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利威爾X自創男主] Ｆ‧Ｌ‧Ｙ [PG]

「隊長！隊伍右翼恐怕避不開巨人的攻擊。」在雨聲干擾下忍不住放大音量的薩科，聽到右側傳來一連串急促的笛聲後吼道。

不必薩科報告，一直以來都關注著隊伍情況的伊斯早就發現了這點，他不斷建議團長換方向就是希望能避開右側來勢洶洶的敵人，希望藉由森林的特性可以適時的阻擋一下巨人的腳步。

伊斯和薩科他們的工作都只是先提早示警，真正做出決定的還是在司令處的團長。

艾爾文根據接受到的各排消息會發布指令指引大隊方向，這種方式說不上好或不好，但至少到現在都還是有驚無險。

很快的，調查兵團在沒有損失任何人員的情況下衝出了森林，隨即而來的是沒有茂密葉子做遮擋的磅礡雨勢。

度過了森林巨人群圍攻的危機後，接下來是第二道關卡……

應付雨中的巨人奇襲。

因為雨勢，所有人都忍不住朝最近的隊友們身邊靠去。

畢竟在喪失眼力和聽覺的情況要先發現巨人的蹤跡困難十足，除此之外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脫離隊伍，在這種大雨下一旦迷失方向要存活可謂是難上加難。

「起霧了……」薩科看著四周正不斷緩慢擴張的霧氣，心感不妙的喃喃道。

隨著霧氣蔓延，無形的忐忑情緒開始緊揪著所有人的心。

原本不太信任新隊長的第三小隊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濃霧開始向不遠處的那抹小身影聚集，隱約的知道似乎只有那道被墨綠斗篷遮掩住的水藍才有辦法在這寸步難行的氣候中前進。


《嗶嗶──嗶──》

從出發以來都繃緊神經的某孩子拿起掛在頸上的傳哨開始吹響。


一聲又一聲的笛音突破了重重濃霧傳達進所有人耳中，比起其他的哨笛都要來的響亮。

右前方６００公尺處兩隻奇行種、一隻普通巨人。

左後方兩隻普通巨人靠近。

正前方５００公尺有四隻在遊蕩。

右後方８００公尺處有一隻奇行種追過來。


《嗶──嗶──嗶嗶──》


整個大隊除了右側米克在的隊伍依舊保持著搜查的性能，就只剩前排伊斯這隊不斷在吹響笛子，其餘的都是近到２００公尺處了才發現巨人身影。

即便小伊斯和米克不斷示警讓大隊趨吉避凶，難免還是會與一些落單的巨人擦撞到，很快的陸陸續續已經有隊伍跟巨人開始搏鬥。

「前面４００公尺處有兩隻巨人避不掉了，第三小隊做好戰鬥準備！」此刻，伊斯這方也面臨到必無可避的戰鬥，他很快的下達命令。

「是！！」

在四人的應聲下兩道巨大身影已印入眾人眼簾。

發射鋼索，凌厲的勾爪準確無誤命中目標，一個按鈕下一道道身影飛射出去。

率先來到巨人背部的是伊斯，他在另一名隊友成功擾亂巨人視線下沒有遲疑的將利刃斬向後頸。

龐大身軀在後頸肉被削之時轟然倒地，一道小身影也翩翩落至軍馬上，整個流程順暢完美，完全不給巨人有任何可趁之機。

在伊斯和小隊員聯手斬殺一隻巨人之際，另一隻也在遲些時候由另外一隊人馬成功解決，一行人很快的調整好隊型繼續前進。

一直不見緩下的雨勢伴隨著馬蹄聲侵蝕著士兵們的毅力，隨著時間流逝倒下的士兵越來越多……

小伊斯咬著牙努力忽略在腦海中一個個喪失生機、熄滅的身影，全心全意在探查上。

《嗶嗶──》

就在伊斯猶豫著是否建議繼續前行，還是轉個彎冒著與巨人衝突的風險到一座小遺跡裡時，團長的哨音已傳進耳中。

一個拉繩，將前進角度往左側偏去，某孩子在做完這些動作後沒有遲疑的拿起哨吹響警告音──團長，遺跡處將有無數巨人在等著我們！

一遍遍的將即將遇上的巨人位子化為暗號傳達出去，伊斯在連續吹響５次後這才放下哨子，向其他隊友打出準備戰鬥的手勢。

「右側兩點鐘方向３００公尺處有一隻，那隻就交給薩科你們那組。」

「正前方是奇行種，距離２５０公尺。那隻我來處理，另外兩隻在左側１１點鐘方向５００公尺處，無法避開的話其他人協助斬殺。」語畢，伊斯拉了拉帽沿就啟動裝置往已經清楚看到身影的巨人身上飛去。

