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漾玥] 無法回頭 [PG13]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兆籠罩著整座公會大樓。

　　冷如冰窖的惡鬼巡司辦公室、鬱鬱寡歡的錢鬼、完全沒把雷達放在偵測氣氛，卻也難得因姊妹們心情不好而情緒低落稍許的鎮鬼。

　　三鬼的情緒掉點，讓袍級們的頭頂都彷彿上了阿里巴巴門上的標記，個個都深怕下一個是自己被鬼敲門。

　　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刻，本來絲塔還想扯著褚冥玥去國外走走吃飯跟逛逛街散心，卻只能無果的吃了一記閉門羹。

　　沒辦法，沒得選擇的她只好跟譚希爾兩隻公會之鬼，一同聚在袍級餐廳內吃阿豬媽的飯與聊聊今天的事。

　　當譚希爾聽完絲塔去用各種形容詞描述褚冥玥的狀態後，她腦子轉了一下，並得出了一個結論：「委屈……？」

　　絲塔一副華生你終於突破盲腸的表情，小手一拍，嚷嚷著。

　　「對啦！丟系安捏！委屈！就是那種不想去反抗，但是又希望有人發現，然後主動來哄哄的委屈感！」

　　明明得出結論的是自己，可譚希爾的額邊卻掛起了一滴汗水。

　　只因她覺得這個結論與事實產生了違和的矛盾感：「絲塔，妳確定妳在說的人是玥玥嗎？我覺得她不會有這種反應唉……。」

　　玥玥不是一個會吃虧還隱忍的性子，她怎麼可能會甘願委屈著啊？

　　「啊就真的齁！小玥她就、她就很委屈啊！漾漾到底是怎樣啦！那個女人有啥好的！」

　　當絲塔說完這句話，她氣呼呼的變出已經製成鋁罐裝的試喝版帕赫飲，企圖滅一下心中的小窩火。

　　譚希爾漫不經心的說：「蛇眼的傳人很溫柔啊。」

　　「溫柔能當飯吃膩！」

　　譚希爾眨眨枯茶色的漂亮雙眼，笑道：「能啊，怎麼不能？心情難過不會當頭澆冷水，就已經完勝一大截了喔。」

　　潑冷水這種事情玥玥可是最會了。

　　話畢，她望向手機內蛇眼傳人的照片，眼裡難得閃過幾絲玩味與深意。

　　嗯……溫柔系的婉約學姐，確實是很多男人會喜歡的類型，小漾會喜歡上也不意外。

　　但我真的很意外她喜歡的菜，竟然會是小漾這種。

　　而袍級論壇，當然也為此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白袍妖師搞三人行，時間管理大師。』

　　『黑色種族就是性格垃圾，愛情也不例外。』

　　『惡鬼情場失意，可能將心力全數投入工作，近期公會接案率預期將會降至低點。』

　　『妖鬼？妖蛇？哪個才是真的？』

　　妖蛇tag已新建立—『袍級與無袍級之間的校園浪漫戀歌。』

　　然而，公會後山在忙著野火燎原，前院的校園生活卻平靜如水。

　　同日下午，一時翹課一時爽，一直翹課一直爽，褚冥漾剛到訓練場集合準備訓練，就見到他的三位好友正臉色發青的直瞅著他瞧。

　　率先發話的是萊恩。

　　他五味雜陳的試探性喚了下：「漾漾……？」

　　褚家大男孩茫然的問去。

　　「嘿，怎麼了？」

　　你那什麼表情？怎麼比你見到臺灣傳統飯糰店裡，有蟑螂爬上去飯糰的表情還精彩。

　　飯糰一生推的臉色相當不好，他偏過頭往身旁的搭檔小聲問去。

　　「他去……整容了？」

　　為了幫學姐，……他這樣至於嗎？

　　惡鬼巡司會不會手刃親弟……？歲，你晚點算一下吧……。

　　千冬歲臉色也很糾結的問著隔壁的米可蕥。

　　「喵喵，妳覺得呢？」

　　不，不對，醫療班就算比原世界的醫美還厲害，可是這麼大的改變應該還是會殘留讓自體復原的痕跡。

　　但我沒感受到他的臉上有任何術法的殘留。

　　不過……，從血脈力量的波動來看，確實是漾漾。

　　鳳凰族少女唇色發白的糾著臉蛋。

　　「喵喵、喵喵感覺不到動刀的痕跡……。」

　　大膽走上前，雪野少主汗顏著開始在褚冥漾臉上筆劃。

　　「不，絕對有不一樣，這裡，眼距沒有那麼開，縮短了，變得比較順眼。」

　　好似覺得不足，C班圖書館沉著臉，竟然拿出黑色麥克筆，開始很不客氣的往友人臉上畫線，比對印象中與當前五官的具體偏移角度。

　　褚冥漾對此相當無奈：「喂喂喂……。」

　　鳳凰族少女也湊上來的嘗試伸手摸摸對方下顎較為銳利的線條。

　　「這裡的骨形摸起來也不一樣！削、削骨了？」

　　漾漾可愛的圓圓臉呢？

　　怎麼會不見了……，這樣看起來會變兇的…。

　　萊恩也伸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褚冥漾的鼻樑骨。

　　「你鼻樑去墊了？」

　　不對，沒有填充物的感覺，是原生的。

　　可是這不應該……。

　　褚冥漾無奈的蹙著眉，卻不敢亂動，深怕聚精會神在畫虛線的千冬歲，會把麥克筆的筆尖插到他的眼球。

　　「你們幹嘛啊……？」

　　太誇張了吧，奶奶還只是讓我在親近，而且信任的人面前，變得跟原來的模樣比較像一點而已唉。

　　原來在你們眼裡我之前醜成鬼嗎？

　　因為千冬歲很認真的在丈量與印象中的偏差角度和厘米數，褚冥漾越想越感到無言以對，不能轉頭的他，只能目光懶懶悠悠的往米可蕥瞥去。

　　誰知，見到這幕，米可蕥捂著嘴巴往後退了兩步，嚇到露出了要哭不哭的表情。

　　「剛剛、剛剛喵喵有一瞬間好像看到漾漾的姐姐跑出來了，好可怕……。」

　　「咕……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追討者見識你的狠！」

　　同刻，喊出言靈的是萊恩。

　　他渾身僵硬的迅速往後退了幾步，臉色白得比上午吃的飯糰還白，手上也死握著一面土元素的圓盾。

　　米可蕥也縮到萊恩身後，顫抖的說：「把、把我們原來可愛又醜萌的漾漾還回來！」

　　面對友人一個兩個都宛如炸毛的小動物，褚家大男孩不禁深深一嘆。

　　「……不是，她到底在公會給你們造成了怎麼樣的陰影？」

　　還有萊恩，你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我到底該訝異你一秒綁頭髮的速度連殘影都沒有，還是該訝異你原來也會用盾牌……。

　　或許我該開心千冬歲畫得太認真，除了肌肉看起來有點僵硬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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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內容純屬作者自嘲娛樂，請以輕鬆心態看待即可。

若仍因文內的自嘲內容而感到冒犯，敬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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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蕭蕭兮易水寒，CP上頭回不來。

　　該說時代會進步，民風也會漸漸開放嗎？

　　還是因為現代愛情都太速食與大魚大肉，所以汲取幸福感的方式從必須自己談戀愛，昇華成看著別人談戀愛也能感受到幸福了？

　　妖師原先明明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可當一張與惡鬼共進晚餐的照片流出後，完全引發了現象級洗刷形象的影響。

　　有些業餘興趣是文字創作與繪圖的袍級們，於看到惡鬼臉紅鬱悶的照片後，好似沒以往那麼恐懼妖師這種存在了。

　　『嗑CP式戀愛』，此一療癒感，成功讓那些熱愛CP貼貼的袍級們比起將注意力放眼在褚家弟弟的血脈有多恐怖上，反而更在意此人會如何對待一直都有追求者緊追不放的惡鬼。

　　熟識之人眼中的一弱雞一強勢，偏偏在外人那些奇奇怪怪的誤導中，走上了詭異的路途。

　　論及創作，那就離不開Out Of Character的概念了。

　　Out Of Character，簡稱OOC。

　　大多在指二創作者讓原作中的人物角色扭曲性格、脫離其原型，說及做出原角色人物不可能出口的話與行為。

　　很多腦補的IF線也會充斥著很多不太合理的設定，像是五歲抬頭、六歲成熟、七歲無外力就可以心靈健全，說話宛如成年人般來當家。

　　強勢的人梨花帶雨、嬌羞可人，只差沒有嚶嚶嚶的用小拳拳捶你胸口；軟弱的人歪頭邪笑就開了金手指，直往經典醍醐味的重生殺爆全場穿越文前進。

　　好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只要飢民能有糧吃，那大家都會選擇和藹包容那些偏離原作設定的橋段發生。

　　畢竟如果嚴格到無限上綱，那任何二創作品其實從誕生的那刻開始就已經是OOC了。

　　萬一真全禁了，直接進入戒嚴時期的文字獄，估計同人廚會北市買木炭，南市造凶宅。

　　有時忽略那些細思違和的地方，其實某些糧是真的挺不錯吃的。

　　但這也昭示著一個真理：沒有人可以比原作更明白角色人物會如何刻劃。

　　這是一種絕對，也是一種根本。

　　可到了近年，除了原先聚焦於常常需要補大量設定的二次元大宗，也有一些人開始轉戰嗑外表乍看之下簡單理解，實際上更為複雜可怕的三次元配對了。

　　人心與性格，可不似二次元般，有個鮮明的性格標籤就能解決一切了。

　　如今熟人眼裡的褚家姐弟，和外人眼中的白袍妖師與惡鬼巡司有多大的不同，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回到三次元的世界吧。

　　這是在妖蛇tag橫空出世之前的事了。

　　只要一提褚家姐弟的CP崽，就不能忘記一隻崽子，絲塔。

　　遇到了同人糧荒大期，比臺灣水庫的紅色警告還淒慘。

　　平時都泡在原世界各大創作網亂逛的粉毛矮人是真的餓壞了。

　　下課時間太過無聊，她在七陵學院大學部的走廊上，向著下堂課的教室方向走去。

　　趁著短短的休息時間，粉毛半精靈邊走邊難得開了公會需要額外下載社交軟體才能登入的專屬交誼論壇，想找找最近有沒有什麼有趣的袍級內部八卦。

　　誰知，不逛倒還好，一逛差點氣到當場摔手機。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

　　竟然創建了她這個元老級CP粉都還沒創的新tag出來，擅自霸佔tag管理員的身份！

　　憋著一口悶氣，錢鬼氣呼呼的停下腳步，靠到教室外頭的牆壁就地深挖開逛。

　　鼓著腮幫子，她充滿怨念，用力的滑著已經充滿不少創作文學與圖片的妖鬼專屬tag區。

　　雖然，她真的不想點，如果不是好奇心驅使，她真的看到這種標題連碰都不會碰。

　　可是這是她的多年好友跟好友的弟弟啊！

　　忍著對標題的反感，絲塔深吸一口氣，用左手拇指點下了那個名為『被妖師收服的臉紅紅惡鬼小嬌妻』的短漫帖子。

　　如果手機的螢幕光線開太強可以殺死人，那粉毛矮不點剛剛應該是受到了可以將人瞬間湮滅的激光攻擊。

　　……百分百的錯，完完全全錯！

　　絲塔被短漫前方的介紹雷到腦子變成一灘爛泥。

　　設計的短漫故事是甜到蛀牙沒錯啦……，但是身為認識兩名當事人的好友，絲塔想問問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錯誤資訊，才會在創作時下了這兩個荒謬至極的標籤？

　　為什麼那位動不動抱著親姐腰在陵墓內嗷嗷哭號的小奶狗……會被繪者設定成一名黑化舔刀笑的兇殘路人臉流氓魔王？

　　中間的化學式經歷了什麼，可以有人出來說明一下咩？

　　還有為什麼上次在妖師本家差點把她鎖喉當場掐死的兇巴婆，會是漫畫裡這位伏在男主角胸前，臉紅紅的小人妻了？

　　沒跟到八卦版的大瓜。

　　錢鬼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見到這種脫軌到外太空的解釋違。

　　她快哭出來了。

　　「親親老公想先洗澡、吃飯，……還是先吃我？」

　　這些標籤怎麼搞出來的？現在的人產糧都可以自體受孕了咩？

　　會造成落差感，或許源自於她沒見到餐廳中被白袍褚家弟弟嚇哭的那位黑袍女同學。

　　以及她也沒看到褚家姐弟為了好好談談，所以被尷尬氛圍憋紅神情的那張照片被誤解得多麼誇張。

　　更沒見到那些因為褚冥漾在學校中被三人組加一堆紫黑袍護著的模樣，被出面指認的同學院袍級曲解成那群人都是妖師收入麾下的心腹。

　　人際關係網從大家保護一名弱小團寵，解釋成了妖師嫌挑釁的人太弱，懶得親自動手，才叫旁邊的那群小弟兵解決掉。

　　應該啦，應該是因為這些原因……才怪！

　　褚家姐弟那麼大的兩欉人都有跟錢鬼很近距離的接觸著，更何況等等其中一個還同堂課、同教室！

　　她才不信大家對惡鬼的印象會是這樣，這群人到底腦子平常都在YY什麼不科學的東西呀！

　　總之絲塔看完短漫後，覺得胃在劇烈的翻滾著。

　　胃液也不斷的反酸上來快要從口裡噴發出來。

　　人家好好的奶狗成長潛力股，怎麼就變成高冷冰山寵妻魔了？

　　原本人人驚恐到嚇尿的惡鬼，到底誰膽子這麼大的敢說這人是身嬌、體軟、易推倒的羞滴滴小人妻？

　　那個推是當事者把你們全推太平間吧！

　　錢鬼不死心的點下返回，繼續翻了翻其他人的創作。

　　行了，這次的畫風真的很對她的胃口，可是……有兩點又讓她嚇到崩潰了。

　　一是褚家弟弟是一名冷血魔王系，為愛不惜出世一輪的白袍妖師。

　　二是褚家姐姐是一名瘋批，大喜血流成河，一談戀愛就成了對外妖妃發瘋，對內裝可愛的神經病。

　　她想問圖片中最初那位黑色長髮像磨人小妖精，主動勾引男人亂來的人真的是她姐妹咩？

　　啊那個被女人攬著後頸，同時又被美顏五百倍，勾著腹黑微笑，說著『女人妳成功勾起我的興趣了』的敗類霸總風男人又是誰？

　　……漾漾咩？

　　褲子都脫了，你給老娘看這個？怎麼不再來一句：女人，妳在玩火。

　　被創到宛如受了槍林彈雨的洗禮。

　　眼裡迷惑到開始產生螺紋狀，絲塔已經快放棄治療。

　　她失神虛弱的誦唸著短漫中的台詞出來。

　　「親親老公幫幫人家……毀滅世界？」

　　短漫內那個用食指輕挑滑過男人胸膛，讓妖師老公殺光表現太良好的袍級們的女人，應該是惡鬼巡司吧。

　　標題都寫是妖鬼了，應該。

　　雖然錢鬼非常之想否認那個甘願臣服妖師大帥哥，並伏在其耳畔，眼裡盡顯狡黠，討要幫忙的黑髮女人，是她那個頂頭上司兼好友，在別人筆下的模樣。

　　死死盯著那個疑似是自家好友二次元化後的女角圖片，絲塔覺得她好像心中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應該不是好友多年來的形象，應該。

　　性癖可以冷門，不可以邪門，真的。

　　右手不顧形象，嚇到快失智的她把瀏海往上方壓去，左手還在往下滑著，繼續看漫畫。

　　很明顯的是一種：老娘覺得非常不舒服，我不確定，再讓我看看一下。

　　她又把男主角的台詞虛浮的誦出：「把我的女人放開，否則我就要把白色的歷史徹底泯滅在此日，讓你們所有人替她陪葬……？」

　　遺忘汁在哪？快點給老娘滿上一杯！拜託！求求了！

　　就想問問世上有沒有便宜的遺忘汁可以無限續加？

　　身為雜食和和善創作派的錢鬼，這瞬間開始腦內大戰了。

　　她一向都是站位在二創無分優劣，同同都是OOC，好看就好。

　　但是這個內容……。

　　臉色反胃到刷白，徹底投降。

　　絲塔關閉了手機螢幕。

　　SAN值快掉光的她喃喃自語：「不行不行不行……，老娘要得腸胃炎了……。」

　　……突然慶幸老娘是前排VIP。

　　然後，一道清冷的嗓音傳來。

　　那是正單手捧著課堂書籍，眉頭皺起，有點疑惑的褚冥玥。

　　她對臉色不好，靠在走廊牆邊的絲塔問道：「都敲鐘了妳不進去幹嘛？」

　　哪裡不舒服了？

　　下一秒。

　　抬眼看了一下前方的好姐妹，想起二次元畫風中大量對方性格大變的漫畫內容。

　　錢鬼受不住了：「嘔……！」

　　彩虹瀑布從嘴巴一瀉千里，直接嘩啦啦的落到地面上。

　　幸好七陵冰山反應迅速。

　　眉尾跳了跳，在那些嘔吐物碰到她前，她就開了保護罩隔絕。

　　友人竟然看到自己就吐出來，是真的被冒犯到了。

　　完全無法理解這個欠揍粉毛矮不點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用宛如在瞧低智商者的不屑眼神，褚冥玥轉手變出一顆褐綠色澤，宛如抹茶餅乾卻是專治消化不良的藥丸，十分不客氣的拋去。

　　然後，她大力不滿的嘖了一聲，緊皺著眉頭，語氣不善的嫌棄道著。

　　「不舒服就去保健室，別隨便到處亂吐，噁心死了。」

　　發什麼神經。

　　有病。

　　因為褚家弟弟的笑容真的太僵硬了。

　　知情『妖鬼』、『妖蛇』實際狀況，三人組不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

　　真正需要幫忙的庚都還沒有親自捲袖口下海調教，褚冥漾就由三名可愛小夥伴，暗戳戳的實施完美微笑訓練。

　　嗯？怎麼訓練的？

　　"喵喵覺得這個笑容不合格耶……，漾漾，你的肌肉太僵硬了喔。"

　　昨天和前天，看到鳳凰族好友開始猶豫該不該扎個幾針肌肉鬆弛劑時，褚家大男孩臉色都綠了。

　　先把扎下去會不會直接變成面癱的事情放一邊。

　　另一位紅袍友人上下打量一秒，就直接往他心窩子捅一刀，還包攪。

　　"我覺得褚巡司會看到這個笑容後，跟你說乾脆別笑，醜死了。"

　　行了，那口吻還學得真有自家親姐七八分像。

　　努力調整微笑弧度，當時的褚冥漾又笑著朝萊恩望去。

　　很可惜，飯糰一生推沉吟幾秒後，難得說了一句比較嚴肅的話。

　　"漾漾，打著褚這個姓氏去幫別人，你不可以丟你姐姐和家族的臉。"

　　還真是謝謝你喔。

　　該說什麼？

　　或許少年還該感謝西瑞完全置身事外，笑容好不好看不打緊，容貌變了之後，見到他就一拳要掄下來。

　　"看本大爺的還我漂漂拳！"

　　"噗嗚……靠！你打人不先說一聲的嗎！"

　　這是當時在場邊涼涼說話的千冬歲："下巴要往外打腫一點，才會像原來的模樣。不良少年，你笨到連角度都不會算嗎？"

　　事後，這是夏碎："你怎麼鼻青臉腫的？"

　　"西瑞送我一組還我漂漂拳。"

　　還是夏碎："千冬歲沒阻止？"

　　"沒阻止。"

　　聽完，冰炎冷冷一笑："嗤，那這件事情我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

　　"現在是集體良心被狗啃了吧？"

　　於是，被朋友連番攻擊微笑很難看之餘，與努力扛揍下，至少兩天後，褚冥漾的微笑勉強能看了。

　　東經121.5度，北緯24.4度。

　　臺灣的地理座標大概可以在地球的這顆球體上如此標示。

　　然而，褚冥漾在臺灣嗎？

　　不，他大新年的初四正在大洋彼岸的英國中。

　　礙於自家學姐的親人實施強監視的生存模式，導致他們明明身為守世界人，卻無法開傳送陣，咻一下的就抵達目的地。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跟著庚一同經歷了普通人真正枯燥的搭機時光。

