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唱歌的海妖 [G] （8/16 更新第49章）

隔天起了個大早，6點就起床前往隔壁的神社參拜。

昨日天色太暗看不清神社裡面，今天走進去只覺得很寧靜很美。
或許之前說過了，但我真的非常喜歡偏僻荒涼又沒人的地方。

又在参道上駐足欣賞銀杏葉後，右拐進小徑去宮司家的御守授與所祈求御守。
才剛轉身就撞到人，我可以非常肯定上一秒這裡沒有任何除了我以外的人。
捂著額頭後退一步發現是人魚後覺得很合理，我沒什麼需要補充的了。

「你怎麼在這？」知道這樣問很蠢，但我還是問了。

『我要像夢裡那樣把御守交給信使呀。』人魚的笑容和背後的陽光一樣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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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從人魚手中接過御守後，看著跟夢境有點像又不太像的場景和御守，我陷入了混亂的既視感。

似乎看出我的窘境的人魚開口說，『信使不用糾結了，像或不像都只是一種象徵性而已，你只要清楚現在這個當下，你在這裡就好了。』

前半句關於象徵性的部分對我來說有點難懂，不過後半句倒是一聽就了然於心。

「那麼在離開之前，再陪我去山裡走走？」我提出邀請。

『當然。』看著人魚健步走上斜坡的背影，我知道人魚永遠不會拒絕我。

「哇，原來白天的山上長這樣嗎？視野清晰多了！」環顧四周一圈，仍然難以置信自己昨天居然在天色全暗後成功從山裡走出來。
白天的山和晚上的山完全是不同的山。
這裡白天和黑夜的氛圍簡直是光譜的兩端，判若兩山。

「雖然現在光線明亮，雨停了腳下的石頭不再濕滑、泥地乾爽，但我還是最喜歡昨天下雨起霧的感覺，朦朧的光線和氣氛一次到位。」我又按了幾次快門補充道，「不過下雨很難拍照倒是個缺點，對我來說大概是唯一的缺點。」但我又很愛在雨天時出門拍照。

『信使昨天堅持上山就是為自己作出選擇了喔。』人魚將滑落的髮絲撥到耳後，抬頭對我輕笑。

「如果昨天沒有你在，就算我再想也不敢獨自貿然上山。」

眼看人魚正要開口，我馬上搶答，「我知道你大概又要說『只要你想，我就會出現在你心裡』，我知道你一定會，但像昨天情況如此險峻而你又沒有實際陪在我身邊，我會恐懼得忘記呼吸。」

闔上鏡頭蓋後我看了人魚一眼繼續說，「我知道有其他人可以不需要物理陪伴，只是保持連結就可以戰勝恐懼。那個境界太高，我回去還要多練才有機會變成那樣。當然我也不是什麼都需要陪伴，不過像昨天那樣險峻的情況，我唯獨需要陪伴才不至於一個人迷失在山上。」

只見人魚露出無奈的微笑，『所以需要陪伴只因為信使是路癡的關係嗎？』

我點點頭答道，「對啊，這種需要探險或認路的場合我通常都會以失敗告終，就算我手上有定位導航也是。」

看了人魚一眼又補充道，「我知道一定有人可以靠連結就找到出口，除非在我心裡的你可以直接告訴我該往哪個方向走，否則每逢這種時刻我的注意力和理智都會被恐懼所吞噬，不會有絲毫心力去一一感應方向。」

『Hmm，』只見人魚側頭思考，『就算那種時候我在信使心裡直接告訴你正確的方向，信使會聽得見嗎？大部分時候的信使都會緊張得什麼都聽不見吧？所以信使要先練習如何消除緊張才能清楚聽見喔。』

「難道不能像內建耳機或通訊頻道那樣直接讓我聽見嗎？」眼底燃起一絲希望。

人魚像想起什麼般輕笑，『當然有這種最輕鬆的方法，只是我希望信使可以多練習如何消除緊張。信使一天至少有16小時都感到緊張吧，毫無緣由的。現在多覺知每一個當下，就少一點被緊張和恐懼蒙蔽心智。』