「伊斯隊……隊長！」不是吧，他們都知道這個臨時來擔任他們隊長的小孩實力很強，但那可是奇行種耶……

一個人就跑去單挑這種事目前只有那號稱人類最強的士兵長才辦的到。

被留下來做準備的其餘隊員們各個面面相愣，卻也不敢衝動去將殺奇行種的某孩子給帶回來。

「別擔心，隊長的實力可沒有你們想的這麼簡單。」薩科在啟動裝置前默默地丟出了這句話，他之所以從被下調職位以來就從未質疑過伊斯的能力的原因在於……他是親眼目睹了那孩子屠殺一群巨人的目擊者之一。

沒錯，屠殺。

那場面的血腥、肅殺度根本超乎了當時自認為看多戰鬥場面的薩科的接受值，就連某位以狠決著稱的士兵長戰鬥方式都沒那孩子這麼誇張。

所以，就在自己的隊長職位硬生生被奪給某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孩時，薩科連一句為什麼都沒說只應了聲是。

之後發現這位新任隊長除了戰鬥能力強悍外還有著無人能及的感應力後……已經完全心服口服的敬畏對方了。

霧漸散，雨也小了許多。

伴隨著慢慢恢復的視覺，眾人眼中所見的是一閃而逝的水藍與刀光，以及倒下的巨大身軀。

「……還有兩隻。」在雨中甩了甩刀上正以肉眼可及速度蒸發的血漬，某個毫無知覺被當成焦點的孩子邊朝左前方望，邊拉回在戰鬥中脫落的斗篷帽。

鋼索一放一縮，靈巧地躲過來勢洶洶的大掌。

逮到機會一個身軀旋轉就是一片後頸掉落，這隻巨人都還沒完全倒下，死神的鐮刀已經飛躍至另一隻的後頸上──收割、掉落，深度長度都抓得剛剛好。

最可怕的是，這種犀利迅速的戰鬥方式連一次失誤或頓點都沒有，就連戰鬥結束回到軍馬上的配合動作都行雲流水。

「……我們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嘛。」愣愣的止住本要協助討伐的動作，某士兵坐回馬上表情複雜的說出所有人的心底話。

──那孩子根本是士兵長二號！ 只不過是體型小型版的罷了。

「你們在發什麼呆？下一波要來囉。」回到崗位的小伊斯不解其他隊友那副又驚又喜又苦澀的表情，他檢查一下裝備沒有缺損後提醒道。

「阿……是！」

戰鬥還在持續，但在見識過某小孩那強到不是人的實力後第三小隊莫名增長了不少底氣，原本對伊斯的排斥和不屑消失的無影無蹤。





整個大隊在雨勢減緩不久踏進了一座百年前曾為眷村的遺跡中。

會選擇這裡艾爾文有自己的考量，相對一望無際的平原中少少的樹木跟大石這種不利於立體機動裝置的地形，遺跡裡對於人類戰鬥顯然更有利些。

還有就是……馬匹已經疲憊不堪，再不找個遮蔽處稍微讓大隊休息，等一下如何遠程跑過草原？

最終團長選了個地點讓所有人停下歇憩，並讓幾隊分散至各方注意巨人的動向，一旦靠近大隊不是驅逐就是引開，身為搜索隊的伊斯等人當然也收到這任務。

「大家檢查一下自己的裝備，等一下沒有馬匹代步，一旦瓦斯耗盡或是裝備失靈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務必檢查完全！」薩科很習慣的提醒隊員們，在他喊完時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隊長了，於是尷尬看向在一旁沒講話的某孩子。

「謝謝薩科的提醒，果然還是你想得比較周到。」伊斯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剛才他滿腹心思都在關注周遭，所以對於自家小隊的情況有些疏於關心了，對此小伊斯在心中做了次檢討。