　　嗯？流程嗎？

　　作戲要全套，體貼加貼心的臺灣純情小男友人設不能崩。

　　初二學姐就先一步指定好衣服，並送去國外了，初三剛下午沒多久就傳回褚家，叫車到奶奶家樓下會合，一同搭車前往桃園機場。

　　天知道他們前一秒還在Atlantis學院裏面並肩坐著讀課程書籍。

　　幸好，幸好什麼行李箱都不用帶，人到和錢包以及卡帶著就好了。

　　兩人可能因為要搭飛機吧，穿著都挺休閒的。

　　臺灣晚上七點四十的班機，英國清晨五點半到倫敦，中間還得停留在香港國際機場一個小時多去等待轉機。

　　或許他還該感謝一下除了桃園到香港的是商務艙，轉機過後的長程飛行，自家學姐很阿莎力的包了一人快三萬五的頭等艙。

　　睡是不可能睡好的，反而還接續著課輔的課程繼續上，褚姓少年都差點在飛機上哭出來。

　　飛機落地和成功入境後，學姐與學弟組，便坐上那種霸總文學才會出現的黑色豪車。

　　褚家弟弟第一次笑容差點本色抽搐的剎那，是在司機西裝筆挺，神色嚴肅的九十度鞠躬，用著中文恭敬的叫庚大小姐，還有叫他褚先生的時候。

　　第二次是在他準備禮貌的先開車門讓庚坐上去時，司機已經先打開車門並提醒他們小心頭部的時候。

　　果然……，保鑣型保姆的反應，好像都大同小異。

　　褚冥漾突然有點想念自家的哈維恩了。

　　就算隔板升起了，但兩人知道這才只是真正開始而已。

　　一路上，庚都演技全程開啟，不時指著窗外沿途的風景，稍微介紹英國的風光，並把話題聚焦在比較日常的閒聊，聊聊對方喜歡的甜品，好讓對方得以順利的接話閒聊，以免尷尬。

　　不出多久的車程，兩人一同下車。

　　他見著自家學姐熟門熟路的登記入住疑似是家人安排的St Ermin's酒店客房。

　　入房後，兩人共處一間房，臉色僵硬的把床上那盒不知道到底是誰準備的三盒保險套，好好的擺去床邊櫃供著。

　　隨後保持極度安全距離，一個遠遠的坐著睡沙發癱著，另一個也沒上床，只是趴在化妝台就睡了。

　　如果可以忽略來自學姐靠木符立起的木牆話，勉強還是在同一間吧。

　　等到約莫中午，他們就起來，輪流換上西裝與禮服。

　　離開房間前，庚還特地把外國有些酒店抽屜裡，會提供的聖經拿出來，翻閱到了創世紀的篇章，並攤開來，擺在那三盒保險套前。

　　創世記2:24-25寫著：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當時夫妻二人赤身露體，並不羞恥。

　　明裡暗裡的藉著此舉，隱晦的跟保險套提供者表達著，我並沒有婚前性行為的打算。

　　因此這刻，舞台來到了中午家宴的會場。

　　頂著規整帥氣的油頭、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還難得被學姐上了遮瑕，遮住長途飛機睡不著又犯睏的黑眼圈，嘴巴也努力掛著職業假笑，一秒都不敢懈怠。

　　褚家大男孩與自家學姐肩並肩的站在St Ermin's酒店的宴會廳門口，他面帶勉強有七十分的溫和微笑，心中卻萬馬奔騰，草泥馬。

　　為什麼人可以這麼多？

　　這樣看來看去也有百來人了吧？而且還沒算上旁邊排排站的保鏢們。

　　這……這快趕上臺灣黑道老大公祭的陣仗了唉，我上一次看到人比這裡還密集，是戰爭的時候。

　　庚，妳家的家宴這麼可怕的嗎？

　　裡面一百多人，外面兩百多人是不是？妳家該不會把這棟酒店全包下來了吧？

　　心中滿屏的彈幕跑馬燈大量竄過，直到視線對上了一位金髮藍眼的阿兜仔，挽著一名看起來就很臺灣人的阿姨從宴會廳內走來時，他心中的彈幕才徹底點下關閉鍵。

　　褚冥漾歛起心中的不正經，盡量讓微笑更加親切與自信，同時把右手從自家學姐的背後伸過去，並搭上對方今天穿了偏正式禮服的纖細腰間。

　　而身旁女人在腰部被少年的手搭上後，難得僵硬了一瞬，笑容也鬆動些許。

　　並不是沒有被異性搭過腰間，畢竟學院內的社交舞都跳過不少次了。

　　但，今非昔比，場合不同，應對的人可不是校園同儕，而是親生父母。

　　幸好，庚還是很快平復過來了。

　　她微微調整呼吸的頻率，變得又輕又緩。

　　兩人間的氣氛只有兩個字，尷尬。

　　這不是尷尬是什麼？

　　之前頂多算是點頭之交，偶爾聊個幾句的同校學姐學弟，就算這幾天走得近不少了，可兩人硬是要在這種家人到處跑到處撞的場合內，假裝是一對已經相互喜歡許久，而且已經交往幾天的情侶了。

　　小說或是影劇中突然肢體接觸的臉紅心跳？

　　如果是喜歡之人倒還有幾絲可能，可偏偏這對男女不論是誰都對對方在愛情方面的發展毫無興趣。

　　咳，可能少年方曾經有，但那也只是一閃而過的顏狗傾慕，很快便被更漂亮的自家學長、自卑感及各項事件、校園生活掩埋殆盡。

　　褚冥漾心中的裏人格勾起嘴角，代替他目前人設不能崩的肉體而微微抽搐著。

　　然，你堂弟我為了假裝別人的男朋友，跑來英國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保佑我一下別客死他鄉吧。

　　被人求辦事就要做到好，褚冥漾徐徐吐出一口氣，像是學著自家親姐調整情緒的小動作一樣。

　　發現對方呼吸頻率的改變，庚稍稍一愣，微微抬眼朝旁邊的大男孩望去。

　　那人噙著一抹靦腆但有禮的笑容，手自然的輕輕摟著她的腰身，對著她走來的父母微微頷首。

　　「阿姨好，叔叔好。」

　　庚的爸爸死死將目光停在褚冥漾身上，藍色的眼眸裏有一瞬間宛如袍級們見到惡鬼巡司時的天崩地裂。

　　但他最終還是主動伸手握住褚冥漾的手，客氣溫和又努力不顫抖的用著不太標準的中文說著。

　　「啊，你好你好。坐了很久的飛機，應該累了吧？快點進來快點進來。」

　　My Gosh！Psyche！Just look at what you've done！

　　妳知道他是惡鬼巡司的男朋友嗎？No offence, but……

　　蛇眼傳人的父母，一個在心中暗自崩潰，另一個則是眼神都亮了不少。

　　梁己勤上下審視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女兒男友，然後笑著將手也搭上褚冥漾與庚她老爹交握的手上拍了兩下，並對著庚問。

　　「妳交了這麼帥的男朋友，怎麼沒提早跟媽咪說？」

　　本人比照片裡面更俊，著時驚艷到媽咪了。

　　褚家弟弟現在只差沒有很不客氣的擺出一個黑人問號的臉去應對梁己勤了。

　　哈囉，阿姨，妳他媽之前是派空氣監視我和庚的嗎？

　　佯裝對監視一事完全不知情的模樣，庚乖巧的應聲。

　　「……畢竟我跟冥漾是米可蕥介紹才認識的，雖然私下聊了很久很久，不過多少還是要多見過面幾次，和實際多相處幾次過才放心。」

　　這樣的回應，您是否滿意呢。

　　四人簡單尷尬的客套寒暄幾句後，便跟隨快要僵成比學校雕像還僵硬的庚她老爹步入宴會廳。

　　褚冥漾盡可能維持不失禮的狀態偷偷觀察環境。

　　他稍稍抬眼瞥了下做了浮雕設計的天花板，還有那個高掛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燈，正在心中暗自比對，是黑館的比較漂亮，還是這裡。

　　該說不愧是由JB Briggs這名劇院設計師所設計的嗎？除了宴會廳本體，上層還有近似觀看歌劇時會有的獨立卡座，圓弧的造型和木質的圍欄特別吸睛。

　　才閒聊沒多久，都還沒破冰，庚就被她家阿母帶去旁邊問話，而她阿爸不知道繞去哪裡喘口氣，平復一下其實他是身為白袍的可憐小心臟了。

　　安靜的坐在被庚安排的座位上，褚冥漾將目光望向正在與母親對話的學姐。

　　這又是一個不同在學校內所能見到的庚了。

　　往常對方的確一直都是笑著的沒錯，但此時那人嘴上的弧度，卻讓褚冥漾覺得特別沒有溫度。

　　少年又看了看在旁邊好像沒察覺到的梁己勤。

　　對，庚的媽媽，戊己庚辛的己，梁己勤。

　　那人手裏自從接過庚遞出的運營報表後，表情似乎不甚滿意，儼然一副不顧及對方面子的，就著周圍都是親戚的狀態下喋喋不休的數落。

　　而庚嘴上的弧度清淺優雅，時不時的朝著母親微微頷首，特別認真對待那些比起著重事實，更加攻擊本人的發言。

　　望見這幕，褚家弟弟開始沉思。

　　連被責罵都得要一直微笑，但是笑容又不可以讓人感到冒犯與沒禮貌……嗎？

　　還沒能來得及開始對比如果把學姐挖到自家成了他老母的女兒後，會不會被寵上天，而非像這樣被生母當眾叨唸，褚冥漾就被庚她老爹的嗓音拉回思緒。

　　「我們家Psyche，受你……照顧了。」

　　比較奇特的是，這次入耳的不是很奇怪的中文腔，而是明顯由術法進行翻譯的狀態，能同時聽到對方嘴裡說著英文，但是聽入耳卻是很正常的中文。

　　當然，如果忽略對方端著香檳的手和嘴唇在顫抖的話。

　　褚冥漾循聲朝一旁的男子望去，並淺淺的勾起這幾天訓練成果的微笑。

　　他應道：「沒有沒有，反倒是庚一直陪在我身旁，幫了我很多。」

　　藉由學姐的簡單介紹，褚冥漾自然在會面前就知道，對方也是守世界的一員，甚至有白袍。

　　至於種族……。

　　讀過一些自家親姐要求要學會認識的種族學後，妖師少年偷偷感受對方生命力回傳的波動。

　　嗯……有個很熟悉的感覺。

　　想了幾秒，他的腦子裡飄過安因這號人。

　　啊，是天使啊，但是元素能量好低，沒辦法辨別是什麼元素傾向的天使。

　　褚冥漾見著那對母女一時半刻應該不會過來，便小聲的問道：「我方便問一下，您是天使種族的哪個支脈嗎？」

　　「啊，我不是純種的天使，經歷過幾代的洗滌，身上的祝福已經所剩無幾了，我的血脈目前是人族高於天使。」

　　微微頷首，為了不失禮，褚冥漾努力噙著笑容，開始找話題。

　　「我們學校黑館內也有一名天使，安因，您認識他嗎？」

　　沒想到妖師比想像中還平易近人，庚的阿爸立刻開心的坐到褚冥漾身旁，並把手裏端著的其中一杯香檳遞給對方。

　　眼裡閃爍出懷念與興奮的亮光，他道：「啊！是他！當然當然！我小時候還被他教過許多關於主神的事，受益良多。」

　　聽到這，才剛抿了一口香檳下去的褚家大男孩差點噴出來。

　　還得是生生吞嚥下去，才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假女友的爸爸看到滑稽的一面。

　　小時候？痾……完蛋了，這下突然意會到長生種與短生種的隔閡。

　　平時在學校見到彼此沒有那種獨特的隔閡感，現在在別人口裡說出來後，突然覺得我都可以叫安因太祖了。

　　兩人悠哉的喝著香檳，一起望向庚那頭的情況。

　　男人又道：「冒昧問個，你是陪Psyche扮演給Peninnah看的，並不是真正跟她交往對嗎……？」

　　褚冥漾還來不及想該怎麼應對，對方就笑著起身說了一句。

　　「沒事沒事，我也讚同這個做法，我老婆……是真的稍微強勢點了。」

　　話畢，庚的老爸就朝著那對應該是已經說完話的母女走去，而庚也噙著沒失蹤過的笑容，朝著他走來。

　　留眼在庚的老爸背影上幾秒，少年心中暗自碎嘴著。

　　派人監視和這樣調教女兒竟然只是稍微強勢？

　　難怪學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貌了。

　　收回視線，望著歸來的庚，褚冥漾溫暖的笑了個給對方，並隨口說去。

　　「剛剛跟妳爸聊了一下，對了，奶奶呢？她今天不會出現嗎？」

　　庚聽聞，愣了一瞬後，淺笑的比著前方某個目測看起來大概快六、七十幾歲的阿嬤。

　　她道：「在那裡喔。」

　　褚冥漾眉尾彈了幾下，乾巴巴的問著。

　　「那是奶奶？我見過的那個？」

　　「是的呢。」

　　「我怎麼覺得跟我印象中見到的那個不一樣？」

　　這不合理。

　　妳確定妳阿嬤只有一個嗎？

　　接下來，一切平安，沒發生什麼事情。

　　除了飯局時有點莫名的尷尬外。

　　十人桌，燭雲點名了褚冥漾和庚、梁己勤和其丈夫、還有庚的表兄、表姐，以及表弟一家三口坐一桌。

　　這頓飯特別安靜，最吵的是庚她表弟的孩子，還是個嬰兒，常常突然哭起來。

　　如果褚冥漾知道，嬰兒的眼裡看到的世界，竟然是一條綠眼大龍，隔壁有著一條綠眼小龍，更隔壁還有一團很可怕的黑漆漆，或許他就能憐憫一下被嚇哭的嬰兒了。

　　還真是幸好吃的是西餐，不像是中式飯局得要夾菜夾來夾去的，否則褚家弟弟可能還得假裝貼心男友剝個蝦和夾個菜。

　　至於來自梁己勤嘴裡老套的，家裡做什麼的？現在讀哪裡？兩個人進展到哪一步了？未來有什麼規劃？想不想來國外住？這些問題就別提了吧。

　　學姐學弟都慢條斯理的吃著盤中的餐點，眼裡充斥著：要不要換我們問您那三盒擺在床上的保險套是哪來的？

　　飯後，也不知道酒店人員到底在忙活什麼，桌子說撤就撤，讓宴會廳的空間變得特別寬敞，而且完全沒有任何坐席。

　　唯一被剩下來的，就是招待桌上的香檳塔，還有那些不斷被添上的西點。

　　庚捧著兩盤卡達拉娜回來，兩個人安份的待在某個角落，用小叉子叉著吃，並觀望一切發生。

　　直到褚冥漾吃了半份後，見到門口被送進來的東西，瞪大雙眼，差點被噎死在英國倫敦。

　　「咳咳咳、咳咳……！」

　　浩浩蕩蕩的廟宇神像，被一堆穿著宮廟polo衫的人雙手恭敬的捧著進來。

　　看到媽祖頭冠的流蘇晃來晃去，這下褚冥漾的表情控管是真的管不住了。

　　「不是，庚，這是什麼鬼？」

　　對此，待嚥下口中的食糜後，庚話音輕緩的微笑應聲。

　　「家族過年時……會有的祈福法會？」

　　很好，褚家大男孩大手往自己正臉拍下，抹了幾把。

　　他接受了這個奇葩的發展，並眼神死的接過載他們來的司機，所提供的祝賀禮盒。

　　我就不該對跟守世界有關的人認真。

　　阿嬤，妳到底在衝三小！

　　坦白說，場面挺微妙的。

　　家宴內的各個人都穿著西服或是禮服，卻在相當中式見長輩禮節的，送給奶奶的祝賀禮兼做法祈福。

　　啊另一邊也有一小群穿著正裝，但是剛剛吃飯時沒見過的人聚在一起。

　　他們手上端著一本本聖經，疑似還有不少牧師站在那，與那群人閒聊著。

　　褚冥漾與庚算是家族中的小輩，所以排在祝賀隊伍的挺後面。

　　此時外貌是老阿嬤的燭雲坐在椅子上，前方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送上新年禮品。

　　終於輪到他們後，褚冥漾提著庚買來的禮盒放置一旁的禮物堆放區，然後循著前面看到的姿勢一樣單手置於小腹處，得體的彎腰鞠躬。

　　他禮貌的小聲祝福：「奶奶，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但心中卻想著：剛剛的牛排只有五分，我吃的好痛苦，奶奶，妳怎麼不能幫我多噴個幾下用成七分？

　　燭雲則掛上和藹慈祥的笑容，可齒縫間吐出來的話卻不是這樣。

　　「你這妖師小子，嫌本老太婆活不夠久嗎？給我換一個祝詞，否則老太婆我等等必要剝了你的皮當鼓敲。」

　　聽到奶奶選擇用這麼不客氣的模樣應對守世界人，有違平時對待普通人的和藹，庚心虛的默默垂下眼。

　　妖師少年則眼角和嘴角克制不住的抽搐著，犯慫的乖巧改口。

　　「祝您福壽難全，福滿滿、壽難長，投胎排不到，地府罵滿員，只能逍遙快活、清閑自在，流連地府享清福。」

　　「要是奶奶還不滿意，我看看妖師族長願不願意下個詛咒來讓妳提早離開，如果妳的願望是趕快去死的話。」

　　啊如果妳還想活，真的只是想要改造長壽基因讓自己活短一點，我也可以嘗試幫妳問問看冥玥能不能研發短命的中藥出來。

　　讓庚幫妳連續煎藥七七四十九天，我替我姐掛保證一定藥到命除。

　　等等，褚阿漾，你這樣把你姐的智慧財產還有表哥的妖師專利賣出去真的沒問題嗎？

　　反正聽到來自妖師小伙子的祝福，梁戊琴總算拉出一抹滿意的弧度。

　　「嘁，這還差不多，過來蹲下吧。」

　　點點頭，少年走上前，緩緩的在燭雲面前單膝跪著。

　　燭雲象徵性的提起旁邊被辦事人員端著的硃砂筆，在褚冥漾額上輕輕一點。

　　這一刻，滾滾的白煙湧出，後面走出了有過一面之緣的地府特派員仁兄。

　　確認旁邊的普通人都看不到，可能只有庚和庚她老爸以及他、燭雲可以看到。

　　褚冥漾不禁愣神片刻，隨後，忍不住瞅了眼地府特派員。

　　對方發現那目光對上了，立即汗顏著狂比噓，擠眉弄眼的示意他要裝作不認識。

　　可是前方狀態的改變還是使褚冥漾好奇的趁隙連連偷偷瞥去。

　　燭雲聚精會神的用硃砂筆在妖師少年前方懸空畫著符令，並道：「斷本緣、修新途，紮根立命，新篇而立。」

　　綠色的幽火在那桿毛筆的桿子上方冒出一小搓。

　　那位地府特派員的仁兄恭敬的取過那搓小火焰，並引動幽火，往一本簿子上方蓋去。

　　褚冥漾元配欄位中的庚被徹底除名，僅獨留褚冥玥一人。

　　接著，燭雲睞向庚，庚便儀態大方的提著裙擺，優雅蹲下。

　　燭雲依樣畫葫蘆的在庚面前畫著符令。

　　「遠命定、持新人，蒼蒼人海，由本緣與其一遇。」

　　然後褚家大男孩聽到很清脆的高跟鞋聲，他忍不住回頭一望，見到了一名穿著黑色袍子，而且戴起帽兜，臉上還掛著面具的女人走過來。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在其他人眼裡好似完全不存在一樣，大喇喇的從宴會廳門口朝著這裡走過來，都沒人把目光投向她。

　　雖然無法辨別這個女人長怎樣，可是從對方發皺的手背肌膚判斷，褚冥漾猜測這個女人可能也有個八、九十歲，差不多快嚥氣了吧。

　　那個女人給了地府特派員仁兄一張黑色的紙籤，旋即開了一個白色的傳送陣，便離開了。

　　在傳送陣消失前，褚家大男孩總覺得，對方的目光有落在他身上一下子。

　　地府特派員仁兄敬業的將紙籤中的人名，填入庚因為褚冥漾剝除了而空下的配偶欄位，接著便隨著他的退場而白煙消散。

　　摸不著頭緒，可這也不是適合過問的時機，褚冥漾和庚對著燭雲道謝過後，就退到旁邊，輪下一組人上前。

　　那是一名帶著金框眼鏡，看起來溫文儒雅的男子，褚冥漾有印象，這是庚的表哥，旁邊髮長剛好及肩削去的俏麗女人就是庚的表姐。

　　打從吃飯時，褚冥漾就覺得庚的表姐對他來說，有著說不出的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對方。

