拿下牆上的結已經發黑斷裂了。
「你們一直在做準備,對嗎?」吟子聲音發顫。
繩結點點頭,「不只是對抗深淵,也是……對抗分離的時刻,能見到你們就足夠了,這頓飯是我們最後的晚餐。」
「不要講這種話!」眼淚落了下來,小鈴大叫,眼眶泛紅,「大家不是一直都一起生活的嗎!」
「所以才請你們來吃飯啊。」燒輕笑,「吃完,再上路。不然冷掉就可惜了。」
「什麼上路……你們到底……」吟子話還沒說完,已經紅了眼。
鶴站起來,慢慢走到她身邊,伸手輕輕摟住吟子的肩膀。
「曾經深淵爆發時,我們失去了自我,那一刻有一個小女孩出現了,教會我們什麼是家人,讓我們找回理智,我們偷來了許許多多的快樂時光,真的很快樂對吧,吟子。」
鶴望向吟子,那張小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很、很……快樂……可是不能夠一直這麼快樂下去嗎……?」吟子的聲音哽咽著。
「不行喔。」鶴搖搖頭。
「吟子ちゃん……」花帆輕輕地抱住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把臉埋在她肩上,無聲地陪她一起流淚。
「妖魔傷害了人,我們不能當作沒看到──因為那曾是我們的兄弟姐妹,而我們曾經放任悲劇發生。
這次,我們已經偷來了許多時光,不能再等了,這次的深淵會擴散到整個陸地。所以──」
吟子拚命搖頭,可是鶴不給她機會拒絕,輕輕地擦拭她的眼淚,語氣溫柔卻堅定:「這是我們的責任,讓我們撐住這塊陸地吧,這只是選擇了留守而已。
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下一個世代的火炬們啊,請繼續奔跑,持續書寫故事──而我們,就要啟動月夜計畫,畫下句點。」
眾人齊齊望向她。
「吟子──我們想請你,跟花帆她們一起離開這裡。我們已經完成我們這一代的工藝了。接下來,是你們的世界。」

月夜計畫實際上是指三種計畫,裂島、沉島、以及送行。
送別的時刻靜默得連風都停了下來,職人們悄悄點亮祭壇,分別站在代表水風火地,代表東西南北四大精靈方位,啟動了最後的裂島儀式──避免深淵擴大而集合古代精靈力魔法分裂完整的陸地。
鶴沒有過去代表風精靈的位子,吟子抱著當初職人大賽冠軍獎品1/35織姬仙鶴模型,回想那時公布獎品時她偷偷看了鶴的那一眼,是不是就決定了今天的命運,沒有動、欲言又止。
鶴摸摸吟子的腦袋,「你啊,最怕的不是我們不見了,而是……沒有把一切說清楚吧?」
「阿奶是不是我選擇了你,就等於沒選其他人?」
「那天的眼神……我記得啊。你看了我,然後看向其他人……我就知道,你以為你害了我們。」
「針線不會自己將衣物縫合。針在我手,線由我們牽起,才會成為乘載心意的衣裳。」鶴用手指了指自己做的羽衣:「這件衣裳,不會是誰一個人的。你以為是你選擇了我,其實……是我們一起把這線牽過來的。你只是把我們最後那一針縫上而已。」
「我們選擇了讓你能夠繼續走下去,這是一種信任。」燒啟動魔力,周邊發出了火色的光。
「嘻嘻,吟子ちゃん這是我們決定要推你一把啦。」機關的身上則是黃色的光。
「你以為那眼神有什麼魔力嗎?」繩結閃爍著水色的光,語氣輕柔而篤定,「確實很可愛啦,但我們幾個老骨頭早就準備好了啦,你那個眼神只是剛好讓我們確定了一件事:『嗯,她會走下去的。』所以謝啦~不用覺得是你的錯啦,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啊。」
「穿著我們做的衣裳,走出去吧。為了讓這件衣裳,能在人世間繼續被看見,被記得。」
最後一刻,鶴請吟子親手將模型放上儀式平台,「這模型是我們做的,但你會是讓它成為真的的那個人。」
吟子猶豫了許久,眼神反覆在模型與鶴之間徘徊,最終她輕輕地點頭,抱緊模型踏上高台。
放下時,她感覺心裡好像也放下了什麼──「曾經拼命想把大家留下」的那顆心終於鬆開了手。
「鶴,那吟子ちゃん拜託你了喔。」
模型被放上風精靈位時,啟動最終陣法發出絲線般的光,與周圍結界相連,像是劃出整個陸地應該分離的紋路。
停泊妖魔村近海的北京烤鴨已經修復完成,暖好機了,鶴牽著吟子踏上送別的最後一程。
從天上看去,以妖魔村為中心──將世界,與那座已然污染的陸地徹底分離。
最終妖魔村沉沒時,並非轟然崩塌,而像是衣物被珍惜地小心折疊般,緩緩地沉入深海中,直到看不見為止──一場靜默而溫柔的告別。


【世界樹之書・補記・文具王國:Proof】

「明明不是同一座湖,但總覺得……水邊也有人在看著徒町。」
小鈴望著沙耶香家附近的湖,明明眼前這一座風平浪靜的湖跟妖魔村的是不同的,可她卻覺得風裡有繩結奶奶的咳嗽聲,鶴奶奶會偷偷讓風送過來一條小披肩不讓她著涼。
唰唰搭上小船盪在湖心,小鈴把畫紙鋪開,想畫湖景,結果畫出的是繩結奶奶、鶴奶奶、燒爺爺,最後落筆則是機關爺爺,他穿著油漬圍裙,笑著問:「今天要畫幾張圖紙?」
她還沒有畫完,只是坐在那裡發呆,望著船上那張職人們贈送的漁網。
她記得繩結奶奶說過:「你手巧,是能繫人的線。」
在湖上飄蕩,肚子隨著船隻起伏咕嚕嚕的響,她想起燒爺爺幫她燒的碗,說:「這孩子不錯,像我們的孫女。」
──徒町我一直不是這裡的人,但如果有人記得我,那我就真的來過了。
撓撓頭,小鈴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驕傲,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村子的一員,而不是跟著來的旅伴──雖然她的旅途不是為了尋找家人,卻在那座現代已然失落的村子裡,有人會夾她愛吃的飯菜,記得她畫畫會忘記吃飯。
繼續動筆,她在湖上默默畫下那些人的身影,那些臉,那些動作──繩結奶奶繫結時的手、燒爺爺拋釉時的背、鶴奶奶望向針線的眼神、機關爺爺炸飛在空中飛翔的身影。
畫完,她沒有標註,也沒有署名,只是小心、用從妖魔村得到的那塊布包起來。
吟子在岸邊喊小鈴吃飯,小鈴撐篙回到岸上,將畫交給吟子。
吟子接過來的時候小心打開,看到畫的瞬間,她本想輕鬆的語調說小鈴畫技進步了,但話沒說出口,喉頭卻哽住了。
眼淚就這樣滴滴答答的落下來,她說:「有機會的話,我想……他們會看到的……謝謝。」
「嗯,徒町也這麼覺得。」幫吟子擦眼淚的時候,小鈴也感覺明明沒有淚水,但卻濕濕的心情。
然後回去的路上,小鈴跟吟子討論要用什麼材質框起來。
湖面倒映的,是小鈴手中緊握的那根繩結──還留著繩結奶奶教她的結法。