薩柯感嘆著難得有強者個性還能如此親和後頷首回答：「……不，是屬下踰矩了。」真希望這孩子長大後個性可別也成了兵長二號哪。

利威爾士兵長雖然賞罰分明，對部屬待遇稱的上不錯，但就是那張冷臉跟肅殺氣勢令人退避三舍。

不知道某前隊長心裡此刻的胡思亂想，小伊斯久違的露出淺淡笑容道：「我只是暫時隊長，很多事都不太清楚還需要你的幫忙，之後還請多指教。」

這一笑，不但誠意十足也治癒滿分，讓薩科感到心靈被療癒了，就連在一旁的隊員們也受影響，原本心裡的沉重消散不少。

「伊斯隊長，你應該要多笑的。」第三小隊其中一名女隊員暈呼呼的建議道。

「嘖嘖，你這小鬼頭笑起來還挺好看的阿，別一直繃著張臉了。」另一名個性大辣辣的男隊員趁著氣氛輕鬆許多後笑著接話。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鬧某小孩要多笑之時，團長那方任務開始的鳴笛聲已響起，小伊斯在掃視過所有人的狀態後微微一笑發布指令：「那我們走吧，還有……謝謝大家。」某小孩知道這些大哥哥大姊姊們是想讓他心情稍微放鬆一點。

「是，隊長！」其餘四人異口同聲，每個人嘴角都帶著微微笑意。

這聲隊長再也不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附和而已，而是真正的認同。

什麼是隊友？

除了在戰鬥時能共患難、互相幫助外，也是彼此心靈上的支柱。

是一種無須言語也能明白對方下一步的信賴關係。

小伊斯實力的確是強到能一挑多個巨人，但他的內心還不夠強大，還不夠堅韌……

他對於擁有同伴這件事有著最單純的喜悅和滿足。

面對那些恐怖的敵人他無懼，立場再怎樣艱困他也能夠沉著的應對，這是很多大人們都很難做到的事情，這份堅強的特質往往使人遺忘他還是個孩子的事實……

這個孩子最大的弱點是沒有經歷過黑暗洗禮的心靈太純太白。

原本最好的優點在戰場這種殘酷的地方就成了毀滅的突破口。

那份喜悅和滿足太純粹了，所以一旦被摧毀……



便是致命傷。









Ｘ









「怎麼會這樣……」

一頭水藍捲髮在沒有帽子的遮掩下被陣風吹得凌亂，不見以往的亮麗光澤。

單薄身子微微晃了下後勉強佇立在原地，湖水綠望出去的世界是明亮、雨過天青般的美麗……

如果忽略零零散散散落在屋瓦、泥地上的屍首話，這景緻的確美得令人窒息。




這美麗而殘酷的世界阿──




『救命！我、我不想死──阿阿阿阿阿！』


『……救我……』


『……對、對不起，別吃我！』


『救我……』


救我、救我、救命、救救我……



一隻殘缺臂膀隨著脫落的屋瓦墜落，斷肢上的血液染紅了一小塊地，某道毫無焦距的視線隨著那隻斷臂落下緩緩地回過了神。

搖晃的，用裝置飛至斷肢處。

在碰到的那一刻彷彿被抽掉所有力氣般身子瞬間癱軟、重跪在地。

再也藏不住的強烈顫抖伴隨著一道破碎泣音流漏而出。

「怎麼會這樣……」



一具。

──他就連一具完整的屍首都無法保住。



充斥著腦海的是一句句求救聲，和一張張驚恐不已的面孔。

每一張臉漸漸地疊合在一起……

最後一張臉孔──席德拉‧傑特佔據了整個思緒，那死前一張一合當下他聽不完全的最後一句話，此時清晰無比的在腦中迴盪──



『救我……』







「伊斯！」正當伊斯心靈漸漸崩盤之時，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的利威爾看到孩子現下狀況試圖用吼聲使前者恢復神智。

即使那張仰望的臉蛋上掛著笑容，但某兵長並沒有放下心，反倒是久違的感到恐慌。

……那張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一副悲傷到極點卻哭不出來的模樣，糟透了。

「……對不起。」對不起，沒來的及救下他們。

這是在利威爾接住那傷痕累累的身軀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伴隨著湖水綠黯淡，鬆軟卻飄渺破碎的一句話。

直到孩子昏倒前，手中始終緊抓不放的是一隻扭曲的臂膀，在那上頭還殘留著一半染血的自由雙翼標誌。

被血遮蓋住一半的編號，代表著調查兵的身分。

那是……

摩西‧多索爾。

那個總是繞在伊斯屁股後頭轉，熱情活潑吱吱喳喳個不停的年輕士兵。



──『副隊長，我跟你一組好不好？』


──『耶？為什麼？』


──『因為跟你在一起總是特別安心！』


──『可是不論是不是一組，我們都是同隊的阿。』


──『那……副隊長，要是哪天我沒跟你同一組，發生危險時要來救我喔。』


──『好阿沒問題，隨傳隨到。』


──『哈哈，副隊長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太犯規了啦……』





──『副隊長，我可以跟你一組嗎？』


──『副隊長……』





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壁外調查的六天在遺跡休息地處，第五小隊因巨人的奇襲──全滅。