「好啦好啦，」的確長期處在緊張的狀態是我一直都想解決的煩惱，「我試試看就是了。」

低估了假日的人潮，從鄉下搭車回到大都市，一出站準備去搭機捷時被人潮嚇到呆滯了5秒。

好不容易穿越重重人牆後準備購票時發現要搭上12:37的機捷有點太趕，但13:00的車次不在我的計畫內。
可惡，但我真的想去尿尿所以只好買了13:00班次的車票。

結果抵達機場後發現13:00班次的時間剛剛好，不然太早到機場很無聊。

此時人魚突然現身走在我身側，『看嘛信使，不用緊張，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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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去隨即馬不停蹄地開始收拾，又像是一次的搬家。
想帶的東西太多，但礙於空間有限，只能下意識挑選我最想帶去的，排在後面的只能留待下次。

坐在靠窗三人座位的中間，靠窗座位沒人所以我得以自由的窺看窗外。
窗外都是黑壓壓一片，除了機翼的航行燈外什麼都看不見。

某次轉頭時發現窗戶上倒映著人魚的身影，經歷過湖中倒影後我已經不會感到太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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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走出機場甫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只能牙關打顫地縮成一團擠出這兩個字。

只見穿著一件薄長袖的人魚側身看我，『有嗎，信使不覺得很涼快嗎？』

「一點都沒有，我現在又餓又冷，接下來還要調時差…」我需要暖氣和熱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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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潮濕地區遷往乾燥地區，好像開始懂得欣賞潮濕的好了？

身處潮濕地區如此多年，手指指尖都不曾在冬天裂開過，結果一到這裡馬上指尖脫皮掉屑，Touch ID直接用不了。

還有這裡居然乾到讓人想半夜起來喝水。
難怪驚悚電影裡的主角都會半夜起來喝水再看到不該看的，原來電影演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乾燥還是有好處的。
像是把衣服晾在衣櫃裡面陰乾，兩天之內衣服就乾了。

這對身處潮濕地區多年又經常碰上雨天和冬季時衣服曬不乾且潮濕有霉味的我來說，簡直是奇蹟。
這一定是奇蹟，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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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也來一個月了，有什麼想跟我分享的嗎？』人魚在等紅燈的時候一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正在把玩掛在後照鏡上的御守，御守的鈴鐺叮噹作響。

「I know it's such a cliché but 一個月真的過得很快。」敞開的行李箱攤在地上半個月才終於捨得去收拾整理。

「日子聽起來很閒，但實際上有點忙碌。屬於自己的空間和時間被切得零碎，還有可以自己料理三餐的機會變多了，也越來越能掌握每次採買食材的分量。」我停頓一下又說，「也因為自己下廚的次數變多了，所以時常切到手或劃傷手，很常後知後覺才發現手上多了新的傷口。每次擠檸檬汁時只要碰到傷口都痛到以為需要截肢。」

「所以請教我成為一個很厲害用刀的人，我想要master skill切菜！」

『信使不覺得碰到檸檬汁的傷口都好得特別快嗎？』人魚側頭瞥了我一眼。

我半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如果讓傷口好很快卻需要經歷截肢般的疼痛，那先不用，請用一般的速度癒合就好了。」

坐在駕駛座的人魚莞爾，『哈哈哈，那回去就先從怎麼握刀開始吧。』

很常遇到早上開始細數今日待辦事項時發現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我總是擔心自己太慢會來不及完成，常常讓自己陷入焦慮和煩躁的迴圈中。
明明沒有人催促我，但我總是害怕完成得太晚或擔心浪費時間，完全忘記自己現在非常安全，不需要擔憂任何事情。

『信使完全不需要擔心喔，你只要有意識就不是浪費時間。從現在開始無論是做多小的事情，隨時與你的自由意志對齊，去確認你做的每一個決定是你真的想做的，還是你又無意識的開啟了自由意志的自動導航模式。』人魚低頭咀嚼淋上檸檬汁和楓糖漿調配成醬汁的冬粉，咀嚼吞嚥後又說，『信使第一次玩隻狼的時候也迷路了3小時還是找不到去觀月望樓找九郎的路呀，這也不是在浪費時間喔。』