　　應該……，不是高中遇到的，是更久之前。

　　跟著庚準備往招待桌再去取點蛋糕和香檳，背對他們的褚冥漾聽到燭雲喚了一聲。

　　「庚綺，庚浩，來奶奶這。」

　　或許是因為性格看起來不一樣了，髮型也有所不同。

　　所以褚家大男孩並未認出，庚的表姐，便是他國中時期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講師，梁庚綺。

　　眉頭輕輕一擰，少年咕噥道：「庚綺……。」

　　不行，真的好像有曾經聽過這個名字。是什麼時候遇到的嗎？

　　下一秒，他眉頭鬆去。

　　不過也沒必要特別想起來吧，既然忘記了，那大概就是不怎麼重要的人吧。

　　悠哉開心的在角落跟自家學姐一同吃著蒙布朗，避開對方尷尬煩人又喜歡追問私事的學姐老媽。

　　褚冥漾嚥下口裡的蛋糕，小聲說了句：「在英國穿正裝、吃西餐、點硃砂、過新年、辦祈福法會，這是什麼鬼家宴……。」

　　「雖然我媽咪是基督徒，但那些親戚也都還是佛道教居多。」

　　「那幹嘛不辦在臺灣就好？」

　　「嗯……，母親和父親想要傳福音，奶奶很寵我媽咪。」

　　「在佛道教的場子傳聖經？」

　　不怕中西混戰嗎？

　　問完，映上學姐溫婉和柔的笑意與那雙好似在說：「是的呢。」的雙眼。

　　妖師少年只得又往嘴裡送上一口蛋糕，暗自嘆息。

　　

　　真敢啊，真敢。

　　沒人比妳家還奇行種了吧。

　　我服了，可以了吧？

　　家宴約莫在英國下午三點鐘結束，褚冥漾心中有許多想問燭雲的。

　　像是地府特派員老兄到底出現來幹嘛的？或是那個神祕的黑色長袍面具老女人，拿的黑色紙籤到底是什麼？

　　但後來從庚口中聽說燭雲要跟比較長輩那一圈的人聚聚，褚冥漾就只得放棄，不妄自打擾了。

　　畢竟……，這不是自家的地盤上，還有梁己勤這尊打不得又嗆不得，只能給笑臉的難處理大佛在。

　　

　　看看，這不就麻煩了？要不是庚極力推辭，說想跟他回臺灣多玩幾天，否則褚冥漾真的覺得梁己勤有意要當天就把他跟庚一同接回家裡，強迫在英國住個幾天。

　　逃是成功脫逃了，可礙於學姐家強勢老媽的淫威，不得不繼續演戲演到結束。

　　回到酒店房間內把正裝換回來時的休閒服並下樓。

　　誰知，意圖倉皇逃離的學姊學弟組被敬業的司機擋下了。

　　「庚大小姐，褚先生，這邊請。梁夫人說過，既然難得帶男朋友回家鄉，自然得好好晃過再走，還請不要讓我為難。」

　　褚冥漾面帶微笑，小聲的把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微微偏頭湊向庚的問去。

　　「能逃嗎？學姐。」

　　尷尬又不失禮貌的一笑，嘴角略顯僵硬的庚道：「抱歉了，這在學姐的掌控範圍外，是我的疏失。」

　　於是，兩人硬被司機認真誠懇的要求上車，不得不繼續在英國倫敦一些著名景點來個到此一遊和拍拍照。

　　第一站，先來到距離酒店不遠的倫敦白金漢宮外擺拍一張借位的親臉頰照。

　　第二站被迫搭上了倫敦眼，俯瞰風光美景。

　　兩人無心看風景，只是眼神死透的拍了幾張親暱的相擁照，由男方掌鏡。

　　第三站，馬不停蹄的殺去Bubbleology。

　　兩人讓珍奶的透明塑膠杯子貼著對方的杯子，然後親暱的臉頰貼著臉頰，由女方掌鏡，背景是黑色店鋪裝潢和玻璃門與上頭的淺彩色LOGO。

　　拍完照後，隨即分開。

　　兩人沒急著重新上車，反而一前一後的走到旁邊的長椅坐下。

　　褚家弟弟喝著由學姐請的，不太臺灣味還價值5.76英鎊，折合台幣一杯要230元的英國版珍奶。

　　沒法馬上歇息，庚隨手把珍奶往兩人之間的位置放著，好隔開距離緩緩尷尬，並立即開啟Instagram切換到另一支帳號，處理原世界檯面上的假生活資訊。

　　想了想，好人做到底，褚冥漾也開了一支新的Instagram小帳，並隨便拍了一張手裡的珍奶，煞有其事的單手用拇指鍵入配文。

　　"跳級上大學，新生活，新開始。謝謝一路有妳。倫敦的奶茶味道不難喝，但就是沒有臺灣味。幸好還有妳在。見家長的一天，阿姨和叔叔人都好溫柔和親切，還讓我們約會完再走。"

　　打完，肉麻到身體起了雞皮疙瘩，但褚家大男孩還是把送出貼文前的頁面端到對方面前。

　　「妳看這樣能嗎？不能我再改改，然後等等互相追蹤一下。不然看妳媽那個模樣，包不准今晚就問妳有沒有我的社群帳號了。」

　　本來打字打到一半的庚愣神後，才勉強的擠了一個笑容給褚冥漾，並把手裡有的照片都傳送給對方。

　　「真的很謝謝你……。」

　　話畢，庚發送完中英兼具的照片配文後，便互相追蹤帳號。

　　並由庚去處理那個叫做【褚小紳士♡】的精選動態，裡面都是今天他們捨身賣命去拍的化工糖。

　　設定和整理，好說也要個三五分鐘吧？

　　一邊吸著飲料，少年乾脆把那些新收到的照片也加入貼文中，並把兩人臉貼臉的照片設置成大頭貼。

　　隨後，避開守世界所有好友的本帳，藉著學姐那叫梁庚渟的原世界社交帳號，開始看起對方的追蹤中有沒有認識的。

　　於是，看了一輪比對方守世界本帳還要多出上千個帳號的追蹤中後，褚冥漾加了原世界內雪野神諭的官方帳號、藥師寺家檯面上趨吉避凶的官方帳號，還有米可蕥她遠親家的農場官方帳號，以及貓王正常貓體姿態的純曬貓帳號。

　　不敢加自家老母，怕被多問奇奇怪怪的問題，加親姐和老爹卻不加親媽又很奇怪。

　　糾結幾秒，褚冥漾開始尋找某個身為妖師族人一員的大叔IG帳號，印象中對方好像是在某個外企裡面當經理級別的人吧？

　　找到了，便傳訊息給對方，說原世界有需要假資料所以才加的。

　　沒過多久，對方就通過追蹤申請，並回訊說有機會約出來吃頓飯，順便教他更多之前來不及教完的妖師術法。

　　更重要的是，對方還很給力的發了一些族人的原世界帳號，內容有家庭主婦的育兒日常，也有溫馨的家庭帳號，確實都是看起來特別"正常"。

　　有了這些帳號做後盾之後……，缺的就是同儕了。

　　高中的部份，可以之後說是學途坎坷才感情薄弱，國中國小的還是挖一下吧，管他們感情好不好。

　　衛禹是一定要加的，並且順著對方的追蹤中，他又對著有印象，而且比較中立的同學們整排追蹤按下去。

　　於是，一個剛建立不到七分鐘，就擁有快一百多粉絲和一百五十幾個追蹤中的帳號就完成了，還很快的就收到被梁己勤和庚她老爹Matthew的已追蹤通知。

　　大量的化工情侶出遊照，配上還真有那麼一回事的文案，這下真像是庚帶了男朋友回家見家長，被帶來倫敦見家長的褚冥漾順便簡單玩一下的輕鬆內容了。

　　見著貼文下方開始浮頭的留言，誰都精神疲乏到無心去回覆了。

　　管他是稱讚褚冥漾怎麼男大四十六變帥到認不出來了、什麼時候交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下次唱K一定要記得帶上、去英國喝什麼珍奶，臺灣人之恥；或是對方帳號下中英混雜恭喜脫單的留言。

　　反正，兩人同時默契的關閉手機螢幕，並同刻疲憊吐出一口長氣。

　　愣神後，女人扶額嘆笑，少年也無奈的笑了下。

　　「幸好合作夥伴是你，否則我真的差點招架不住……。」

　　「真是瘋了……，這次在飛機上我一定要好好睡一場大覺，妳可別抓著我繼續上課了。」

　　事後，庚與褚冥漾跟司機表示真的累了，想提早去機場的貴賓室休息，兩人才終於徹底擺脫這個捏造戀情謊言的巨大夢魘。

　　而因為梁庚渟與褚冥漾的Instagram帳號都是公開的。

　　在守世界公會本部外頭，某一名有偷偷靠空帳號追蹤梁庚渟那支帳號的紅袍，驚奇的對褚冥漾的帳號點下追蹤。

　　他壓低音量的呢喃著：「……看來妖鬼沒戲了，這才是真正的官宣啊，男女方都直接相互艾特還見家長了。」

　　話畢，他轉手就截圖，並隱藏帳號資訊，傳送了大量的親密合照到袍級論壇的八卦版。

　　做完一系列的事後，他就收起手機，開啟傳送陣，準備去出個人的情報任務。

　　當事人都沒想放煙花搞到人盡皆知，背後暗戳戳的就有蠢蠢欲動的袍級們搓手等待引爆炸藥。

　　還在袍級論壇圈外的白袍少年與無袍級蛇眼傳人，完全沒法料想訊息的傳播速度到底有多快。

　　他們只是順利的擺脫某方家長的窮追不捨，享受了貴賓室的高級待遇和吃點晚餐。

　　當日晚間，褚冥漾與庚便於英國搭上返回臺灣的飛機。

　　翌日，一月二十九，初五。

　　臺灣與守世界對照時間的中午過後，下午四點訓練開始之前。

　　此時此刻的他們已經回到Atlantis學院的圖書館內。

　　當然，學姊學弟組中間有經歷回各自分開回住所中，好好真正上床睡覺一個小時的時間。

　　嗯，一個小時睡了跟沒睡一樣。

　　雖然飛機上，褚冥漾是真的沒說謊的倒頭就呼呼大睡，還難得打呼到身為學姐的那名存在尷尬的下了一個隔音結界。

　　不過在外睡覺跟在安全的黑館睡覺，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啊！

　　怎麼說都是後者舒服吧！

　　此刻的褚家弟弟垮著臉，慶幸整個寒修他翹定了。

　　頂個跟熊貓有得比的黑眼圈，他目死的望向身旁還在讀書的女人。

　　「庚，妳怎麼扛過的……？」

　　為什麼妳看起來完全不累？

　　「嗯？扛過什麼呢？」

　　「扛過回去見阿姨和叔叔，然後直接回來接著上課……。」

　　我覺得我快暴斃了……，長程飛機真的不是能天天搭的東西。

　　「嗯……，可能因為大多數時候我會利用沒有邀約的下午至晚間補眠一下下吧？」

　　語罷，庚優雅的將書翻至下一頁，稍早前的疲憊一點兒都不留存的掃去了。

　　有些事情，只要習慣就好了呢。

　　而且飛機上我也有小小睡了一下，並不礙事。

　　在臺灣一處尚未被開發的高海拔森林內，一株已經過了盛放花期的臺灣紫菀，孤零零的在這一月底的時節，於無人知曉的角落盛開著。

　　山林間霧氣正濃，露珠凝結在那似大量白色小星星的花瓣上。

　　然後，風一吹，露水便順著晃動，落入了土裡。

　　同刻的Atlantis學院圖書館內。

　　課輔時間結束，時間來到下午四點整。

　　學姐學弟組準備收拾完東西後，乾脆一起去大學部的水岸餐廳吃晚餐，隨後該訓練的去訓練，該回家睡覺的回家睡覺。

　　兩人正在收拾桌上的筆記本、課本和文具們，同時把暫時拿來用的圖書拿給里里，交由對方歸位。

　　褚冥漾習慣很好的清理著桌面上殘餘的橡皮擦屑。

　　他一邊清理，一邊問聲。

　　「對了，以前住在臺灣沒感覺，現在才發現臺灣的時區怎麼跟守世界完全一樣？」

　　「而且守世界為什麼不管什麼地方都不會有時差啊？太不合理了吧？」

　　聽聞學弟的這兩個問題，宗教立牌女將她大學部的陣法學課本收進次空間內。

　　隨後，她頓了頓，笑容微妙的說：「嗯……，因為你太晚來到守世界了，不知道這件事好像很正常。」

　　「哪件事？」

　　映上學弟好奇的目光，庚緩緩說著。

　　「根據守世界的野史記載，當初把自由世界分裂成兩個世界的時候，負責分裂的那群人將交界穿梭的裂縫定位在臺灣的位置，所以時間才剛好可以應對到臺灣的時區。」

　　至於為什麼是訂在臺灣，野史的說法太過混亂了。

　　有人說是當初戰功特別顯赫的人選擇在臺灣扎根，也有人說是單純碰巧，眾說紛紜，並沒有一個很確實的定論。

　　呆愣愣的看著自家學姐隨手就運轉出一個很小的風系術法捲動起桌面的橡皮擦碎屑，少年主動放出隸屬妖師的黑色力量融進去，將橡皮擦屑銷毀乾淨。

　　「那要怎麼解釋守世界沒有時區問題啊？難不成守世界是平的嗎？」

　　我發現守世界中，不管去了多遠的地方，東邊如果是傍晚，傳到西邊還是傍晚，這裡的早晨傳去哪裡也都還是早晨。

　　這完全違反自然科學了吧？

　　眼帶笑意，笑容還是平時那般和婉。

　　庚道：「對的哦。」

　　「哈啊？什麼？」

　　「嗯……，地平說就是從守世界流去原世界的呢。」

　　正在把鉛筆盒和大量的語言課本收進納物符中的褚冥漾當即開始懷疑人生了。

　　「那守世界太陽是怎麼轉的？」

　　所以守世界走到邊緣真的會跌下去嗎？會跌去哪裡？

　　十八層地獄？

　　「牠當然不是用轉的，而是呼吸哦。」

　　抬手抹臉，褚冥漾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懂了，在天上那顆發光的東西又是不知道什麼樣的鬼存在是吧？

　　吸氣就亮呼氣就暗，這很暴力，比呼吸燈暴力多了，這很守世界。

　　從震驚到接受只過了五秒，少年心中再也無力氣去感嘆一下自身貌似已經逐漸適應這些奇葩的觀念。

　　他又問：「不對啊，那為什麼月亮有圓缺？」

　　原世界那邊是因為星球自轉和公轉的結合，才會造成天象變化，啊守世界勒？

　　這怎麼樣都不能解釋得通了吧？

　　思忖幾秒後，女人稍稍打量了一下已經乾淨整潔的公共桌面，才把椅子重新拉上的說著。

　　「嗯……，可能是恩加林迪偶爾跑過去找瓦魯聊天時，不小心聊太久，所以影子擋住了。」

　　褚家弟弟瞬間目死。

　　妳能告訴我那兩個名字又是什麼傳說生物了嗎……？

　　月神跟太陽神是不是？

　　喂！別鬧了啦！月亮盈缺跟別人有沒有串門子閒聊竟然有關，這太扯了！

　　確定學弟也一樣把椅子歸位後，兩人才一起向著圖書館的出口走去。

　　進入迷宮區域，有了蛇眼傳人隨意輕輕一瞥就可以定住圖書館輪替上的住民們，他們走得特別順利，無風無雨。

　　庚將視線定著在一隻巨大size的翻版紫色大王具足蟲上頭，話音輕淺的接續話題說著。

　　「所以守世界的『月亮』，並不會規律的按照週期盈缺哦，你是不是沒有發現過呢？」

　　褚冥漾懶得管那隻蟲是不是像被噴了殺蟲劑的嗄抓翻肚抽搐著，他又抹了一把臉。（臺語譯：嗄抓＝蟑螂）

　　痾，好像真的沒有。

　　但是沒人會無聊就每天抬頭觀察守世界的月亮吧！

　　不過，的確，好像守世界的滿月比較常出現……。

　　行。

　　地球的確是球，但是地平說也仍舊存在，只是世界不一樣。

　　眼神盈滿了心中的無言以對，兩人繼續慢慢的朝著圖書館外的方向走去。

　　妖師少年獨自在腦中整理著這個對原世界來說的冷知識。

　　如果今天是新月，那就是有傳說級生物跑去跟神級生物聊天，如果今天是滿月那就是神級生物入眠了。

　　也是，守世界地圖真的長得很奇怪，中央都是熱帶，外圍看起來都是極圈。

　　這下都有解釋了。

　　可才想了不到五秒，他又疑惑的問著。

　　「等等等，那季節變化是哪來的？這個地平說在原世界吵了這麼多年了，總得要能說服人一點吧？還有那一大堆比原世界更亮的星星該怎麼說。」

　　沒宇宙也沒天體怎麼呈現天空啊？

　　妳不要騙我什麼都不懂！

　　針對學弟的質疑，學姐方仍泰然自若且有耐心的反問一句。

　　「漾漾，三維和二維的概念你能知道其落差嗎？」

　　「當我們的指尖下落時，螞蟻眼中的我們不是巨人，因為我們巨大到牠們無法一眼就望盡。」

　　「比起說我們是巨人，或許在螞蟻眼裡，我們壓死牠們的指尖是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石頭，而這個肉質的石頭還往天空長去，看不到邊際。」

　　「至於四季變化，在原世界是遵循著與太陽的遠近，在守世界的話……。」

　　話音略顯慵懶的拖長幾許，直到他們徹底步出圖書館迷宮的範圍外，女人才微微一笑的說著。

　　「你說螞蟻看得到為什麼守世界的太陽遠了又近了嗎？」

　　還是只能知道牠就是定期遠了，卻又於一陣子後近了一點？

　　正因為世界足夠廣大，而且擁有許多未知，才值得所有人去探索。

　　庚配合著陷入安靜的褚冥漾的步伐頻率，慢慢轉向遠處的水岸餐廳一起走著。

　　她又道：「知識、領域，大多數人會選擇其中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分支去發展，極少有人能真的掌控世間擁有的一切。」

　　「你去追尋乾淨就會遠離髒污，你追尋頂流就會與世俗背道而馳。」

　　「事事無法兩全，選擇喜歡的往下走即可了。」

　　守世界有許多很有趣的野史。

　　有些像是童話故事一樣如夢似幻，你感興趣的話可以抽空去看看。

　　但倘若花了太多時間在其上，……你必然會少掉進步的時間。

　　隔日，將鏡頭拉到另一頭的七陵內。

　　本來已經請好過年假期的褚冥玥，最終還是選擇到校正常修寒假的學分課。

　　手裡捧著寒修的先修課課本，她慢慢走著樓梯向上而行，來到了等等那堂課的教室所在的樓層。

　　憑藉著過人的感知力，就算她不看路，也不會輕易撞到任何人。

　　捧著厚重的教科書，褚冥玥步伐穩定，卻比往常出神不少，眸光也比起平時的清冷乾淨又多出微量的失意。

　　絲塔也好，或是心情煩悶到還是去了一趟本家坐坐，卻看到白陵然神色竟比平時尷尬的快速關閉手機屏幕的模樣。

　　妖師家的二把手眼睛向來銳利。

　　她並不是沒趁著那草率一瞥，瞥見有族人匯報她家偉大的族長，先天能力繼承人有杜撰原世界資料的需求。

　　更別提少根筋的譚希爾驀地就傳來本家，對著辛西亞和白陵然追問袍級論壇上的八卦全部洗滿了褚冥漾在原世界中的生活資訊這樣要不要緊，完全沒注意到背後那張會客長椅上就正坐著她。