本文最後由 博凌 於 2025-10-25 09: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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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28 10:13:13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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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氣旋:月夜見海月



月夜計畫已啟動,村莊正緩緩沉入深海。
天色還未亮,但風向變了。
吟子牽著鶴的手,沒有哭出聲音,只是手指微微收緊,收藏著那些未竟之願。
我到底有沒有……好好地告訴他們,我喜歡這個村子、我愛他們,能夠驕傲的告訴世人,我是職人養大的孩子。
鶴的手很溫暖。吟子牽著她,眼角濕濕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海風吹來的濕氣。
她低頭,擦了擦鼻子,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阿奶,我們……真的要走了嗎?」
鶴沒說話,只是將吟子頭上鬆掉的繩結拆開輕輕繞了一圈,打上熟悉的結。
「你們該回去了,吟子。」就像說:「我們已經完成工作了。」
吟子抱著鶴的手臂沉默著,只有偶爾抬起頭看一眼已經看不見村莊的海面。
「總覺得……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花帆跟小鈴趴在北京烤鴨的窗戶上,看著遠處漸漸沒入海中的村落。
不知道回去後還能不能記得這片海的風……但我想,這段旅途是我不會忘記的繩結。
話雖沒說出口,但她們之間的繩結,已經牢牢交織成回憶的模樣。
回頭看,笑著送別的家人、把雙手藏進袖子、雙腳微微抖著的吟子,還有假裝沒事,但眼眶早就紅了的沙耶香……大家都在努力讓這一段旅途收得完美。
花帆知道,還有一件事沒解決──「我們要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呢?」
抬頭看已經翻新的北京烤鴨,之前魔獸王之戰第一次搭乘是科技的冷感,那時的她連操作桿一下都扳不動,如今置身其中是職人手藝的溫度,暖色調的燈、舒適的座椅,以及家的味道。
這艘船變得不一樣了,像是……也準備好跟我們一起回家了。
花帆突然像是被什麼點亮了似的,瞪大眼睛,「等等,等等──嗨嗨,我想到一個超棒的主意!」
「又、又來了……」沙耶香揉著太陽穴,語氣充滿警戒。
「大家還記得當初我們跟魔獸王打架的時候嗎?」花帆興奮地跳起來,「綴理ちゃん投了一顆大火球,打在北京烤鴨上,然後北京烤鴨就加速撞飛了魔獸王,對吧?」
眾人點頭,綴理也歪了歪頭:「嗯……沒錯,是這樣沒錯。」
「所以啊!」花帆用力揮動雙手,像是終於解開了世界之謎:「北京烤鴨原本是在現代的對吧?說不定就是那時候的加速穿越時空,那它是不是可以再被撞一次,就又飛回現代去了呢?」
一瞬間,整間房子陷入一片奇妙的沉默。
沙耶香半晌才吐出一口氣,無力道:「花帆さん,照你這麼說,是不是忘記了綴理大人會留在這裡這件事……?」
「……咦。」花帆眨了眨眼睛,「那怎麼辦?」
「唉?這艘船真的可以穿越?喔……好像可以唉~」綴理輕輕地舉起手:「啊,那個其實……嗯,北京烤鴨確實有『超時空加速』的功能啦。」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綴理身上,沙耶香幾乎跳起來:
,「真的有嘛!?」
「我也沒想到真的用到了呢。」綴理無辜地攤手,「當初設計的時候,只是覺得這樣好像很有趣,沒想到居然真的能穿越時空呢。」
「你該不會從一開始就預料了這個狀況吧?」梢微微揚起眉頭,輕笑。
「嗯……不知道,就覺得可以這樣。」綴理撓撓臉頰,「也沒到這麼厲害啦──純粹是覺得如果真的能超時空旅行的話,應該很好玩吧?」
沙耶香無語凝噎,「……不過,做得好綴理大人。」
「有沒有覺得我很可靠。沙耶,喜歡?」
「一直都很可靠喔,嗯喜歡。」
「耶!」綴理比出勝利V字,然後邊操作邊嘟囔:「不過呢──這件事真正的問題其實是魔力量的供應,要啟動大規模的超時空加速需要充足的能量……」
梢輕輕地點頭:「……現在在場的人,應該夠了吧。」
綴理沉吟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啊,好像是喔!這下真的能飛了呢~」
咻咻,小鈴揮舞手臂開始指揮,「北京烤鴨的時空航班,要搭乘的乘客請趕緊上船喔。」
「等、等等,我們現在真的要這樣亂來嗎!?」吟子嚇得臉都白了。
哪裡怪怪的。
混亂中,花帆本以為慈會吐槽或跟著胡鬧,但這次的她卻異常安靜。
「咦?慈ちゃん怎麼沒吐槽?你還好嗎?」
聽見花帆喊她,慈眨了眨眼,嘴角有點想笑卻沒笑出來:「我只是……突然想起來,燒起來的味道。」
她低頭,手貼在船艙牆壁上,聲音小得幾乎要被引擎聲吞沒:「還真是……令人懷念啊──燒死的瞬間。」
「……」
瑠璃乃眉毛一動,終於從箱子裡探出頭,望向慈。
那一眼,好像想起了什麼。
她下意識伸手拉住慈,幫她穩住微微搖晃的身體。
「瑠璃ちゃん……我沒事啦,謝謝你。」
低下頭,慈輕輕搭住瑠璃乃的手,小聲說:「你好溫柔啊……這樣抓著我,我就覺得──就算再燒一次,好像也沒關係了。不過那時候要放手喔……很燙……」
「……就算你燒起來,我也還是會伸手吧,因為我想把你留下來。」
「……嘛──別露出那種表情啦!」
慈捧住瑠璃乃的臉捏了捏,突然一個轉身拍了拍膝蓋,笑得一臉壞樣:「大家對自己有點信心嘛!反正也沒別的辦法了──來吧來吧~!」
小鈴一臉開心,舉手,「對啊對啊,要不然徒町我們束手無策只能跳船游泳了!衝呀──!」
花帆拉著吟子的手輕聲安慰:「吟子ちゃん,沒問題的啦──這次我們會一起好好回去現代的。」
吟子望著眼前無比興奮的花帆、綴理、小鈴、慈,在旁邊休息的瑠璃乃、姬芽,還有面無表情的梢和已經放棄抵抗的沙耶香,只覺得頭更痛了:「為什麼你們都可以這麼淡定啊……!」
姬芽舉手,「等一下,真的沒問題嗎?畢竟時空旅行要考量的因素很多,無論是北京烤鴨能不能撐住時空亂流,還是找到現代的座標都是很大的問題……」
「姬芽你竟然有考慮……」
雖然很意外姬芽是我方隊友,但吟子感覺找到了盟友。
花帆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唉嘿嘿,但我們不總是這樣亂來嗎?」
本來冷場的空間突然噗哧一聲,充滿了歡笑。
梢搭著花帆的肩膀,「嗯,因為我們相信。」
「唉嘿嘿,那就無異議通過!」
總之,全員意見達成一致,各就各位。
「衝呀──!」