聞言我大聲反駁，「這就是在浪費時間啊，後來再跑一次發現15分鐘不到…」

人魚抬頭看向我，笑著輕聲說，『即使如此，那些時間也沒有被浪費喔。信使之後為了順利找到路，不是還去看了別人都怎麼玩的影片了？那個5小時的遊戲影片，信使不是當作電影看了很多次嗎？這也是一種收獲呀。』

「也是啦，」我垂下眼小聲道，「不過那個5小時的影片沒有把全部路線都收錄和剪輯進去，之前試過照著裡面的路線走但發現少了一段，導致我在遊戲裡面不知所措結果又死了，所以我現在的新歡是14.5小時的另一支全收錄的影片。」

『那也很好呀，信使每次玩之前先看過這支影片，就不會那麼容易迷路了。』說完人魚站起身收拾碗盤至洗手槽，『這道新料理感覺很適合夏天喔，清爽又酸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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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人魚出發到商場採買，走過冷凍區時原本漆黑的透明玻璃櫃內突然亮起燈來，經過下一排冷凍櫃時也是同樣的狀況。

我驚喜地轉過頭問人魚，「這個，是因為我們經過才亮的嗎？」

『Mm-hmm.』人魚笑著瞇起眼睛看我。

「Wow，這裡的冷凍櫃居然有感應式的燈！」我驚訝得不小心抬高了音量，像個鄉巴佬似的覺得新奇。

人魚聞言低笑出聲，『的確信使從小到大都沒看過有感應燈的冷凍櫃呢，信使很喜歡嗎？』

「蠻喜歡的啊，感覺沒什麼人經過的時候多少能省到一點電。」我拿了兩包冷凍野生藍莓又關上櫃門，「我現在有時候出門就算在室內也會戴墨鏡，不然真的快瞎了，太亮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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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家馬上來玩剛剛買的積木，玩了幾輪發現最高能疊到35層。

走去廚房幫泡好的茶加上生蜂蜜，結果轉身把罐子收好時長袖卡到杯緣打翻了茶。

「Nooooooooo！」茶全部灑出來了，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

人魚聞聲從房間探出頭來，『信使還好嗎？』

「不好，我打翻了茶，剛剛加進去的生蜂蜜都沒了…」開始有點難以原諒剛剛的自己了。

人魚站起身走到廚房，打開櫥櫃拿出茶包，『再泡一杯就好啦，事情做不好，我們就把它做到對為止。』

「可是我剛剛浪費了兩包茶包和生蜂蜜…」我仍然難辭其咎。

『只要有學到教訓就不是浪費，這樣信使就知道下次別把東西放在邊緣處了。』我側頭看向人魚把包裝撕開，取出茶包，倒入熱水。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但我難以接受自己居然會犯這種失誤…」我依舊難掩自責。

人魚把加了生蜂蜜的茶遞給我，笑容和煦得像冬日的暖陽，『宇宙讓每件事情發生都是有原因的，說不定就是要讓你知道要接受自己是會犯錯的人。』

『信使這麼喜歡蜘蛛，難道沒有想把蜘蛛捉回來養的念頭嗎？』人魚邊夾起壓力鍋裡的蒸馬鈴薯邊問。

「念頭當然很常有，尤其是看到可愛小蜘蛛的時候。」我邊整理桌面讓人魚把午餐端上桌邊說，「但蜘蛛突然被捉回來一定很不適應和不習慣吧，這樣牠就不是自由的了…我希望牠自由和快樂。」語畢我震驚地抬頭看向剛入座的人魚，「等等，原來喜歡一個人會希望對方是自由快樂的，是這種感覺嗎？沒想到是蜘蛛讓我領悟這個道理。」

人魚輕輕搗碎馬鈴薯，吃了一口，『這樣也很好啊，用蜘蛛來讓信使領悟這個道理，豈不是更有體認的感覺了嗎？』

我往馬鈴薯泥淋上一點楓糖漿和撒上卡宴辣椒粉，「的確，我都會非常認真看待跟蜘蛛有關的任何事情。題外話，這個組合搭配起來很好吃。」我把碗稍稍往人魚的方向推了推。

只見人魚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點點頭道，『好吃，加了卡宴辣椒粉很提味，也有楓糖漿帶點焦糖的味道。』