　　或許她該體貼點，在表哥與未來表嫂兼姐妹瘋狂對譚希爾擠眉弄眼的剎那，適時的微微勾起嘴角緩和氣氛？

　　反正，明明不想看的一切，卻還是會不經意的從四面八方暴露到她的眼前和流傳到她的耳裡。

　　牽手了、擁抱了，還光明正大的經營起生活帳號。

　　被打領帶的、看起來甜蜜的閒聊、一起研究新事情的模樣。

　　從那些不經意見得的相片內，褚家姐姐看不到親弟與對方相處的狀態中有任何的害怕、迴避。

　　反而特別自在、放鬆、和諧、對稱，一點都不拘謹和容易緊張，甚至看起來特別穩重成熟。

　　那是她未曾見過的一面，卻正上演於另一個人的生活當中。

　　鼻頭微量的酸意從心中的一股悶氣，逐漸轉化為一種莫可奈何。

　　或許，本來還會大起大落的心情，就算現在絲塔舉著手機又到她面前嚷嚷些什麼，她也可以僅僅只是眉頭一蹙然後不予理會了吧。

　　見著下堂課的教室已經近在眼前，褚冥玥的步伐速度仍舊維持均速。

　　眼神更淡了不少，捧書的手倒是反差的收緊了幾許。

　　因為我覺得看了那個女的跟你在一起的狀態我很不開心，所以別在一起了？

　　哈，別開玩笑了。

　　先不說褚家姐姐根本不可能對親弟那個白癡這樣說和提要求，更重要的是對方的反應一定是可預期的立刻反問著親姐為什麼會不開心。

　　她習慣性的輕輕吐出一口氣想要調整心情，卻無果。

　　這種問題這種理由……，我自己身為當事者都不清楚了。

　　如果搞清楚了還需要不開心嗎？還需要那個混帳反問我嗎？

　　以前，褚冥玥開玩笑的時候總會說對方醜得像隻猴子，估計八輩子都不可能找到女朋友收容野猿。

　　並且還會涼涼的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對方上了高中後，身旁每個都是男的繞著轉，會不會彎了讓褚家徹底絕後，好調笑幾把。

　　實際上，她真的只是開玩笑，還沒認真想過有一天那個人會正正經經的跟別人談起戀愛。

　　心情煩悶的褚冥玥停下了腳步，無視掉旁邊許多避開她的學生們。

　　她拿出手機，猶豫幾秒後，還是在Instagram裡搜尋印象中匆匆一瞥的帳號。

　　映入眼裡的，是一張以咖啡廳為背景，然後那兩人手裡各自拿了本臺灣作家所撰寫的散文書籍，親暱的貼著彼此還笑臉吟吟的合照。

　　如果用褚家姐姐對親弟的印象來講，她會很斬釘截鐵的說，這種書對方根本才不可能拿來看，而她也不會。

　　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看到這張照片，褚冥玥突然覺得她好像越來越看不懂褚冥漾了。

　　因為血緣關係而近在咫尺的他們姐弟，好像也逃不開長大各奔東西的定局。

　　不論是對方奮起直追的賣命練習、主動打來詢問不解的問題，還是真的考上袍級了，或是此刻竟然跟女朋友看起以前絕對不可能拿來看的書。

　　這些都是她以往認為對方不可能轉性的事情，可一件一件的在生活中讓她有目共睹。

　　頓了頓，褚冥玥拇指往左一滑，看到同一篇貼文內的其他照片。

　　有旅館房間內部的照片，很明顯的沿用了親弟往日的到此一遊風格，也有看起來特別被女方要求抓取的角度所拍攝的餐點照片。

　　先是到倫敦見家長的旅遊，然後是回到臺灣的北部一起住同間旅館，陪對方享受生活甚至到處玩玩嗎？

　　又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氣想把心中的悶意散去一些。

　　煩躁的褚冥玥收起手機，小聲的呢喃一句：「突然好像能懂為什麼有些電視劇喜歡拍父母在兒女娶嫁成家時哭了的劇情了。」

　　如果那些父母都是這種難受的感覺，那的確能理解一些。

　　等等，褚玥玥，妳他媽到底理解了個啥？白玲慈只差沒有問妳一句：妳要不要看看妳在說什麼？

　　該說這就是思維純靠邏輯的人獨有的恐怖技能嗎？

　　褚家姐姐在分析個人狀態與情緒的來源上，逐漸越走越歪，並盡力的合理化，讓其毫無縫隙可以入侵。

　　重新捧好書，再度邁開步伐。

　　她淺淡的嘆道：「捨不得還能怎麼辦？長大了總不能讓這人別娶別嫁永遠守著家吧？」

　　哪家家長這樣幹的？

　　反正這事老媽老爸誰愛幹誰去，我是不可能會幹。

　　說是這樣說，可褚家姐姐在完全步入教室的前一刻，還是無聲地咬了兩個字眼出來。

　　騙子。

　　開口閉口不會讓我一個人，結果這不就找女朋友，沒多久說不定就要帶回家見老爸老媽奔結婚了嗎？

　　連一年都撐不到就誇口承諾，……傻子才信你。

　　然而，在褚冥玥進入班級後，班級外頭的的走廊上有三個人佇立在原地，而且身上的色澤貌似淺了好幾個色階。

　　或許還得慶幸，沒有如此戲劇化的有風滾草從她們三人身後滾過。

　　最先發話的還是這人。

　　絲塔盯著教室門口，開口問身旁那名高挑的女子：「譚希爾，問妳一個問題唷。」

　　「嗯……問啊問啊，怎麼了？」

　　「妳剛剛為什麼不跟小玥打招呼呀？我們四個下堂課要一起上吧？」

　　木妖精聽聞，便心虛的撓撓後腦勺的頭髮，支支吾吾的反問一句。

　　「那妳為什麼不跟玥玥打招呼……？」

　　平常是妳會突然的讓我們安靜，然後衝過去想要嘗試嚇她吧？

　　妳這不也安靜了嗎？

　　這個問題成功讓粉毛半精靈安靜了約莫五秒鐘。

　　長久的靜默在三人之間環繞著，只有響徹校園的鐘聲一聲聲傳來。

　　等到打鐘完畢，矮人半精靈才咕噥出一句。

　　「妳看小玥剛剛那個像是『大前天剛新婚，前天就喪夫，昨天死去的老公靈魂還選擇跟另一個野女人冥婚，所以今天怨氣沖天的怨婦模樣』，像是老娘可以直接沖上去打招呼的咩？」

　　老娘沒拿到她的五星好評已經是常態了，要是我衝上去，我保證她會送老娘五巴掌都還算少。

　　擰起眉毛，譚希爾尷尬的笑著比出了一個讚，弱弱且聲音微顫的回應著。

　　「妳的形容……精闢。」

　　為了避免剩下的人沒有參與感，賽樺族遺孤又問了她身旁另一名女人：「辛西亞，妳覺得呢？」

　　往日總是聖母光輝籠罩的螢之森精靈笑容也難得好些勉強。

　　她微微遲疑的說：「……絲塔的形容很惟妙惟肖呢，我個人不討厭喔。」

　　下一秒，譚希爾望著教室門口，且口吻有些憐憫與同情的感嘆了句。

　　「啊，有人從班裡逃出來了。」

　　同樣也看到同學們是如何臉色慘白的一邊說今天身體哪裡不舒服要請假，一邊倉皇逃離班內狀況的另外兩人不禁又陷入了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滴滴答答的過去，明明沒有打鬥聲，但是坐不住而逃出來的人一個接著一個。

　　可想而知，七陵3A的寒假先修班內，此刻應該是冰河時期兼暴風雪中吧。

　　絲塔想了想，她們三人身為褚冥玥的友人，總不能這麼不夠義氣的同天翹課吧。

　　想起上司兼朋友的對方在看到論壇的照片時露出的表情有多委屈卻又倔強，於心不忍的她還是咕噥了下。

　　「我們進去吧，不過今天乃叔還有辦法上課咩？他平常雖然敢皮，但小玥這種狀況，他絕對不敢皮吧……。」

　　頂著小玥的高壓上課，老娘可不想放學後打卡上班，就見到乃叔跑到八樓找師母哭唧唧捏。

　　努力在前方極地中找暖火的辛西亞努力微笑著應聲。

　　「班導應該沒問題的，我們要相信他身為教職員的能耐。」

　　我沒有聞到菸味呢，我想他應該今天有比較認真上課。

　　而譚希爾倒是終於放鬆些許了，反而回了絲塔一句：「連妳都不敢皮了，誰還敢啊？」

　　上回妳在本家那件事差點把玥玥徹底惹毛，妳都沒在怕的。

　　這下看妳的反應是真的有在怕了啊，真好。

　　絲塔翻了個白眼，罵勒勒的回嘴。

　　「老娘是惜命，才不是犯慫勒，別把老娘跟他那個三腳貓相提並論。」

　　說完，她深呼吸幾口氣，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

　　她提醒道：「唔……，總之聽老娘一句勸呀，良心建議唷，今天的漾漾是禁詞，如果提了應該會有很慘烈的下場。」

　　平時樂觀的精靈微微頷首，溫和的應聲。

　　「收到了喔。」

　　木妖精也努力鎮定住，像是在鼓舞別人和自己一樣，壓低音量的說著。

　　「收到，感謝絲神算。」

　　然後，她很沒良心的推著最為矮小的粉毛半精靈往前打頭陣。

　　嗯？是啊，譚希爾颯爽是颯爽，率性是率性。

　　但別忘了，巡司就沒有半個人有良心。

　　努力掙扎和推搡的絲塔最終還是抵不過總是能輕易舉巨盾迎敵的友人。

　　不得不居首的逐步往教室靠攏，她只好臉色發白且冷汗直冒的虛弱吐出一句。

　　「別、別推啦，走、走唄！一起走！一起讓我們活過今天……！老娘死了妳們也別想溜！跟我一起下葬呀！」

　　臭狐狸，救、救命呀！辛西亞！妳不要不說話！妳不是最喜歡幫幫忙了咩？

　　妳怎麼可以就安靜的讓譚希爾推老娘！

　　幸好老娘沒打算要沾沾小玥家的男人，否則這下黑氣就是衝老娘來了嗚……。

　　別推了！

　　時間一日一日的繼續往前過著。

　　那些不斷重演的生活，全數上演在所有生命與時間交織的每分每秒中。

　　學到了什麼新知識、認識了什麼人、今天工作的狀態愉快與否、與朋友有沒有會面到、是否又把昨天在今日回放了一遍。

　　年少的時光，又有沒有人曾經把雙手各自比了一個七，相對共組成一個長方形的框框，透過其像是在照相一樣把已知的一切複印進入大腦的記憶層中，好在來日得以有些東西可以翻閱。

　　第一次的經歷是新鮮，可以洋洋灑灑的紀錄，不論是上學還是上班都可以隨手潑墨出華麗的景色。

　　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之後，那些大量重疊的流水帳並不會有人願意去多留心一眼。

　　包括自己本人。

　　到底大腦在記事上，是如何區分什麼想記下，什麼可以忘卻和省略的？

　　與庚把課輔的場地暫時搬來原世界中的咖啡廳，褚冥漾與對方當起了假象裡的約會踩點情侶，實則真正在當臺灣人最棄嫌的家教組合，沒公德心的長時間佔用咖啡廳的公共空間。

　　或許，多虧他是個愛吃甜點的人，外加合作方的學姐出手很闊綽，所以他們還是有盡可能的靠消費大量零散的金額，好來去撫平良心不安的情緒。

　　嗯，總比只點了杯四十元的飲料，從營業坐到歇業還兼偷電接筆電、搶奪wifi流量打遊戲的人好多了吧。

　　應該，……不。

　　可還有什麼辦法呢？

　　情非得已的兩人營業起情侶帳號的生活，外加女方的老媽整天都像是控制狂一樣的追問怎麼說好回臺灣要跟男朋友一起玩，卻整天都縮在旅館內。

　　就算感情好，也要注意適可而止，不要超量過多。

　　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稍微彈性的調整教學環境也是在所難免的犧牲。

　　幸好庚還算是有良心，說什麼也不願意讓協助她的人吃到虧，主動提出願意支付大量的各種元素紙材的空白符咒與陣紙。

　　甚至轉手就立了有強制性的交易契約，允諾褚冥漾只要在協助期間，若然有購買流通書籍學習的需求，那直到褚冥漾與她中斷契約前，都可以無底線的請款購買。

　　若然未來褚冥漾有任務上的需求，她也不介意騰出時間，給予對方只有蛇眼才能做到的一切輔助。

　　俗話總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能賺得盆滿缽滿，又可以趁機跟對方學一下怎麼表面看起來正常，實際上默默幹了一大票的手法，褚冥漾沒理由見了坑後不來個信仰之躍。

　　於是，他們過了一天後，換到不同於昨日的另一間咖啡廳了。

　　距離今天正式的符咒學指導和檢討還有一些休息時間，褚家弟弟挺悠哉的吃著學姐請的餐後甜點—無籽葡萄派。

　　庚在等待對方享用完的同時，也不禁細細思索著近幾天來校園中開始出現的傳言。

　　說認真的，把原世界中的假象關係帶到守世界內並非她的本意。

　　而且最初她也不是沒思考過有這種可能性，只是……。

　　她是真的沒有想過沒參加寒假課程且有袍級的同班同學會突然在晚間打電話給她，甚至用口述的方式把論壇內不可截圖傳閱於無袍級範圍的內容都盡可能在電話中告訴她了。

　　想到這，庚沒忍住望著窗外的臺灣街景，小聲呢喃出一句。

　　「……好像做錯事了。」

　　喵喵前些陣子常常提起漾漾和褚巡司的事情沒錯，可是後來就突然沒講了。

　　外加從去年九月到現在也已經超過三個月了，儘管漾漾比較優柔寡斷些，但我總覺得如果褚巡司知道的話，應當兩人不是已經在一起了，便是已然越演越烈的徹底吵翻。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蛇眼的傳人才會在一切都沉寂之後，放下心的聽從奶奶的要求，選擇請褚冥漾幫忙。

　　否則她本身就是一個很忌諱攙和於他人感情關係的人，不論朋友們介不介意，他都會在那些人有交往對象後，自主避嫌的拉開點距離，不論男女，好以免對方的伴侶會介意。

　　結果，事情好像比她想像中複雜一些些。

　　思來想去，心中逐漸變得特別過意不去。

　　畢竟輿論是由她的私事所引發，可言論的傳遞比田裡挖的地瓜串還可怕太多，根本止都止不住。

　　而聽到對方呢喃的話語，褚冥漾好奇的停下吃派的動作，抬眼看去。

　　「怎麼了？」

　　沒有收回看向窗外發楞的目光，庚還是噙著那個滿分比例的柔和微笑，然後輕輕淡淡的說著。

　　「儘管是無心之過，但稍微感到抱歉的一件事吧。」

　　有一些袍級已經因為褚巡司所以怕到連任務都不想出了。

　　公會的任務也都預期會大量擱置……。

　　而身為事件中心之一的你，為什麼會選擇要幫忙我呢？

　　褚學弟。

　　聽完，褚冥漾神情略顯糾結的用小叉子插起派上頭的一顆無籽綠葡萄單吃。

　　等到咀嚼下後，他才可有可無的隨便接一句萬用反問。

　　「這樣啊，那妳想怎麼做？」

　　收回目光，將視線輕輕的落到學弟的身上。

　　不喜歡沒有強烈目的就隨意探究他人隱私，庚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她提著杯中附帶的細湯匙，慢慢攪動半糖榛果拿鐵。

　　輕抿過一口香醇後，她才如此言去。

　　「總覺得應該找對方親自當面解釋清楚和好好道歉一下，但我跟對方實際上並沒有那麼的熟悉。」

　　該主動找褚巡司解釋一下嗎？戀愛中的人心思都會比較敏感一些，我若然唐突的拜訪，會不會不大恰當？

　　……這下真的稍稍難辦了。

　　而且我沒有袍級，無法知曉論壇目前的資訊已經發展到何種層面。

　　如果沒有處理好就跟褚巡司見面和談話，估計會越鬧越亂的。

　　明明有了一張白袍，卻根本沒下載袍級專用論壇的褚冥漾仍在八卦圈的影響範圍外。

　　想了幾許後，他其實也只能根據他隱藏感情去默默喜歡褚冥玥這件事的感受，去建議著對方。

　　「……如果覺得內疚的話，那還是去找對方說說吧，不然同一件事情會像惡夢一樣，不斷的糾纏著妳不放喔。」

　　像我一樣，最近常常每天做惡夢，開始睡得很不好。

　　以為褚冥漾是話中有話意有所指，庚笑了笑。

　　「你在說你自己嗎？那是不是該找當事人好好道個歉？」

　　感覺褚巡司真的很介意這回事，你要是能好好親自解釋，她應該心情會平復不少。

　　況且解釋誤會這種事情也應當是當事人去，若然我越過你去找對方道歉貌似失禮許多。

　　明明學姊學弟組此刻的頻道比劈衩還要開，但話倒是莫名順利的接上了軌道。

　　褚家弟弟慢條斯理的繼續享用完他的甜派。

　　「如果改正不了的話道歉也就沒意義和廉價了吧？而且太莫名其妙了。」

　　我也在嘗試放棄啊，但沒想像中簡單，越想放棄就越容易一直想到她。

　　聽完，庚不避諱的直接點清對方的身分出來。

　　「說不定褚巡司很擔心，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下嗎？如果把話說開的話，兩個人相處也會比較舒適一些。」

　　褚冥漾放下叉子微微一頓，他望向庚，然後拿起了桌上提供的餐巾紙擦拭嘴巴。

　　見著對方的笑容，他好像又不怎麼訝異這個女人會知道他在想什麼或是想誰了。

　　錯開目光微微一笑，他嘆道：「還是不了吧，妳呢？」

　　蛇眼不能監聽吧，妳這又是從哪裡猜出來我在想她了？

　　沉默片晌，庚順勢拿起桌面的散文書籍，並坐到對方身側淺笑著應話了。

　　「我會去道歉哦。」

　　行吧，既然你不願意親自面對褚巡司，那我就走一趟好好解釋。

　　你們之間真的……，比預想中的還要更對彼此不坦率呢。

　　反正知道自家學姐心中對煩悶的事情有了一個決定就好，褚冥漾點點頭，然後微微揚起嘴角。

　　比平時更為虛假，卻能讓笑容至少看著特別柔情。

　　感受著那些熟悉的原世界人分批次的裝成顧客踏入咖啡廳內，他望向身旁的女人說去。

　　「好，但是妳該靠上來啦，他們進來了。」

　　唉，他們哪裡找到這麼好的差事啊？

　　跟監別人家的女兒當專業狗仔就有錢領，我也想要唉。

　　還是我看看能不能跟千冬歲一樣，改考紅袍啊？這樣回到原世界後一定可以到處賺爛。

　　無奈的小嘆一下，庚將手中的散文書慢慢翻開，然後側過頭映上對方的目光並笑了笑。

　　隨後，便靠上了褚姓少年的肩膀，讓閒雜人等的眼中，他們可以像是女朋友賴著男朋友的肩窩，一起甜蜜討論書籍中的內容。

　　實際上……。

　　庚的話音可能因為心情並沒有特別晴朗，所以細思極恐的更溫柔了幾分。

　　她道：「那我們趁機討論一下這個吧，你上次畫的這張符咒有個很大的問題哦。」

　　被壓在書頁中的，是一張褚家弟弟昨天繪製的不合格中階冰符。

　　於是，二月一日的這日，時間終於歸正重疊。

　　特地前來七陵學院與褚冥玥致歉的庚接續著前言繼續說著。

　　「實際上，我跟學弟並不是真正的在一起。」

　　話畢，她終於好好的從鞠躬致歉的動作，慢慢直起身子，端站在對方面前。

　　然而聽到這句話後，原先情緒因先前更下沉不少的褚冥玥眼裡閃過一瞬的訝異，但很快就重新撫平回古井無波的模樣。

　　表現是如此，但心中可就不同了。

　　她不可控的因為對方這些話，將心底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悶掃去不少。

　　這種大起大落的情緒讓她好些不太適應的擰起眉心，並維持沉默不語的狀態，等待對方說盡未完的話。

　　確認對方願意好好聽她說話後，庚心中也鬆了口氣，並暗暗感謝對方的大肚。

　　同時她也更努力的想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我所言，我與學弟並不是真正在交往。只是因為有身為原世界普通人的家屬正憂心我的交往狀態，所以我才不得不找個能夠協助的對象幫忙我塘塞和拖延。」

　　「而且我的親人是臺灣人，所以我……」

　　褚冥玥不是笨，她當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要能兩面跑的當夾心餅乾有多累。

　　所以她毫不避諱的打斷對方發言，指出對方選擇找她親弟幫忙的主因。

　　「這樣就不用請其他人杜撰出更多的成長經歷，我明白。」

　　比起憑空生出一個原世界中查無此人的對象從頭開始編造生活痕跡，妳找倒楣蛋幫忙的確簡單的多。

　　微不可察的嚥了口唾沫緩緩心中的不安，庚微微頷首的應聲。

　　「……是的。」

　　輕輕吸了一口氣重新穩住，她仍盡可能的針對對方可能會不舒服的內容，去主動進行解釋，同時還很好心的替褚冥漾在褚冥玥前美言一句。

　　「就連那些公開照片，其實都是刻意抓角度拍攝的。儘管我無法否認我與學弟在為了拍攝的情況下，確實貼近不少。不過，當拍攝完畢後，我跟他都有刻意拉開距離，學弟也有自主與我保持適當距離。」