月光明亮又圓潤照亮的是回家的路,北京烤鴨船艙微微傾斜,蓄勢待發。
「花帆,我要啟動左側主桿了,右側就拜託你了。」
在梢守望的目光之下,花帆深吸一口氣,站上台座。
那時候的她只想要回家,遭遇了許多危機,也逃過、跌倒然後再站起來,現在她不再單單是被命運推動的那個人,而是選擇出發的人。
雙手握住操縱桿,魔力與時空波動開始共鳴。從前她手指碰觸時毫無反應的操縱桿,如今緩緩發光。
「準備好了嗎?」
「嗯,這一次,我想和你一起。」
雙桿同時下壓──「超時空加速,啟動!」
機艙顫動,古代與現代的界線開始撕裂,時空航道展開──窗外閃過飄盪的星軌、過去冒險的片段、妖魔村的殘影、聖城的誕生……
魔導裝置突然開始閃爍,北京烤鴨船身劇烈搖晃。
「我、我搞砸了嗎……」
遭遇時空亂流,猛地震盪。花帆抓不住操縱桿差點飛出去,梢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回來,大喊:「花帆,穩住。」
「嗯!」
「超時空穩定裝置正在校準中──現代目標定位失敗,重新啟動中……」
「唉唷,怎麼會斷掉!?」小鈴大叫,伸手抓住空氣中彈過來打到頭的線。
從旁邊來看,小鈴像是在抓空氣,可是仔細一看又有魔力的些許光芒。
綴理猛按面板,「有人的情感共振波異常高頻?慈……你的線……」
花帆愣了一下,回頭看──只見瑠璃乃咬著嘴唇,慢慢靠近已經下跪的慈。
「瑠璃ちゃん……不要看……」
「沒事的、沒事的,慈ちゃん……」
抱著頭,慈眼神卻不像平常那樣無賴嬉鬧,而是帶著一種熟悉卻陌生的痛楚,她拚命想把自己藏起來。
「我……可以抱著你嗎?」
慈一愣,「唉?」
「不是你抱我……是我,想抱著你。」
我一直以為,慈ちゃん從來不怕……但其實她只是沒說出口。
以前都是慈ちゃん在保護我……但這次,這次──瑠璃我能成為守護她的人嗎?
我一直都在聽慈ちゃん說「沒事的」……但這次,輪到我說了吧。
然後,瑠璃乃慢慢地接近,從後面抱住了慈。
「瑠璃箱……在發光。」沙耶香低聲說道,小鈴手中亂跳的線好像安靜下來慢慢地消失了。

「原來如此,我的命運是在這裡啊。」
船艙一片混亂,然後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是鶴。
「阿奶。」
心猛地一跳,吟子不安地抓緊鶴的手臂。
「吟子,我就只能送你到這裡了。」鶴拍了拍吟子那雙小手,然後蓋住最後抽離,只可惜自己不能看見吟子長大。
鶴的身上發出了光芒,那道光穿透了船艙大家都睜不開眼,純白色的仙鶴輕輕拍了拍藏青雙翅,帶來安撫的風。
「阿奶……不要走!」
吟子抱住仙鶴的腿,鶴像是看到了小時候吟子穿著狐狸睡衣搖搖晃晃奔過來的樣子,眉眼間充滿了慈愛。
鶴輕拂吟子眼角的淚水,「放心這不是壞事,因為這是我在最後──能為你,為你們能做的事情了,我會回到自然的懷抱、回到世界樹大人、回到空之女神大人的身邊,變成陽光、變成細雨、變成清風、變成大地、變成你路過的那顆小花、拂過腳尖的嫩綠鮮草。」
瞧,只要閉上眼,我們都會在你身邊。
……

.
沉默。
「嗯我知道了,所以我不會哭了。」吟子抹了抹臉,可是眼淚還是啪嗒啪嗒不停流下,「對不起,阿奶……」
「不用跟我道歉喔,你可以哭泣。」
「嗚、阿奶?」
「吟子,因為你愛我們,我們也愛你,所以才會傷心難過。
因為我們也是這樣──你也可以寂寞,因為我們也很寂寞,但更多的是開心,擦乾眼淚之後,我們也會為你在這裡出發,長出羽翼飛出家門,踏上屬於自己的旅途而感到高興。」
眼淚還是不停的流,可是吟子放開了鶴。
鶴輕輕地蹭了蹭吟子的腦袋,最後振翅順移至戰艦之外。
「……風精靈指引回家的方向,那麼孩子們就讓我這個老骨頭,最後送你們回家吧──仙鶴報恩!」
翅膀散發了淡淡的金光,穩定北京烤鴨的航道照亮前進的道路。
「系統訊號穩定,航道好穩定!……不科學……但好溫柔。」綴理專心操作面板,沙耶香在一邊幫綴理擦眼淚,也順便幫自己擦眼淚。
梢單手抓著操作桿,邊幫花帆擦淚邊說:「因為,有人替我們鋪好了路。」
風停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她還在。

