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BL] [逆轉裁判4│庵響] Last song [普]

[複製連結]
21#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7-21 14:56:38
只看該作者

20

幾乎一日未眠。

引擎發動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裡分外清晰,一高一低的談話聲斷斷續續,直到摔門的聲音響起,躺在床上用手擋著眼睛的男人才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走到窗戶邊撩開窗簾探頭,被早晨的陽光刺得酸澀的雙眼滲出淚水。

黑色的車子在他眼前滑出車庫,紅色的車尾燈閃了閃,明明是大白天,卻像是某種無聲的道別。

大庵看著車子越來越遠,不由得打開窗戶探頭。然而車子很快消失得連一個黑點也不剩,他不得不把窗戶好好關上,吐出一口氣脫力地倒回床鋪。

響也提著一個行李離開了家。

說是還有別的任務,為了事前工作不得不提前一天離開,大概後天就會盡快回來,出門前響也像是猶豫了很久,在緊閉的客房門前高舉著手停了一會,百般思索,終於妥協似地放下。

大庵翻了個身用枕頭蒙住腦袋,使勁把自己埋進床裡。他混亂的思緒緊繃到極限,頑強的意志力才總算放棄,伴隨著越發沉重的意識,那些折磨他的煩惱一點點被榨乾,他終於如願打起了呼嚕。

這一覺睡了將近十個鐘頭。

大庵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臨近傍晚,屋子裡灰濛濛的。早上響也出門前就沒有開燈,到了下午秋季的太陽沉得特別早,才不過五點半,就彷彿一天即將結束。

他肚子咕嚕嚕地叫了。

離開房間,大庵慣例去冰箱翻找食物,正要伸手探向微波食品,先在中間看見了一個餐盒。

裝著精緻小菜的烤魚便當和味噌湯並排放在一起,餐盒上貼著一張紙條,有點潦草的字跡寫著「這間的秋刀魚特別好吃,務必嚐嚐看」。不用想,這必然是響也寫的。

大庵把那兩個餐盒拿出來,嘆了口氣放進微波爐裡。

今天,兩個人並沒有打上照面。

大庵下班回家後洗完澡就直接進了房間,躺下來像往常一樣要睡覺,卻因為屋子裡其他細微的動靜而遲遲難以入眠。

那位事務官又按響了門鈴。

響也趿拉著拖鞋過去為她開門,女人說:「早安,準備好了嗎,差不多該出發了,我先去發動車子吧。」

響也爽快地把車鑰匙交給她,「麻煩妳了。」

接著屋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想也知道,任性的檢察官出趟門比女人還麻煩。不光是在那一櫃子看上去所差無幾的衣服裡挑東挑西,必要準備的助眠用品,或者任何能夠讓他在任何時間地點享受音樂的耳機設備,還有身上戴的配件飾品——總之,大庵看過那個巨大的行李箱。

從前樂團到外地表演一趟,除了樂器之外就是響也的行李最麻煩。大庵不能想像他是怎麼樣能帶著這些東西在其他國家東奔西跑,但反正已經不只一次,響也在護著他寶貝的吉他時喊他撥空幫忙看顧一下行李。

幾乎是兩手空空的吉他手成了那個最倒霉的。

『冰箱裡有一份……』

響也百忙之中沒有忘記那個餐盒。是委託相熟的店家特地在早餐時間特製的,剛才真由過來的時候順道捎來了,深受附近居民愛戴的正直檢察官,正處在受到婆婆媽媽關注的年紀。

剛要邁入三十,事業有成,長相帥氣。在地鐵上還會主動讓位給老人家,如果在附近看到提著菜籃的老奶奶,更是義不容辭上前幫忙。

這種任性的小小要求,就算是破例也不難答應。

響也寫到一半,胡亂把字跡塗掉。

他看著二樓想像那個緊閉的房門,想著「大庵應該不會那麼快起來」。

他把餐盒收到冰箱,又重新撕了一張紙正要下筆,然而不管怎麼想,他和大庵都處在尚未和好的尷尬期。

說是吵了一架也不對,因為彼此心底似乎都還藏著很多話沒有說出來。

「還沒好嗎,牙琉檢察官?」客廳傳來了女人的聲音,把包包扔在車上的真由顯然只是為了過來喊他一聲,只脫了高跟鞋就跑進來探頭。

響也因為她的聲音而一個慌張,不小心寫歪了字。

「啊啊……算了。」響也望著那張不夠完美的紙條,「妳來得正好,這種時候應該寫什麼才對,妳有頭緒嗎?」

真由仔細看了一眼,「昨天的事?嗯?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的是響也重寫後的新留言。

昨天兩人的情況可說是一觸即發,就在響也把大庵喊住之後,打算好好問問他將來有什麼打算。然而大庵臉上的表情一看就很不爽,說話的口氣也變得敷衍隨便。

「……算了,你當我放屁。」

「你剛才想說什麼?」響也執拗起來。

「不重要。」

「想說什麼不如就說出來,你是這麼不乾脆的人嗎?」

「行了你閉嘴吧。算我不會說話,我的錯。」大庵老老實實舉手投降,「別管我了,你很忙吧。」

他悶聲臭著臉轉身回房,響也剛追上去,看見門碰的一聲關上。

過去兩個人明明是有話直說的關係。

大庵總是隔三差五就到他家待個一天半天的,響也從檢察局的職員宿舍搬出來後,自己租了間一戶建的房子,因為花了大錢裝隔音,又特意整理出一個房間做音樂,只要是創作期,樂團的人都時不時會登門叨擾。

當然,以他們兩個人的交情來說,大庵就算不是創作期也能不問時間不問理由地上門。

他可以從客廳的沙發躺到作曲室的沙發,再趿拉著拖鞋去響也廚房,蹲在冰箱前偷著涼,愛吃什麼愛喝什麼,從來沒有客氣過。

他能夠一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他的電視一邊嫌棄手上的冰棒難吃,讓響也罵罵咧咧地收拾著他製造出來的垃圾,最後忍無可忍走到他旁邊,一腳把他翹在桌上的腿踢下來。

大庵太沒個樣子了。響也即便想在旁邊坐一會,他也可以一副我們是異父異母親兄弟的態度搭著他的肩,繼續享受眼前精彩的電影。

男人之間雖然瘋起來毫無底限,但這種時候又對親密的舉動感到煩躁。響也最討厭他用那種摟著女人的姿勢把自己當女人摟。

不過現在大庵也做不出這種事,別說勾肩搭背,連這種絲毫不值一提的事也能被他看得像吞了毒藥一樣嚴重。響也幾乎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把自己看作不得不供起來的救命稻草,還是必須要敬而遠之的炸彈。

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即便帶回家裡照顧,也會因為自己僅有的一點微小的領域被無意踏足了,而豎起渾身的刺。

響也一瞬間被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侵襲,舒開了緊皺的眉頭沉著臉不再打擾他。

「沒什麼。如果妳和朋友發生了點不愉快,想緩和一下氣氛,這個時候妳會怎麼寫?」響也問道。

事務官即刻擰起秀眉,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調提高了音量,「不會吧,牙琉檢察官,您想在這種地方道歉嗎?」

「……不行嗎?」響也一臉無辜。

真由用力搖頭,「聽好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要是想著在這一張小小的紙條上三言兩語把話說開——不,說不開的,那就是在逃避責任喔!」

「……」

「況且,您是好意想讓眉月先生嚐嚐看吧?」

「算是吧。」

「那就有話直說就好了。要是我朋友在這種地方寫什麼『昨天的事很抱歉』這種話,光想到那個畫面都氣飽了,誰還會想吃啊!」她帶著微少的怒意說道。

響也苦惱地撩著瀏海,「好吧,我大概明白了。」

他重新撕了一張紙,什麼事也沒提,只寫下最無關緊要的事情。

雖然在法庭上能言善道,但朋友之間坦誠以待的話,響也卻一句也說不出。

毋寧說他最擅長的就是在法庭上用犀利的言語把對手氣個半死,然而這點並不適用於他和大庵之間的關係。

他無意在這場拉鋸中和他分出高下,響也想。可惜的是大庵也不是女人,他那些甜言蜜語簡直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響也貼好紙條,把東西放進冰箱裡,一反常態拖著一個精簡的小行李箱,和助手一前一後離開了家。

大庵吃完遲來的早午飯,加熱過的魚肉散發的淡淡的香味,恰到好處的油脂也令人食欲大增。大庵又喝了一口味噌湯,很快把飯吃得精光,他望著空蕩蕩的盒子,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自己確實喜歡日式料理更勝美式快餐。

過去樂團成員們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他對口味清淡的料理更感興趣。就彷彿天生沒有什麼食欲,只吃了點東西後就停下來喝酒,倒是響也,一看到魚就眉頭緊鎖。

「挑刺真的太麻煩了,還是給我生食丼吧。」每次看完菜單,響也總是會這樣說。

要是沒有生魚片,他就會改選牛小排或烏龍麵一類省事的料理。萬一參與了不得不吃上烤魚的餐會,響也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拿濕紙巾擦乾淨手,用慢到連後搖滾的吉他手都忍不住催促他的龜速,像個潔癖患者,一根根,鉅細靡遺地,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地,把疑似刺的東西全都整整齊齊排在盤子邊緣。