……無一倖存。

利威爾來遲了，當他支援完另一處後趕到這裡時只看見一幕斷臂殘肢的地獄景象，以及……佇立在屋簷上看似剛戰鬥過還拿著武器卻一動也不動的嬌小身影。

倒下的除了已經看不到屍首的夥伴外，還有已經死透正冒著蒸氣的巨人。

「小鬼？」依稀查覺到某孩子的不對勁，利威爾一面靠近一面喚了聲。

以往總是會第一時間就做出反應的小身影此時依舊一動也不動，彷彿聲音完全沒入耳、與世隔絕般。

接下來印入眼簾的便是一隻斷臂滑落墜地，同時那道水藍跟著搖搖晃晃的追下去，身軀完全掩飾不住地顫抖、觸碰，最終用一隻還完好的右手緊緊的抱在懷中。

伊斯不哭也不鬧，但......利威爾隔著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小小身軀中再也掩蓋不住的強烈悲痛和濃郁的懊悔。

明明放晴的陽光照亮了整個大地，卻唯獨那道身影正漸漸黯淡下去。

「伊斯！」某兵長心中一個緊抽，慌急厲聲叫喚了一聲，在這情急之下連本人都沒發覺自己的聲音夾帶了微微顫抖。

「……對不起。」

那雙清澈水碧，此時卻彷彿深不見底般的空洞。

那張曾經帶給無數人希望和溫暖的笑容染上了灰暗，不複見以往的褶褶光輝。

利威爾在那當下心也跟著沉了，他沒多說二話抱起遭受到太大刺激加上身上帶傷的小小身軀，臉色凝重地趕緊將孩子送往醫療部去。

佩托拉等人在完成任務後也趕忙前往傷患處探視伊斯，他們一邊聽著醫療官重複患者傷勢情況，一邊擔憂的緊盯著躺在麻布上全身多處裹著繃帶的小人兒。

「那孩子身體多處挫傷，左小臂骨折，所幸並無內出血……目前已經做了緊急措施。」

「小伊的呼吸感覺好微弱，不是說沒有生命危險嗎？」聽完醫生說明後，莫特朝病榻處靠近了些，發現孩子的胸口起伏十分不明顯，用手稍微在鼻息處一探這才皺眉擔心問道。

「以那傷勢正常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但……」看向在這兵團中名聲極好無人不知的孩子，醫生跟著蹙眉搖頭表示不解，眉心間隱約有著憂意。

只因傷者在頭部無受創的情況下已經昏迷了大半天，隨著時間流逝生機也開始逐漸薄弱。

就在特別作戰班已全數到齊正在質問醫生小伊斯的異常情況時，幾道爭執聲在臨時醫療所外吵鬧了起來。

「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看伊斯隊長？」

「團長下令除了上級外任何人不得進入。況且，裡面的傷患已經不是你們第三小隊的隊長了不是嗎？」

「現在不是又怎樣，伊斯他還是我們的隊長！」

「對阿對阿，讓開啦，我們一定要親眼看到隊長沒事！」

「別這樣……這是命令，說不給進就是不給進。」

「你……！」

在門口吵鬧不休的是執行完任務剛進行交班的第三小隊成員們，除了在伊斯受傷後為了團隊執行度考量已被調職回來的薩科隊長不在外，其他三人怒氣沖沖地與門口警備人員起了口角。

「這裡是你們能吵鬧的地方嗎？要吵到別的地方吵！」就在快要爆發流血衝突之際，一道冰冷的低沉嗓音夾帶殺氣的傳進眾人耳中。

所有人紛紛停止動作並轉頭一看，只見士兵長渾身散發煞氣地站在後頭，一副再吵就削了所有人的氣勢。

第三小隊和警備人員一個個趕緊立正站好喊了聲士兵長，在利威爾那雙銳利眼眸下沒人敢再多發出一個聲音，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剎那間全場鴉雀無聲。

現下沒有心思理會這群士兵，利威爾擺了擺手意指叫他們滾蛋後抬起腳便往門口走去。

「利威爾兵長，請您……等、等一下。」一道即使顫抖卻堅持的聲音叫住了眼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此時心情非常非常不好的利威爾。

