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水是在午前發生的。
距離第一道宮縮已過了好幾個時辰,胡蝶忍強撐著身體,配合著每一次收縮調整呼吸。直到那一下,她感到體內一股暖流洩出,濕熱迅速擴散了下半身的布料。
「……破水了。」她低聲說,聲音裡卻沒有慌亂。 產婆立刻前來查看,確認之後神色愈發凝重,「時間可能會拉得比較長。她現在的進展很慢,身體狀況也……」
她沒說完,但義勇聽懂了。他只站在忍身邊,眼神沒有一刻離開。
此刻的胡蝶忍,額角已濕,蒼白的臉色中透出一種堅毅。她並不呻吟,也不大聲喊痛,反而是眉頭深鎖,牙關緊咬,把所有的痛楚都吞進體內。那不是逞強,而是她一貫的樣子。
到了午後,宮縮變得頻繁,且明顯劇烈。
「啊……!」她終於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低鳴,身體微微蜷縮,手緊緊抓住被褥。
義勇立刻俯身握住她的手,輕聲地、急促地:「妳還好嗎?要不要……」 她搖頭,額上滑下一滴汗,「我……撐得住。」
但她的身體早就快到極限。她的肺早已不比常人,喘息時氣音微弱、呼吸急促,時不時咳上幾聲,聲音都發顫了。 「產婦開始喘不過氣來了。」產婆皺眉,「快幫她調整姿勢,靠起來——不行,太虛了,得扶住背——」
義勇立刻照做,一手環在她背後,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輕輕撫著她的肩,像在安撫,也像在穩住一顆搖搖欲墜的命。
胡蝶忍努力睜著眼,視線模糊地看著義勇,「對不起……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要說這種話。」義勇的聲音哽住了,他低頭貼著她的額,「妳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又一陣劇痛襲來,像刀從體內深處一寸寸地扭動,她幾乎要咬破唇。小葵趕緊遞上濕帕擦她的臉,香奈乎則握住她另一隻手,聲音都在顫:「姊姊……加油……妳真的很堅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天色從午後的明亮,漸漸黯淡。
外頭下起了細雨,風聲穿過走廊,帶來秋夜的寒涼。
蝶屋裡,每個人都屏氣凝神,燈火始終未滅。 忍的意識開始模糊,數次昏沉之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快被撕裂。她不再有力氣說話,連呻吟也變得細微。
「再不生出來,她會撐不住的……」產婆終於咬牙開口,手中拿著藥粉包,低聲對義勇說:「我們得準備後手,若真的不行,要先保大人……」
「不。」
那聲音來自忍,沙啞而堅定。 「不要準備什麼後手,我要……自己生下來。」她睜開眼,聲音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意志。
產婆看著她良久,終於低頭:「……好。」
義勇扶著她,額頭緊貼著她的臉,「我在這裡……別怕……」 忍微微一笑,氣音細弱:「我知道……」
又一波劇痛襲來,這一次,身體開始有了變化。
「開全了!」產婆驚呼,「準備迎接嬰兒,快!」
屋內動作加快。潔淨的布巾、熱水、草藥粉、剪刀——所有早已準備好的物品迅速就定位。
「來,忍小姐,聽我指令……一、二、三……用力!」 胡蝶忍咬緊牙關,鼓起最後一絲力氣。她的眼角淚水滑落,那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撐太久了。
「再一次!深呼吸,用力!」
義勇在她耳邊低聲鼓勵,不停地說:「妳可以的,我知道妳可以……」
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從清晨打到深夜,從她一個人忍耐,到全屋的人屏息等待。
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聲低鳴,彷彿都在與命爭奪那小小的一線生機。
直到那聲啼哭響起前的最後一刻,她睜開了眼,望向義勇——
「你要記得我現在的樣子。」她低聲說,聲音沙啞而平靜。 義勇含淚點頭,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了,「我會。永遠記得。」 然後,她閉上眼,咬牙迎向最後的波濤。
本文最後由 小実 於 2025-9-16 00: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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