——據說他小時候因為哽到魚刺,被霧人送去急診,拔出來後兩三天都覺得喉嚨痛。

深怕影響唱歌的狀態的響也還偷偷哭了,那之後就對弄熟的魚類敬而遠之。

這麼痛恨烤魚料理的響也之所以還記得自己喜歡吃魚,無非是習慣了在那種場合下,身邊擅用修長的雙手挑刺的吉他手,會用最快的速度先把自己的魚刺挑出來,再跟他交換盤子。

但說穿了,大庵之所以並不討厭魚,只是因為那是故鄉的味道。

他真正喜歡什麼,連他自己都未必能搞得清楚了,響也知道的,也只是他個人觀感下的身體記憶,如此而已。
本文最後由 kanna520 於 2024-10-8 10:1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22#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7-21 14:58:16
只看該作者

21

雖然吃了飽飯大庵仍然感到空虛。他把響也的吉他從櫃子裡抱下來,稍微練了幾個小時,就不得不換上象徵新身分的制服,成為人生的牢籠中庸庸碌碌的一顆小螺絲釘。

便利商店的工作已經漸入佳境。

大庵心無旁騖地做著自己的份內工作,雖然最初他因為複雜的規則而一度懷疑自己的社會適應性,但自從和排班的同事找到分工合作的方式後,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監獄一樣,簡單、枯燥。

每每想到這種事,大庵就又是頹喪又是慶幸。

「眉月君的女朋友最近都沒有出現呢。」負責櫃檯和熟食區的女同事笑著問道。

她剛把熱騰騰的炸雞補上,趁著店裡一個人也沒有,和正蹲在貨架間整理的大庵閒聊。她是個三十六歲的年輕媽媽,大庵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只直覺是個比自己大的姊姊,雖然她的妝容不顯老氣,皮膚保養得也很好,穿著打扮更是和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沒什麼兩樣,但真正讓大庵衝擊的是,自己和她差距已經不大。

在對方看來,自己只是個年紀小了幾歲的熟齡男人,而不是二十四歲的弟弟。

「我沒有女朋友。」大庵慢了幾拍,意興闌珊地回覆她。

今天的便利商店格外冷清。

早上響也出門後,大庵把時間都花在睡覺上。

儘管前一陣子還正為了兩個人可以不用頻繁見面而開心,但真的把這一棟兩層樓的房子扔給他住,大庵又開始覺得索然無味了。

從前,他總是租那種很多人的公寓,雖然不免會碰上奇奇怪怪的鄰居,更容易因為樂團吉他手的身分被狗仔隊騷擾,但那樣簡陋——甚至可以說是隨便——的生活,反倒讓大庵自在。

住在響也這樣規規矩矩的屋子裡,就如同自己是個必須承擔起一切的、某個家庭裡的一份子。

「怎麼會!那天那位小姐,你們看上去感情很好嘛!」同事掩嘴驚呼。

「我不認識她。」大庵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她只是路過來買東西的。」

「……啊?」

「隨便聊了兩句,沒了。」大庵面色不善地說。

有客人進來了,同事忽然安靜下來,帶著微笑站在櫃檯,等到對方從冰櫃裡拿走啤酒,結完帳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眉月君,下班後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她問。

清晨的空氣已經沒了盛夏的燥熱,雖然偶爾還是會因為勞動而熱得冒汗,但大致上來說正是好睡的季節。響也一個晚上沒有開空調,把窗戶都打開了坐在床上,低頭看著隔壁事務官半夜傳來的演講要點。

圓潤的鈴聲在七點半左右很輕地響了一下,儘管聲音不大,卻很容易捕捉。響也抬起頭放下平板,慢慢走過去把門開了一道縫。

「早、早啊。」

門外的人似乎沒有防備,冷不丁看見牙琉檢察官英俊帥氣的臉孔出現,結了個巴,他連忙扶正領帶,然而全身上下已經一絲不苟到找不出半點瑕疵,和響也的鬆弛感相比,時時刻刻都能進入戰鬥狀態。

「哟,大額頭,你什麼時候到的?」響也咧嘴一笑,主動把門打開,「進來吧。」

王泥喜法介穿著兩件套,西裝筆挺的,只不過下半身⋯⋯腳上還穿著一雙商務旅館的拖鞋,看來應該是房間就在附近。

「昨天下午就來了,沒辦法,森澄她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只好提前過來適應一下。」他邊說邊走進了響也的房間,「啊,牙琉檢察官——」

「不是吧,怎麼又生疏起來了?」響也打斷他侷促的話,挑著眉毛壞笑。

王泥喜清理喉嚨,大聲說:「牙、牙琉哥,要不要待會一起去樓下自助餐?」

「好啊。不過你得稍等一下,哦,看一下電視吧。」響也拿起遙控器把房間裡的電視機打開了。

實在沒有什麼有趣的節目,王泥喜胡亂切換著頻道,最後停留在一檔職人節目上,看青森的漁夫捕黑鮪魚。浴室傳來淅瀝瀝的水滴在地上的聲音,響也簡單沖了個澡,把帶過來的黑色襯衫拿出來,站在一個穿衣鏡前慢條斯理地著裝。

「那個,大額頭,幫我看一下箱子裡是不是有個小盒子?」突然,響也望向鏡中男人澄澈的雙眼。

王泥喜無奈地起身,走到攤開來的行李箱前,稍微拉了拉褲腳,姿勢彆扭地蹲下去,小心翼翼翻找,「什麼樣子的?」

「透明的,裝我的戒指的首飾盒。」

「怎麼還帶這種東西啊……」王泥喜咕噥著,下意識拍了拍胸前口袋,想挖出一雙白手套,愣了一下聽見背後傳來笑聲。

「哈哈哈哈!大額頭你啊,職業病怎麼會比我還嚴重!」響也毫不客氣地在穿衣鏡前捧腹大笑。

蹭的一下,王泥喜的臉一路紅到耳根。再過兩三年他也要邁入三十歲了,以律師的身分來說,還是太過年輕,當年第一次站在法庭上的時候,師父霧人已經三十二歲,可現在的他才二十七,就不說追趕上霧人,光是眼前這個任性又自負的檢察官,他們也永遠都差了兩歲的經驗。

「唔,給。」王泥喜把一個透明的小盒子遞過去。

響也乾脆在穿衣鏡旁的椅子上坐下,他優雅地翹著腿又起身,當著王泥喜的面把手上的戒指和項鍊全摘了。他一身黑衣,全身散發出一種與身分不符的嚴肅與哀戚。

王泥喜抱著手臂站在後方,歪了歪頭打量著他。

以同為男性的眼光來說,響也確實帥得過分。

不管是在法庭上擲地有聲地甩出充分掌握的證據,還是在人際關係上大方自然的態度,一舉手一投足,盡顯人格魅力。

王泥喜試著在腦海裡想像,這樣的男人最後會走入一段婚姻關係嗎?還是說,繼續像個花花公子一樣流連花叢。但不管結論如何,只要他的精神狀態能夠恢復,就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那個,不摘下來嗎?」王泥喜瞥見一抹銀光。

響也的髮叢間,有什麼東西短促地閃爍了下,他轉頭看向鏡子,抬起臉露出了一邊耳垂,耳垂上有一枚銀環,和他那一身的裝飾品相比未眠過於樸素,可是藏匿在他耀眼的金髮之下,卻也不至於毫無存在感。王泥喜指著那個地方,眼裡透露出好奇。

響也「啊」的一聲,「不用了,這個就這樣吧,嗯。」

「牙琉哥好像從來不買耳環呢。」王泥喜說,「剛才的盒子裡都是戒指吧?」

也有項鍊。

響也的指環都很粗獷,雖然造型並不奇特,但個人審美風格一目了然,這種簡單到毫無記憶點的基本款耳環,說是與他不相稱,倒也不至於奇怪。

響也無奈地笑了笑,「我十七歲就戴著了,和樂團朋友一起打的。」說著停頓一下,臉上閃過苦澀,「拿下來總覺得怪怪的。吶,就像你的手鐲啊……說起來,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好像從沒見你摘下來,摘不下來嗎?」

響也低頭去看王泥喜手上那只古銅金的神秘手鐲。

王泥喜躲了一下,「沒、沒什麼啦,媽、優海女士送的禮物,大概是蒼苑還是哪裡來的古董吧……哈哈……」

「咦,是這樣嗎,總覺得好像看你戴了很久。」

「錯覺啦,錯覺。」

王泥喜尷尬地扯著僵硬的臉假笑,沒敢讓響也知道這個手鐲藏著什麼能力。

事實上,就連這一刻左手的鐲子也在騷動不安。

看上去開朗和樂的牙琉檢察官,其實並不如他表面所展露的那樣開心。

王泥喜沒有從他的言談間找出什麼違心的謊言,但那種彷彿被水草糾纏,揮之不去的焦慮卻像大浪一波一波迎頭襲來。

自從上一次見面,響也和他們——包括美貫以及優海——也有幾個月不見了。三年前響也短期出國深造回來後,從刑事部轉到了公安部,出庭的次數已經大幅下滑,這導致了他們也很難像從前那樣在法庭上針鋒相對。

有一段時間不死心的牙琉粉絲簡直大失所望,畢竟在他宣布解散樂團後,傷心欲絕的女孩子們居然把注意力轉向法庭,開始了解起陪審員制度和時事,但就連這點福利也沒有維持到最後,不滿足於現狀的牙琉檢察官向檢察局申請留職停薪,直接離開了大眾視野。