帶著作死的勇氣一名士兵往前踏一步，在那雙彷彿會吃人的銳眸下顫顫問了句：「請問……我們能進去看伊斯隊長一眼嗎？一眼就好，絕對不會吵到隊長的休息。」此話一出，其他第三小隊的隊員們也跟著露出豁出去的模樣往前踏一步，對著兵長行禮請求。

從知道伊斯隊長受傷以來，他們就遲遲收不到對方傷勢情況的消息，只接到團長下令薩科接任隊長的命令。

對於那只做了半天隊長的孩子他們真心替對方擔憂，在沒有親眼確認過伊斯的情況即便醫療官對外解釋沒有生命危險，他們心裡依舊不踏實。

望了眼面前露出堅決樣的三名士兵，利威爾眼神說了句：「進來。」後便走了進去。

聽到士兵長允許後，三人心中一喜連忙跟著進去，而一進到裡面立刻被現場凝重氣氛給影響心情微微沉了下來。

看來伊斯隊長並沒有像對外說的情況這麼好……

由於在場有許多特別作戰班前輩坐鎮加上士兵長本人，第三小隊三人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跟在長官後頭走到床榻不遠處。

「現在情況？」某兵長一進來沒理會自家隊員的招呼，劈頭就是問向醫療官。

剛剛已被護兒心切的眾保父保母的一大堆問題給折磨了好一番，此時醫療官面色憔悴的回答：「報告兵長，這孩子的情況……不太樂觀。」語畢瞄了眼表情青黑整個人彷彿在壓抑甚麼的長官。

他想起對方剛抱著孩子衝進來時劈頭就一句『給我救活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至今仍令某醫療官心有餘悸。

果不其然，利威爾一聽到這話銳眸冷下三分，狠狠的瞪向可憐的醫療官，後者也在那雙恐怖的眼神下努力克制拔腿狂奔的逃跑本能說完：「我們所有醫療官都試過了，傷勢正不斷轉好，但不知道甚麼原因傷者的呼吸心跳越來越薄弱，如果再昏迷下去可能會……」

死亡，最後這個詞醫療官張了張嘴後依舊嚥了下去。

收回讓醫療官陣陣發抖的凶惡眼神，利威爾自己很清楚那小鬼目前的情況，這已經不是傷勢的問題，而是……那孩子不願意醒來，更甚至為了逃避忽略求生意志，再這樣下去伊斯只有在昏迷中走向死亡這條路。

利威爾此刻很想把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死小孩給抓起來搖一頓，命令對方振作起來，可一回想起最後那空洞黯淡的眼神，他神情頹然的歛了歛眼睫。

「不是吧……騙、騙人！」聽到真實情況後的某士兵完全忘記在門外答應士兵長的事，不敢置信的嚷嚷了起來。

「所有人都出去。」被這突然的驚呼聲給喚回神智，利威爾冷著臉下了驅逐令，一瞬間不論是特別作戰班還是那三名士兵亦或醫療官皆各個安靜離開現場。

在最後一個人走出去順手帶上門後，利威爾腳步緩慢地靠近床榻上面色蒼白透明的孩子。

一直以來不論戰鬥、訓練都無往不利的最強人類首次知道什麼叫無力感。

看著那雙往往精神奕奕總是散發璀璨光芒的眼眸此刻緊緊閉闔著，他冰冷的心久違的微微痛了起來。

即便是艾爾文的主意，卻也是自己默許下的……這場意外罪魁禍首除了巨人，他們也是間接的幫兇，要不是他們想要測試巨人的行動，要不是太過於好奇伊斯身上那股特別的能力……這場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事情已經發生，利威爾只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去內疚便逼自己振作起來，現在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想辦法叫醒這小鬼！

「小鬼，你要怪調查兵團還是怨恨我都沒關係，但現在還在壁外，身為士兵你就得站起來面對，聽到了沒？」士兵一旦喪失作戰能力，好一點的能讓同伴們帶回壁內，情況不允許的話被放生在這任憑自生自滅都有可能，所以現在不是讓伊斯逃避繼續昏迷的時刻。

說完，利威爾也不再多說什麼，甚至沒有任何行動就轉身離開。

一切，就看那孩子自己的意志力了，撐得過就能活下來……






Ｘ






傍晚，艾爾文深知測試計畫出現嚴重紕漏，於是招集眾分隊長開會，這次會讓三個班一下子全滅的原因出自於忽略了伊斯對巨人影響力的深遠尚不穩定。

團長已經知道那孩子對巨人有種奇怪的驅離能力，只要不要太靠近巨人不但不會主動攻擊伊斯，有時還會刻意避開他……唯一的疏忽就是，似乎不是每個巨人都一樣，尤其是奇行種的影響範圍及效果依照各自情況都不盡相同。