　　要不是人設所在，不然梁庚渟可能連土下座都會毫不猶豫的直接呈上。

　　可惜，庚錯估了褚冥玥對親弟習性的認知程度有多高。

　　瞭解一個人的所有習慣，不盡然代表理解對方的內心世界。

　　若要問世界上誰最清楚褚冥漾在應事上的第一反應，褚冥玥這個親姐擔任首位當之無愧。

　　聽到對方說親弟竟然會自主保持距離，褚家姐姐眼裡蒙上一層略顯無言的情緒，還有疑惑。

　　他？他那個做到哪就想到哪的性子，都馬是反應慢半拍的等到回過神才知道有問題。

　　如果他的單核腦子真的能進化成多核，我看他也不會這麼常被我揍。

　　誤判褚冥玥眼裡的疑惑是不信任與質疑，庚趕忙接著說。

　　「您真的可以放心的，我跟他並沒有任何感情的成份在，是很純粹的學姐與學弟。若然您還是覺得不舒服，我會想辦法盡快找其他人選的，真的非常抱歉。」

　　話畢，庚眼裡難得閃過無措的再度輕輕低頭致歉，同時開始在腦海裡思忖下一步該怎麼收尾。

　　幸好也就帶漾漾去了家宴一趟。

　　或許我可以跟媽咪說，我跟漾漾在共處的過程中產生了摩擦，發現彼此並沒有想像中契合，因此選擇分手？

　　雖然這樣一定又會被她責難我思慮不夠周全，可是這也是眼下最為合適的做法了。

　　輕蹙的眉頭緩緩鬆去，仍舊掛著溫婉且不失禮的微笑，庚緩緩抬起頭，安靜的端站著繼續沉思。

　　至於要找誰幫忙頂替，也恰好可以趁著這次表面上失戀的幌子，來去跟媽咪表達我想好好歇歇一陣子，再來考慮踏入下一段戀情。

　　如此一來，應當就可以把事件徹底平息了。

　　說不定還能替漾漾與褚巡司促成一樁好事。

　　此刻，一方暗暗的以為事情可以順理成章的塵埃落定，可另一方卻不這麼覺得。

　　褚冥玥靜靜的凝視著庚。

　　她並不是沒有監評過對方與米可蕥，或是其與其他無袍級同儕一同進行的任務。

　　以前她還沒什麼感覺，就是公事公辦，記錄完任務細節和登錄任務金就離開了，從未像是如今般這麼貼近的與對方打上照面。

　　現在蛇眼的傳人親自站在她眼前，她能感受到對方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感。

　　以女性的角度來說，褚家姐姐其實並不怎麼討厭對方，又或者對方的氣場生來就令人感到和煦圓融。

　　進退得宜的態度、清澈溫煦的眼眸，小到談吐、大到儀態，不只具備了上下兼容的包容心，還能以中庸之姿遊刃有餘的應對外界。

　　再順著褚冥漾曾經給她過目過的那幾張杜撰資料所擁有的縝密感細思下去。

　　惡鬼巡司認為眼前這名與她同輩的無袍級能不卑不亢、光明磊落的與她對談，就已經加分了許多。

　　她也不認為自家那個沒什麼心機與城府的倒楣蛋，可以連容易不定時抽搐的面部表情和舉手投足都靠遮掩壓過去。

　　那種相片內自在和輕鬆的感覺，真的是褚漾漾能演繹出來的嗎？

　　按照對方動不動就緊張的支支吾吾和尬笑以對的打馬虎眼狀態，褚冥玥對親弟的演技能力打上了完全的否定。

　　除非……是真心覺得開心吧。

　　否則他也不會在妳面前那麼放鬆和開心了。

　　褚家姐姐就是沒想到，與人相處上總會下意識調整對方最舒適樣貌的庚面前，連她都能自然的放鬆下來，更遑論是褚冥漾？

　　四兩撥千斤的技能並非是一朝一夕就可學有所成。

　　但恰好，燭雲之孫女，就有。

　　七陵校園內最著名的，無非是在十月到十二月的秋季間，會有滿坑滿谷的銀杏樹從嫩綠轉化成璀璨的金黃，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那時，每一片銀杏葉都閃耀著金色的光輝，將地面鋪滿了一層柔和的金黃。

　　褚冥玥也曾在親弟上高中後思考過，要不要乾脆大學轉去Atlantis，就近關照對方幾把？

　　最終如所有人所知曉的那般，她還是留在了七陵學院繼續直升。

　　因為秋季是屬於他們褚家姐弟誕生的季節。

　　跨了三個年歲的差距，卻在同一個家裡，並同樣出生在秋季。

　　就算兩個人的生日才隔了三週之距，可他們的性格卻因為經歷的不同而南轅北轍。

　　但至少在幼兒時期的記憶裡，她還記得在一切染上腥紅的鐵鏽味前，爸媽都在他們身後，一起看著走路還不穩且比她年幼些許的褚冥漾，是如何在大量的金黃色樹葉中邁著小步伐開心的往前探索新鮮的一切。

　　就算那人跌入了鬆軟的金色銀杏樹葉裡，卻竟然難得的沒有哇哇大哭，反而還天真無邪的將兩個小手高高舉著，接住了絢爛飄落的某片銀杏葉，然後遞給了那時眼裡還會盛滿喜悅與光輝，一樣還年幼的，站在對方身側同等天真的她。

　　童年失憶症，又稱嬰兒經驗失憶，系指成年後的人，往往記不得二到四歲前的情景記憶。

　　這件事到底是在對方三歲還是四歲時發生的？就連記得這件事的褚冥玥都有些記不清具體時間。

　　就算沒有後來消除記憶的因素，想必對方也一定會忘記爸媽曾經帶著小時候的他們去南投看過金黃色盛放的美景吧。

　　是想留在過去？還是捨不得？或是心理的防衛機制想要區分出上高中前的褚冥漾和上高中後的褚冥漾？

　　反正褚冥玥只是選擇靜靜的在七陵讀著她的書，繼續完成她未盡的學業。

　　那些會擾動情緒的，不論是親情還是記憶，或是她不肯承認的愛情，都保有獨屬於她這個人的氣質。

　　克制、冷靜、理性，應對上只在秋季才會隱隱湧出的那些封存與保守住的記憶。

　　此刻的二月份是銀杏樹蕭瑟的時節。

　　上頭只有大量已然光禿的枯枝和發褐卻不願掉落的幾許零星葉片，苟延殘喘的在樹梢上，任憑一陣陣的冷風摧殘已經快無力勾於枝上的它們。

　　又見庚背後的上空凋零了幾片乾褐色的銀杏葉，褚冥玥心中一塞。

　　是不是真的，或許也沒有那麼重要。

　　反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遲早都會在該枯敗的季節遠去，並不似植物一樣會枯木逢春的再度於下一次季節到來時盛開。

　　問題解決導向的褚冥玥呼出一口氣，選擇習慣性的把最終結果的利益多寡，拿來當決策的第一標竿。

　　她淡淡的對著庚說：「既然他答應幫妳，那就是他的決定，你們維持原樣就好。」

　　而且解釋這種事情，他傳個訊息給我，告訴我他在幫妳假裝不就好了？

　　於公，他答應妳的事情，他自己就該努力做好；於私，他才是我的家人。

　　既然他都不打算跟我說了，妳又何必親自跑這一趟，來找我當面澄清？

　　話畢，褚冥玥看著因為她的決策而稍微愣住的庚，心中繼續揣度。

　　更何況我是他姐，不論妳是不是真的與他交往，都沒有跟我解釋的必要吧。

　　頂多要是真的交往了，包不准我們還能在爸媽回去臺灣後，一起跟那個倒楣蛋和爸媽吃上幾頓飯，熟識熟識彼此。

　　妳這番的用意何在？

　　回過神，庚趕忙開口。

　　「可是如果任由袍……」

　　褚冥玥只聽前半句，便知後半句的得到了答案，所以她逕直打斷對方的發言，涼涼的說去。

　　「先不論那群智障任務不好好做，只喜歡生大把的荒謬謠言，平心而論，我跟漾漾都是妖師，同時成為袍級內的焦點對妖師的其餘族人並不是一件好事。」

　　站在然身為族長的角度，他應該也會覺得維持原樣雙面制衡，會比妳和他澄清過後，開始有人無聊太過所以深挖我們姐弟各自的背景，還要更為優選。

　　要是身為妖師族長的白陵然能知道表妹此刻竟然這樣想，包不准會當即溫煦一笑的送她一句：聽妳放屁。

　　一人做事一人當，小叮做事小叮噹。

　　沒事牽牽做一伙，還把別人拉下水。

　　良心不是被狗啃了，就是掛在胸腔裡的那顆心臟根本就只是裝飾用。

　　奈何又不是人人都擁有讀心術，可以二十四小時無間斷無死角的監視目標對象的心聲。

　　現在的對談內根本就變成褚家姐姐的一言堂了。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還不讓當事人有那個機會出面反駁。

　　「如果妳和他澄清了，我這裡反而更麻煩，還不如乾脆隨便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一點都不心虛，她又接了後語：「就算之後再被他們吵起來，人性不就那樣，冷飯也炒不過半月，有續集的總比沒下文的更引人注目。」

　　蛇眼的傳人沒料到褚冥玥私底下講話的風格其實也挺風趣。

　　她頓了頓，默默的還是在心底押上褚家姐弟其實還是在某些事情挺相似的。

　　例如：說話時會拿來比喻的內容。

　　儘管不全然相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她心中仍舊對這點有所疑慮。

　　畢竟誰也不想當小說中的第三者、女二或是惡毒女配吧？更何況這是現實生活！

　　要不是平時談吐過分在線，庚其實白話點來說就是喜歡慵懶躺平怕麻煩的中庸主義者，只是比較溫柔、氣質與優雅一點罷了。

　　換句話說，平平都是人，還不是隆港款尬意當條鹹魚！（閩南語譯：都一樣喜歡當條鹹魚）

　　她剛想迅速的維持體面，並組織好恰當的語言反駁對方維持現況的提議，可對方就清淺的微微揚起嘴角。

　　褚冥玥笑得微妙，露出了比蛇眼傳人還要像蛇盯著人的笑意。

　　「在知道漾漾是我弟前，妳能否認妳也曾經聽信守世界報導中的內容，以為我是惡魔與鳳凰族的私生後代嗎？」

　　聽到對方看出她眼底疑慮後竟然選擇一針見血的反問，這瞬間庚的笑容僵硬了，同時下意識的強壓下快要不受控抽跳的眉尾。

　　請容場外無法抵達現場的褚冥漾吐槽一句：喂！妳好歹也是條小龍吧！妳怕個根本連蛇都不是的冥玥幹嘛啊！

　　可庚還是難得在與別人的對視中默默敗下陣，心虛的先行錯開目光。

　　嗯，不能，……真的非常抱歉。

　　確定對方安靜的敗下陣來，褚冥玥吐出一口濁氣，雙手環胸的放鬆不少。

　　她右手食指習慣性的輕輕點著自己的左臂，並歛起方才的笑意。

　　思忖過後，儘管心底那股微量的鬱悶膠著感還是沒辦法散去，但至少她可以口吻平淡的接續說出此事的定案。

　　「總之，就隨便他們傳吧。」

　　而且那個白痴挺一根筋。

　　如果他追問起妳為什麼要突然中斷，反而會讓他覺得自己事情又沒幹好。

　　再者，他可能還會覺得妳跑來找我溝通這種事情，特別的莫名其妙。

　　說完事件的定案就是維持現況後，褚家姐姐頓住幾秒，又張口率性的說去。

　　「現在我比較在乎一件事。」

　　確定對方重新收回那略感心虛的眼神回到她臉上後，褚冥玥直白的問了一個問題。

　　「我是他姐，他的交往關係本就與我無關，妳為什麼要特地來這裡指名對我道歉？」

　　語句微微停頓片刻，她輕蹙眉心不解的說道：「不論從任何方面來看，應對交往對象的家人，不論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沒有需要進行澄清與致歉的理由。」

　　「如果你們真的交往了，像臺灣人常態客套的跟那白痴的女友約吃飯，我確實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也敬謝不敏，但既然是假的，那就更沒有找我說明的必要，從你們學校到我們這很麻煩，妳這是何必？」

　　這刻，一陣大風颳來，將褚冥玥的墨髮吹亂幾許，而庚的褐色髮絲亦是。

　　庚將淺褐色的眼眸定睛再對方的臉上。

　　不是逞強也不是偽裝，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到不解。

　　再對上學弟的反應，庚好像明瞭了，這兩個人一直沒有如正常男女般，往感情破開的路途去發展的主因。

　　難怪……。

　　然後風止了，一片枯褐的銀杏葉從滯留的上空優美的傾斜飄落下，穿過兩人之間，並短暫的遮住褚冥玥得以望到庚面部表情的視線。

　　「雖然插手他人的事情，確實稍屬無禮，不過終究女人會稍微懂女人一點點。」

　　葉片落地，映入褚家姐姐眼裡的庚又重新抓回氣場的噙起大方有禮還四平八穩的笑意。

　　

　　視線相交的剎那，對方開口了。

　　「褚巡司，您有察覺到您喜歡著褚學弟嗎？」

　　一個不肯開口點破心中的情愫而選擇逃避。

　　一個還在不明心情浪濤洶湧的主因。

　　你們……是真的挺讓人感到傷腦筋的呢。

　　難怪學弟們和喵喵的臉上經常都為此染上不少愁緒。

　　當庚話畢後，時間彷彿在這刻被強迫慢速播放。

　　儘管七陵二月一日冷風蕭蕭，寒冷的空氣不斷肆意的刮過兩人之間，但自她落下那句話後，她與褚冥玥之間的空氣被無盡的沉寂籠罩上不明的壓抑感。

　　安靜冷風中的空隙充滿了無聲的激辯。

　　庚毫不掩飾且帶著溫婉與自信的澄澈眸光，定定的落在對方臉上，好似正在用眼神告知對方，一切都已證據確鑿，還請俯首認罪。

　　而褚冥玥想銳利冷下的雙眼，卻無法順利的如往日任何時刻般，輕易的與誰針鋒相對還不居弱勢，想反駁的話語也像是卡在她的喉頭。

　　嘴巴微微開了又闔，可遲遲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眸光在對視中逐漸染上不肯輕易俯首就範，卻不得不的不服氣感。

　　這種無聲的對峙，讓兩名女性中間的空氣變得凝滯不前。

　　勝敗已經攤開在眼前了，也在石子投入褚冥玥的心湖後漣漪不止，但……。

　　如果褚冥漾的心理防禦機制是攻擊性的轉移與投射，那褚冥玥的心理防禦機制就是自我欺騙。

　　褚家弟弟知曉喜歡親姐後，亂倫的刀閘下落之刻，他承認了愛，也確定這是一種錯誤。

　　同時，他自厭的攻擊性很鮮明的轉移到了身邊的友人上，好把守住不會自我傷害的那道禁忌。

　　另一方面，對於親姐成長歷程中的憐憫與想要事後彌補的心態，也順理成章的投射到蛇眼的傳人身上。

　　至於褚家姐姐的心理防衛機制，……她自我欺騙早就行之有年。

　　又不是什麼神機妙算的存在，在黑燈瞎火的往昔間，她並無權知道來日那些苦痛真的有機會被完美解決。

　　當死咒日日年年侵蝕著昏迷中的生母本體時，心中的苦痛無時無刻都在用理智告訴褚冥玥，沒必要去期待了。

　　若然不是親弟因緣際會與那名重柳族有了私交的情感，若然不是親弟的學長將凝神石拱手相讓，當作贈品贈予他們一家。

　　若然不是次次的恰好與成為傳說中才可有資格被提及的倖存者，這些其實都真的在過往裡只剩絕望和無盡的自我安慰。

　　一切都會變好的、再撐一下下吧。

　　漾漾是我的弟弟，我不能不負責任的拋下他。

　　老媽的問題會有辦法的、我扛得住的吧？

　　然後，變成了這樣一句話。

　　閉嘴，扛住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幼小的女孩長成少女，少女蛻變成女人。

　　年月中的轉折逐漸養成了就算具體事實是如何，她也會選擇硬氣的押蓋上唯一能解決問題的答案，並且奉行到事件完美落幕。

　　這種思考偏誤會讓人類不自覺的陷入自我欺騙，導致其忽略評估事實的一切證據。

　　只想看到想看見的光景，只願去相信心中所相信的答案。

　　當一個人認定某觀點後，大腦便會有選擇的持續尋找根據，來證明其觀點才是正確。

　　若論褚家姐姐的核心信念到底是什麼？無非就如冰炎與夏碎曾草草推測的那般，由保護、漾漾、弟弟，這三詞好作為鎮住其內心無堅不摧的基石。

　　如今這份喜歡是事實，卻會撼動到對方身為弟弟的身份。

　　後來，無論是褚冥玥主動迴避的眼神，還是微微皺起的眉頭，都在暗示她心中其實得到了正確解答。

　　但至少，她終於在錯開目光後，成功找回了聲音。

　　選擇性的去在大腦中搜尋關係、解釋邏輯和扭曲記憶中的情緒反應，話音內有刻意隱忍與壓抑的微量顫抖。

　　她故作清高的道：「論壇上那種訛以傳訛的事情，並不需要妳來一同三人成虎。」

　　理智告訴褚冥玥，只需保持冷靜，平淡的否認對方那極為失禮的揣測即可，但銳痛與滿溢的情緒卻讓她眸裡閃過一瞬的脆弱與悖德感。

　　她不受控的張口多說一句。

　　「總之，我跟他是親生姐弟，不可能像妳認為的……」

　　身為巡司的她，又怎麼能不知道先急著澄清和失態的剎那，某方就算是承認輸了。

　　長久以來，縱橫公會也算多年的她又有多久沒拿石頭砸自己腳了？

　　褚冥玥話音旋即鯁住並收住，但也已經晚了，只顯得特別欲蓋彌彰。

　　庚沒有縱放掉褚冥玥眼裡掠過瞬間的後怕，儘管非常之迅速的就被當事人掩蓋過去。

　　她似是輕嘆的柔和反問：「……姐弟的關係有什麼問題嗎？」

　　話畢，庚好似也一同沉浸入三年前，屬於她瞥見的一則人生故事中。

　　"小庚，我既然身為庚綺的哥哥，我就不能……帶頭做這種有違人倫綱紀的事情。"

　　那年那天，身為表兄的人趁著休息時間，連身上的醫師白袍都沒來得及脫，就與她約在醫院旁的便利商店買了兩杯咖啡喝著聊家務事。

　　"可是綺姐已經氣到出國了哦。"

　　她當時是這樣回的，然後得到了無盡的沉默與對方最終的一句要回去上班了。

　　抽空在原世界內搭著飛機東南西北的替家裡打理產業，順道與遊學在外的諮商師表姐也有了這段對話。

　　"梁庚浩那個智缺我不想管他了！既然他想當梁家的乖長孫，那我不攔他，他開心就好。"

　　"綺姐，浩哥他也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妳知道他罵我什麼嗎？"

　　那是庚第一次見到比她更從容不迫和應對人心游刃有餘的表姐撕心裂肺的哭罵著。

　　"他罵我「妳自己身為心理諮商師，本就該導正個案回歸正常社會應有的健康觀念，妳這根本是在瀆職。」，他竟然這樣罵我！他竟然這樣罵我……。"

　　最終對方是怎麼泣不成聲的下達逐客令，她已經有點記不太清了。

　　因為那兩人最終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渴求，雙向奔赴的用獨屬於他們的方式，創造出許多就連她這個對戀愛並沒有嚮往的人，偶爾也會忍不住覺得羨慕的甜蜜，好藉此掩蓋那些曾經彼此互相傷害與逃避的晦暗過往。