王泥喜看著他漫不經心,又或者是早已習慣了營業模式的微笑,把左手塞進褲子口袋裡,正色道:「你最近還好嗎?」
本文最後由 kanna520 於 2024-10-8 10:1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23#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0-17 08:57:43
只看該作者

22

大庵實在沒什麼興致和同事約會,即便對方長得並不差,年紀也只和自己相差六歲,但他的精神依然有種剛過二十五的錯覺。只是這種情況下就算回家,也只是躺在床上煩惱他和響也之間沒有說清楚的話,與其把精力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轉移注意力也是不錯的辦法。

下了班,他換好衣服,女同事帶他去了這片街區唯一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秋天的早晨,連候鳥都飛得昏昏欲睡,街上的店鋪更是洋溢着慵懶的氛圍。

整條商店街都緊緊拉着鐵捲門,半圓形的拱廊被略顯灰暗的白雲籠罩,陽光慢吞吞在東邊升起。街上不時有趕着趁早送貨的小貨車匆匆開過去,傳統的蔬果店和市場已經爲了迎接稍晚的人潮,陸陸續續做起準備。

街角的咖啡廳,半透明的遮雨棚頗有些礙事地掛在戶外坐席前。店內幾乎沒有客人,只有窗邊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乍看像是低着頭在看書。

大庵看到這個眼熟的裝潢,心跳沒來由快了一拍。

「妳怎麼知道這個地方?」他略顯吃驚,沙啞的聲音有點虛弱,女人拉住他的手,稍微往前走了兩步。

「當然是因爲有人經常請客呀,」她笑着說,「我兒子也很喜歡這裡的蛋包飯呢,以前下班的時候,他偶爾會過來陪我吃早餐。」

這種有視線死角的地方,恰巧也是刑警們最喜歡的地方。

才六點鐘,早班的服務生已經換了人,精神奕奕的青年在他們走進去的時候熱情地拿着兩份菜單過來。大庵的同事搖搖頭,指着靠窗的座位,說:「朋友已經到了。」

窗邊有三、四組座位,其中一桌有個年輕男人,大庵剛才看到正低頭看書的人就是他,那張桌上放了幾個資料夾,厚得像論文一樣的書,不知道是不是哪個抱佛腳的考生,正在與時間賽跑。

聽到女人說的話,年輕男人抬起頭來。

「來了啊。」

他戴着一副金絲眼鏡,臉蛋略顯稚嫩。然而他穿着熨燙整齊的白襯衫、西裝褲,眼神也和大學生不一樣,透露着只有識途老馬才能嗅出來的銳利。

大庵看見那張臉,整個人僵住了,「⋯⋯靠,怎麼是你!」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和他的驚訝對比,麻坂相當從容。他慢條斯理把桌面收拾乾淨,那些八竿子打不着關係的論文和剪報,想必是爲了從中獲取什麼關鍵資訊,才會儘可能大量收集起來。大庵後知後覺地甩開女人的手,臉色鐵青。

「妳安排的?」他帶着寒氣的聲音怒道。

女人撥了撥頭髮,「眉月君,我也是爲了討生活啊。我剛說過吧,我還有個兒子。」

大庵鼻間發出哼的一聲,不再看她,「說吧,一課的精英找我這個可憐的假釋犯有什麼事,我沒做什麼吧?」

麻坂推了推眼鏡,把臉轉向女人。他把幾張鈔票放在桌上,「辛苦妳了,請妳和妳兒子吃頓飯吧,我和眉月敘敘舊。」

她嘟着塗了脣蜜的嘴,「真冷淡呀,風太可是時常在叨唸你喔。」

「呃,」麻坂一瞬間耳朵微紅,「有時間的話就過去看看他。」

「說好了喔。」

「嗯。」

大庵覺得他似乎露出了一個不太容易發現的微笑,或許是在心裡想到了那個叫「風太」的傢伙。

女人拿着錢向服務生買了兩份餐點,她笑着對大庵眨眼,拿到東西後便踏着輕快的腳步離去,大庵無奈地在麻坂對面坐下來,冷冷瞥了一眼菜單。

「豬排丼,你請客吧。」他說。

麻坂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差,我只是來吃頓飯的。」

「好。」

哪個意思都不重要了,兩個人不約而同這樣想。用這種方式再會,也並非他們的本願。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麻坂從答應響也替他調查大庵在監獄裡的事情後,就一直想着他們或許是該見一面,而這一面最好不要讓響也知道。

「該從哪說起好呢,你這幾年還好吧?」停頓了一陣,麻坂率先開口。

大庵大咧咧地靠向椅背,一隻手擺在桌上,什麼東西都沒有碰,也沒有小動作。

「我不知道你是關心我還是想找我對答案。」大庵說,「如果是前者,哈,沒什麼必要。後者的話,你查得出來吧,啊?」

確實是這樣,麻坂不由得點頭。

雖然是中央監獄,但也並非全然不可打聽,只要有人脈,口頭上問也能問出七八成。只不過事情確實出乎他的預料,大庵在牢裡遭受到的不僅僅只是霸凌,而是差點送命的「謀殺」,他能活下來,毫髮無傷地和自己碰面,如今看來實屬奇蹟。

「唉,這樣說大概不太好,不過既然你是受害者,那我也坦誠相待。牙琉先生向我詢問過你的事喔,雖然我不明白他怎麼不問糸鋸刑警,但果然還是不想被御劍先生知道吧。」

大庵淡定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是嗎,他……問了我什麼事?」

從剛才開始,他就有預感響也的名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蹦出來。然而會以什麼樣的形式他一無所知。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讓他難受得一刻也待不下去,然而和逮捕前夕相比,他已然熬過了人生中最恐慌、最無助的時刻,接下來只要靜靜坐著就夠了。

是的。只要不動聲色,就沒有什麼能夠再次擊倒他。

響也明明什麼也不懂,只會一意孤行地用自以為是的半吊子慈悲對他施捨。

傍晚前那份烤魚便當如今早就消化得什麼也不剩下。

經過一個晚上的勞動,大庵感到飢餓。

可是嘗過了美味的味噌湯的舌尖,已經不能再滿足於廉價的微波食品。

維持消極地活著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他想。就算不打算積極重振一團糟的人生,生理性的欲望,抽象的欲望,輪番轟炸的雜七雜八念想,半刻也不停歇地在他空泛的腦袋瓜上擊打出滔天大浪。

大庵努力踡縮起身體,想從僥倖的縫隙中再次躲過一劫。但石縫外是陽光普照,響也露出和煦的微笑,伸手進去拉住了他。

——出來啊,你躲著有什麼用,以為看不見你就什麼都不欠我了嗎?

他那麼理所當然,把自己那唯一安心的藏身處一腳踢碎。

大石崩裂成無數的小石塊,大庵面無表情地躺在地上,任憑他粗糙的手把自己抓得血肉橫飛。

響也一個晚上都沒有聯絡過他,大概是忙著處理公事,停留在幾天前的訊息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忙碌感。這樣一個連完全撥不出空的檢察官,居然能記著他不討厭吃魚,這已經是他天大的榮幸了。

至於他為什麼會那麼自然地給自己推薦他根本不吃的東西,大庵也就知恩圖報,不去細究。

「監獄。」麻坂舔了舔嘴唇,說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對吧?」

一陣鈍痛從後腦勺蔓延開來,大庵全身的血液在這時往腦袋回流,因為刺激來得過於突然,他甚至感覺到空蕩蕩的胃,噁心感不停翻湧。

腳踝骨上醜陋的疤痕,一瞬間痛到他錯以為還在流血。

男人猙獰的臉孔,就在自己眼前。

他摀著滿臉鮮血的鼻子,恐怖的笑聲迴盪在監獄裡。

「⋯⋯那些事沒什麼好說的吧。」大庵別過頭,冰冷的視線望向逐漸明亮的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過於刺激,酸澀得蒙上了一層水霧。

入獄後不出他所料,自己很快被道上的兄弟盯上了。

原本以為只是例行性的「關照」,只要默不吭聲熬過開始那幾個禮拜就沒事了,然而,事情遠遠不如大庵所想那麼簡單。

雖然說由於他特殊的身分,的確有不少仇人在牢裡,那些黑道的傢伙只要一有風聲,就立刻像聞到了蜜的蒼蠅,但再怎麼說,要在這種法治的地方弄出太大動靜也絕不可能,直到他連續三個月都被找碴,最後打了一架送到醫護室為止。

大庵沒有贏,卻也沒有輸。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打擊像胎記一樣揮之不去。

「也好。老實說,我對你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不感興趣。」麻坂說,「既然出來了,過去的事就沒有必要再提。不過牙琉先生卻很想知道呢。」

「⋯⋯為什麼?」大庵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水杯,仰頭一口氣喝完。

那些沒完沒了的日子太可怕了,如今他光是聽到,就會聞到反胃的臊味。而遠比這個還讓他難受的,是響也有可能得知那起愚蠢的案件背後的真相。

——他不值一提的無聊可笑的自尊心。

大庵臉上閃過一絲恍惚,像作案曝光一樣不詳的預感在心頭擴散。

麻坂輕輕嘆了口氣,「你啊⋯⋯」

話還沒說完,單調的手機鈴聲忽然打斷了他們。
本文最後由 kanna520 於 2024-10-19 21:4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24#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0-22 08:24:45
只看該作者