「對吧對吧，現在覺得蒸馬鈴薯比水煮馬鈴薯好吃多了。」我又吃了一口。

『哈哈哈哈，別急著否定過去的自己呀，信使之前也吃得很開心的。』人魚淺笑著抬眼看我。

「現在的新歡是蒸馬鈴薯，不過說到吃得很開心，我前陣子才連續兩次食物中毒。持續乾嘔和胃痙攣真的讓我生不如死，兩次的主食都是馬鈴薯，導致我有一段時間對馬鈴薯很有陰影。」

人魚輕輕轉動桌上的地球儀，『信使食物中毒之後每次削馬鈴薯時都會很認真檢查是否有發芽或不尋常的跡象，很棒喔。因為有了那樣的體驗而學到了一件事情。』

『我有看到信使明明已經快吐出來了，衝到馬桶掀開馬桶蓋時卻因為覺得跟馬桶距離太近了很不衛生，又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哈哈哈哈哈！』人魚非常不給面子的笑超大聲。

「喂～我那時候真的覺得很不衛生啊，瞬間就吐不出來了。」可惡，人魚笑得太猖狂了。

『哈哈哈，我知道呀，』人魚直起身體拭淚，『信使沒吃馬鈴薯的那段期間，也發現了煮完米拉麵後馬上過冷水，麵條才不會黏在一起的新做法呀。」

「的確，那個方法簡直是game changer，麵變得好吃多了。」現在回想之前的自己都可以把糊成一團的麵吃掉，有點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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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第3個如何切石榴的教學影片後，我也成功切開了石榴。
除了有些不小心滾到烤箱底下很難取出以外，過程都還算順利。

「我想吃石榴很久了，一直礙於不會切所以從來沒吃過。現在試過了覺得還行嘛，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Mm-hmm，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喔。』人魚接過放著石榴的保鮮盒，準備開吃。

我從櫥櫃裡拿出之前在IKEA買的一整包兒童餐具，挑了一支粉色的湯匙洗了再遞給人魚。

「哼哼，之前一直沒有可以帶出門方便使用的餐具，果然買這包兒童餐具是對的。」

人魚拿著可愛的粉色湯匙吃得優雅，『信使的木湯匙太深了，不太適合湯以外的食物，我喜歡這個小湯匙。』

「我發現加了生蜂蜜超好吃的耶，你也可以加加看，如果你覺得酸的話。」我把生蜂蜜放在我們中間方便拿取。

中午烤了薯條，為了更有效通風散熱，我把門打開10秒鐘。

沒想到瞬間飛進了兩隻蒼蠅，趕快又把門打開想把牠們請出去，結果又再飛進另外兩隻蒼蠅。
所以有了現在這個我拿著塑膠袋撲蒼蠅的畫面。

好累。
跑來跑去、跳上跳下真的好累。
暫且把塑膠袋擱置一旁，我倒在房間地板上開始思考要怎麼辦。

『信使還好嗎？』耳邊傳來人魚的聲音卻不見蹤影。

「不好，我是蒼蠅。」說出這句話的我絲毫沒想過10分鐘後居然會一語成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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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用塑膠袋捉到一隻了，另一隻黏在紗窗上不想離開。

提著塑膠袋衝到門口開門出去，擔心又有蒼蠅飛進來遂火速關門。
甩了甩袋子發現蒼蠅還未飛出來，於是乾脆把袋子打開，「你趕快回家啦，你回家之後我也要回家了。」

等等，回家？
我猛地回頭看向鎖上的門，再拍了拍身上所有的口袋…捉到蒼蠅的喜悅讓我沒有帶上鑰匙就出門了，還親手關上了門。

再次把塑膠袋擱置一旁，我抱著可能比蜘蛛絲還要細的一線希望扭動門把，毫無疑問打不開。
我也嘗試隔著門叫Siri，隔音太好了Siri根本聽不見。
走投無路之下甚至嘗試敲門，但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要是真的有人從裡面幫我開門，我還不一定敢進去。