　　站在庚的個人角度，她從最初的錯愕，再到省思，最後認識了不同國家的人，又來往於守世界和原世界中。

　　她不能說她能很直接的去支持這種戀愛關係，但她能夠明確的表達，若然有個但書在前，其實她會選擇尊重與接納。

　　那個但書，便是由她的表兄姐所示範的那樣，該結紮的結紮，該避孕的避孕，做好一切的防範，將生命倫理閣守住。

　　若然是如此現實的考量都做到天衣無縫了，她還是秉持著只要是相戀，那在一起也無不可。

　　想起親族有過類似的慘痛經驗，捨不得見到一對相互喜歡的人又因為心中的門檻而過不去。

　　眸光弱了一些，庚望著保持沉默的褚冥玥，並對其勸慰著。

　　「這只是我個人的小小建議，妖師也是守世界的一員，何苦……被原世界的規則捆綁住呢？」

　　……他們兩個也都好不容易走過當年的激烈爭執，鼓起勇氣和作好萬全準備的跨過來了。

　　我想您和漾漾也並無不可。

　　褚冥玥還是維持雙手環胸的姿態，但手指早不是最初那般輕鬆的搭在手臂上，而是向掌心緊攥著，彷彿不怕疼的要嵌入掌肉中般，在那留下了許多由指甲落下的深深月牙印子。

　　所以，褚冥玥逃了。

　　深呼吸一口氣，褚冥玥嗓音極冷，卻又發顫的道：「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告辭了。」

　　姐弟關係有什麼問題？哈，有病拜託快點集體手牽手去看醫生。

　　夠了，真的是夠了。

　　一個、兩個都撞到我臉上說這件事，你們是都沒有點智商思考你們說出來的話到底有多麼荒謬嗎？

　　話畢，褚冥玥臉色極沉的調頭就走，一點面子都沒有留給對方。

　　只能佇立在原地看著褚冥玥快步離開的背影，與隨著結界設立者遠離所以開始自然崩解的隔音結界，庚眼簾微微低垂。

　　她小聲呢喃：「是不是不該主動干涉呢？」

　　果然又做錯事了呢……。

　　抬手望向左手腕內側的錶盤確認時間，蛇眼的傳人又忍不住稍顯無奈的長嘆一聲，才重新噙起不該如方才般有所失態的自然笑意。

　　隨後，她往旁邊不遠處由七陵校園內提供的販賣機內，選擇了近期剛上市，聽說更能補精力值的帕赫飲品。

　　挑了個長椅坐下來休息，庚用修長白皙的手指勾住易拉罐的鐵環打開。

　　她一邊慢慢喝著口裡氣泡不會太過刺激，同時果香與甜度恰好，近似果茶味覺的果汁，並喃喃著。

　　「傳送到七陵，精力值真的消耗的比想像中多呢……。」

　　看來得休息一陣子，才有辦法回去了。

　　希望能趕上答應漾漾的輔導課時間。

　　喝完飲品，將鋁罐乖巧的投入校園中的垃圾桶。

　　接著，庚輕淺一笑的慵懶睞向某處，眼眸色調轉綠的柔聲說著。

　　「不好意思打擾了呢，但還請把手機解鎖，並遞給我，好嗎？」

　　下一秒，一名身穿著七陵大學校袍的普通男大生便兩眼無神，默默地從遠處草叢的後方走出來，然後慢慢的走至庚的身前，並乖順的點點頭，肢體僵硬的將手機交出。

　　當然，庚也聽到與感受了許多趁隙離開周圍的響聲及波動。

　　不緊不慢的悠哉接過對方已經解鎖的手機，她眸裡盈滿無奈的笑道：「嗯……，這下真的又要引動一波輿論了，不過能少一張是一張吧。」

　　刪除完對方拍下她與褚冥玥對話的側面照和她獨自坐在長椅上淺笑的照片後，庚輕輕的把手機放回對方的手裡，同時控著這人慢慢坐到她剛剛坐著的長椅上。

　　接著，拋出了移動符紙。

　　她拍拍對方的肩膀，柔婉的提醒著。

　　「睡一下吧，等到上課鐘響，你再去上課。」

　　話畢，她消失在七陵的校園內，打算逐步按照來時的路，慢慢回去Atlantis學院去給學弟上課輔。

　　至於褚冥玥，則是決意徹底否定這個解答，並更不把這個可能性放在心上。

　　同日的袍級論壇八卦版上，出現了這些的標題。

　　『王見王，惡鬼巡司與蛇眼傳人為愛正面對槓，究竟妖師落誰家？』

　　『惡鬼巡司敗部逃亡，獨留蛇眼勝者立於原地。』

　　『比起高冷狠戾之花，柔情端莊春水終將戰勝。』

　　『妖師憑什麼吃這麼好？有沒有解？』

－

閱後小提醒：

現實與創作分開，感性隸屬文學，理性看待現實。

骨科只存在於二次元，請勿效仿文中有失社會善良風俗與健康的錯誤觀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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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吃醋篇到這終於結束！

　　庚和褚冥玥的對談最終也算是不了了之，而未曾知曉過這一切的褚家大男孩倒是悠閒。

　　兩週半個月過去，寒假順利落幕，正式迎來高三下的生活。

　　為了能如期畢業，他選滿學姐所推薦的課程，一到五幾乎都是全滿堂狀態。

　　兩個字來總結，悲催。

　　還能怎麼辦？只能當作提前體驗原世界大學生們從延畢虎口下逃生的痛扣了。

　　也為此，褚冥漾的生活開始有了所謂的規律感。

　　來到開學第一週的禮拜六，褚冥漾接了一個個人的白袍小任務。

　　找任務委託前，本來他是想依約找西瑞一起出的，但當兩名友人神色緊張的左右開弓任務檢討報告有多麼難寫，且自動請纓要去制止西瑞衝過來後，他想了想，便接受了這個提議。

　　畢竟兩名學長們還算受控的可以接納他開護地陣法再開戰，但如果是西瑞……。

　　他確實攔不住對方超出戰場範圍。

　　見色忘友到異常坦然，就跟他往年義氣比天高的本性一模一樣。

　　不過，只是從追逐一群人的身影到處跑，換成專心捍衛某一個人的背後罷了。

　　朋友們和學長們的層級還是一樣重要，只是有了愛情後，那種對某個人的偏愛就更加鮮明。

　　另一頭，褚冥玥週六也沒課，安排上午監評任務，下午談判合約。

　　與友人吃完早餐，她便先行選擇散夥了。

　　誰知她前腳剛走，也要監評其他任務的絲塔就看到手機中發下來的監評任務，徹底呆滯在原地。

任務分級：白袍普階

監評對象：褚冥漾－白

任務執行地點：卡爾慰靈碑廣場正央處

具體執行：遣送空間亂流，重新歸序

　　真不愧是非塑膠姐妹，見到監評對象，絲塔當機立斷掏出手機。

　　她開啟了奪命連環摳模式，想把剛剛揚長而去的上司馬上叫回來。

　　通話一被接通，她立刻嚷嚷：「喂喂喂喂喂，老娘下一個監評撞到漾漾了，妳趕快跟今瀨老頭請假回來呀！」

　　可聽筒那端的褚冥玥只是悠哉的用肩膀與耳朵夾著手機，並不緊不慢的喚出一本黑皮巡司紀錄本。

　　像是在提醒外界，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她道：「我是他姐。」

　　絲塔：「嘿，哇災呀。」

　　褚冥玥的說法特別雲淡風輕：「我不是他的貼身褓姆，他工作他的，我為什麼要去看？」

　　聽到這話，絲塔瞬間牙起來，氣急敗壞的說：「不是呀，妳最近真的太他媽……」

　　褚冥玥擰起眉，倦懶帶點煩悶的打斷對方。

　　「反正譚希爾也在，妳們愛怎麼視姦他，怎麼開心就自行隨意。」

　　提防外界會罔顧隱私的肆意窺探，這也是他該學習的，反正他身旁那麼多人教，不缺然和我兩個。

　　碰上問題了他也不會第一個想找自家人解決，我沒那麼自討沒趣。

　　話畢，惡鬼巡司還真一點都沒留念的逕自掐斷通話。

　　聽出那人語句間陰陽怪氣的諷刺感，粉毛矮人無奈的望著手機中結束通話的畫面，忍不住小聲咕噥。

　　「唉唷……，譚希爾又不知道妳喜歡漾漾，她之前也只是開開玩笑呀……。」

　　都幾年的朋友了？妳還不知道她見誰都是一家人，張口就說喜歡呀？

　　所以說，老娘到底造啥孽了呀？為毛沒半個人願意信老娘一回，他們姐弟就真的互相喜歡呀？

　　悻悻然的收起手機，絲塔瞥向旁邊還蹲在地板鬱鬱寡歡快飄出鬼火的木妖精。

　　前幾天這貨課間休息隨口說了句蠻喜歡褚冥漾的，不知道是不是年紀也到了才想談戀愛。

　　姐妹團內誰都知道這是譚希爾慣用的玩笑話，通常也只會用在褚冥玥被追求者搞煩了的時刻。

　　這麼做為得也只是想逗逗往常會涼涼回嘴吐槽幾句的褚冥玥，好調劑一下身心，讓對方別這麼壓抑和沉默。

　　結果如今一腳下去竟踩到地雷了。

　　那天褚冥玥不只沒回嘴，反而更加安靜，事後更是只要提到褚冥漾這號人物，不論對辛西亞還是她講話都夾槍帶棒的，對待譚希爾則徹底無視其存在。

　　想起剛剛早餐時間，賽樺族遺孤獻殷勤投餵的薯條全數都被褚冥玥用叉子撥到盤子邊緣，絲塔嘆了口氣，對大受打擊的朋友說去。

　　「譚希爾，……妳真的想要倒追漾漾唷？」

　　現在八卦新聞滿天飛，要是之後再來個七陵姐妹為了愛，不惜撼動多年情誼，就真的複雜到難處理了耶。

　　漾漾喜歡的可是小玥捏，妳不要真的剛愛上就失戀唷。

　　聽到這個問題，木妖精總算把剛剛從嘴巴裡飄出的靈魂吸回去體內。

　　她慢慢站起來，然後苦惱的撓撓髮絲。

　　「追求嗎？不不不，我是喜歡小漾沒錯，看到心臟會怦怦跳的那種……。」

　　我也說不太明白那種感覺到底算什麼，大概跟以前我剛煞到小玥時一樣吧？

　　就是想保護這樣一個人，然後看到對方開心就開心了，看到對方難過也會捨不得。

　　「如果問我要不要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喔……，我也不知道唉，心中沒有那種想要交往的想法。」

　　就知道朋友根本沒那點情啊愛啊的意思，錢鬼直白的對鎮鬼說去。

　　「一萬卡爾幣，我下一場出勤剛好碰到漾漾。」

　　聽到褚冥漾，譚希爾的眼睛都亮了。

　　就算她不知道褚冥玥為什麼生氣，但是現在褚冥漾根本就是讓褚冥玥消氣的保命牌。

　　急忙從次空間掏出一枚金光閃閃的卡爾幣塞入絲塔的小手裡，光明正大的賄賂。

　　「要要要要要！快點收下！」

　　如果是讓小漾來幫我求情，玥玥就會氣消了吧！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拜託幫幫我吧！

　　同時，將鏡頭拉回Atlantis學院中。

　　開學後，隨著庚原世界的明面中要回美國校園內上學，兩人終於正式脫離需要天天兩頭跑的痛苦。

　　褚冥漾手裡提著牙刷，懶洋洋的刷著牙，眼睛還想睡懶覺的閉著，心中暗暗嘆息。

　　果然遊戲不該打通宵的打到凌晨四點……，有種報復性熬夜後的爆肝感。

　　刷著刷著，被他隨意擺在洗手台邊上的手機傳來LINE提醒的通知。

　　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褚家弟弟點開訊息：「博伊德……？」

　　發送者是昨天他難得熬夜打遊戲的好隊友所傳來的。

　　看了下對話窗裡頭的東西，褚家大男孩頓時狂喜的含著牙刷，捧起手機打字。

　　"太好了吧！我現在就特別需要這個！昨天我說捏不出來完整的陣法，你還真的願意直接給我啊！"

　　沒錯，對方傳來的就是點對點速發傳送陣的兩張掃描範例圖。

　　雖然沒辦法完整取代大多數守世界人常用的空間術法，但至少可以讓他碰上敵人時，也能靠類似手法有一戰的可能性。

　　"好啦，自己摸索，我等等要打卡了。別辜負我這麼慷慨啊，兄弟。"

　　看著這則回訊，褚冥漾笑著繼續刷牙，用單手發訊主動敲定下次要請對方，還有約下回一起打遊戲的時間。

　　距離任務開始還有十五分鐘的準備期。

　　著裝完畢，褚冥漾乾脆先獨自到訓練場內，練起褚冥玥教他的石板技能。

　　嗯？他有開外掛的進步了嗎？看下去就知道了。

　　褚冥漾深吸一口氣，將銀灰色的符紙拋下。

　　符紙隨著下落，緩緩勾勒出一塊石板的外觀，現形出來。

　　聚精會神的死瞅著石板逐漸濃郁的水藍光輝在底部亮起，他引動術法將青綠色的風元素凝塑成甜甜圈狀的風團，撐在石板下方。

　　就是現在！

　　他朝石板上踏去，並想往前助力蹬一下。

　　下一秒，磅——

　　跌得狗吃屎，臉接地表的少年吃痛的抬手摀住差點被自摔撞斷的鼻樑。

　　「好痛……。」

　　她去年到底怎麼做到拎著我跑那麼高的……！

　　根本撐不起來啊！她是不是又忽悠我啊？

　　不死心，褚冥漾拍拍白袍上的灰，又多練了幾次，卻仍毫無起色。

　　莫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先結束這個中場小訓練，然後開始盤腿坐在地面，當即鑽研起稍早從友人那得到的特殊傳送陣。

　　經過自家學姐這些天相當溫柔的接納他十萬個為什麼後，褚家弟弟多少能夠理解時間、空間、傳送、禁忌之間的大概念了。

　　曾經他也很奇思妙想的問過兩位學長，為什麼要研發空間術法，而不直接把人裝進納物符內交給使役進行長距離的傳送就好？畢竟從任何方面來看，這樣的方式最暴力簡潔又省力。

　　可是最終他只得到學長們熟悉的笑他好傻好天真的微笑與嗤笑，直到學姐的解答，他才明白，納物符是個需要定期更換的汰換品。

　　以原世界人能理解的角度來闡述，納物符大概就像固態硬碟一樣，會有所謂的寫入上限，一但超過上限就會徹底崩解，內裡的東西亦會一同被徹底抹除掉存在的痕跡。

　　如果將生命裝入了不穩定的空間內進行傳輸，那當傳輸的中途納物符破損了，裡頭的生命也就消失得一點都不剩。

　　因此，守世界才會明文禁止使用納物型態的符咒進行傳送。

　　而現在，他從遊戲好隊友的手裡拿到的點對點傳送陣，很明顯的打破了原先的邏輯概念。

　　畢竟陣法學是少年難得特別有熱忱與擅長的領域。

　　自創還說不上可以辦到，但拆解和釐清陣法的構造還算能行。

　　普通常見的傳送陣或是轉送陣步驟，分別為展陣、定點、等待回應、接通、穩固、傳送。

　　說認真的，當概念被拆解過後，褚冥漾總覺得好像在哪看過類似的概念。

　　於是，這件事在守世界技術宅的博伊德於遊戲語音間隙簡短釐清後，瞬間變成進入網站的流程。

　　假定展陣是點擊網址列，那定點就是輸入網址的Enter動作，等待允許傳送的回應就像是等網站伺服器回傳可以造訪的邏輯，接通代表同意，穩固則是網路之間的下載與上傳狀態。

　　至於最終的傳送成功，就是正式進入網頁了。

　　博伊德則是選擇逆推，預先存儲好展開陣法的能量，使已預備定位的傳送陣保持常開，隨時等待使用者發出傳送請求。

　　只要在前者先被標記定位點的傳送陣能量耗盡前，開啟一個具有判定連接優先級的另一個傳送陣，就可以產生近似回溯、瞬發的移動錯覺。

　　當場繪製幾張陣紙並灌入精力製成隨時能用的子彈後，任務時間也差不多要開始了。

　　褚冥漾邊整理備品，邊咕噥了句：「雖然只是要遣送空間亂流，讓它回去原本該在的位置，應該也……用不到啦。」

　　當作未雨綢繆吧。

　　總會有需要用到的時機。

　　初來乍到時，什麼都是新鮮的。

　　不同的生物，不一樣的風景。

　　空氣沒有被大量的廢氣汙染，純淨的微風比原世界更加舒服和煦，充沛的元素力也自然流竄於大氣之中。

　　只要感受它們的存在，動手就可藉言靈和意念所控。

　　褚冥漾還記得，剛入學的那會兒，好像每一天都值得紀錄，可時間久後，一切還是逃不過變得普通與乏味。

　　人生並非影劇，不可能場場都是高成本的動作電影，而到底值不值得書寫，從來都只有正在經歷人生的人有資格定奪。

　　沒人會想從頭到尾觀看某人的人生紀錄片，從每日的早起洗臉刷牙，到重複的工作內容，和最終躺入床鋪中入睡。

　　但就算沒有人觀覽，不代表戲中的角色可以選擇罷工不演。

　　剛傳送到任務執行的場地卡爾慰靈碑廣場，他愣愣的望向前方不科學的畫面。

　　前些陣子，自家學姐為了緩解他吸收正課知識的疲勞，會說些已知的歷史故事給他聽。

　　卡爾是中文的音譯，正式寫法是ᚲ ᚨ ᚱ ᛚ，每一枚卡爾幣正面都有此一紋樣。

　　同時卡爾也象徵著自由，因此這個任務地點在守世界內無人不知，俗稱自由廣場。

　　最知名的就是那巨大宏偉的慰靈碑，上頭刻下大量為自由生存而戰的犧牲者們，可此刻那座慰靈碑卻不翼而飛，只有一艘……，不，更正，半艘遊艇，和半徑約莫有五公尺的漩渦取代其原先位置。

　　半艘遊艇的船頭穿過巨大的漩渦裸露出來，其餘船隻部位沒入在呈現黑灰色且雜質很多的漩渦裡頭。

　　或許是受到空間亂流的漩渦所影響吧，這裡的風比較雜亂一些，也可以看到旁邊的雜草和植物被一陣一陣比較弱的風往漩渦的方向吹去。

　　渦流旋轉的速度並不快，邊緣有著輕微的變形，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在吞噬還是吐出的來回拉扯著。

　　沒馬上執行遣返歸流陣法的展開，褚冥漾不疾不徐的在廣場外圍繞了一圈。

　　漩渦的另一側是平面的，其又白又黑，很像是古早味電視機才會出現的黑白雪花雜訊，並沒有其他東西。

　　有幾隻花色看起來很像玳瑁貓的豹從船艙內跳出來，褚白袍認得，牠們是守世界內肉食性的貓科生物，還不到需要清剿的程度，分布於平原區域，挺可愛的。

　　如果無視有某一隻的嘴裡還叼著一條人類胳膊的話。

　　他剛剛到時就有發現了，這裡有一些已經被啃乾淨只獨留殘餘少量肉絲的人類頭骨，和一些凌亂的骨架子在地板上。

　　也有一些沒被吃完的殘肉和內臟碎塊在黃磚地板上腐爛發臭。

　　空氣中有著微量的屍骨味和一些蒼蠅在低空飛來飛去。

　　以前國中時，褚冥漾常常因為無聊，就去看一些超自然的新聞和唬爛洨的研究打發時間。

　　等那幾隻豹叼著胳臂竄入樹林內後，他掏出手機，搜索一下近期的原世界中的新聞。

　　有一艘十二月二十八出發，預定隔天要抵達佛羅里達州且載著二十人的遊艇在百慕達三角洲附近失蹤的船難事件。

　　經由這些陣子庚的科普，褚冥漾多少知道空間亂流的影響其實很深遠。

　　小到高一時因為時間扭曲所以萊恩送回去的燈光美氣氛佳妖靈族墓園，大到穿越兩界的這艘遊艇。

　　他往廣場中央慢慢走去，並翻出地板上破損男士背心中沒被殃及的香菸，用打火機將其點燃，並放到旁邊石質藝術裝飾的平台上。

　　空間扭曲所帶來的微風一陣一陣的颳過，攜來許多空氣中的氧氣，讓香菸就像是真的有人在那邊抽一樣，忽明忽暗的。

　　褚家大男孩看著前方的遊艇，目光有些複雜：「抽完這根菸，我就送你們回去原來的地方吧。」

　　瘋狗浪是原世界中一種很危險的自然現象，其成因有很多種。

　　海底的地形會去影響浪高與流速，同方向卻不同頻率的波浪相遇時會有的波浪聚合，或是在邊界效應下，當多種波浪以不同頻率和振幅相互作用時，能量沒有均勻分佈，集中在某一特定區域，都會形塑出異常的海浪現象。