23

大庵銳利的目光掃向麻坂,兩個人不約而同停頓了一下,在確認了鈴聲是誰的之後,麻坂淡定地拿起手機。

「知道了,我再看看。」他很快說完,又掛斷了電話。

對談簡單得一點訊息含量都沒有,警察不會隨意在公共場所透露出任何案情,大庵盯著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打算等到下一句語出驚人的話出現。

麻坂推了推眼鏡,緩緩地說:「木下警部死了喔,就在上個禮拜。」

「⋯⋯怎麼死的?」大庵臉色微變。

麻坂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說:「酒精中毒。他的住處到處都是啤酒罐,大概是這樣。」

死亡現場的細節無法透露太多,因為有人報案,原先警察以為只是普通的獨居老人往生,卻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老頭子身分並不簡單。

木下警部是大庵在三課時的上司,走私案曝光後,他好一段時間都在接受調查。直到法務部長引咎下台,整件事才算是平息,三課的調查也匆匆告了一段落。木下在那之後沒多久,因為到了退休年紀而低調離開崗位。

「嗤,怎麼可能。」大庵鼻間發出一聲冷笑。

麻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實不相瞞,我們也覺得不可能。」

想要木下的命的大有其人。

他在波爾吉尼亞的繭走私案中扮演了一個關鍵角色,最直接的受害者無疑是大庵。聽見他的名字,大庵都要笑出來了。

「說說你吧。」麻坂澄澈的雙眼閃了閃,換了個話題,「你最近工作的地方,就是那間便利商店,是不是碰到了一位舊識?」

豬排丼恰好送上來。

大庵咧開嘴露出一個散漫的笑容。他拿起筷子咬了一大口熱騰騰的豬排,咬得嘎滋作響,等他吃了幾口,又喝了味噌湯,才拿起衛生紙胡亂擦了擦嘴。

「調查得很清楚嘛。」

麻坂一副「過獎了」口氣:「她是北狐組——更正,現在應該稱為南貉——的人。CL-5事件的藥頭,和她也有關係吧。」

「嗯哼,找到可以聯繫波爾吉尼亞那邊的傢伙的,就是她。」

那個女人手上握有相當多的人脈。

原本大庵還在想對方會怎麼獅子大開口,不過女人提出的條件只是交往一陣子。大庵沒什麼問題,就答應了。

她大概也是牙琉的粉絲吧。兩個人往來那陣子,大庵在她房間看到過專輯和海報。她問過不少響也的事,大庵適當編造了一些似真似假的故事當作談資。

響也的隱私?那種事怎麼樣都好。

反正他不說,早也被那些無良的狗仔斷章取義得七零八落。

他再加油添醋一些,就已經跟牙琉響也這個人毫無關係了。

明明自己說得都在發噱,她卻聽得聚精會神。因為這種不明不白的虛榮,他也有一兩次在謠言之中,親吻過那張刻薄的嘴。

她還纏著大庵要他教自己吉他。

想當然這也只是一種調情的手段罷了。大庵敷衍地把小電借給她玩兩下,很快就用別的手段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只不過事隔五年,換了另一種生活的她為什麼又巧合出現?

「你和她還有往來嗎?」麻坂問。

大庵挑著眉毛,「怎麼,你們的結論是,那女的跟殺了木下那老傢伙的兇手有關。那個兇手是我?還是別人?她為了替自己的男人報仇,做出了什麼荒唐的事,是吧?」

「只要有任何可能性,我們都會去推測。」麻坂不動聲色道。

「混蛋。」大庵咒罵,「那老傢伙是該死,是他找上我,走私的事⋯⋯」

那時候他剛轉到三課一年多,因為沒什麼亮眼的功績,小錯又不斷,讓木下頭疼了一陣子。某天傍晚木下找上他,把法務部長兒子的病症告訴了他。

「眉月,你更想回去一課做大案子,對吧?」木下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檢察局那小子,他對你也讚譽有加,聽說一課先前來了個警花,以後都是她負責牙琉的案子啦,你甘心嗎?」

大庵握緊了手。

他當然不甘心。

只是因為一次行動失敗,導致了作戰計畫潰堤,他就在下一個年度被趕出了一課。說得好聽只是換個部門,實際上不是像隻沒用的狗被踢出來,還能是什麼?

他明裡暗裡承受了很多流言蜚語,越是站在耀眼的舞台上,就越有人說:「三課那個眉月,想玩音樂就去專心玩,幹嘛留在這裡,大家可都不好受啊。」

他們懂個屁。

他的音樂世界只有響也。他連專輯製作的方向都不能決定,只能守著自己那幾張譜,再給響也作曲提供一些意見和想法,在舞台上越顯得耀眼,就越引來爭議。

警察局和檢察局不一樣,警察不需要明星。

明星只會為搜查行動帶來麻煩。

但要是他不能再舞台上玩得盡興,他們又會說:「眉月不行了吧,彈得比牙琉還爛,難怪只是第二吉他手。」

怎麼樣做都有人說閒話。

除非回到一課。

再說,響也不能沒有他。

在鎂光燈照不到的地方,響也總是缺乏界限感地依賴著他。偵辦上有什麼想要即刻知道的事,不管他會用什麼手段,從不過問。

他親暱而自然地要求自己,可這些內情他不會表現在那完美無瑕的營業式面具上一分一毫。大庵有時候痛恨他的若無其事,好像自己可以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空口無憑,我要怎麼相信呢?」大庵背後滲出一層薄汗。

木下抬起眼皮。中年男人的雙眼儘管因為長期的壓力和自然老化,顯出疲態,然而精明的眼神是不變的。他捻熄了菸勾勾手,把大庵帶回三課的大辦公室。

他拉開自己的抽屜,把一個資料夾遞過去。

「喏,你自己看吧。」

大庵疑惑著打開,資料夾裡只有一份報告書,是評鑑表,後面有調轉部門的推薦。

員警編號和姓名那一欄,鉛筆的痕跡輕輕寫著「眉月大庵」。

大庵全身過電般起了雞皮疙瘩。

搜查一課!

他繃緊唇角,冷著聲音問:「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吧?」

木下斜眼睨他,「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飯哪。我能給的就只有這麼多,其他人選?哈,當然有,你不會想知道的。」

這種違法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庵轉動腦子,想著這個老傢伙想必沒有告訴別人。

他早就抓住了自己的軟肋,老奸巨猾的刑警不會漏看任何細節,他沒必要冒著走漏訊息的風險,再去找下一個目標。

他知道自己會答應這個甜美的條件,就像明知蘋果有毒依然要品嘗一口。

「我要考慮。」

「嗯,慢慢想。想好了給我電話,這東西等事情結束再給你。」木下不客氣地收回了那份文件。

這樣的人要是被謀殺,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那個最該恨他的人,難道不是因為他的自私而枉送青春的人嗎?

大庵的承受力瀕臨極限。

麻坂望著他扭曲的臉,嘆氣道:「好了,這件事先放到一邊。」

「還有什麼事?」大庵惡狠狠地抬眼。

「其實我找你,不是因為木下的死。」

「⋯⋯喔?」

「我只是想確定你的狀態。這五年,牙琉先生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情況,他啊,為了遵守和你的約定,才沒有去探視你,也沒有向我們打聽過你的事吧。」麻坂感慨道。

先前響也拜託他調查大庵在監獄裡的情況,麻坂沒有聯絡他。而在大庵出獄不久的這個敏感的時機點,木下死了。從前有過往來的女人出現,種種因素交疊,麻坂不得不親自和他碰個面。

大庵如遭雷擊般怔愣,面無表情。

那個時候,他一心只想著怎麼樣才能順利脫罪。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他。響也卻苦口婆心地勸他不要一錯再錯。

他們待在那間有些凌亂的房間裡,像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焦慮中。

前面作案時,木下給了他不少建議,到頭來,他殘忍地拋下他,還勸他不要聲張,否則上頭有的是辦法增加他的罪名。頂在法律界頭上的那片黑雲,可還沒有完全散去啊。

判決出爐,大庵勉為其難咬牙吞了刑罰。

畢竟法務部長已經為他說了不少好話,這之中的人情世故,想必也花了不少錢和人脈。

然而,真正面對輿論壓力的,還是響也。

「他沒有和我說過。」大庵的聲音變得乾啞。

他叫響也不要再去見他,沒想到他認認真真地聽進去了。

不是就這麼放棄他,和他反目成仇,而是即便想知道也會忍耐住,直到他假釋出獄。

喉嚨彷彿有一團火在燒。

不是那樣的。他想對響也這樣說。

之所以說出那些話,不是因為厭惡你。

只是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在最後一次扳回一城,不能讓這場合奏只有你一個人出鋒頭。

一直以來,他都活在這個男人的光芒下,被當成是「牙琉浪潮的吉他手」,而不是「眉月大庵」;那些記者媒體在寫出聳動的新聞時,也總喜歡把這起案件視為一次牙琉浪潮的污點。

眉月大庵是牙琉響也的污點。

他不願意這種不明不白的爛帳,在該決斷的時候還藕斷絲連。

也不想聽到他那張嘴,用像是霧人一樣的語氣對自己說出「大庵,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就當我們沒認識過吧」。