杵在門口左思右想，方才匆匆出門前瞥了一眼時間，14:15。
至少要撐到19:45才能獲救，但太久了，這裡日夜溫差大且我身上的衣服沒厚到能讓我在戶外吹風5小時。

於是開始打量家裡朝外的三扇窗戶，首先廚房窗戶不可能，窗戶偏高我不可能翻得上去，就算翻進去了也勢必弄倒一堆瓶瓶罐罐。

雜物間條件優秀但窗戶上鎖了所以也不用多想。

看來只剩下臥室了，我走到臥室，跟那隻被困在紗窗和玻璃窗之間的蒼蠅面面相覷。
方才無意識說出的「我是蒼蠅」，沒想到宇宙馬上就幫我實現了。

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那隻蒼蠅，牠只隔著一片紗窗就可以回到外界，這麼近，那麼遠。
我只隔著一扇窗、一扇門就可以回到屋內，so close yet so far.

徒勞地推不動另一邊的玻璃窗才遲來的發現，只有單邊窗戶可以移動，另一邊則是鑲死在窗框上的。
我之前一直以為兩邊窗戶和紗窗都是可以左右移動的…

花了10秒再次振作起來，又走到門前細細打量。
門就一塊木板，把門砸出一個洞就可以進去了，而且我知道哪裡有工具。

只用0.1秒的時間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麼做的代價太大了，不只今晚家裡門戶大開，我也難以跟房東解釋為什麼門變成這樣。
順帶一提，門被卸下來的故事會讓我想起《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的男主角。

好了好了，是時候該動腦了。
紗窗如果可以卸下來的話，我就可以從臥室窗口爬進去。
前提是要卸得下來啊，剛剛試著把紗窗框從超細溝槽挖出來，用力得指甲都快掉了但紗窗框只被拉開了一點點又恢復原狀。

又退一步思考為了爬進屋內需要犧牲8根指頭的指甲是否值得。
會流血而且指甲高機率斷掉耶，我還是乾脆等到19:45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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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3分鐘蓄滿體力後再戰紗窗，秉持著紗窗破洞總好過門破洞的想法，我把手指集中在框的中間施力，可以拉開的範圍蠻大的耶！
打鐵趁熱，我在被拉開的縫隙裡伸進剩下的手指，再上下用力扯出卡進溝槽裡的卡榫。

呼，終於把紗窗卸下來了。
接下來只要爬進去就好了吧，我稍微把遮光簾往上拉，第一次用這種角度看自己的臥室。
床就近在咫尺。

後退兩步再一口氣往上跳，雙臂抵在窗框上撐住身體。
以上都沒有問題，但其實窗戶的高度對我來說頗有難度，有點進退兩難的我還是先退了下來。

想起手機就在餐桌上，我從窗外成功喚醒了Siri，請Siri幫我打電話時卻聽不清楚繁文縟節裡Siri是否正確唸出了我方才說的人名。
開始後悔把Siri的語言設定成日文，緊急狀況時根本用不了，Siri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到了，除了最關鍵的人名以外。

算了，已經成功了一半，不可能這時候放棄。
深吸一口氣，我又跳了一次，這次才是真·成功了一半，因為我現在掛在窗戶上，身體在臥室內和戶外各佔一半。

可惡，我真的動不了了，手臂已經沒力了。
只能像毛毛蟲那樣蠕動著身軀，在快掉到地上時撐住床面，涼鞋也掉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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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自己的力量進到屋內了！
第一件事是把家裡所有的窗戶都上鎖，如果連我都能闖入的話，其他人一定也可以。
第二件事是帶上鑰匙出去把紗窗重新裝上，再把剛剛的塑膠袋拿進來。

洗完澡把剛才的衣服都拿去洗後，我開了一包無麩質餅乾決定好好犒賞自己。

放空機械式咀嚼10分鐘後，我看見人魚從浴室現身。

『信使還好嗎？』人魚拉開我面前的椅子坐下。

我仍舊放空咀嚼，「我剛剛被自己鎖在門外，又自己翻進屋內了。」

『我有看到喔，信使在門外絞盡腦汁的樣子。』

「那你為什麼不——」

人魚打斷我的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信使會問為什麼不開門給你就好，只是扭動門把而已如此簡單的事情。我只能在信使面臨生命危險時出手相助，以剛才的狀況來看，信使就算待在戶外5小時也不會有問題的。』