　　而在那端的人們所不知曉的概念，就是空間扭曲。

　　眾所周知，空間就是指時間和一定範圍的區域同時存在的代稱，大大小小近似的空間漩渦突兀的出現在海洋內，影響原本的平靜與規律，就會讓船難事件層出不窮。

　　撕裂兩界的代價造就如今六界和比鄰而居的自由世界裡，空間、時間扭曲的現象紛至沓來。

　　無法請那些遠古時期負責分裂世界的存在將縫隙打掉重塑，如今才讓袍級們維修這破爛的後果也在所難免。

　　褚冥漾將目光落到一地破布和微量乾涸的血跡上。

　　他們只是，普通人啊。

　　很普通的被空間亂流拉扯到守世界中，很普通的碰上花色奇怪的豹，很普通的成為食物鏈中的犧牲者。

　　或許是無聊了，他又從那包香菸中取出一根夾在手指上，像是點香一樣的用打火機的火苗燒著。

　　確定點燃後，沒有吸菸習慣的白袍少年只是隨便挑了一塊石頭坐下來，並用手指夾著香菸出神的思考著。

　　冥玥並不是一開始就當巡司的。她當白袍時，也會碰到這些工作嗎？

　　也會遇到這些倒楣撞上亂流就莫名其妙只能死掉的受害者嗎？

　　她都會想什麼？

　　疲勞是一種很容易讓人類的情緒陷入靜止的狀態，連庚都會在疲憊時露出勉強的微笑。

　　褚冥漾他想。

　　可能冥玥沒有這麼容易傷感吧，畢竟她當初忙爆了。

　　所以我猜，她應該什麼都不會想，只會覺得要趕快處理掉。

　　要說褚冥玥這個人冷血無情嗎？

　　從心中感情特別豐富的人眼裡或許有點，但沒經歷過疲勞與壓力轟炸到無心維持體面的人，好像也沒什麼資格去置喙太多。

　　不自然的海水時有時無的從漩渦的邊緣飛濺出來，將黃磚的地板打濕成更深的顏色，還有潮濕的海底淤沙也會偶爾從裡面滑出幾坨累積在遊艇下方。

　　與庚一同遊走於兩界中進行遮掩的經歷太具體了，少年學會多留心原世界的人更在乎看到什麼結果和答案。

　　容易多愁善感的他目光來回在地板那些不知道該不該稱為遺物的衣服碎塊、骨頭、甚至是他拿起的香菸跟看起來很貴的打火機。

　　如果拿回原世界，要怎麼說這個東西會在我身上？

　　想不出個所以然，他靜靜地等兩根香菸先後燃盡到濾嘴，才嘆口氣的站起身。

　　沒有破界幻武兵器，褚冥漾按照庚的教學方式從納物符內喚出粉筆。

　　他隨性的彎下腰，粉白的筆跡在石磚地板上呈現出一個包覆遊艇與漩渦的正圓外框。

　　最終褚冥漾不在乎美觀與否的蹲著，用粉筆一筆一劃的繞著正圓外圍構遣返歸流陣的向內指向陣法。

　　大量的奇幻文字像是太陽的外輪廓般，長短不一的錯落在圓框外。

　　書寫了許久許久，直到寫完最後一筆，他才把粉筆收回納物符中。

　　拍拍指尖上沾染到的粉筆灰，站在陣法外的區域，褚白袍目光平靜的直視前方的渦流與半截掛著海草與被海水侵蝕掉防滑層，同時還有因為水壓所以玻璃碎裂的遊艇。

　　抬手，掌心朝下的引控體內的精力灌入粉筆所繪製的陣法中，白色的光芒順著地板上的軌跡攀附上去，變得越來越亮。

　　他淡淡道：「我是歸正時間與空間的使者，光從我之命的由生而出、暗聽我之令的自死而落，時間允許短暫的紛擾、時間撫平錯誤的軌跡，遣散外來的訪客返程、歸序真實的正主再臨。」

　　光暗相生的道理挺有趣的，虛無和存在的碰撞會產生時間縫隙的壓縮，而經過壓縮後因崩塌而產生的隧道，這就是最基本的空間通道傳送概念。

　　如何破除時間與空間的進行不合理的傳輸，別人淺淺一句：「就是能傳。」就潦草帶過邏輯性了，畢竟沒誰喜歡整天都坐在書桌前學習生硬的知識。

　　可如果不去找到能成就神奇的主因，不就讓低維世界的科學家們為了實踐空間穿梭，耗盡一生的去追求顯得特別愚笨嗎？

　　強者就能代表一切的鐵則，開外掛就能攻頂的遊戲觀念他已經膩了，卻還是成為了世界中的受害者之一，無法擺脫其定律。

　　在漩渦和遊艇於陣法的刺眼白光中徹底消失前，他把那些物品一一撿起，丟入運轉的陣法中。

　　「就沉在海底吧，回到屬於你們的、殘酷卻又溫柔的原世界。」

　　情緒上，褚冥漾無法否認他確實想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原世界，好給那些失蹤者的家屬們一個精神寄託。

　　可袍級規則要求不可的理智卻懸掛於他的腦袋上。

　　長大是什麼？是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嗎？

　　白陵然可以為了族人的安全所以寧可知道如何會讓他快樂，卻還是選擇嚴厲的苛責。

　　褚冥玥可以為了自家的安全和他的安全，所以明知道隱瞞會讓他長大之後可能心生怨懟，卻還是挑選了一個最保守的方式顧全大局。

　　不合理的規則該被掀推，那合理的規則呢？

　　陣法強烈運轉的嗡嗡聲和這片任務區域的名字無一不在提醒他要反思自由到底是什麼？

　　妖師一族自由嗎？他自由嗎？他的家人自由嗎？他的朋友們自由嗎？他所愛的女人……自由嗎？

　　自由到底是什麼？效仿錯誤的方式去應對世界，也算是自由的一種體現嗎？

　　想起親姐那儘管揹負一切，但仍可以回眸朝他嫣然一笑的容顏。

　　白袍妖師心想：自由和生存的權利是建立在體諒與尊重的但書之後。

　　肆意迫害的有樣學樣，那統稱沒禮貌，實在不需要去為行為貼金，那些舉動不過也就是自私的一環而已，而非自由。

　　戒不掉殺人的連環殺人犯眼裡，殺人是自由，所以他們不去問受害者和罹難者家屬的自由有沒有存在。

　　啃老族的自由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親人與愛人無私奉獻的一切，他們不去問那些人有沒有自由。

　　殺人犯和啃老族配得上自由兩字嗎？什麼樣的人配得上說一句：「這是為了我的自由。」

　　野史從來不被正課當成一回事，只成為了沒有價值的興趣課程，跟原世界的表演藝術或是體育課、思想課一樣，可以隨時被重要的東西所取代。

　　心有所感，褚冥漾喚出了納物符中銅質的一卡爾幣。

　　摩挲著手中被學姐講述過歷史、自由、種族大同的硬幣故事後，自由的定義已然成形在他的心底。

　　自由是如果看不慣誰，我可以隨時離席，也可以輕言放棄，同樣可以在合理的規則下爭取我應得的權利。

　　但爭取權利不是爭搶不屬於自己的生命、財富、生活。

　　我想活不一定要誰死，我想講話不一定要誰先閉嘴。

　　鎮壓集會遊行與暴動，不是原世界臺灣中需要用槍響來消弭的白色恐怖。

　　再度抬眼一瞧，高五公尺，寬可能有十二公尺以上的慰靈碑已然顯現在眼前。

　　這裡是自由高旗舉起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為了自由去犧牲的人，是因為自私的心態所以去肆意攻打與屠殺的。

　　卡爾的度量衡，並不需要妖師來去當下一個嬴政一統全部。

　　然不需要、冥玥不需要、其他族人不需要。

　　所以我為什麼需要？

　　有人違法的肆意衝進本家斬殺舅媽、殺害舅舅與族人和捅我親媽，他們闖空門和殺人擄掠，我並不需要跟著作亂。

　　傷害會遺留下來，白紙一但皺了就回不去。

　　但我至少可以讓白紙還是皺了的白紙，而不是跟那些抓皺紙張的人們一樣，一起染黑。

　　還沒到需要讓萬千人士上場作戰犧牲的局面，我憑什麼因為不爽就肆意開戰和把殺人與合理掛鉤上？

　　憑我年輕有活力和精神好啊？

　　巨大的慰靈碑豎立在廣場與渺小的少年眼前，上頭還是濕的，也有殘留的海水與海沙沾染在其上。

　　碑文刻劃了一道道已經被歷史洪流抹去生命的英靈。

　　像奶奶說的一樣，我是褚冥漾，我是妖師，我不是凡斯，也不是什麼英雄。

　　我只是活著，就只是活著而已。

　　輕輕吁出一口氣，褚冥漾呢喃著。

　　「這樣就結束了。」

　　同刻，任務金額到帳的提醒也從他口袋裡的手機響起。

　　他連這次任務的金額都懶得去點開來看，反正他現在就是有老姐和表哥發零用錢靠的金湯匙青年。

　　心中默默的沉澱自由的真理，隨後，他轉過身，環顧了自由廣場一圈。

　　對了，沒記錯的話這裡也是萬靈封印陣的其中一個點位。

　　確認環境沒有任何異常，褚冥漾喚出已經開始泛黃一點的紙，用鉛筆朝某個小點上打了一個叉。

　　在這張紙上頭已經有不少點位被他打上叉叉了，還真多虧盡忠職守的黑色小雞不斷利用空閒時間去調查。

　　褚冥漾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說認真的，遣返回那艘遊艇後，這裡就像是一個歐式廣場一樣，除了慰靈碑本體外，還有著大片黃色的地磚和許多石質雕像，和已經乾涸且爬滿藤蔓的噴泉。

　　看起來十分蕭條，有種被時間無情侵蝕的觀感，卻又仍然英勇的佇立在原位，對每個守世界住民宣告，自由的本質並非去取代，而是共存。

　　反正任務就這麼枯燥乏味的結束了，當褚冥漾正準備邁步到旁邊開傳送陣離去時，他腳邊的地磚卻異常鬆動。

　　蹙起眉頭，他蹲下身，用指尖輕輕地叩了幾塊剛剛踩過的地磚。

　　接著，找到目標物，他便把那塊地磚整個拖拉出來。

　　映入他眼裡的是一本跟卡爾幣一樣文字的陳舊書籍，在原世界中好像叫做盧恩符文吧？

　　翻了翻，雖然看不懂，但他能感覺到這本書跟前面幾本書一樣，是同種東西。

　　皺起眉，他咕噥了句：「……這裡怎麼又有？」

　　這樣就是第四本了。

　　算了，既然都答應奶奶了，就幫忙保管吧。

　　拿出書，並把石磚歸位回去後，褚冥漾站起身。

　　結束任務的他雖然找不到人在哪，但約略的方位還是能分辨出來，儘管他覺得是巡司特意這樣做的。

　　對於巡司沒有立刻離去而是一直待在那個方向不動，這個異樣讓他心中湧出了一絲困惑。

　　他遲疑的朝那開口問道：「請問剛剛的任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還是我回收書籍的事情是不對的？

　　可是這應該是無歸屬的物品吧，按照規則我拿走應該沒問題。

　　總不會……，這麼快就碰到要搶書的人了吧？

　　默默進入戒備狀態，將書籍收入納物符內，白袍少年立刻讓米納斯現形出手槍並持在手中備戰。

　　見到這幕，知道再不亮相可能對方就要跑了或是開打。

　　絲塔和譚希爾解除匿蹤術，從樹林後方慢慢走向前與褚冥漾會合。

　　先爽朗搭話的人是小跑上前的譚希爾。

　　「方向感正確，又進步了啊，小漾！」

　　這次不用陰我們就找到我們的位置，不是譚姐要說，你的感知力進步也太快了吧！

　　看到還算認識的兩個人，褚冥漾立刻也鬆下心，任由解除武器狀態的藍色光點竄回胸針上鉤著的幻武石頭鎖扣。

　　他開心的也加快腳步，跑過去兩人面前：「絲塔姐！譚希爾姐！怎麼這個小任務會有兩個巡司啊？」

　　絲塔把手裡闔上的白皮紀錄簿隱入次空間，懶洋洋的說著：「我是你任務的巡司啦，譚希爾說想來看看你唷！」

　　褚冥漾訝異的用食指指指他自己：「看我？」

　　譚希爾點頭如搗蒜的笑道：「嗯嗯嗯！畢竟你是玥玥的弟弟啊！幫她來看看你是必要的！」

　　單手插腰，絲塔也抬頭看著褚冥漾，她總覺得對方又長高一點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對了，手電筒就算了，老娘之前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

　　「到底為什麼要送我公會巡司職業判斷準則啦！」

　　絲塔聽聞便得意一笑。

　　「理由你不是比我還清楚咩？今瀨老頭一眼都看出來了，老娘也在跟你們逛街就知道了，再加上辛西亞，你那點心思根本藏不住啦。」

　　要是這都看不出來我巡司就白當了耶。

　　話畢，她又小聲咕噥著：「也不知道小玥是怎樣了，誰都看得出來就她裝瞎。」

　　褚冥漾那原本真想吐槽對方的笑意頓時因為這個反問凝結住。

　　察覺氣氛忽然凝結，譚希爾這才微微愣住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咦？所以小漾真的……然後玥玥她……玥玥她也……。」

　　他們真的互相喜歡？

　　妳平時不是單純在玩玥玥而是講認真的啊？

　　不是吧？所以玥玥跟我冷戰的原因真的是她吃醋喔？

　　絲塔聳了個肩，對旁邊這幾天莫名被迫接受冷暴力的木妖精翻去一個白眼。

　　「不然妳以為唷，他愛死小玥了。」

　　像是被觸碰到逆鱗，譚希爾那雙枯茶色的雙眼還是很乾淨漂亮，但疑似有暗去不少的趨勢，連帶隱隱的殺氣都開始浮現出幾許。

　　她一把揪住褚冥漾的白袍衣襟拉近，近距離的用看久會發怵的雙眼笑著盯向對方。

　　「你……真的喜歡玥玥？」

　　我是喜歡你沒錯，但如果你要追求玥玥的話，得要過譚姐這關喔。

　　玥玥從小就是我罩的，你可不能欺負她啊。

　　聽到親姐的好友竟然這樣逼問，少年立刻腦袋空白，失口否認：「哈啊？沒、沒有……！我沒有啦！」

　　譚希爾瞇起雙眼，逼近更多的盯著褚冥漾的臉龐。

　　「……你的臉和耳朵都紅透了耶，喜歡就說啊，我跟絲塔還有辛西亞都會幫你的。」

　　可惜褚冥漾只是又低頭又抬頭的被對方大力的揪著白袍。

　　撐了兩秒，快要不知道目光可以放在哪的褚冥漾快崩潰了。

　　「不是因為那個！是因為譚希爾姐妳妳妳靠太近了！」

　　胸部！胸部！妳的歐派要被我看光了！

　　感謝我的冥玥，感謝她沒有跟妳的穿著一樣這麼……這麼……痾、展露身材優勢？

　　也是猜測再不制止一下，友人的老弟可能鼻血就要流出來了。

　　絲塔無奈的舉起手拉著譚希爾根本只能算是一條帶子的衣領往後拉。

　　「譚希爾，妳再靠近下去，他就要被妳的宏偉嚇死了！」

　　說完，她也順勢往前鑽，沒好氣的對褚冥漾說去。

　　「在我們面前別裝了啦，沒瞎的都看得出來，反正你說了我們也不會出賣你呀，怕屁呀？她又不信。」

　　而終於想通前因後果，譚希爾這幾天的烏雲煙消雲散，她笑勒勒的將大手往褚冥漾背後拍了幾下。

　　「沒事沒事，我們會幫你保密的！啊對，這是我們的課表，這堂課看你要不要來一起上，幫我哄哄玥……」

　　沒讓友人說出具體邀請的核心，絲塔立刻打斷朋友的發言。

　　「小玥有說你好像還蠻喜歡陣法的，看你囉，反正靠近自己喜歡的人然後一起上課也沒什麼不好呀。」

　　算老娘求你了，求你快來哄哄小玥吧。

　　她再這樣下去，連辛西亞都快笑不出來了！

　　褚冥漾接過課表，苦惱的望著同樣時間但是不同學院和不同程度的陣法課。

　　他為難的說：「可是……我已經有選修陣法課了唉。」

　　絲塔：「今瀨老頭一直在唸你都不去公會找他聊天，好無聊，上次小玥又送了一次他唷。」

　　褚冥漾：「但是我……」

　　譚希爾：「玥玥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她可能是因為你寒假沒有回家陪她所以心情不好喔。」

　　褚冥漾：「她不會……」

　　絲塔：「小玥之前畫治癒陣主軸給你參考時，老娘在她旁邊，她覺得你學陣法很認真，所以挺開心的唷。」

　　聽到去年的事情，白袍少年止不住嘴角的抽搐。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且我連七陵在哪都不知道唉，怎麼去？

　　聽到對方疑似真的不想來，被逼急的譚希爾多少有聽過白陵然覺得堂弟一直迴避他。

　　她立刻雙手握住對方的雙臂激動的道：「然是假日的學分生！他不會一起上課！」

　　褚冥漾擺擺手，小小的挪動身子想避開老姐朋友的拘束。

　　「就算然有一起上課也沒關……」

　　理智啪嚓一聲斷裂了，沒耐心的粉毛矮人雙手環胸，咬牙切齒的說：「七陵！學院！大學部！有制服！」

　　看到對方呆滯住而且一動不動的任由木妖精困在原位，她加碼問去。

　　「你不想看小玥穿七陵制服的模樣咩？不看拉倒！」

　　於是，她耳朵發癢的聽到那人小聲的微弱說了句什麼。

　　「……我……。」

　　很好，丞相，起風了。

　　絲塔伸出小指掏掏根本沒點耳屎的耳朵，還作勢彈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耳屎，十足漫不經心又欠揍：「說大聲一點，老娘耳朵不靈光。」

　　比譚希爾還激動，褚冥漾牙起來的握住滿臉愕然的譚希爾的手腕，和絲塔的手腕。

　　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我要！怎麼去！給我！」

　　絲塔對譚希爾聳了個肩，得意的笑了。

　　呵，男人。

　　妳看，這不就拿捏了？

　　這是發生在來日的故事了。

　　適逢休假日，已經大一的褚家弟弟為了與學姐繼續假裝情侶，而選擇到燭雲這露頭兼避避風頭。

　　原因？嗯……至少他們可以用在奶奶面前不可以不敬的肆意恩愛，來抵擋某人久居外國老母的訊息砲轟與追問。

　　閒著也是閒著，任由學姐在樓下客廳獨自看書，褚冥漾待在二樓的會客間內，幫忙摺宮廟的八角護身符。

　　摺著摺著，他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老早就聽著年輕小伙在面前嘆來嘆去，一樣摺著八角護身符，燭雲不鹹不淡的說去。