要是那樣,還不如由自己來斬斷這段緣分,也好過他說「算了吧,以後不會再見了」。

「唉,你不也藏著很多話沒有對他說過嗎?」終於,麻坂搖了搖頭。他望著大庵閃過一瞬間懊惱的臉,輕聲說道:「我不認為這些事情你想不明白。」

使用禮物 檢舉

25#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0-22 08:25:21
只看該作者

24

和警察局的老朋友道別後大庵一反常態,低著頭拉上了外套上的帽子,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響也家。

時間超過八點半,上班上課的人潮正不停消化,路上的車輛到達前所未有的巔峰,出門買菜的家庭主婦也頻頻在街頭巷尾巧遇。

攀爬在鄰居的圍牆邊緣的綠色植物和他彷若兩個世界,雲層後方探出頭來的太陽也跟他毫無關係,大庵跑向那棟安靜的屋子,三步併作兩步衝回自己的房間,急急忙忙收拾行李。

床鋪空蕩蕩的,除了第一天到來這裡就鋪好的床單和一套寢具外,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空氣裡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附著,只要稍微打開窗戶通風,這裡隨時都可以還原成先前的樣子。

他打開衣櫃,把兩三套輪著替換的衣服塞進了大背包裡。

出獄至今也好一陣子了,起先只是懶得煩惱該去哪裡的問題,才順勢答應響也留下來住。最一開始踏出那座牢籠大門,他就打算好了要把響也永遠封鎖,是不湊巧在路上被他喊住,才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待在這裡靜觀其變。

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

木下警部死於非命,這明顯是有人刻意安排。大庵抽出疊在衣櫃裡的黑色外套,突然驚恐地縮起腳低頭瞪著地板。

一件淺色的襯衫散落在地上,因為翻找得太急,連帶著一件褲子也被抽出來。大庵的腳踝被布料輕輕擦過,纖薄的皮膚上那條蜿蜒的疤痕像是被人噴了一下,整片皮膚都在刺痛。

「媽的!」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心跳快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這間屋子太悶,房間的窗戶從他窺視完響也的車子離去後就緊閉到現在。他甚至因為光線不足而感到頭暈,全身上下冒出冷汗,難過得反胃。

嘔!

忽然,大庵蹲下身按著胃。他猛然乾嘔,柔軟的器官一陣痙攣。他驚覺自己真的要吐出來,姿勢難堪地爬到垃圾桶邊,抱住救命稻草一樣把吃了不多的早餐全嘔了個乾淨。

麻坂的聲音仍然迴盪在耳邊:「木下警部的死也算是他罪有應得⋯⋯坦白說吧,牙琉先生看到你腳上的傷,已經猜到了你在監獄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

他的聲音裡滿是無奈。

大庵頓時頭皮發麻。

三課接受完調查後沒多久,木下的退休申請就提前開始進行。

公家機關都是好面子的。對外一副辭嚴義正的模樣,內部卻是為了怎麼樣才能不被其他機關操縱輿論方向,絞盡腦汁想著在別人行動之前捷足先登。

大庵被下判決那天看見了萊斯塔的女兒,那是個抱著洋娃娃的金髮小女孩。

她和母親從波爾吉尼亞共和國這個小國家風塵僕僕趕來,站在旁聽席上緊緊抓著媽媽。

那雙碧眼天真純潔,裡頭隱約摻雜了點惶恐。大庵直覺她可能知道自己的父親命喪一個十萬八千里外的東方國度,但還沒來得及等到一句「對不起」,凶惡的犯人就被法警押走了。

大庵走在前往監獄的路上,滿腦子都不停在想:妳知道這根本不必出人命嗎!?

世界上充斥著無數的毒品和藥物,明明有那麼多的犯罪物流通於市面,波爾吉尼亞共和國這樣一個小地方卻要執著於同樣也能被當作特效藥的繭。

妳知道每年死於安非他命的人有多少嗎?

妳知道迷幻藥成癮的人有多少嗎?

國際課每年統計出來的報告,排在繭之前的毒品將近百種。就連劇毒的阿托奎寧稍加稀釋,可也有人用來吸食呢。

大庵並不是為了什麼生命誠可貴的崇高理念,妄想著自己成為身患絕症的小男孩的救命恩人,只是因為各種原因,平白無故犧牲了一條人命,他自己也被折磨得心神不寧,最後指使他這麼做的頭頂上司卻安然無事,大庵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他抹了抹嘴,胡亂把散發出酸臭味的袋子綁了起來,扔到廚餘桶裡。

他漱完口又洗了把臉,回到房間抓起背包往外走。

他把吉他櫃的鑰匙擺在餐桌上,而響也家的鑰匙則塞進了信箱。

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搭上前往新宿的電車。

大庵找到回老家的高速巴士站。那裡已經有一條長長的隊伍,他估計一輛車消化不完人潮,索性先找了間量販店。車站附近的門市時時刻刻都有不少人進出,大庵不知道那些外國來的觀光客或暫時需要定居在這裡的人能不能認出自己是誰。

他勉為其難板著臉孔,希望自己看上去和五年前那個在牙琉浪潮的舞台上暴走的「眉月大庵」不同,只是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二十九歲男人。

「讓您久等了,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呢?」電信櫃檯的店員親切地問道。

大庵想也沒想,道:「便宜的電話卡一張。」

他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店員稍微看了一下。如今已是高速的網路時代,七年前的舊機型早就不停在淘汰。店員歪著頭到架子上翻找,拿出一款最便宜、什麼機型都可以通用的電話卡,大庵掏出錢付款,當場拆開來。

他正要把手機插卡的地方打開,電池慢慢老化的舊手機,就連來電也會卡頓。

響也的名字猝不及防出現在螢幕上,大庵以為自己在操作的過程中誤觸了什麼不該碰到的東西,咬著牙像捧著什麼炸彈一樣端詳半天。最後,他確認了只是一次幾萬分之一的機率——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響也隨時都會給他打電話來。

按理來說,現在還是早上,不過九點多而已,平常這個時間他還躺在床上睡覺。大庵非常肯定響也不會這麼湊巧忽然在大老遠外想到了自己房間的插頭沒拔下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那也未可知,反正,他明明無時無刻都可以打擾自己,卻偏偏選在了這個時候,大庵敏感多慮的心情一時間陷入了恐慌。

電話響到了第三遍,轉入語音信箱兩次,遠在另外一頭的男人似乎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庵像是一頭孤狼,感受到了「生」的危機,正準備從這個可能帶來是非的地方離去。

象徵電量的數字「70」忽然間轉成了黃色,老化的電池眼看著就要罷工。

電話接通了,響也懸在半空中的心忽然放下,他儘量用平常的語氣說道:『抱歉,這個時間你在睡覺吧⋯⋯』

量販店傳來廣播的聲音。

大庵急著抬頭看了一眼。聲音從頭頂的設備傳來,他急匆匆跑了出去,外頭又是車水馬龍,他走了幾步路後索性放棄。

『沒有,我出來買點東西。』

不能讓響也知道他正準備離開,雖說如果真的走了,響也回到家遲早也會知道,但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他越不想讓響也為了自己的異常分心。

『哦,這樣啊。』響也愣了愣,『昨天那個便當好吃嗎?』

『哈?』

『就是那個,嗯,秋刀魚便當,我放在冰箱裡了,你有吃掉吧?』響也的語氣忽然變得不太肯定。

過去他們的交情雖然還可以,但從來沒有吵過這麼不明不白,甚至說不開的架,他一時之間不太確定這種適用於絕大多數常人的辦法,究竟能不能對他發生作用。

但要是行不通,他還能夠怎麼樣嗎?響也自己也不太確定。

從前的大庵,就算和他打一架,只要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又會因為別的不相干的事湊在一起。

他們好像一對怎麼折磨對方都不會分開的怨偶,時常嘴上滿是抱怨,身體卻習以為常地按照一貫的相處模式,自動找到能夠繼續下去的解決辦法。

像這樣需要小心翼翼地哄,這還是頭一次。

然而要是不盯著,這個從自己的人生中脫軌,撞上山壁的朋友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王泥喜一邊冷眼看著明星級的檢察官為了點人情世故百思不得其解,一邊把目光投到桌面今早的晨報上。

一則不起眼的社會新聞佔據了他們的視線,記者用冷淡平靜的敘事記載了東京都內一起案件。

『嗯,吃了。』好一會兒大庵才回應,他手心捏著那張還沒來得及塞進去電話卡,猛烈加速的心跳又恢復到往常的平靜。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當然是合不合胃口囉。』

『還可以吧。你還特地打來問這個,無不無聊啊。』大庵一副恨不得能掛電話的口氣。

響也盯著報紙上老男人那張遺照似的臉孔,五年多前偵辦案件的過程中遭到阻礙的事又再度浮現在腦海裡。現在這個擋住了搜查進展的背後關鍵人物喪命,樸實的字句透出詭譎的氛圍。

『好吧,我確實等得有點無聊了。』

『⋯⋯你在哪裡?』大庵問道。

『掃墓。』響也說,『是我老師的忌日⋯⋯哦,不過你別擔心,明天就是校慶了,我會直接過去學校的。』

大庵那頭陷入一片沉默。

響也像是找不到下一句可以接下去的話,胡亂收尾:『沒事了,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