「好吧，的確是還沒到生命危險的程度。」我仍舊在咀嚼。

『那信使經歷過剛剛的事情，有什麼想法或心得想分享嗎？』

「掛在窗台上進退兩難時我覺得我好像該練手臂了，核心說不定也要一起練。第二是我深深體認到了要謹言慎行，雖然這個心得聽起來很像寓言故事，但是真的，說出口的話都有力量，代表了這個人的想法。所以我剛才當了一小時的蒼蠅。」

「噢，還有，When God closes a door, he must open another window. 這句話居然是真的！」[1]

人魚聽完之後露出微笑，『好難得聽到信使說出這番言論呢，感覺有好好上了一門課。』瞄了一眼正在無意識進食的我，頓了頓又說，『信使再多吃一片都會不舒服喔。』

「我知道，但我停不下來。剛剛的事件給了我不小的刺激，我試圖拿一堆餅乾填補身心受到的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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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睡前因為吃太多餅乾導致肚子不舒服而躺在地上哀哀叫的我。

『I've told you…』

「What's happened has happened.」[2] 即使肚子痛還是要玩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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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hen God closes a door, he must open another window.：來自英文諺語「當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同時會幫你開一扇窗。」

[2] 最後兩句英文台詞出自電影《天能 Tenet》。

冰箱最近開始發出奇怪的聲音，從一開始的瞬間爆破聲到現在難以言喻的輪子輾過木板的聲音。

半夜聽到敲門聲被驚醒，心想這狀況不管是出去查看或是繼續裝睡都一樣恐怖，那還是出去看看好了。

不太確定聲源來自冰箱抑或是冰箱正上方的櫥櫃，前者查看無果後我搬了椅子站上去鼓起勇氣打開櫥櫃的門。

就著小夜燈微弱的光線跟櫥櫃裡的東西四目相接時真的讓我的心臟從嘴巴跳出來，有個長髮的東西蜷縮在裡面，在我們對視後笑彎了眼睛。

OK，越來越恐怖，我還是原地登出人生吧。

本能往後退時才發現自己站在椅子上，準備摔下去時櫥櫃裡的東西伸出手拉住了我。
冰冷又黏膩的觸感讓我不合時宜地想起我已經沒有第二顆心臟可以從嘴巴跳出來了。

櫥櫃裡的東西為了拉住我而有半個身體探出來，雖然光線微弱但我看出來這是縮小版的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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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在櫃子裡面發出敲擊聲嗎？」好累，突然好想回去倒頭就睡。

只見人魚縮回去櫃子裡喬了個舒服的姿勢，『信使的冰箱的確出了點問題，要多加留意喔。』說完有點不自然地挪動身體試圖遮掩身後的什麼。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櫃子裡面？」瞬間睡意全無，我好想知道人魚為什麼會出現在櫃子裡。

『信使不知道厨子[1]都置放重要物品嗎？我出現在厨子裡也很正常吧？』

「伏魔御厨子？這是收納櫃，不是厨子。但如果是象徵性的話的確就是沒錯。」我想了一下又說，「你有如此多地方可以出現甚至是我床邊，為什麼偏偏選擇櫥櫃？」

『直接出現在信使床邊告訴你冰箱狀況有異也太無聊了吧，那樣信使才不會正視這個問題呢。就是要讓信使自行去探索後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啊。』

「聽你在放屁，把我的腎上腺素還來。」瞥了人魚一眼發現他嘴角紅紅的，再看了一下剛剛被人魚拉住的手臂也沾黏了紅色的液體，我好像漸漸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扶了一下額頭開口說，「你身後藏著的該不會是冷凍火龍果的包裝袋吧？冷凍太硬的關係所以你發出敲擊聲是因為要把它們敲碎？剛剛另一聲跟敲擊聲迴異的撞擊聲是因為夾鏈袋太難開了所以在櫃子裡撞到手肘？」想起剛剛人魚手中濕滑黏膩的觸感又補充道，「你先出來吧，沒意外的話裡面應該都是火龍果的汁液和水珠。」