周遭變得好安靜,就像那一天。
離別、拋棄,愛的、喜歡的,總是離我而去。
曾經的我以為被拋棄了,醒過來的雪山上,只有我跟阿奶,什麼人都不在。
實際上不對,那是他們的守護──阿奶、機關爺爺、繩結奶奶、燒爺爺……我總是得到很多很多的愛,所以輪到我回報大家了。
從來沒有拋棄這回事,吟子想起來了──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愛,保護我的成長。
「吟子ちゃん?怎、怎麼變成兩個了?」
花帆早就哭得唏哩嘩啦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吟子變成了兩個,可是不一樣,一個是她熟悉的成熟吟子,一個是有些青澀年幼的吟子。
兩個吟子對著她笑,然後青澀的吟子鞠躬。身上發出光芒,跳出了窗外,然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花帆看到一隻海月水母,透明的身軀逐漸變得巨大,飛出去包住了仙鶴的身體,時空摺疊碾壓的力道在水母身上彈開了。
「吟子ちゃん?」花帆望著眼前熟悉的吟子嘴巴都合不起來了,她看看窗外已經看不見的水母,又看看面前的吟子。
「花帆大人操縱桿要歪掉囉。」
「啊、對、對吼!」花帆連忙專心扳住,像是想到什麼微微抬頭,「對了──吟子ちゃん。」
「嗯?」
「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
吟子望著藏在船艙架上的鶴さん,鶴さん拍著她圓圓短短的小翅膀飛下來。
「阿……鶴さん!」
小跑步,吟子張開雙手,抱緊鶴さん,猛地埋進白白的肚子。
……原來我早就決定不讓你孤單了。
不用多說,她們一起到窗戶邊看著時空的流動。
「放心吧,吟子……自己說好奇怪呢。」
吟子偷偷瞧了一眼駕駛室的花帆跟梢,忍不住輕笑。
──無論今天、明天、後天,每一天,我跟梢前輩都會幫忙吟子ちゃん找爺爺奶奶們喔!
「等你醒來……她們會來找你,時間會為你留下通道。」


【世界樹之書・補記・World tree:妻管嚴】

王國議事廳的空氣既悶又熱,官員們一邊翻閱資料、一邊互看眼色,嘴角壓低,語氣壓抑,檯面下暗潮洶湧,表面上爭先恐後朝王太女表達忠誠。
「殿下,你不能完全信任歐托穆尼公爵啊!就算是未婚妻,但是她那個女人──她太冷靜了,太沉默了!你說個話她就幫你蓋了一座購物中心,這是──這是權力擴張啊!」
「對,她心機深沉,現在的笑──」說這話的官員抱著身體像是感受到徹骨的寒意,「那是笑嗎?她以後讓你哭都不知道!你怎麼能都聽她的!?」
「……我說啊,歐托穆尼公爵那種人,不該輕信。」
「你們有注意到嗎?她從來沒說過自己真正效忠誰。」
「不只是冷靜而已,那是算計。據說她能在三秒內推估八種可能性與九種替代方案,這還像人嗎?」
「你以為她是花帆殿下的未婚妻?錯了,那是假裝成政治擺設。」
「……咳,但她笑得也太自然了點。」
「你真信啊,就是那種人最可怕!」
官員們講得天花亂墜、口乾舌燥,水都喝完了。
「哇……唉唉所以你們知道她幫我蓋購物中心的細節嗎?還有、還有,她是怎麼擴權的,你說慢一點,我想抄筆記!」花帆抱著世界樹之書,眼神閃閃發亮,「嗯嗯,所以你們也覺得她很強喔~真好,我不是唯一一個這樣覺得的人呢♡多說一點,我愛聽!」
所有官員注意,全體黑人問號。
片刻沉默後,官員低聲嘀咕:「……這麼偏袒,我們的王太女殿下,算是完蛋了啊。」
「嗯嗯,我是完蛋了。」花帆笑著點頭,認真思考後得出結論寫在書上點頭,「沒關係啦,我就喜歡這種完蛋的感覺。這一頁是……我最喜歡的陰謀♡」
那天會議之後,民間盛傳王太女是軟弱型傀儡妻管嚴。


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晃動,房間只點一盞床頭燈,偏橘黃的燈光把整個夜都照得柔軟。
花帆靠在床頭,手裡拿著會議記錄,嘴角不禁上揚。
「梢前輩,他們說你這樣幫我安排,是在搞政變耶~還說什麼歐托穆尼公爵根本是實質國王,我是……人偶喔?那我是梢前輩的扮裝娃娃吧~」
梢坐在床邊書桌整理資料,背影一動也不動。
「……」
「梢前輩?」花帆歪著頭,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
「這不是那麼可愛的事喔……花帆……你會不會覺得我……管太多了?」梢低聲問,沒有回頭。
那聲音不像往常冷靜,而是顫抖,帶著小心翼翼的害怕。
「我知道他們說什麼。我也知道我做了很多決定、干涉很多細節……有時候是我擅自的。說到底那是因為我自私吧,不想讓你累,不想讓你……受傷,只是藉口罷了……我不怕被說壞話,只是……萬一你有一天,也覺得我太多餘、覺得我太過了,我可以改……嗯!?」
花帆一秒鐘沒說話的時間,下一秒就猛地撲了過去──整個人黏在梢的背上。
「不可以改呀!!」花帆牌圍巾掛在梢身上撒嬌,做出重大宣言:「我就最喜歡你這樣~會幫我想一百步的梢前輩,會在我跌倒飛走時把我抱在懷裡的梢前輩,還有──最、最重要的,是那個讓我吃梢前輩便當的梢前輩!!」
「那是我挑食,你幫我吃……這三個重要程度不太對吧?」
「都一樣重要啦♡」
梢轉過身,終於露出笑容,那笑容卻是藏不住的甜膩。她輕輕回抱住花帆,把她按在床墊上,雙手撐著身子,看著她的眼睛。
「梢前輩這樣,花帆、花帆我會忍不住親你唷。」
害羞地扭來扭去,花帆說完就笑起來,下一秒,唇就被梢溫柔地堵住了。

隔天早上,國會廊道上流傳著幾句流言:
「王太女殿下好像昨天……被那位公爵安撫得還不錯。」
「我看她整個人滿臉幸福,果然是被操控了。」
然後,花帆就在樓上窗邊正大光明的聽見了,一邊咬著小點心,一邊跟梢說:「唉唉梢前輩,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保住你的陰謀,像是我們要不要真的演一齣奪權劇場給他們看呀~然後我可以被公主抱笑著說:『我全都聽梢前輩的♡』這樣~」
擦了擦花帆臉上的鮮奶油跟餅乾屑屑,梢嘆口氣:「乖……別添亂。」
但這個早晨的風,格外輕柔。