說來慚愧，要不是伊斯先一步感應到護衛班的情況提早通知並做支援，這次可能不只喪失三隊的同伴。

當時的情形據利威爾報告非常慘烈，也難怪伊斯那孩子會承受不住，畢竟裡頭有他的原隊友。

一瞬間失去所有隊友甚至連一具完整屍體都找不著是什麼概念？

要是一般士兵可能直接喪失了求生意志當場被巨人吞入腹了，孩子還能夠保持理智殺完所有巨人心理素質已經十分強悍。

就在眾人開完會不約而同地想起某個還在昏迷中的孩子時，一名守衛兵走了進來敬禮喊道：「報告，伊斯士兵請求晉見艾爾文團長，說有要事秉告。」

「小伊？！」韓吉第一個露出喜樣不等艾爾文發話就衝了出去，再次回來時已經牽著一道小身影進來。

被某分隊長緊緊牽著帶進來的孩子身上已經穿上戰鬥服，從包滿繃帶的左手知道對方的傷勢很嚴重，只是那穩健的步伐表達他還有一定的行動力。

伊斯入內後一個個向屋內的長官敬禮，一雙已恢復冷靜的湖水綠眼眸看向如同往常靜靜站在一旁的士兵長，在與那雙墨黑相視幾秒後露出一抹要對方放心的微笑。

接下來是小伊斯的報告時間，將那場巨人奇襲他所看到的部分詳細的說給在場所有長官聽，他的語氣平穩鎮定，除了在說到犧牲人員名單時微微頓了下其餘沒什麼異狀，像是這場慘劇是從別人那裡聽來而非自己親眼所見般。

就在伊斯一個個唸著為了人類現出心臟光榮戰死的士兵名單時，艾爾文打斷了他：「伊斯，可以了。」

被中斷講話的某孩子微微愣了愣，接著深呼了一口氣後停下來看向團長。

「你身體還好嗎？」艾爾文瞥了眼對方的左手心疼地問。

查覺到艾爾文語氣上的轉變，小伊斯換下公事公辦的嚴謹態度，露出笑容親暱的回答：「艾爾文爸爸，我沒事的，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喔。」

「那就好……」艾爾文神情放鬆許多的摸了摸孩子的頭，其他人跟著拍了拍孩子沒受傷的右肩膀，唯獨利威爾沒有任何動作，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對方。

艾爾文看到某個向來最彆扭的人，貼心的暗示大家先出去然後拍了拍利威爾的肩也跟著離開，留下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面面相望。

在所有人離開，面對自家爹地那雙彷彿能透查人心的銳眸，小伊斯掛在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住垮了下來，嘴唇一抿、眼眶微紅的懦懦喚了聲：「……爹地。」

從孩子一進來就已經發現對方在強撐的利威爾見到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冷峻的神情柔化了許多，帶點無奈的蹲了下來張開手臂說：「過來。」

小伊斯沒有一絲猶豫的喊了聲爹地撲了過去，並將小臉蛋緊緊的貼向對方的身子。

在接觸到最依賴之人的身軀後一直佯裝堅強的孩子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悲傷。

從他昏迷到醒來甚至到剛才與艾爾文爸爸對談這段期間，伊斯腦海裡都充斥著最後那幕可怕的地獄景象。

散落的同伴肢體，空氣中散發的濃郁腥味，以及無數個被巨人狠狠虐殺後吃掉的身影，死前淒厲的求救哀號聲……

這些一幕幕蠶食著他的心智，即便壓抑了下來內心也逐漸被滿滿的晦暗給吞噬。

「小鬼，哭出來。」沒有長篇的安慰話，也沒有做任何的安撫，男人只是小心翼翼的抱著懷中小身軀淡淡說了這句。

「嗚……」

小聲卻充滿各種痛苦情緒的啜泣在這靜謐的空間中成了唯一聲音。

感受到襯衫上慢慢擴散的滾燙濕度，利威爾左心口緊揪在一塊，歛下眼簾，左手輕輕的、慢慢的覆在對方背後拍了拍那不斷顫抖的小身軀。

哭吧。

把所有的不甘、懊悔、痛苦通通宣洩出來。

只要還能哭表示心靈還沒被這殘酷世界給吞蝕殆盡……

所以哭出來吧，我的孩子。









在這之後，調查兵團花了一天時間趕路撤回壁內。

第２９次牆外調查在城門關上的那一刻正式宣告結束。


＃訓練雙刃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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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訓練雙刃章節到此結束，謝謝閱讀到這裡的讀者們。