人魚興高采烈地跳下來後，果不其然裡面有一袋空了的冷凍火龍果，櫃子底部有些火龍果汁液隨著人魚往下跳而漏出來。

這個畫面又給了我滿滿的既視感，之前在看隻狼公式美術集的時候有一格是門被打開、裡面空無一物且內部和階梯上皆有乾涸血跡的厨子圖像[2]，每次看都會不禁想像究竟是流著血的人打開了厨子的門抑或是厨子裡被供奉的東西流著血打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想想如果上面乾涸的是火龍果汁液，那就完全一點都不恐怖了。

恢復正常身高的人魚站在我身側碰了碰我的肩膀，『信使不問我為什麼選冷凍火龍果嗎？』

其實沒什麼好問的，因為冷凍庫裡只有冷凍藍莓和火龍果。
但拗不過人魚眼底興奮的光，我勉為其難開口，「為什麼？」

『因為我沒吃過冷凍火龍果覺得很新奇，而且這是離櫃子最靠近的東西了！』人魚興奮得像個孩子。

這包火龍果就放在冷凍庫門邊，的確是個方便拿取的位置。
但這個說法聽起來像是人魚先進到櫃子裡再出來拿取食物，還說了『最靠近』…

腦內突然出現人魚用雙腳抵住櫃子內部再以倒掛的方式去打開冷凍庫的門取出火龍果的畫面。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半夜起來看到這畫面，心臟來不及跳出嘴巴就已經停止跳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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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厨子：在佛教傳入日本之後，厨子作為存放佛像、佛舍利、經文和牌位等重要物品的盒子而廣為流傳。厨子是用來存放重要物品的盒子，是一個擁有靈性、可以寄託靈魂的特殊盒子。

[2] 隻狼遊戲內的厨子圖像

週末跟人魚去離家有段距離的地方爬山，對我來說是山但對outdoor的人來說那只是森林中的小步道而已吧。

上坡很陡，爬起來很喘；下坡也很陡，走起來沒問題但我的膝蓋有點問題。
耗時一個半小時，這中間數不清多少次我想直接躺在地上打算先睡一覺再說。

但即使再累再喘，想到最近在思考的關於對生命的愛與慈悲的問題，還是想問問人魚。

「如果就算只是幫助了一隻小蟲脫離困境，在我離開時靈魂會記起這個善，那如果我曾經傷害過很多小蟲呢？我離開時靈魂也會記起那份重量嗎？」

人魚轉過身面朝我，以倒退著走的方式前進，『那就要看信使說的傷害是對那個當下的你來說是唯一的選擇嗎？還是只是當下的一時興起呢？」

「後者…」突然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每次都越想越愧疚，「那在after life的時候我需要接受審判或贖罪嗎？但老實說因為我實在太後悔了，不用等到after life我就在贖罪了。」

『那就welcome to the after life？』[1]人魚依舊笑得溫柔，『生而為人可貴的地方在於人類可以靠自由意志和行動去創造自己想要的體驗。當時的信使無意識地創造了那樣的體驗，而後來的信使意識到慈悲的存在，決定不再創造那樣的體驗，這樣也很好，不是嗎？』

人魚看了一眼跑過我們奔向飼主的大型犬，停頓一下又繼續說，『說贖罪有點太沉重了，不如說是引以為戒？信使有過那樣的體驗，覺得感受不好遂不再進行。不再創造那樣的體驗，也是一種體驗不是嗎？信使不需要用一輩子去贖罪，但可以用一輩子去記得這個，你們人類或許會稱之為『教訓』的體驗。每當又有機會的時候，信使會馬上記起這個感受，也會馬上瞭然你已經再也不需要去經歷這個體驗了。』

Wow，好溫柔的一席話，眼眶熱熱的，心癢癢的，像有蝴蝶在裡面搧動翅膀似的。

『信使快看，那邊有蜂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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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一下信使上次問的，對萬物抱持慈悲時，別忘了也要對自己慈悲喔。一直背著過去的包袱只會讓你覺得每天都在贖罪而已。』人魚邊走邊說，飄逸的長髮隨著身體的律動搖擺。

