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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門被朝著左邊不太順暢地拉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讓眾人呆滯了數秒的皚皚白雪。 「下雪了欸……這麼大的雪感覺已經好幾年沒看到了吧?」 「好浪漫喔。」 「嗚呼!來去打雪仗囉!」 「……」 人們對這場雪抱持著各不相同的想法,而義一則是短暫回到了,那個與紅髮少年和他被變成鬼的妹妹,初次相遇的情景之中,那天,地上也積滿了厚厚一層的白雪。 仔細想來,要是沒有那次相遇,後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更不可能作為義一,於此處彌補上輩子他沒能完成的種種遺憾。 和錆兔、真菰成為摯友;和鱗瀧師父變成忘年之交;與幸福的姊姊作為師生相遇,甚至成為乾姊弟;再次見到上輩子共同對抗鬼的香奈惠和實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與那個他深深喜歡,卻直到對方的性命被奪去,也未能表明愛意的女孩,又一次重逢。 這一切,對男孩來說,一直都像是一場夢,一場他極度害怕會從中突然清醒的美夢。 然而,這是無庸置疑的現實,或許也是他們燃盡生命,消滅了所有惡鬼的報酬。 總之,義一無比珍惜自己現在身旁的一切,漸漸原諒了過去的自己,同時,這也是從前世,蔦子在他眼前死去以來,他第一次重拾了笑得發自內心的能力。 義一望著外頭肆虐著的大雪,將忍暫時放在椅子上,並將自己身上的外套穿在她身上,看著渾身酒氣地酣睡中的女孩,想到剛才她種種脫序又無厘頭的發言,男孩的嘴角上揚得過分。 他打開雨傘,像沒有重量般重新抱起了女孩,離開了居酒屋,往車站前進。 他在狂放不羈的風雪中艱難地趕路,心中卻浮現了某個不太好的預感,而這個預感也在他抵達車站後成為了現實。 時刻表上,每一班次後方都顯示著紅色的「誤點」,車站內擠滿了無法坐上車的人潮,音質糟糕的廣播說明了因大雪而導致全線停駛的現況。 義一嘆了口氣,撥通電話,通知母親自己可能會晚回家,並且也強調自己已經和忍會合,請她不用過度擔心。 接著他突然意識到忍的家人或許也因她的斷聯而感到憂心,正愁著沒有她家人的聯繫方式,女孩的手機鈴聲就恰好響起,螢幕上顯示著「香奈惠姊姊」這五個大字,而他也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 「小忍!妳怎麼都不回我訊息,不是說跟同學去喝酒嗎?妳這樣讓姊姊擔心得要死,我好不容易做完實驗又看到外面在下大雪,沒辦法馬上去找妳,妳現在到家了嗎?」 「忍睡著了,我是義一。」 「我去居酒屋接她,只不過電車停了,現在回不了家。」 面對香奈惠十足焦慮的發言,義一簡單說明了現況,算是安撫了一下對方的情緒,同時告知了她目前兩人遇到的困境。 「嗯?忍不是跟同學去喝酒嗎?她叫你去接她回家?」 「……沒有,只是她後來都沒有回我訊息,我有點擔心,所以就……」 「欸——不錯嘛,真可靠,不愧是我欽定的妹婿候補。」 「可是現在雪這麼大,感覺也沒辦法開車去接你們,我想想喔……」 香奈惠和義一的母親一樣,對他的行為給出了高度評價,雖然義一不是很明白所謂她欽定的妹婿候補到底又是甚麼意思。 而在了解了現狀之後,香奈惠也開始為他們思考起了解決辦法。 「還是,我抱著忍走回去好了,也才幾公里而已。」 「你瘋了嗎?等等小忍生病怎麼辦,她的身體一直都不算太好。」 香奈惠不留情面地駁斥著義一異想天開的提案。 「啊,還是……你等我一下喔。」 電話另一頭的香奈惠靈光一現,似乎想到了甚麼鬼點子,接著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好,我剛剛傳了一個地址到小忍的手機,你帶著她直接過去就可以了。」 「喔對了,她手機的密碼是0217,趕快去吧,掰掰。」 