　　「嘆氣短命，別瞎年輕就長嘆短嘆，早夭哩。」

　　把摺好的護身符拋到紙箱內，她又道：「說吧，算命還是改運？」

　　褚冥漾：「我直接自咒不就好了嗎？」

　　燭雲知道這孩子就油鹽不進，勸不到接受在一起這回事。

　　思量後，她淡淡開了別的話題：「你心悅的那女娃，最近如何？」

　　「馬馬虎虎吧。」

　　於是，在褚家弟弟敷衍的應聲後，只剩兩人摺護身符的白噪音。

　　直到裝滿整箱，褚冥漾才邊用膠帶封箱，邊問去靈光一現的新問題。

　　「奶奶，妖師到底算是什麼啊？」

　　「你這小伙子，根本不是想問這個吧。」

　　「啊妳的專業啊，我不問妳問誰？」

　　雖然沒點敬老尊賢的樣子，但燭雲實則不棄嫌這孩子在她面前真性情的模樣。

　　為了形象所在，她還是佯裝出一副嫌棄的面孔，睞了眼眼前這無血緣關係的孫小伙。

　　「嘁。妖，解字為邪惡、不正。師，意為專家、權威、授人道業之存在。」

　　見此子似懂非懂，她又舉了例子：「醫治人的叫醫師、幫忙按照條例起訴訟的叫律師。」

　　神情不冷不熱，褚冥漾點點頭。

　　「哦，所以妖師是邪惡專家，那看來我很不妖師唉。」

　　燭雲提起菸桿子吸了一口，才徐徐吐出白煙噴了句話送給對方：「按你這小伙的說法，老師不就是老化專家哩？」

　　贗品做舊他們專業滴？

　　空氣安靜了一秒，眼神死透的褚家弟弟直言不諱的也送去一句。

　　「……阿嬤，我發現妳還很會說冷笑話。」

　　燭雲冷哼一聲：「妖精還是邪惡種族，不是嗎？」

　　這反問只得到妖師少年心中的暗暗反駁：不，奶奶，我還不想在守世界被炎上。

　　旁邊佛龕上的香爐裡，線香的白灰自然的順著地心引力落回爐中。

　　沉默片晌，褚冥漾還是追問著：「啊不然妖師到底是什麼？」

　　國外有法師，臺灣有妖師。

　　啊如果要發揚光大，我總得知道種族到底是什麼才能取洋名吧。

　　將菸斗在桌面敲敲兩下，燭雲口吻倦懶的說去。

　　「管理不正確的存在叫做御妖師，處理邪惡且不正常存在的叫除妖師，專門治骨的叫骨科醫師，專門走開刀的叫外科醫師。」

　　「你說，啥時動作或形容可以被省去不說哩？」

　　很自動的連問都不問就抽起一張黃色的A5紙，褚冥漾用紅筆在紙上歸整著資訊。

　　幾秒後，他遲疑的問去：「當不論前者後者都精通，或是都不精通卻都會一點的……時候？」

　　「那你再說說，妖師是什麼？」

　　稍加忖量，褚冥漾反應還算快的描述出他的結論。

　　「只要跟不正常、不正確、邪惡有關的事情，都會負責駕馭、管理、消除、更正的存在？」

　　這樣，應該就沒錯了吧？

　　燭雲的嘴角微揚，牽出一抹還算此子可教矣的笑容。

　　「那不就得哩？找不到自己該做啥，那就去看看妖師這兩個字前面可以加上什麼動詞，那往往就是你們那個領域內可以去發展和專精的。」

　　「百塵管空間，空間沒問題時誰還需要管？當然是出問題不正常的空間才需要管。」

　　「千眾搞醫治和復育，啥時需要？有不正常的病痛和不正常的物種蕭條時才需要嘛。」

　　負責所有的不正常與不正確，就是你們妖師的職責。

　　無聊的轉了下手裡的五塊錢廉價紅筆，問出好奇心的妖師少年又問著。

　　「對了，奶奶，既然妳身為活化石，妳知道現在的白陵家系、掌控心語能力的妖師，真正的姓氏叫什麼嗎？畢竟都有千眾和百塵了。」

　　妳這麼老，應該知道吧？

　　不是什麼好藏著掖著不說的，燭雲態度散散的又抽了口薰香，才把問題砸回去給眼前的妖師小子。

　　「你自己反推推敲敲不就能得出來哩？」

　　又不是沒有典故可以讓你主動去查，你這孩子，別老當伸手牌。

　　「哈啊？怎麼推？」

　　「金剛經第三十品，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於意云何。是微塵眾……。」

　　聽見這講經解道的起手勢，褚家弟弟臉色一綠的立刻叫停。

　　「可不可以別講道了？庚一下基督教一下佛道教，我很難辦唉。」

　　再讓我當雙教合一的兩頭跑，我當場精神分裂給妳看。

　　被小孩子打斷說話，燭雲不滿的嗤了聲：「百為塵，千為眾，自己去推微塵眾。」

　　聽完，褚冥漾立刻重新拿好筆，在黃紙上分別寫下微、塵、眾三字，然後於塵的前方添上百，眾的前面加上千。

　　他疑惑的看著百塵、千眾，然後目光回到最初的那個微字。

　　微塵眾，塵是百，眾是千，微在最前面，那就是十囉？

　　除非不是使用遞增法……。

　　如果是用國字大寫的拾，那後面的佰、仟都得改，萬又不符合遞增規律。

　　忐忑的寫上一個十，褚冥漾不確定的問：「……十微？十微冥漾聽起來好難聽喔……。」

　　可以不要叫這個名字嗎？我會真心醜拒唉。

　　幸好不用從母姓。

　　像是看傻子一樣，燭雲放下菸斗，並撇撇嘴。

　　「名字、法號都是人所賦予的表象，中文起名得搭姓和算天格、人格、地格。」

　　「你父母不可能把你在臺灣起做『羅德里奎茲．漾』，那你為什麼要直接把十微這種與你原生國度不同的姓氏，去搭上你現在這個國籍的名字哩？庚唉在國外不也沒叫庚？」

　　好歹也是受過基本國民義務教育的原世界孩子。

　　你國中老師沒教你這小夥子死背公式沒用，要學會怎麼寫應用題嗎？

　　很簡單清晰的舉例，懂了之後的褚冥漾只是微微頷首，然後開始寫起一排名字。

　　當寫完後，仗著學姐的阿嬤莫名寵他，他不客氣的把紙張調轉方向，推到木質辦公桌後的女人前方。

　　「那奶奶，從這幾個名字來說，妳覺得怎麼樣啊？」

　　睞了眼紙條上寫下的名字，燭雲懶洋洋的就信口捻來解釋起。

　　「白陵然，五行依序為火、水、金，望此子十全十美、通靈性還一生穩妥，同時別忘了要以豐富充足的理智，去行對的與好的事情。」

　　所以他不會去做不對的事情，或是對他人不好的事情。

　　屬於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類型。

　　說完，她往下一行瞧去，一樣沒花兩秒就張口平淡的說著。

　　「褚項，火水之合，此名差矣，有前人庇蔭，但境遇不穩，家庭多破亂，終生勞碌奔波，唯獨晚年可能有福得享。」

　　而且褚姓意為將衣物裝入絲錦內，項則有背對之意。

　　屬於不管事、不管人之象，不去管裝入絲錦內的衣物到底是粗布俗衣、繡衣錦裳，只要表面還算安好，就行哩的一個人。

　　聽完，褚冥漾又比了比下一行的人名。

　　「那……我媽的名字怎麼樣啊？」

　　燭雲看著那個名字之後，用略顯微妙的眼神瞧著前方莫名感到緊張的褚家大男孩。

　　安靜幾秒，她順勢拿過對方手裡的紅筆，把玲字圈起來。

　　「白玲慈，水、火、金，聰穎靈巧又敏捷，心慈面善又熱於助人，唯陵這個字，被玲取替後，玲瓏多用於為了以後奠定基礎，而非此刻，很容易只能不斷盼望未來而沒有現在。」

　　那個沒有現在，就是她回來之前的寫照。

　　若然不是你有所機緣，否則她這會兒還躺在那冰棺內保鮮。

　　話閉，燭雲擺擺手，差遣這個有點想認來當乾孫子的人去忙活：「你們姐弟倆的就缺一字，一起講得了，奶奶現在口渴，去泡壺茶給奶奶喝。」

　　褚冥漾知道學姐她奶奶真的願意把他好奇的東西全部說完，他馬上乖巧且笑勒勒的推開紗門走下階梯，直往一樓走去。

　　當他下到一樓後，見到來人，庚自書頁中微微抬眼，溫婉一笑。

　　「跟奶奶聊得愉快嗎？」

　　褚冥漾熟門熟路的打開電視櫃的玻璃櫃門，將裡面的一個茶罐取出，然後自然的一邊動作一邊應著假女友。

　　「挺有趣的，我下來泡壺茶給她，等等就要再上樓了。」

　　知道奶奶想喝茶，事情已經做慣的庚立刻放下書本，準備起身接手。

　　「那讓我來吧。」

　　但褚冥漾只是回頭笑了笑，對她說去：「奶奶叫誰做事，就是誰做事。」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報應，自有天命。

　　她的性格妳比我還清楚吧。

　　她叫我去泡茶，而不是叫我下樓請妳幫她泡茶，那我就不該畫蛇添足。

　　簡單的泡完茶後，妖師少年用木盤子端著茶壺和茶杯回到二樓，並用腳踢開紗門入內。

　　斟茶品了一口，燭雲點點頭道：「比上回的能喝。」

　　話畢，受人奉茶，理應給點什麼回去。

　　她開始針對褚家姐弟的名字去分析。

　　「褚此字為一個動作，其意要合著別的內容一起看，跟你爸是一樣的概念，但你已經成年，受長輩的影響會較少。」

　　「冥這字啊，有幽冥、冥思、冥想之意。歧義高，變動高，是正是邪全憑境遇。好的可冷靜沉著，壞的則鑽牛角尖、冥頑不靈還不願悔改、盡做惡事還自詡為一方君王。」

　　說完前言，此代名為戊的女人把壞的部分用紅筆劃了橫線，像是要去掉不好的含意一般。

　　「通常給孩子用，都是望孩子能往好的那邊跑去，畢竟冷靜、理智可忘一切紛擾當場入定，是一件難達成，卻可以使該者踏穩腳步前行的好字。」

　　「漾此字啊，五行水，多望孩子樂觀開朗，也別墨守陳規。前一字冥若往壞的走，那就是用惡事打破鐵則與綱紀，專門出來禍害的；若往好的行，那就是既能冷靜理智，又可樂觀開朗還保有彈性處世。」

　　因此你這小子，可別走歪路了，否則名定的結果都已然給你立好。

　　冥就是讓你自己好好選擇，你該行哪條路。

　　「至於玥這字……。」

　　話音落到這，燭雲突然蹙起眉，沉默下來。

　　見到這反應，擔心親姐名字寓意不好的褚冥漾有些急了：「奶奶，怎麼不說了？」

　　別這樣啊，冥玥很好聽啊，哪有問題嗎？

　　下一秒，燭雲皺著眉，又抿了口茶，尋思幾分，才悠悠的說著。

　　「五行土，玥，意即稀世之珍，望孩子能被當成珍寶捧於手心呵護。」

　　褚家弟弟聽到這解釋是好的後便鬆了口氣，但是對應上講解的那人剛剛的反應就很奇怪。

　　他有點拿捏不準為什麼燭雲剛剛的反應會是那樣，可是他沒膽打斷。

　　燭雲把褚冥玥前方的冥字圈起。

　　「對上冥字，若境遇不利則成為亂世之中最沒價值空有虛表的廢品，誰人拿到都只會搖頭輕嘆的去可惜這寶物不能成入口的飯來吃，便隨手一拋。」

　　發現燭雲又沒有要講下去的意思，褚冥漾也擰眉，小心翼翼的主動問去。

　　「那……境遇如果好呢？」

　　為什麼只說不好的部分？

　　燭雲若有所思，最後還是拗不過對方緊張和擔憂的眼神。

　　她輕嘆一口氣：「境遇良好即能成淨度極高的寶物，為人通達不失理智，還萬眾轟搶，卻是凡夫俗子高不可攀，不可輕易褻瀆之存在。」

　　「她這女娃啊，似玉，若認可了什麼，就像是被雕刻出什麼模樣，來日想恢復原貌是不可能的。」

　　忠貞、高潔，不屑盲從與盲信，篤信她得出的模樣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她是廢品，還是珍寶，全由得到的人怎麼看待，而不能被她自己所決定。

　　這個名字大好大壞，就算再出眾與優秀，如果世道不買帳，她就只是一個有價無市的廢玦。

—

白五行屬水：明白、聰明。在名字中多指明辨是非、白璧無瑕。

陵五行屬火：山陵，丘陵。字自然吉祥，通靈性，可保一生平安穩妥。

然五行屬金：即對的、好的事情。象徵豐富，理智充足。

褚五行屬火，用絲錦裝衣服。

項五行屬水，頸之後部。由背後才可見得。

玲五行屬火：玲瓏。在名字中多指靈巧敏捷，為以後的發展奠定較好的基礎。

慈五行屬金：慈善、和善、友愛。在名字中多指溫柔體貼、心慈面善之意。

冥五行屬水：幽冥，冥思，冥想。有歧義，謹慎使用。

漾五行屬水：水面微微動蕩。用於姓名多形容人開朗樂觀，不墨守陳規。

玥五行屬土：珍寶、寶物。在名字中多指稀世之珍之意。

　　在譚希爾汗顏的連連保證，並且準備當場繪製跳轉傳送陣紙給褚冥漾時，絲塔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鈴聲。

　　大——象——大——象——

　　為什麼你的脖子那麼長

　　他——媽——的——

　　幹——你——娘——

　　我是長頸鹿

　　聽完，褚家弟弟還沒來得及吐槽這人到底是什麼品味，才會把提醒鈴聲設成這種髒話版兒歌，下一秒粉毛矮人掏出手機時就解答了。

　　「又有一個在附近的緊急小任務捏，但是是白袍高階唷，你要接咩？」

　　很好，褚冥漾能明白為什麼了。

　　莫名其妙砸到腦門的緊急任務，確實挺需要來點低俗的幽默苦中作樂。

　　他撓撓後腦勺的髮絲無奈笑道：「哈哈……我有權利說不嗎？」

　　妳都這樣問了，難不成我還有選擇啊？

　　還真有。

　　這個問題讓絲塔不太明白褚冥漾想表示什麼。

　　她墨綠色的眼眸充滿疑惑，緩緩挪開手機螢幕，上移的映到對方如墨水的雙眼。

　　「當然可以呀，要不要接任務和撞上去都馬是袍級自己選的，你這什麼奇怪的問題呀？」

　　地球又不是繞著你轉，沒你在公會還是有其他袍級可以扯去支援呀。

　　不然你以為小玥這麼忙是為什麼？

　　沒品味過這人走路都能東碰西撞的可憐往事，她收回視線，話音倦懶：「老娘的紀錄都是給小玥批的，你不爭取一下在她工作時也能看到你長大的機會咩？那我掛委外支援了唷？」

　　我看看唷……距離最近的其他白袍……。

　　還真是不要名份不要情，只求看眼就能行。

　　戀愛腦的男人真心沒藥醫。

　　褚冥漾一秒答覆：「好，我去。」

　　絲塔狐疑的瞧了眼這人：「你確？」

　　快要被當成背景板的木妖精笑開來的多拍了幾下白袍少年的背後，並對著友人說去。

　　「反正小漾出事我也會罩著啊，又死不了。」

　　褚冥漾以前好像還會針對會不會死的這個問題糾結很久到底是不是重點。

　　但現在他覺得好像有什麼隨著開始放寬心看待事情後，沒那麼值得在意。

　　同時，也沒那麼有趣了。

　　褚冥漾微微頷首，還算冷靜：「嗯，我確。」

　　緊急任務通常是由紅袍接線直線距離最近的巡司，再由巡司視情況當場掛配調度。

　　得到答案後也不囉嗦，絲塔表情平淡的立刻點開螢幕內調配人力的頁面，開始著手安排，並同時跟褚冥漾說明緊急任務的情況特殊，與委託任務會有很大的落差。

　　按照無數前例來看，都是事發突然，紅袍沒時間彙整詳細的任務資訊，只能第一時間先傳訊給巡司，讓人手可以趕快安排上，唯一的資訊也只有傳送陣固定的點位座標。

　　到場後，巡司的首要規則會先引導支援袍級與紅袍會合，然後才繼續回歸應該恪守的崗位進行紀錄。

　　畢竟已經快要把巡司守則倒背如流了，褚冥漾多少知道自己之前的經歷都隸屬公會中所謂的緊急範圍內，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實際的運作流程，而不是過往中被支援與協助的角色站位。

　　他的眸光在聽親姐友人講解注意事項時有一瞬的複雜閃過。

　　當絲塔確認把任務座標按照規範傳送到接受緊急任務的褚家弟弟那後，三人乾脆一起傳送過去。

　　為了不產生空間重疊悖論，粉毛矮人將定位點往上挪，改成由稍高一些的地方下落。

　　待眼前的畫面從傳送中途的白光，逐漸轉為清晰畫面，且身體的失重感逐漸找回重力的那刻。

　　甫落地，妖師少年受到的第一波衝擊並不是視覺，而是聽覺和觸覺。

　　腳踩到一個柔軟劇烈掙扎的物體，大量逆向的人流一個個撞過他和身旁兩人的肩膀，不時推搡著他們一起退後和差點踉蹌到跌倒。

　　他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來這是哪個部族的服飾，或者，他本來就對守世界的其他存在所知甚少。

　　「救命！救命！救我！」

　　一位婦人聲嘶力竭的無助喊著，褚冥漾側過頭望過去聲音來源處，那人的衣裳被火舌舔了大半，從旁邊快要傾塌且火勢旺盛的竹屋中跑出來，散發著蛋白質與衣物燃燒在一起的焦糊味。

　　在人山人海的遮掩下，發愣的白袍少年隱約看見人流後有大量奇怪的黑褐色存在在追殺著平民。

　　還得多虧是臉色鐵青的粉毛矮人把他叫回魂：「別愣著了！快點！我們要先跟前面的紅袍會合！」

　　褚冥漾還是邁不開腳步，看著已經擠著人群往前方過去的紫袍背影，語調微顫的問聲。

　　「就……就放著這裡的人不管嗎？」

　　我們應該要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可是他身旁的木妖精也換上了紫袍套在身上，口吻難得嚴肅：「小漾，一個袍級救不了全世界，公會會分不同部的袍級，就是為了出事時能各做各的不互相干涉，藍袍很快就會進駐這邊，你的重點在前線。」

　　撞擊白袍少年耳膜的是時而清晰時而混雜的吼叫。

　　「快走啊！快走！」

　　「別擠了！」

　　「我的孩子還在裡面！」

　　有時他能聽得懂身旁的平民在說些什麼，有時又像是翻譯訊號不好的跳回這個部族他聽不懂的語言，相當混亂。

　　他被譚希爾的手死死握著腕部，一起跟著絲塔往前朝著逃離流動逆向走去。

　　冷靜，冷靜下來。

　　對，我的任務不是停在這裡救人。

　　儘管褚冥漾一直在心中安撫自己冷靜，但他能從嘶鳴在到沉默中發現可能又有誰死了。

　　當然，也有歡快的學生聲音在交談著。

　　褚冥漾不確定，但他好像看到身穿伊多和他隸屬學院的兩校制服，也有便服的人從不同顏色的傳送陣中走出來。

　　那些人沒有穿袍服，他猜，應該是學生群選擇假日接無袍級的任務吧。

　　部族城寨的全貌在黑煙四起與火光中若隱若現，脆弱的竹屋被火舌無情捲開，加成上順風的局面，一片片倒塌。

　　火光下，人群拼命往與他和熟識之人不同的方位逃去，尋找著生存的希望。

　　這還只是城寨外而已。

　　隨著三人逐漸往前，他們看到一座石橋上擠滿了黑壓壓的群眾，擠得水洩不通，甚至有人泳渡、跳河也要往外逃出。

　　依山而建的部族城寨，或許真的最怕起火了。

　　上頭本來蔚藍的天空染上火焰的紅光與濃厚的黑煙，如果有幸在事發前來訪此地，或許褚家大男孩還會覺得這裡很像農村般古樸悠閒又美麗。

　　但如今，所有的美景都在接受緊急任務的他眼前，於滾滾煙霧和翻滾的火焰中消散。

　　喊叫和哭泣的聲音還在不絕於耳，終於逐漸冷靜下來的他繃著臉蛋，加快腳步往前跟上兩名親姐的友人，同時也終於抓回思路去觀察當前情況。

　　火勢猶如野獸般無法抑制，從西邊的山腳開始蔓延，城寨建築的竹材乾燥脆弱，瞬間變成了熊熊大火的養料。

　　驚恐的叫聲、孩子的哭喊和嘈雜的腳步聲混成一片，逃生的本能之下，人群沒有了任何秩序。

　　有人互相推擠，也有人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越往內部走，人潮越鬆散，且逐漸開闊。

　　然後，他望到絲塔跑向一名戴著面具的紅袍。

　　正當絲塔打算擔任緊急任務引導袍級與紅袍接洽當前狀況時，那名紅袍自帶聰慧的眼眸充滿了強烈的熟悉感，且染上錯愕。

　　「……漾漾？」

　　褚冥漾吐出一口氣，效仿著親姐調整心情的小習慣，並主動掙脫開木妖精握著的那隻手，邁開大步向前。

　　想讓友人放心，他努力勉強的勾起平時的微笑，開口後，嗓音平靜無波：「千冬歲。」

　　你也……來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