【設定記・群星誌・恆星篇】

百生吟子(Momose Ginko)
【Another Style: 世界裁決者】
──我想讓世人知道,我的家人,他們曾經存在過。他們的技術、溫柔與信仰……如今,輪到我來守護。

來自職人家族,沉默寡言,語氣古雅。
過去,她只是一位繼承傳統、妥善保存記憶的裁縫師。
但現在,那個曾被無數溫柔包圍、如今也想保護他人的少女──看見了那些應該被記住的事物,正一點一滴地,在命運的縫隙中悄然消失。
她懷抱著那份記憶中的愛與信念,邁步走入一個無人修補的世界。
──這一次,就換我來決定吧。不能讓任何一條線,就這樣脫落。
她拿起針線,縫合破裂的空間;
她剪開命運錯置的樣版,重新塑形與打版;
她為那個在雪山上醒來、被保護著長大的自己,親手縫製一件名為「羈絆」的外衣。
──就像曾經,有人也為她這麼做過一樣。
現在的她,也終於可以了。
可以站出來,輕輕微笑著說:「交給我來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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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原作者| 博凌 發表於 2025-10-30 08:43:13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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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氣旋:瑠璃思,故瑠璃在



世界只記得她們拯救過世界,但沒有記得她們怎麼死的。

回歸日常的午後,有時候望著周遭還感覺不真實,穿越時空像是一場夢。
王城哈斯諾索拉,瑠璃乃坐在圖書室。
周遭的書堆積得鐵證如山,像是以瑠璃乃為中心的魔法陣,但看不見裡面。
翻閱史書關於《聖女傳》與《勇者傳》,閱讀發現內容與她所經歷的真實差異──
「這裡的聖女不是她……這個名字也不是她的……」
沒有名字,只是勇者,只是聖女,歷史上的象徵符號。
書頁最後有歷代修訂紀錄,「王廷授權、教會審定」,名字被替換、抽出、打散,事件被改寫,淨火極化導致的悲劇失語之城,變成聖女與勇者討伐深淵魔獸潮犧牲的聖城。
「……如果連名字都被抹去,那我還能算是誰嗎?嗯,這是……」
瑠璃乃的手微微發抖,然後突然看到一行被偷偷劃掉又寫上的字跡。
──太失禮了吧,居然不寫上我們最可愛的名字──請各位牢記,是瑠璃ちゃん和慈ちゃん!讓全世界都為我們著迷吧♡
噗哧,小小的反抗讓人忍不住笑出聲。
「……那句話,一定是慈ちゃん偷偷寫的吧。雖然過去什麼都沒說,但其實早就……」
以前,我以為只要把慈ちゃん藏在心裡就夠了,可是記得一個人,只是靜靜守著還不夠吧,瑠璃想繼續跟她一起活著。
瑠璃乃用手指輕觸那被劃去又寫回來的塗改字跡,緊緊握住,那不止字,而是慈為她偷偷留下的、關於存在的證明。
然後,站起來。
──我不是什麼傳說的角色,只是個……想實現約定的瑠璃而已。
蓋上書本,挺著胸膛,就像那年她站在慈身旁,抬起頭的那一刻,走向當初約定之地。

騎士殿依舊高聳,門口那面鐵門斑駁依舊。
瑠璃乃慢慢走上石階,那曾經是跟慈約定「會打開箱子」的地方。
慈靠在門邊,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沒開口,只是等瑠璃乃靠近,然後慈才低聲說:「晚安,我的騎士大人要查勤嗎?還是說……你想起來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轉過身,慈笑著將手別在後面看著天空,那時候的天空陰沉沉的什麼都看不見,不像現在滿天星空,可她眼底的光卻慢慢散去。
「我騙了你、失約了,所以被詛咒懲罰,懲罰變成這樣不老不死但也從沒活過的魔女……你、你不怪我嗎?」
「……」
「……我不再是那個會痛會怕的勇者,也不是你記得的慈了。」 她像是輕聲自語,「……我只是那個從歷史裡消失,卻還留在這裡的影子。」
你應該怪我。
悄悄挪動腳步退開,慈以為瑠璃乃會質問她為什麼沒有打開箱子,為什麼沒有履行當初的「約定」。
「……慈ちゃん笨蛋。」咚地一聲,背上傳來了溫度,瑠璃乃抱住了慈,「……你都已經那麼努力回來見瑠璃,是為了我,反而是我害你。」
想聽見一絲心跳,可是緊抱著慈的身體卻是冷冰冰的,瑠璃乃也不確定慈是不是還活著。
「傷口肯定很痛吧,對不起慈ちゃん……」
「早就不痛了唷。」慈輕輕觸碰著瑠璃乃的手背,「呵呵那是你一直都那麼溫柔,所以我才覺得──不行啊,我想讓你留下來,我想讓你活下去,所以那些傷害,我來扛就好。」
可是我傷害了瑠璃ちゃん的心,明明不想讓瑠璃ちゃん傷心,可是她想起來了──最終還是傷了她的心,這樣的我還有資格跟瑠璃ちゃん站在一起嗎……?
「瑠璃知道了慈ちゃん真的很努力,不願意讓瑠璃看見你笨拙的樣子,瑠璃一直依賴慈ちゃん、相信慈ちゃん什麼都做得到,可是、可是──」
在關上箱子前,慈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那滴淚偷偷落在她的臉上。
無論是那個時候、還是這個時候,慈看起來總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游刃有餘,好像無所不能,實際上總是愛逞強、偷偷練習、不干示弱比別人努力好幾百倍、好幾千倍,然後讓瑠璃說慈ちゃん最強!!
「一直一直都是慈ちゃん握著我的手前進,無論是什麼樣的慈ちゃん,我都超喜歡、最喜歡了!」
「我沒有瑠璃ちゃん想得那麼好,我那時候……也沒有勇氣啊。」慈低頭苦笑了一下,「當年被燒死的時候我很害怕,害怕瑠璃ちゃん會看到我痛苦的樣子、超不可靠、超土氣的對吧?……偶爾我會想,可以更強一點我就可以不讓瑠璃ちゃん傷心了……對不起,我──」
「我不是你想的那麼厲害,我只是一直想……看起來厲害。」
「……瑠璃就是因為慈ちゃん一直努力帶給我勇氣,才走到這裡……」
「所以──」瑠璃乃伸出手,主動去牽慈扣住指縫,十指緊扣,「這次,換我牽你的手了。」
「這次輪到瑠璃在你最害怕的時候出現,慈ちゃん總是在我最害怕的時候挺身而出,那瑠璃現在也想在你害怕的時候……陪著你。以往都是慈ちゃん牽著瑠璃的手前進,瑠璃這次想要牽起慈ちゃん的手,輪到瑠璃支持慈ちゃん!」
慈怔愣了一下,然後感覺到──她的掌心被一點點溫熱包覆,一點一點傳來溫熱的心跳。
「這是……你的體溫?」
「嗯,是我。活著的我,現在的我。」
瑠璃乃牽著慈的手前進,輕輕拍了拍門柱,像是再次確認什麼。
「這一次,我會一直牽著你的手……我們一起面對。」
慈點點頭,兩人正推開大門,剛開一點縫隙,角落的樹叢傳來窸窸窣窣。
「唉……等、等!」
側耳傾聽,沙沙,沙沙,風吹起樹木,傳來的混亂越來越大聲。
「我們的朋友……也到了呢。」慈偏過頭,嘴角微微揚起說,「嘛這才是我們的舞台吧,It's show time!」
「──不要擠、不要擠啊你們!!!」
沙耶香蹲坐著維持頭上的秩序,還得顧著背上綴理不小心滑下來,語氣比平時高了八度。
「嗚嗚嗚、她們好感人喔──可是蹲下來惹,我就看不到了啦!」
為了找到最佳觀賞位子,姬芽、花帆與小鈴貼著沙耶香與綴理。
「大家都想看慈ちゃん與瑠璃ちゃん牽手的樣子啦!」
「慈大人跟瑠璃乃大人的線恢復連結了呢牢牢綁住,徒町好感動!」
「嗚嗚嗚慈瑠璃乃神!!」
幾個人邊喊邊挪動看瑠璃乃與慈那邊的畫面,結果花帆左腳絆倒右腳,「哇哇哇!」
「花帆!」
吟子跟梢急忙一把抱住往前倒的花帆,結果花帆拉著兩人重心一斜……三人朝前方撲倒,下一秒──
「嗚啊啊啊啊啊啊──!」
沙耶香遭遇連環人禍,慘叫一聲,整個人被連環壓倒。
「喂!等一下我還──背──著──!」
咚。
沙耶香整個人趴倒在地,背上是綴理與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感動滿滿的小鈴、花帆、姬芽,在最上頭是試圖抱住花帆的梢與吟子。
現場形成一個七人疊疊樂的姿勢──沙耶香像是擔任了情緒與秩序的最後堡壘,默默承受住了六人份的重量與突如其來的感動壓力衝擊。
「哇哇哇沙耶香ちゃん是我們的地基!不能壓壞了!」
花帆大喊一聲,大家慌慌張張地想移動,結果整組人東倒西歪,情緒與肢體糾纏得更緊,連混亂都成了一種默契。
這種場面很像千年後正要打開封印的勇者隊伍,然而沙耶香是可憐的封印。