在聽到忍的密碼的瞬間,義一愣了一下,畢竟他自己的手機密碼也是一模一樣的四個數字。 而香奈惠的語氣中帶著一股和忍捉弄義一時如出一轍的狡黠,但現在的他也沒有照做以外的選項,於是他再次抱起女孩,往手機上的地址移動。 - 抱著忍的義一,佇立在一棟裝潢得過度張揚的建築物前。 他再三確認了手機上的地址,肯定這棟建築就是香奈惠請他們去的地方,但從招牌上的字以及其外觀,不難看出,這是一間傳說中的愛情旅館。 「……」 義一拿出手機,這才看到香奈惠掛斷電話後留下的訊息。 「既然都回不了家,那你們就在外面過一晚吧。」 「錢我已經付了,等等直接掃QR碼進房間就可以了。」 「記得注意小忍的保暖,不能讓她穿著濕衣服睡覺喔。」 「是義一弟弟的話,應該不會做出甚麼奇怪的事吧?我是很看好你的呢。」 「就這樣啦,好好享受今晚吧。」 最後還傳了一張笑得意味深長的貼圖,讓看完這些的義一徹底無言以對。 但轉念一想,也不過就是因為電車停駛不得不找個落腳的地方,其實根本就很正常。只是他剛好是跟兩情相悅的對象一起來,過夜的地方剛好是愛情旅館,促成這件事的香奈惠又剛好用著極端曖昧的態度說話,僅此,而已…… 義一本打算如此說服自己,怎料卻越想越不平靜,那句「不能讓她穿著濕衣服睡覺」的叮嚀,使他回想起一些早就被塵封的回憶,其後果就是,他的心跳頻率一去不回地飆升著。 風雪沒有要消停的跡象,忍的身體更在他手上開始發顫,義一見狀深吸了口氣,還是抱著女孩走進了感應式的大門,接著找到和香奈惠傳給他的圖片上相同的房間編號,掃描了手機上的QR碼後,房門應聲開啟,兩人順利地進入到這個他們要獨處一晚的空間。 雖說是愛情旅館,但房間整理得一塵不染,絲毫不會讓人有糟糕的聯想,反而有股溫暖安心的感覺,想必住宿費也是要價不斐。 義一將忍暫時放在床尾,接著褪下自己身上半濕的衣物,換上旅館內提供的拋棄式浴袍,從焦慮的情緒中脫離,徹底放鬆下來,讓他產生了厚重的睡意。 「義一?」 忍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轉頭一看,發現女孩正歪著頭,用迷離的眼神盯著他,接著四處打量這個陌生的空間。 「那個,電車因為雪下太大停駛了,忍的姊姊打電話過來確認妳的安全,還幫我們找到過夜的地方,所以我們現在才會在這裡,不是我把妳——」 義一難得一見地慌張,他的語速加快,急著想解釋目前狀況的成因,害怕讓女孩產生奇怪的誤會,但卻被她笑著打斷。 「好啦好啦,你不要那麼緊張!義一這麼正直又膽小,才不敢對我做甚麼奇怪的事勒……」 不知道為甚麼,女孩的語氣似乎透著一些失望。 「浴袍給我,衣服濕濕的很不舒服。」 義一接到指令,將另一件浴袍打開,遞給搖頭晃腦的女孩。 「你要去哪,坐著就好。」 東西交到女孩手上後,義一本想退回他原本站著的角落,卻被她給制止,於是他只好坐在床緣,並且轉過頭,同時將眼睛緊緊閉上。 衣物摩擦的聲音引人遐想,義一平時的冷靜此刻完全不見蹤影,哪怕他依然在強裝鎮定,但加速的心跳以及呼吸頻率,出賣了他心中早已亂成一團的事實。 「換好了。」 女孩簡單的告知讓他稍微放鬆了些,至少能夠停止想像身邊的女孩換上浴袍的畫面,因此他掉以輕心地轉過了頭。 「……!」 浴袍確實被穿在女孩身上,但左右兩邊的布料卻根本沒有拉緊,身體中線上完全沒有被遮蓋,露出底下如大理石般蒼白光滑的肌膚,以及那些對男孩來說刺激性過高的貼身衣物。 他猛地轉過頭,甚至差點扭傷脖子,但那畫面卻如同烙印一般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怎麼了,轉過來呀,我想跟義一說說話。」 女孩的語氣中充滿惡趣味,義一只能咬緊牙關回應道: 「妳先,把衣服穿好。」 「這樣不算穿好嗎?可能是我喝醉了,穿不好,義一幫我穿!」 忍見到義一如此害羞的模樣,得寸進尺地說道。 而面對這樣的要求,男孩如同木頭人般僵在原地。 「好冷喔,如果不把衣服穿好的話,我可能會感冒吧……義一覺得我感冒也沒關係嗎?」 女孩沒有打算如此輕易地放過他,而深知這點的義一,只好在做好心理準備後,轉過頭去,試著將她的浴袍穿好。 在義一將布料往中間拉緊的過程中,女孩卻默默地掉下了眼淚。 