『好。』

等他掛斷,王泥喜攪動杯子裡的冰塊道:「唔,牙琉哥,你該不會想調查這個案子吧?」

響也把手機放下,揉了揉眉心,「刑事部的事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添麻煩?那起案件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木下警部確實有問題,他收了黑道的賄賂。」說著頓了一下,「北木家已經沒有接班人了吧?」

「對,瀧太君也改學商了,現在餐廳已經拓展到西日本了呢。」王泥喜說,「不過,常勝先生退下來的時候,底下走了一批人。」

這點響也也很清楚。

聽說北木手下的人推翻了北狐組,重新以「南貉」接手了之前的生意,想當然這等同於一次大清洗。

那些為了老大們蹲在牢裡的兄弟,要是不能選擇好效忠的對象,確定好自己未來的地位,那麼先前吃過的苦也就都沒有意義了。

這種情況下,要是收買了監獄裡的人,大概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王泥喜盯著他的眼睛,說:「你是在替大庵先生擔心嗎?」

使用禮物 檢舉

26#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0-27 21:59:42
只看該作者

25

雖然對於大庵這個時間點居然醒著,非但沒有睡覺還往外跑感到驚訝,但現在並不是深究這件事的時機。響也繃直了唇線盡量壓抑住不由自主竄起的焦慮,讓手穩穩握住方向盤。

掃完墓,一行人兵分兩路,在路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打算按原路回去旅館。十月下旬這個秋風掃落葉的時節,是響也的恩師——也是森澄巧之的導師——道葉正世的忌日。

從接到局長辦公室的秘書來電後,響也的心情就由不得他自己跌入了谷底。王泥喜察覺到車子裡沉悶的氣氛,率先開口:「所以你最近都在忙大庵先生的事嗎?」

「不完全是吧。」響也一副猛然回神的模樣,「他啊,倔強起來的時候也是誰都說不動呢,寧可在便利商店打工,也不願意對我開口,明明只要他說,我也可以幫他找個別的工作啊。」

王泥喜的眼皮突然跳了幾下,「你該不會想把他塞來我這裡吧?」

他們兩個別說是交情,根本就是仇人的關係還差不多。當初就是他堅持在辯護席上捍衛馬基的清白,才有了大庵那五年的牢獄之災,如今多年過去,大庵從監獄裡出來,名氣、錢、工作,一片大好前途全都葬送。反觀王泥喜,已經在蒼苑建立起威望,他回到日本後也順利開了自己的事務所,比起當年的成步堂來說也不遑多讓。這種情況,大庵就算是去死大概也不會想在他的生活圈出現,遑論是去他那裡工作。

響也愣了愣,「……對哦,還有大額頭你啊!」

他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拍了一下方向盤,不小心按到喇叭發出短促的一聲「叭」;王泥喜緊張地往窗外看,只見自己那台純白色的小轎車跟在旁邊,從車窗看見三個女孩子有說有笑——是的,他被自己的後輩背叛,搶走了車鑰匙,只好過來跟檢察官擠一輛車。

說是擠也不太對,畢竟和他的車子相比,響也這輛休旅車顯然更注重功能性,舒適度也十分良好,如果是有家室的人,假日開著這輛車載全家出去郊遊,想必是很好的回憶。

然而,唯一一個能和他出去的人,現在卻一反常態過著苦行僧般的平淡生活。

大庵自從去到響也家,除了上下班和添購必需品而不得不去商業街外,幾乎不太出門。雖然最近這幾天響也早上起來,會站在客廳的玻璃櫃前端詳自己那些吉他。

大庵每天都會雷打不動練習好幾個小時,響也當然不知道,他把琴拿出來用完之後,都會仔仔細細擦拭,弦也會固定上油來維持耐用度,響也根本無從推測他究竟有沒有意思要繼續玩音樂,只知道他應該有開過那個櫃子。

至於其他的,比如說他有沒有興趣在閒暇時間去看電影,或者晚上去Live house聽聽現場表演,響也則沒有冒險去試探。

但就像小男孩長大了,小時候沒有得到過的玩具,長大後一旦收到超過以往的數量,就再也無法感到幸福。大庵對於現在的生活也是。

響也忽然給他太多了,這些款式和風格各異的吉他,令他對自己的生活茫然。

他真的需要那麼多嗎?

他真的還熱愛音樂嗎?

一邊練習著基本的技巧,他一邊感到慚愧。

就像會被媽媽叨念著「都給你這麼好的學習環境,你怎麼還做不好」的小孩一樣。

「等等,最好不要,我那裡兩個人就夠了!」王泥喜趕忙打住他的念頭,「那樂團呢,大庵先生會不會還在意樂團解散的事?」

響也皺起眉頭,「誰知道。那時我確實應付了很多媒體,不過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解散也不完全是他的問題。」

「啊?」

「吶,你知道吧,其實樂團的歌一直都是我和大庵寫的。」

「不知道。」王泥喜說,「我對這個又不感興趣。」

響也難得沒再吐槽他什麼「不知道美洲大陸的古代人」,而是繼續說:「其實,牙琉浪潮只要兩個人就夠了。」

「喔。」

「不過其他樂器也要找長期配合的夥伴,太麻煩了。能在業內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當然就一起玩了,但要繼續發展下去,喏,比如去海外什麼的,就很難了吧。之前也是沒想到對策才擺著沒管的,經紀人那邊已經催過很多次了。」

之所以沒提出,無非是氣勢正好。從經紀公司的立場來看,無疑是鼓勵他們朝海外進攻的,要說能夠賺錢的職業,當然還是做一個純粹的音樂人更賺,公務員這種老老實實的鐵飯碗,就算有穩定的薪水,也沒辦法和賣出幾百萬張專輯相比。

但原本樂團就是出於興趣才組的,要發展到那個程度,響也必須抽空好好和他們開會。只不過白天的正職已經很忙碌了,晚上還要忙著排練,這種話一旦說出口,事情馬上會急轉直下。

況且,大庵討厭搭飛機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了,光是那次到那個鳥不生蛋的公民會館表演,幾個人在休息室裡就吵了一輪。

爭論的內容也很幼稚,諸如「花十幾個小時跑到這種地方,都可以去美國了」、「還不如去日比谷公園,唱完就能回局裡辦公」。

鼓手的砲火對準了不肯妥協的吉他手,而被攻擊者本人卻滿不在乎地打著遊戲。

「我看你是有懼高症吧,是不是覺得飛機這麼重的東西怎麼可能在天上飛啊?啊啊,我懂我懂,光是起飛的一瞬間那種和地心引力對抗的不自然感,就會讓你有尿褲子的衝動了吧!」鼓手指著大庵的鼻子嘲諷。

油鹽不進的吉他手才不會真的蠢到被激怒,他只是冷冷地把視線從螢幕移到他臉上,說:「我的感受你怎麼可能懂啊,矮子。」

接下來兩個人打了一架,響也正在醞釀新歌的靈感,被他們吵到不得不把人踢出去才算完事。

偏偏,到了晚上酒足飯飽,那兩個白天吵成像馬上要不幹了的傢伙,又醉醺醺地滾到一起。

「吶阿大,白天的事對不起啦。你看,我們三個可是擠在後座憋了那麼久喔,你怎麼可以半夜一個人和牙琉那小子出去玩,太不夠意思了吧。」鼓手靠在大庵身邊,邊說邊把曖昧的視線投到翹著腿看雜誌的響也身上。

大庵累得已經沒力氣推開他了,「胡說,誰跟他半夜出去玩,那是被鬼抓了。」

他當然不可能讓他們知道響也大半夜為了一包琴弦,拉著他出去找了半晚,最後還是他掏出證件才解決的,說出來只會挨罵。

另外兩個想必也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三個昨天夜裡就偷偷八卦過一輪,難怪今天舞台上表演的時候,老是湊到前面和粉絲互動,故意要把中間的場子留給他們兩個。

響也當時只覺得莫名其妙,台下的聽眾好像也被帶起了風向,真以為他們會來一段什麼特別的即興,他試圖用眼神和大庵隔空心電感應,使了半天眼色才驚覺自己戴著墨鏡,他根本看不到。

「好好好,你說沒有就沒有。那為了表示和好,等下跟我們……」剩下的話,響也就聽不到了。

他和大庵雖然是樂團的核心人物,但年紀比他們都小了一兩歲,大庵脾氣臭歸臭,卻意外受到其他人歡迎。

大概是某種警校留下來的腐臭惡習,曾經遭到過前輩折磨的怨氣,會一輩子留在記憶中,遇到了年紀更小的後輩,便會不自覺起了歹心。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大庵連同響也的份一起把他們三個哄得服服貼貼。