全員集合,重整旗鼓。
門緩緩打開,空氣帶了點歲月的沉重感。
王國騎士殿裡光線幽暗,曾經這裡有一個名稱,叫作──聖域。
經過幾千年的歲月,已經不是原來的地方了,有人離開,有人卻一直守著。
獅髮、梟首、狼身、蛇尾的猲獢王雕像與旁邊的小小聖女,瑠璃乃牽著慈的手,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喊出祂的真名──
「久遠的獅心王與聖女之匣。」
轟隆,雕像的眼睛發出紅光,變換姿態,那尊高大的巨人依舊端坐中央──是祂。
久遠的獅心王,身披聖女神袍代表勇氣的萬獸之王,如今只剩下責任與形式的存在。
環繞碎光與塵霧,雙手緊握劍柄,目光堅定而空洞……明明是祂的殿堂,卻不見任何屬於祂的故事。
懷中那個早已靜默無語的「聖女之匣」彷彿是世界遺棄的遺骨,只願意成為箱子永遠的守門人。
慈瞇著眼靜靜盯著雕像,噗哧笑了。
「哇、等一下這個配色、那個角、那個鎧甲造型……金閃閃的,可真是太太太太、真是太沒有美感了耶!」慈揮出了雨刷的速度堅決否認,「雖然是我,但我在美感上絕對會給0分!」
「你太輕浮了,這世界不能靠熱情與快樂拯救。」
久遠的獅心王沒有什麼神情,聖女面具的遮擋下,只是冷冰冰的聲音、空洞又機械。
「……笑著的你們,能夠背負這千年的重,承擔信仰的餘燼嗎?」
話鋒一轉,祂的聲音輕得像祈禱,卻沉得像審判。
「可我想讓這世界,有人可以笑著活下去。因為我自己也想笑著活下去。你覺得這樣的心,太輕了嗎?那是因為你忘了心中那把鑰匙叫什麼──」
摀住胸口,慈握緊瑠璃乃的手,「Key of Like!」
瑠璃乃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止──那份笑容就像是說:「去吧,我會牽著你。」
「我喜歡的事,我喜歡的世界,我喜歡的人,我不會放棄。就算要守護,就算要燃燒,我也要燒出最美麗的花火!」
那道聲音,那道光,這樣的慈ちゃん果然是最帥、最強的慈ちゃん。
「來吧,瑠璃ちゃん!咱們就是宇宙第一、並駕齊驅──」
就算跌倒、就算俗氣,慈一直就是這樣自信滿滿的,瑠璃乃回握,「嗯嗯慈ちゃん,瑠璃我也想讓世界記得──咱們就是天下無敵、至上無比!!」
所有人呈戰鬥姿勢,掩護瑠璃乃與慈奪回聖女之匣。
「讓世界為我們著迷!!!」
久遠的獅心王看穿了意圖,祂揮舞著劍驅趕眾人,一陣巨響,空間斷裂、折疊、破碎,地面掀翻,每個人的位子被迫分開。
「這是……我們一起牽起來的世界,怎麼可以讓它散掉!」小鈴把線牽在掌心,金光穿透每個人的身上閃爍──像是一場命運的群舞,將所有人牽在一起,團結一致,不會被亂流衝散。
「做得好小鈴さん。」
「嘿嘿沙耶香師傅。」
下一秒,那些破碎的空間被釘上釘子固定,然後針線將空間縫補起來──是吟子。
「我不讓任何人的世界,被切得支離破碎……就算是空間,我也要補起來!」吟子咬緊牙,「左側空間扭曲,我來補縫!姬芽,牽制交給你了!」
「喔~快槍・多光同步射擊!」姬芽吊著鋼絲從天上跳下來,發射好幾槍,「瞄準,這次我會打中命運的缺口!」
久遠的獅心王被姬芽的攻擊分心,集中火力往她身上揮舞。
「沙耶香さん跟花帆協同,我跟綴理掩護瑠璃乃さん與慈!」
梢架起護盾,律令自她身邊而起,整個空間籠罩在她的規則之下,不會輕易崩壞。
「萬感的──Regula!」
「姬芽做得好唷。」綴理則跳起來召喚白焱,撞開揮來的劍氣,把姬芽帶走。
「花帆さん,這次我來跟你同步!」
「嗯嗯沙耶香ちゃん,我們創造前進的路吧──!」花帆笑著大喊:「就算只能短暫開花……也要綻放出世界記得的形狀──!」
「──然後,凍結在最浪漫的瞬間!」
「冰之花・謳歌浪漫!」
冰結如同盛開的花,沙耶香與花帆一起揮出的斬擊,凍結開花綻放,久遠的獅心王雙足、掌心與劍通通化為美麗的冰晶花,瑠璃乃與慈趁機搶走聖女之匣。