「嗚……我、我在義一的眼裡,就這麼,嗚,沒有吸引力嗎?為甚麼都到這種地方了,你還是甚麼都沒打算對我做?」 女孩酒後的情緒比高山上的天氣更變化多端,她哭得梨花帶雨,委屈地向正撇過頭幫她穿著浴袍的義一問道。 「忍很有魅力。」 男孩此刻的理性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那為甚麼你看起來這麼冷靜!」 「因為,我一直都在忍耐,很努力地忍耐。」 義一道出實話,女孩則因他的坦白而瞬間紅了臉,接著小小聲地,扭扭捏捏地對男孩說: 「那你,不要忍了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男孩的理智線繃到最緊,他的眼神不再迴避,與忍四目相望,慾望在兩人的眼眸中翻湧,房間內瀰漫著曖昧的空氣。 「我想,親親……」 忍直視著義一並說道,接著她的嘴唇開始緩緩地朝義一靠近。 男孩不是沒有想過就這麼屈服於慾望,但他很清楚,哪怕現在的忍表現出的,是平時藏起來的真心,可是倘若藉著酒勁完成初吻,在她清醒過後,想必會後悔吧。 於是他輕輕伸出手指擋在女孩的嘴唇前方並說道: 「這種事情,要交往後才可以做。」 「那我們現在就交往不就好了!反正你之前都跟我告白過了!」 女孩似乎不接受這樣的理由,她氣鼓鼓地說著,並想用蠻力逼男孩就範。 在推擠的過程中,女孩突然失去了平衡,而義一也來不及收回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兩人就這麼向床上倒去,以義一壓在女孩身上的姿勢。 這個意外,讓義一早就繃到極致的理智線「啪」地一聲,徹底斷裂。 到剛才為止,一直在上演著餓狼撲羊的戲碼,但此刻,忍才發現,義一根本是一隻披著羊皮的老虎,而這顯然為時已晚。 壓在忍身上的義一喘著粗氣,雙手分別將她纖細的手腕,緊緊扣在床墊上,眼神中的慾望泉湧而出,在女孩身上肆意流淌。 這卻讓本來積極的女孩有些退卻,對這樣陌生的義一,她產生了些許的恐懼。 正當義一打算順應自己的本能,粗暴地吻上女孩的唇時,他卻注意到她眼中,藏在慾望底下的害怕,哪怕只有分毫,也足以喚醒他被拋諸腦後的理性了。 他一拳敲在自己的下巴上,大腦在頭蓋骨中震盪的感覺,讓他再次奪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 「你幹嘛打自己!?」 女孩被他的行為嚇了一跳,不解地問道。 「沒事,只是,我還沒有好好告白,所以不能做這種事。」 聽到他的回答,女孩也稍微從酒精的影響中脫離,並對剛剛自己的暴走行為感到無地自容,而原先充滿激情的慾望,也在聽到義一是如何珍惜這段關係後,昇華成了更加溫暖的情感。 「嗯……」 她轉過頭,蜷曲著身體躺在雙人床的邊緣,做出如此大膽的邀約卻依然被拒絕,讓她有些難以面對身旁的男孩。 但男孩沒有讓她一個人承受這樣的難堪,他一把將女孩拉到自己懷中,讓女孩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讓他的心跳作為他深深喜歡著她的證據,毫不掩飾地傳遞過去。 「你為甚麼會來居酒屋找我?」 女孩明知故問。 「因為我擔心妳到沒有辦法在家繼續待下去。」 男孩的回答則超出了她的預期,他似乎真的在跟忍的相處中逐漸學會,如何精確地表達自己心中所想。 而這答案也使女孩再也無法克制,她迅速轉過身,如小鳥啄食般,在義一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妳……!」 被偷襲成功的義一瞪大眼睛看著女孩,她卻將頭埋進男孩的胸膛,藉此逃避他的視線,並以蚊子振翅般的聲音咕噥道: 「臉頰的話,不算啦……」 義一感受著女孩柔軟的唇在臉上留下的餘韻,害羞得接不上話,只好以將女孩緊緊擁入懷中的行為作為回應。 越界了的兩人,在這曖昧的氛圍中,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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