響也對這點也相當不滿。

「那就是說,解散也是剛好碰上時機了,是吧?」王泥喜問。

響也似含糊地點頭,「差不多吧。」

「嗯……這個你和他講過嗎?」

響也搖頭,「算了吧,聽起來跟安慰劑沒兩樣,講了他又會生氣。」

「又?」王泥喜挑高了眉毛。

響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呃……好吧,其實我們最近才起了一點矛盾。」

王泥喜下意識抓住了左手手腕。他似乎發現了從今天早上那句「你最近還好嗎」開始,到看見報紙上刊登的命案報導為止,他不停感到騷動的主要原因。

王泥喜沒來由想起已逝的摯友,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多關心一下眼前的人。

「還有很多時間,你要稍微談一下嗎?」他看了看手錶,提議道。

響也收起漫不經心的笑臉,連眼底殘留的一絲笑意都消失得乾乾淨淨,「真殘忍,你又想把我剖開嗎,王泥喜律師。」

使用禮物 檢舉

27#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0-27 22:00:31
只看該作者

26

王泥喜的臉色倏地變得蒼白,「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我感到很抱歉。」

幾年前他曾經窺見過這個強勢的男人脆弱的一面。

響也一個人去給老師掃完墓後,開車去到優海和美貫她們家,王泥喜剛好回國,和他們一起吃了頓晚飯。餐後,響也去優海的畫室和她聊天。

自從雙眼視力恢復,優海也開始學著畫畫,響也在畫室的角落發現一把吉他,抱起來調好音試了幾下,聽到優美的旋律,被喻為「以音樂為畫筆的風景畫家」的優海忍不住開口哼起了歌。

合奏了一陣,王泥喜還沉浸在音樂抒情的旋律之中,畫室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聽著女人空靈滄桑的歌聲,響也不知道為什麼流下眼淚。

模糊的視線讓他沒辦法好好再彈下去,只能乏力地把吉他放下。

「發生什麼事了?」王泥喜從房間出來,擔憂地問。

優海和美貫圍在響也身邊,平時颯爽帥氣的男人呆愣著,顫抖的指尖抹去臉頰上滾燙的液體,像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東西會從自己的眼窩裡掉出來,茫然問道:「我怎麼了?」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情況。

響也在墓園裡碰到了昔日同窗。弓彥在道葉的墳前哭哭啼啼,墳墓周圍打掃得很乾淨,有新鮮的花束和學生們的卡片,而一個從來沒有交集的學生站在那裡實在太過詭異。

響也到的時候愣了一下,他走過去拍拍同學的肩,問他:「你在這裡做什麼啊?」

弓彥聽到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臉,哇的一下哭出來,「牙、牙琉君,怎麼辦,警察局的傢伙,不讓我調閱檔案!」

「什麼叫不讓你調閱檔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些可惡的傢伙,明明檔案有矛盾,我想親自確認正本,卻把我擋在門外!」弓彥咬牙切齒。

響也恍然大悟。

弓彥大概是碰上了什麼弊端,雖說檢察官和警察,乍看之下都是司法體系的公務員,但實際上每個單位裡都藏著不可言說的秘密。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名譽問題,怎麼樣也得死守住防線。有的時候他們會一同並肩作戰,但有的時候卻是背地裡扯後腿,響也彷彿嗅到了波爾吉尼亞走私案的味道,臉色沉了下來。

「你自己的工作,為什麼要問我?我能夠一直幫你嗎?撬開下層那些傢伙的嘴是最基本的能力,不是我要說你,你是檢察官啊,拿出一點骨氣來。」響也說,「是我的話,才不會讓那些人把我耍得團團轉喔。」

弓彥被他的氣勢唬住了,紅著鼻子忘了說話。

他只是想到這些司法中的不公不義,不透明,不能明說。想起自己父親所幹的好事,又想起有一個同窗從來沒有在這條路上栽過跟斗,遂發了神經來到這裡。

響也冷不丁想起霧人和大庵。

乍看之下他和他們都是很親密的關係,但隨著季節嬗遞,他們在漫長的年歲中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直以來,響也只是被動地接受著他們願意丟出來的訊息,從來沒有發現苗頭和線索。他頭也不回、積極認真地追求著更遠、更理想化的東西,不想浪費無謂的時間去糾結毫無意義的事,但卻因此漏掉了某些明明意識到,卻沒有拿正眼去看的細節。

聽說警方在大庵的通訊紀錄裡找到十幾個有關係的女人。

藥頭的牽線人八成藏在其中,負責偵辦的刑警把樂團幾個人輪番叫去訊問,響也坐在審訊室裡,從另外一個角度看著窗外暗中監視著這一切的另外一名檢察官,感到不可思議。

大庵居然認識了這麼多女人——人在遇到危機的時候,大腦驀然想起的,總是毫不相干的事。

響也逐一確認過那些A子B子的,長相和身分一個也對不上,坐在他面前的刑警很無奈地斜他一眼,「牙琉檢察官,您知道這是在偵辦,不是審訊遊戲,什麼都不說堅持到最後,也不會獲得勝利哪。」

「你在說什麼廢話,我這不是好好確認過了嗎。」

「喂,講點真話吧,你和大⋯⋯眉月君以前不是挺好的嗎,怎麼看起來不熟啊?」

響也無意識地轉動著手上的戒指,說:「就是很熟了才不會問東問西的啊,你知道你朋友有沒有背著老婆偷吃嗎?」

警部被他的話噎住,好半天吐不出氣來,「這跟那是兩回事,我現在在說走私的事。」

「都一樣。」響也說。

走私和偷吃,都是見不得光的事。

事件爆發後兩個人每天都見面,大庵依然盡責迅速地完成崗位上交辦的事項,還能抽空聽他嘮叨自己的不幸,事後回想起來,大庵壓根就不是那種會傾聽他心事的人。

一直保持沉默,扮演體貼入微的搭檔角色,無非是因為心虛。

訊問最後沒得到什麼有力的線索,響也走出警署大門,不知道為什麼從口袋裡掏了掏。

有時候大庵會把他的菸塞在他那裡。

關係好到可以隨便拿走他的鑰匙,打開他的手機,甚至是把自己經常用到的東西隨便就借放在他那裡。響也幸運地摸出皺巴巴的菸盒,一個銀色的zippo塞在盒子裡。

他坐在階梯上點了一根,心想「這麼難聞的油耗味,下次不准他再抽這個牌子了」,心裡竟一點憤怒也沒有。

想到這裡,響也一陣冷笑,丟下驚恐的弓彥離開,驅車前去或真敷家。

三個人站在響也身旁,優海趕緊讓美貫泡了杯安神茶來。響也盯著濕漉漉的指尖,直到那幾滴眼淚乾掉——也不過兩、三分鐘罷了——心裡有點好笑,又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好噁心啊,為什麼要笑?」剩下王泥喜坐在旁邊,一臉嫌棄的樣子看著他。

響也抹了抹鼻子,確認自己的形象還在,「為什麼不?大哥和大庵被捕的時候我可沒哭,老師出殯的那天我也沒哭。啊,我真是服了弓彥,他為什麼連一點小事都能哭個不停呢?」

問題自然無解。

這個同學實在軟弱得無可救藥,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陰影下,這把年紀了竟然會被底下警察局的人牽著鼻子走。響也只是一時替自己的沒心沒肺感到難過,掉眼淚之於他似乎是一件很難得新鮮的事。

優海替他倒了熱茶,「還是休息一下吧,不介意的話今晚住下來。法介,麻煩你了。」

王泥喜「啊」的一聲指著自己鼻子,「又是我嗎⋯⋯」

王泥喜莫可奈何地起身。他忙著帶響也去臨時整理出來的房間,順便替他做一些簡單的心理諮詢,響也現在想起來,那時候自己情緒相當鎮定,在閒聊中不知不覺和對方吐露了真實情緒。

王泥喜這個男人,打從第一次在法庭上碰上他,響也就覺得他有什麼自己沒有看明白的秘密。

「大額頭,不,法介。」響也用冷靜的嗓音說道,「我很謝謝你那時候的幫助,不過老實說,我有時候覺得你的眼神藏著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

王泥喜一向氣勢十足的聲音,變得微弱:「是你的錯覺吧,我只是、以前老師⋯⋯霧人先生教過我一點心理學的東西。」

「不,我清楚,成步堂律師也是。你們是一樣的。」響也露出了罕為人見的苦笑,「所以抱歉啦,我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就好了。」

「⋯⋯好吧,我明白了。」王泥喜聳肩,「我也要回去工作,手上有一個案子,如果你有什麼事,直接過來按門鈴就好了,或者和有江乃小姐說。」

「嗯,我會的。」

「那,明天見了。」

「好。」

兩個人在走廊分開,彼此背對著轉身離去,響也一進房就把外套扔在沙發上,重重倒向柔軟潔白的大床。

他用手拚命爬過精心梳理的頭髮。

金色的長髮像蓬開的貝殼一樣,要散不散地垂在肩上,他重複了無數次這個機械性的動作,爾後輕聲嘆息翻了個身。

要是大庵在的話就好了——他不禁這樣想著。

以往遇到什麼問題,他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自己所有的不滿和怨言全部向他傾倒。

很多時候大庵總覺得他囉嗦死了,那麼點屁大點事也雞蛋裡挑骨頭,還真是沒怎麼在人生中碰壁或吃過苦頭。然而響也從小就不怕吃苦,不如說他總是以跌倒和撲向危險為樂。

那種控制自如的感覺令他著迷,他會在催下油門的同時預先知道自己可以穩妥地煞住,哪怕是懸崖峭壁也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現在,像那樣在鬆手與不鬆手間,體會著即將失控的墜落感的樂趣已然不再。自從霧人和大庵接連在人生中脫序後,他就有了抓不住繩子的預感。