聖女之匣,純白聖潔紋滿了聖痕的箱子。
匣子入手的瞬間,瑠璃乃輕輕鬆了口氣,卻沒馬上開──她轉頭看向慈,慈只是朝她挑了下眉,像是說:「想打開的話,就現在。」
慈與瑠璃乃並肩站在聖女之匣前,她們雙手觸碰箱子的蓋子。
交握的掌心在出汗,不知道是誰的,心跳得很快,可是她們已經不會害怕了──一起打開。
「這就是……全部了嗎?」
箱子裡,什麼都沒有。
一直以為會看到火焰、悲傷與回憶……可裡頭只是沉靜,不論是光、是陰影、是記憶、是希望,全都沒有。
「這裡面有吟子ちゃん做的床、有棉被,還有小毯子……還有沙耶香ちゃん提供的冷暖氣,可以調節溫差,梢畫的奇怪畫、小鈴ちゃん跟花帆ちゃん貼的貼紙,箱子蓋起來的時候,也可以當飯桌。」緩緩轉頭,慈一邊低聲說,一邊望向瑠璃乃。
回想當初第一次瑠璃乃興奮介紹寶物的樣子,眉飛色舞,十分可愛,直到現在閉上眼好像都能聽見瑠璃乃帶著黏性的奶音,然後跟面前的瑠璃乃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瑠璃乃接話,「嗯嗯裡面……裡面有綴理ちゃん空間摺疊設計……我們兩個一起睡的話,也很寬敞喔……姬芽親聽到會太高興昏倒吧嘿嘿……」
牽起手,兩人十指交纏,她們牽手的瞬間世界安靜了一秒。
「只要我們記得,箱子就有意義。」
只剩下沉靜的空氣,整個世界在那瞬間安靜下來,聖女之匣從純白聖潔之箱逐漸變得色彩鮮豔的粉紅箱,畫滿各式各樣的塗鴉,蔬菜跟小花的貼紙紛飛,傳來淡淡花香與歡笑聲。
沒有特效、沒有光芒,很普通、很普通的,輕輕落在地上變回瑠璃箱。
「……如此不純,如此自私,如此……美麗。」
久遠的獅心王停止了動作,緩緩單膝下跪發出了最後的低語,身上的鎧甲逐漸黯淡。
「終於……有人,為了喜歡戰鬥了啊……呵,那就讓這個世界,記得你們的名字就夠了。」
箱子打開了,久遠的獅心王隨著箱子的轉化逐漸消失,幻化成淡淡的光芒,是慈一直都喜歡的璀璨花火,可是伸手觸碰,那又是柔和的螢光,就像是回到了她們之中。
「嗯……慈、慈ちゃん你的、身體!?」
與此同時,慈的身體逐漸虛化,瑠璃乃掌中所握住的也成為虛幻。
「啊……原來我不死,是因為──約定還沒完成嗎?呵呵現在,終於……」
約定已完成。
「我們一起打開了箱子喔,謝謝你瑠璃ちゃん。」
慈微笑著,臉上釋然。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謝幕。
慈守護瑠璃乃,終於面對自己,有勇氣打開箱子的這一刻,應該消失,走向結束。
「不可以……不可以走啊……!」瑠璃乃眼眶通紅,聲音顫抖,「瑠璃思……故瑠璃在!」
慈要消失了,瑠璃乃不接受。瑠璃乃深吸一口氣,堅定地握緊慈的手,就算是虛幻,她也不承認,拒絕讓慈就這麼走向終結。
──就算這個世界否定了慈ちゃん,只要我記得你,只要我思考著你,你就真真實實存在於我的世界裡。
「對、對,就是這個──慈ちゃん!」瑠璃乃抓住慈抱緊,堅定地說:「下一個約定──要一起活下去!」
「瑠璃思,故瑠璃在──瑠璃認為慈ちゃん存在,所以慈ちゃん存在!」
那一刻,慈即將消失,可在瑠璃乃喊出的下一秒──光芒與魔力交織,慈的身體開始發光重新具現,光芒不是耀眼的,而是穿越薄霧中的朝陽,慢慢將身體從虛幻之中勾勒出形狀,輪廓變得清晰、慢慢凝實。
光芒收束,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驚訝地張張嘴:「……咦,我又回來了?」
「……原來如此。瑠璃思,故瑠璃在嘛。那麼──瑠璃ちゃん思考著我的話,我也存在於瑠璃ちゃん的世界裡呢。」
摸著下巴,慈盯著瑠璃乃看了兩秒,然後──像個天才一樣,實際上根本沒搞懂細節,超級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露出超溫柔的笑容,「嗯!因為瑠璃ちゃん說的話,永遠都是真實的呀!」
難不成她真的是個天才!?
「那麼我思考瑠璃ちゃん,瑠璃ちゃん也存在唷。」
開心得像小狗一樣撲過來抱住瑠璃乃,慈感受的懷中的體溫,久違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我終於回來了,瑠璃ちゃん。」
「嗯慈ちゃん,歡迎回來!」


瑠璃思,故瑠璃在。
「瑠璃乃ちゃん!」
花帆揮揮手叫了瑠璃乃,夥伴們伸手招呼,慈牽起瑠璃乃,掌中的溫暖是真實。
「快點跟上喔瑠璃ちゃん,不要忘記世界要為我們著迷!」
瑠璃乃撫摸飄在身側的箱子,這不必是聖女之匣,這是──大家為我做的,用思念凝聚成的瑠璃箱。