後續還有兩篇小番外，因某貓覺得此章節收尾在這裡比較好，於是這兩篇以番外形式呈現。

一篇是摩西的獨白，另一篇則是小伊的進化，這兩章調性都較為悲情晦暗，還請斟酌觀看。

至於下章節《守護薔薇》將會把時間軸直接拉到兩年後，也就是８４５年接軌原作劇情。

再次強調，此作加入非常多幻想設定，以及因為伊斯開掛戰鬥力影響，劇情走向會與原作差異極大，原作檔還請慎入。

最後，祝閱讀愉快。

他叫作摩西‧多索爾，隸屬於調查兵團。

家中有父母親兩老，他是多索爾家唯一的長子，所以當他站在調查兵團集合廣場進行分組活動時差點就被逐出家門……

現在想想，他當時肯定是哪條神經壞了，才會一時腦充不加入安全指數高許多的駐紮兵團，當了朋友們都口中嗤笑不已的送死兵團。

烈日下，摩西心不在焉的遙望不遠處的總部大樓，想起不久前決定未來所屬兵團時艾爾文團長的招兵宣言。

團長並沒有苦口婆心的勸新生們加入調查兵團，反而將幾年來的死傷率、兵團近年來調查不利的慘況一一實話實說了出來，簡單來說目前兵團的牆外調查已經很久沒有任何突破了，再這樣下去被解散也是遲早的問題。

──啊啊，那調查兵團的前輩們不就白死了嗎？

當時，他腦海中只浮現了這句話，然後……

沒有什麼然後，然後他就腦充血的在團長說完宣言就留在原地了。

同期的朋友都去駐紮兵團，每一個都勸過他，但不曉得為什麼，他當下就是有股一定要加入的渴望，他崇拜強者……調查兵團中有實力的人肯定比其他兩團多很多，畢竟他們是用性命去灌溉實力的。

「你是摩西‧多索爾？」在某新兵思緒跑遠之時，一道渾厚穩重的嗓音喚醒他的神智，只見一名留著極短頭髮的青壯年男子正拿著一本資料邊翻閱邊瞥向他。

看到對方的不怒而威的領袖氣質，神經再大條的摩西也很快的認出眼前這人是前輩可能還是長官，於是趕緊補上軍禮回答道：「是的！」

「之後你就是第五小隊的第四名隊員，我是你們的隊長，馬紀‧比拉。叫我馬紀隊長就可以了。」馬紀面露和藹地笑著自我介紹，原本不苟言笑看起來難相處的青年突然成了陽光男，讓摩西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頓了幾秒，他才回過神來點頭說：「馬紀隊長，今後還請您多指教。」

在雙方都自我介紹完後，馬紀就帶著這位新隊友去和其他隊員們互相認識，交代了下今後隊伍要參與的訓練時間。

個性率直隨和的摩西很快就和隊伍中的三名夥伴混熟了……唯一缺席的那位據隊長說此時正和長官等人去執行秘密任務，可能要等十月那時才會歸隊。

最初他對那位神秘的第五位隊友也沒那麼好奇的，直到有天無意間聽到隊長跟凡德其前輩的對談，才開始對於這位從來沒見過的夥伴起了好奇心。

某日，他問了前輩那位一直沒出席的隊友是個什麼樣的人時……

「他很厲害哪，到時看到本人別被外表騙了，他的特訓成績可是兵團裡數一數二的。」說起某娃兒，凡德其露出看待比自己出眾許多的晚輩般欣慰的笑容。

成績數一數二？難道是前十名的人？

新兵中摩西認得的人說不上全部但起碼也有九成，尤其表現一直十分出眾的前十名，但他沒聽說有誰加入調查兵團的阿，難道是後來反悔跳槽？

壓不住好奇心的他再度問了次前輩對方叫什麼名字，在得出答案後摩西很肯定那名從未見過的隊友不是他們這屆的訓練兵。

「哈哈，你當然你沒見過啊，伊斯不是你們這屆的新兵，嚴格說算是特招生吧。」凡德其語畢不再多解釋什麼的先去忙了，留下摩西一副恍然樣獨自回寢室。

接下來的時間中摩西再也不好奇那位隊友，因為光是每日的訓練量就讓他叫苦連天了，沒空耗腦力多想些有的沒的。

成績在中等之下的他對於調查兵團的訓練即使已經日漸習慣卻還是吃不太消，聽說過不久會有個月初野訓，到時訓練量只會有增無減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所幸在隊伍中他還不是墊底的……每次看到孟尼和席德那兩個傢伙天天累個半死不活還被隊長訓斥就替他們覺得悲慘。