就如同馬戲團的空中飛人,在高高拋向天幕,享受著徹底的自由之際,眼見自己離吊環越來越遠。

他猛然起身。

他從外套內袋找出手機,打開和大庵的聊天室,停留在幾天前的訊息死水一樣乾涸。他咬著嘴唇思考了半天,最後反覆斟酌著發送了三條訊息過去。

使用禮物 檢舉

28#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1-11 14:49:40
只看該作者

27

「吶,小哥,怎麼在這種地方睡覺啊?」中年男人沙啞低沉的嗓音混雜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大廳外,渺小得堪比細沙,大庵感覺有人推了推自己,猛人睜開眼睛。

「幹什麼?」他抱緊背包,雙眼怒瞪著那張陌生的臉孔。

穿著三件套西裝,拄著拐杖的老男人看也沒看他,只是從自己的手提包裡拿出保溫杯喝了一口水,說:「看你在這裡睡了半天,車都開走好多班啦,不上車嗎?」

大庵揉了揉脖子,稍微收斂起長腿,瞇著酸澀的眼睛看向外頭沐浴在大太陽下的高速巴士站牌。

「幾點了?」

老男人努了努嘴,「你不是有手機嗎?」

大庵啞然,「……沒電了。」

被他握得發燙的東西,早就自動關機,因為響也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把這台本就電池故障的玩意直接搞沒電了,大庵原本還想換張SIM卡,乾脆也放棄了。

「喏,充個電吧。」老頭子從他的手提包裡又拿出一個小小的方盒子遞過去。

大庵無言地盯著他看。老頭子似乎沒有要收回的意思,他懶得爭辯,只好拉開背包一陣摸索,找出線插上。

一旦感應到電源進來,手機就自動打開,大庵懊惱地輕嘖一聲,想到應該先把卡換上。不過電都插上了,他懶得再一開一關,要是因此把他手邊唯一能與外界連接的東西弄壞了,那可就真的麻煩大了。

三條遲來的訊息接連在他眼前跳了出來,大庵怔愣了一下,在螢幕上游移不定的手指,小心翼翼點了進去。

『抱歉,你醒著嗎,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房間抽屜?』

『明天要去校慶,邀請卡我放在抽屜裡沒帶,是床頭邊那個櫃子。』

『還擺在那的話拍張照給我,謝啦。』

訊息是一個鐘頭前發來的,連續三條沒有間隔,看上去應該是有點著急的樣子。大庵心裡突然泛起一種懊悔,就像被全心全意託付了什麼事卻沒有做到,而那個人還是收留了自己將近兩個月的「恩人」。

老頭子側過頭關心他,「怎麼樣,幾點啦?」

大庵冷不防從自己的思緒中被拉出,「謝了,看到了。」

他果斷地拔掉充電線,把行動電源還給老頭子,在他有點驚訝的表情中抓起背包背上,快步走向樓下的地鐵站。

大庵又花了一段時間才回到熟悉的地方,下午街上人潮少了一點。中午的時候他在車站附近徘徊,本來打算跳上前往老家的高速巴士,但因為出獄至今遲遲沒有正面和家人聯絡過,這個下下策的選項在他腦海裡停留了很久,終究沒有付出實際行動。

事實上,出獄第一週老家的哥哥就給他發過電子郵件。

信中他言簡意賅地問:「阿大,我去東京接你回來,好嗎?」

那時大庵老家的人剛接到通知,遠在東京的不孝子因為表現還算良好,獲得了假釋的機會,他將在某年某月某天離開中央監獄——除了大哥,父母親誰也沒有吭氣。

最主要還是父親不肯釋懷。

在法庭上厚著臉皮為自己的罪行找盡藉口,還是個經歷過困難的考試才終於得償夙願進入警察學校磨練的公僕,怎麼能無恥地做出這種事來。

大庵假裝疏於使用電子設備而不聞不問,大哥沒收到回信,過沒兩天又試著給他打電話,大庵不得已之下勉強接了起來。

「阿大,不讓我們過去看你無所謂,但至少告訴我你住在哪裡呀!」大哥苦口婆心。

大庵剛住進響也家不過一個多禮拜,舒服的房間對他來說還很陌生。他張望著潔白的被子和枕頭,這些東西飄散出一種新拆封的獨特氣味。周遭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屬於他的,唯獨那個大背包。

「在朋友那。別擔心我。」

「什麼朋友?男的?女的?」

「……」

「該不會是女人吧……」大哥的聲音明顯多了幾分擔心。

睡在女人那,聽上去太合理了。

警方給響也指認過的名單,當然也給大庵老家的人指認過。

他們非常了解大庵這樣有點才華、長相尚可的男人一旦站到舞台上,會比預想中更受歡迎。不過他們還是驚訝於大城市、金錢、名氣對摧毀一個二十四歲男人有超乎想像的速度。

——媽媽說,大庵以前不是這樣的孩子。

大庵一陣煩悶,但又不想輕易說出「我住在牙琉響也那」,聽上去就像還有什麼私人恩怨未了,一輩子都將困囿於這起走私案。

「不是女的。」

「不是女的?那是什麼朋友?」大哥愣了愣,困惑起來。

「你不知懂。嘖,有空再說吧。」大庵不想再讓響也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背鍋,丟下這句話馬上把電話掛斷。

那之後,大庵的哥哥又繼續給他傳過幾封郵件,都是些顯而易見的、小心翼翼的關心。大庵本來就不擅長應付這樣的氣氛,索性直接無視。

他盤算著乾脆去關西吧,離開關東一帶的話,工作大概會比較好找。然而以他的資歷,現在除了去開車當司機外別無他法。但在此之前他連過期的駕照都沒能恢復,那還需要一筆數量不小的金額,唯一的辦法是和響也借錢。

回到響也家,大庵對著緊閉的大門一陣咒罵。走的時候他把鑰匙投進了固定在外面牆壁上的信箱,細長的一條口子,他的手剛伸進去就卡住了。

大庵在周邊找了一圈,看得出來檢察官平時工作忙碌,竟然連一個用來美化環境的盆栽都沒有養。他因此氣得笑了出來,想寫封信到檢察局投訴響也疑似缺乏美的概念,信箱下的數字鎖忽然躍入他眼簾,大庵對著那四個輪盤揣摩起來。

響也會用什麼數字呢?

他先用響也的生日試了一遍,想來身為司法人員他的資安意識也沒有差到那個地步,大庵自暴自棄地把自己的生日也用上了,果不其然信箱還是鎖得牢牢的。

他繞到門口推了推大門。

沉重的木門一點都沒有被他搖動,大庵甚至起了打破一樓玻璃的念頭爬進去,但這個念頭連一秒鐘都沒有存在就消亡——他還負擔不起這個後果。

要是事後被響也追究起來,他必然找不到其他說詞,已經在人生中徹底失去一次信用的人,但凡出了點什麼狀況都難再找理由開脫。

他打開僅有40%電量的手機,鬼使神差地在搜索引擎上輸出了「青色閃電」四個字。

牙琉霧人。

雖然因為犯下多起罪行遭到撤銷律師資格,但仔細搜索網路依然能找到他打過的官司的紀錄。大庵在一個顯然已經沒有人打理的法律網站找到律師公會的登記資料,幾十名律師的大頭照一字排開,他看見一張無比熟悉的臉,用不同於響也的知性微笑看著鏡頭。

大庵點擊那個頭像,進入律師介紹的頁面。

霧人的資訊刊登得也非常簡潔,上頭寫著他畢業的學校和職業經歷。大庵用那個關鍵字和他的名字繼續在搜索引擎上檢索。

終於,他在一個網頁存檔紀錄中找到了霧人的生日,看到那幾個數字的時候,他二話不說把手伸向數字鎖。

然後頓了頓。

該試嗎?

腦子裡赫然浮現這個聲音。

一種毫無根據的、簡直可以說是沒有常識到了極點的怪異思維劫持了他的思緒。

他彷彿看見堅硬的信箱輕而易舉在他面前敞開,又彷彿看見不應該在此處出現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用信裡癲狂的口吻對他揚起臉,道:「響也,這都是因為你啊。」

因為你,我無端被這缺乏教養的野孩子咬了一口。

牠那連科歐安勒莫斯都會為之啜泣的愚鈍腦子,竟然可悲得連主人也分不清。啊,響也,我徹夜難眠,因為你!

大庵顫抖著手,曾經的刑警的果決在一瞬間決定了他的進路。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撥弄了那個數字盤——喀噠,鎖開了。

大庵看也沒看,連忙把手伸進去摸了一通。他拿著幾個小時前被自己丟進去的鑰匙,順利打開門回到了屋子裡,三兩步跑上樓,進了響也房間,打開他說的那個抽屜,把放在裡面的邀請卡拿了出來。

他拍好照傳給響也。

『這個?』

沒有多久,訊息馬上顯示已讀,響也說:『謝了。』

接著又說:『該不會把你吵醒了吧?抱歉。』

他什麼時候這樣客氣過,大庵想著他從前對自己理所當然地要求這個要求那個的臉,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心裡既是無奈又是滑稽。

『沒事,我也該醒了。』

『對了,你還要去上班,那就不打擾你了。』

『嗯。』大庵收起手機,準備離開這個房間,轉身的時候正好看見那件雪白得有些刺眼的浴袍,還維持著匍匐的姿態,像卑微地臣服在某人腳邊。

使用禮物 檢舉

29#
原作者| kanna520 發表於 2024-11-11 14:53:24
只看該作者

28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5-2-2 22:40 , Processed in 0.057342 second(s), 5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