箱子裡總是很安靜。那些會讓她發燒、耗電、昏倒的悲傷……都聽不見了。
但是偶爾她會問自己──我真的可以好好躲在箱子裡,什麼都不管嗎?如果我不開口、不安慰、不站出來……還算是「我」嗎?
然後──那天,她要起來時又被塞回去了,花帆跟沙耶香的笑容變得清晰,在箱子外兩人默默地守著。
「因為我們也想支持你啊,瑠璃乃ちゃん。」
「你不是總是支持大家嗎?這次,就讓你什麼都不管一下,好嗎?」
那一刻,瑠璃乃沉默一會,終於輕輕說:「……謝謝。」
這是認知到──允許自己只是存在,允許自己可以不堅強的安心。
「我啊,其實一直記得──箱子裡放著的是夢想與希望喔。」
其實啊,說不定,我一直一直都在思考著呢。
不管在箱子裡、在夢裡、在痛苦裡、在希望裡──只要我還在思考,我就還在這個世界上。
而只要我思考著大家,大家也一定都在。
「呀~瑠璃ちゃん大人與慈ちゃん大人,今天也很可愛呢!」姬芽搓搓手,拚命膜拜,「那個身影啊啊啊更帥、更強、更耀眼了呢……」
慈眨眼飛吻,「對,我今天也超可愛,嗚嘛♡」
「一直以來都非常感謝~」姬芽摀住心口昏倒。
瑠璃乃連忙抱起姬芽搖晃,「姬芽親振作一點啊!!!」
眾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她們走出了騎士殿,陽光從雲層照下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箱子,仍然靜靜地待在她與她們的身邊。
只需要存在在那裡就好,無論放著什麼,只要還有人記得,就會有意義。
畢竟──百寶箱盛滿了祝福!


《耀夜的花帆ちゃんIII:上升氣流》,全文完。

【世界樹之書・後記・氣旋:白晝 à la mode(ハクチューアラモード)】

瑠璃思,故瑠璃在──瑠璃認為慈ちゃん存在,所以慈ちゃん存在!
那麼我思考瑠璃ちゃん,瑠璃ちゃん也存在唷。
「不過瑠璃ちゃん……」
抱緊處理,慈湊到瑠璃乃耳邊,實際上她什麼都沒搞懂,「咦?那什麼……?瑠璃ちゃん說的是……哲學嗎?你講的哲學是啥,那個哲學可以吃嗎?」
瑠璃乃露出甜甜的笑容擦乾眼淚,「哲學(philosophy)不能吃啦,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去吃小點心。」
「耶~吃點心!好啊,原來哲學是薄脆酥皮(Filo pastry)吧!哇啊~那麼哲學就是酥酥脆脆、裡面還包奶油跟夢想的東西嗎!?」慈蹭蹭瑠璃乃的臉頰。
遠遠看見慈跟瑠璃乃抱在一起,大家圍上去,沙耶香扶起她們、小鈴提著一袋汽水糖分發,吟子則遞披肩披到兩人身上。
捏緊身上的披肩,慈環視大家的臉,「瑠璃ちゃん!還有大家一起吃哲學酥皮的話,那肯定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花帆歪了歪頭,「唉唉,哲學原來可以吃啊?」
梢掩著嘴認真道,「呵呵可以喔,吃起來像……蘋果派的味道喔?」
花帆眼睛閃閃發光,「那我要多吃一點!」
「沙耶我想要巧克力哲學蛋糕。」綴理舉手點餐。
「啊!?巧克力哲學蛋糕是啥……熔岩流心?」沙耶香捲起袖子,「我、我會努力做出喜歡的味道,我沙耶香・穆拉諾會回應你們的期待。」
打完一場戰鬥最適合的就是吃甜點撫平肚子的餓,頂著星光鋪成的銀河歸家,天漸漸亮了,眾人開始討論要吃什麼點心七嘴八舌。
走在最後排,慈慢慢靠近,幾乎貼著瑠璃乃的側腰,小小聲湊到她耳邊,吐氣拂起髮絲。
「哲學可以吃……那,戀愛也可以吃吧?」
瑠璃乃輕笑,回過頭與她額頭相貼,「嗯,可以喔。」
「唉……戀愛真的可以吃喔……?」
「是甜甜的馬卡龍跟焦糖布丁味吧,我們可以一人一半。」瑠璃乃邊說,邊牽起慈的手,像剝開糖果紙一樣慢慢地黏在一起十指緊扣。
「那我要瑠璃ちゃん餵我,我也會送到你嘴邊~要多吃一點喔!」
慈輕咬她的耳垂一下,又立刻像小貓一樣掛在她身上撒嬌,雙頰滿是期待的紅暈。
瑠璃乃輕聲補了一句:「嗯嗯和慈ちゃん一起,那一定是瑠璃最喜歡的味道喔。」


【設定記・群星誌・恆星篇】

瑠璃乃・奧沙瓦(Rurino Osawa)
【Another Style: 聖女瑠璃乃】
──瑠璃思,故瑠璃在。

不再只是沉思的觀察者,也不是被信仰所定義的容器。
她開始明白,「存在」不是他人說了算,而是自己定義的光芒。
她自由的進出箱子,與那位曾說「哲學能吃、戀愛也可以吃」的可愛神官一同,在白晝中寫下她們的信念。
「聖女」從天命變成了選擇──她選擇不再壓抑、不再逃避,選擇去愛、去信任、去同行。
瑠璃箱從避風港,重新定義為親手打造的百寶箱,承載記憶、夢想與她所珍惜的一切。
當她擁抱傷痕、填滿虛無,那個總會沒電縮成水蚤的少女,終於成為了擁有自身光芒的存在論者。
──這就是她的祈禱方式,也是,愛的方式。

慈・富吉斯馬(Megumi Fujishima)
【Another Style: 非虛構英雄 】
──哈囉慈~請多慈教~掰慈~

如果故事不合理,那就由我登場啦~讓它變得超~級~合理唷!
她是最不正經的神官,最閃亮的搞笑擔當,也是最努力偷懶的天才──
然而,在命運之火面前,她選擇為「喜歡」而戰,用生命說服這個世界。
她從聚光燈下走入真實,不再只是角色、敘事者、旁觀者,而是願意被牽起手的存在。
在面對開箱的約定之後,她重生為真實──理由與劇本通通丟到一邊,嘿~
只因為她知道,只要有人記得,只要有人相信,這樣的她就永遠不會消失。
她不是虛構的英雄,只是──想要和重要的人,一起笑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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