趁著週末再次跟人魚一起到上週去的地方爬山，這次是逆行。
就在我以為這次怎麼走得如此順又不費力時——

『我們要調頭喔，不是這條。』人魚側頭看我，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那樣。

「Wait, what？走錯路了嗎？」才剛走下了一個超陡斜坡就聽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感覺有點站不穩了，我需要緩緩。

『因為想看看這下面的風景，所以就走走看了。用信使的話來說應該算是走錯路喔？』人魚一臉愜意地站在我身後說。

「你要是想看可以叫我在上面等你，你走下來看啊！」我胡亂吹散腳邊的蒲公英邊說，「你剛剛不是才說要對自己慈悲？你怎麼不對我慈悲一點？」

『宇宙沒有偶然，這也是宇宙的安排呀。』

「那也是宇宙來安排呀，為什麼是你安排？」想到等等要爬上超陡的坡就厭世。

『我也是宇宙的一部分喔。信使現在只是暫時忘記了而已，信使當初可是用強烈到堪稱執念的念頭來連結我喔，甚至還把我召喚出來了呢。』

我仍舊維持蹲在地上的姿勢仰望人魚，「此話怎講？你不是想來就來嗎？」

『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信使想我才出現的喔。』

好一個不斷句，算了，好像斷不斷句都一樣正確。

『還有信使剛才提到怎麼不對你慈悲一點，這裡面也有慈悲喔，因為信使最喜歡一起了不是嗎？』説罷人魚漾起了沉魚落雁的漂亮笑容。

OK，好了好了。
超陡斜坡什麼的我走回上去就是了。
用我說過的話一本正經的回答我，讓我想起之前很好奇美國隊長和天能的主人公遇到自己對上自己時是什麼感受。[2]

我懂了，現在的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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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lcome to the after life：這句是電影《Tenet 天能》的台詞。

[2] 附上影片連結：美國隊長自己對上自己 & 天能主人公自己對上自己

『信使，要玩海龜湯嗎？』

「噢，那是什麼？」，吃飯吃到一半突然聽見人魚朝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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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要玩海龜湯嗎？』

上次在聽完人魚解說遊戲規則後我就興致缺缺了，「不要，可以提問的範圍太廣了，對我來說很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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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要玩海龜湯嗎？』坐在駕駛座握著方向盤的人魚仍孜孜不倦地轉頭問我。

為了見識這裡重大節日時人們有多瘋狂，決定跟人魚去離家20分鐘車程的百貨逛逛。
結果排隊進停車場和找停車位就花了一個半小時，無聊至極的我只好說「好啦好啦，反正現在這麼無聊，我玩就是了。」

「我知道了！」我用力拍了一下手掌，「這個人切到手了！」說完還信心滿滿覺得自己這次一定是猜對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人魚失禮的趴在方向盤上大笑，『不是喔，我剛剛還差點以為信使要猜對了。」

差不多在聽到人魚說了50次左右的『不是』後，我終於猜對了。

欸，這個故事既感動又浪漫啊，還有後勁很強的哀傷。

「原來海龜湯這麼好玩嗎？如果還有類似這種類型的故事，我會想繼續玩耶。」突然覺得前幾天一味拒絕人魚的自己有點好笑。

『哈哈哈哈，信使之前還一直說不想玩的。』人魚停好車子後看向我，『有點意外信使會這麼喜歡，下次有找到不錯的故事再來跟信使玩。』說完還瞇起眼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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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現在才知道正常情況下不會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身為資深神經發炎達人，我很常在坐著和躺著的時候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感覺得到腦內有條筋一直在抽動。

「等下是不是要出門採買，順便去公園走走？」我抬頭看向倚在臥室門框的人魚。

『信使先去躺一下，我們晚點再出門。』人魚用下巴指了指床的方向。

「Why？」

『Lying is standard operate procedure.』人魚燦笑。[1]

「Hahahaha！好啦的確，每次遇到這種頭痛基本上都會痛到晚上睡著以前。不過很神奇的是只要睡一覺起來後就沒事了！」說完我也就乖乖躺好打算小睡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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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來自《天能 Tenet》電影台詞，電影中的 lying 是說謊的意思，這裡的 lying 取躺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