摩西是個很簡單直接的人，他最大的夢想是能待在強者身旁跟隨對方，所以一進到調查兵團不費任何一絲功夫就知道目前兵團中最強的兩個人不外乎是──

有人類最強士兵之稱號、百年難得一見的戰鬥天才──利威爾兵長，以及在兵長出現前的人類最強、現在是第二強的米克分隊長。

所有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士兵長率領的特別作戰班，簡稱利威爾班。

據前輩們所言要加入那支團隊第一錄取要點就是：命要夠硬、實力要夠強，其他利威爾兵長似乎並不在乎，以目前作戰班是公認的怪人班底便可得知。

有趣的是，這隻怪人班還有個奇異的稱呼叫作『保母班』，聽說他們極度疼愛士兵長在兩年前所收養的養子因而得名。



Ｘ



月初集訓很快的就在第五小隊訓練、休息中緩緩到來，出乎新兵意料的是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操勞。

第五小隊整個活了過來，甚至起了膽子在馬紀隊長無暇顧到他們時偷起閒。

對此唯一沒跟著墮落的凡德其前輩只是搖了搖頭，完全不想理會那群滿腦子只想偷懶的新兵，畢竟月初訓練變成敷衍了事已經成了常態，就連負責督導的指揮官都懶得管。

就這樣，在這種閑散的風氣下整體都懶懶散散的，最誇張的莫過於在人對人格鬥練習時間時，真正認真的只有幾隻小貓……其他的聊天的聊天、玩鬧的玩鬧、休息的休息，完全視不遠處的指揮官為無物。

最後心存僥倖的眾士兵好死不死剛好讓士兵長撞見這懶散樣，後者怒火上身將所有人包括指揮官給虐個半死。

甚至回到分部後拖著快散架的身子骨又被訓斥一頓，他們心中那一整個悔阿……悔到腸子都青了。

嗚嗚，利威爾兵長好可怕、好可怕啊──！  

這是回到寢室後秒速趴床的爛泥新兵們唯一得到的體悟，用血與汗的代價知道惹火士兵長的下場，非常可怕的慘痛經驗。

第五小隊中唯一心情沒那麼不美麗的莫過於親眼見到兵團最強者以及最厲害的隊伍而到感到興奮的摩西，同時也看到了那被兵長緊緊牽著的孩子──可惜的是當時只看到小小背影，甚至被斗篷帽蓋住連個髮型都沒見著。

即便如此，摩西還是看出了士兵長及那群特別作戰班們對孩子的親暱……那種緊密相依的情感牽絆即使不刻意多做什麼旁人也感受得出來。

讓摩西更加羨慕的是利威爾班那和諧可靠的隊伍氛圍。

雖然第五小隊大家都相處得很好、沒什麼糾紛，不過只是感情不錯罷了，比起那支隊伍擁有的濃厚默契感還差太多太多。

那是一種能讓自己將背後託付於隊友的信賴。

而有一日，他能擁有能讓自己完全信賴託付身後給對方的戰友吧？

終有一日，他能找到能使自己義無反顧追隨對方的領導人吧？

摩西深盼著有這一天。

不得不說，摩西‧多索爾有著無可救藥的英雄情節。

他就像是朝代中的忠臣般渴望輔佐明君，單純卻是異常艱難的願望──因為如今的他還不夠格成為能追隨強者的人。

同時，他也害怕著……

害怕還沒機會實現夢想就會被扼殺在這險惡的世界中，被那些怪物吞噬殆盡。


──『巨人』那是全人類的夢魘。


調查兵團就是面對這些怪物的第一戰線，想到十月野訓完後的壁外遠征，摩西就感到一陣胃痛。

就在某新兵對自己未來惶恐不安之時，殊不知某個將來會成為他心靈支柱的人正被交代參加十月的野訓，他……是第五小隊那從未見過的第五位隊友。

命運的齒輪轉動中，誰都料不著命運之神究竟眷顧於誰。

調查兵團十月野訓，那是兵團長久以來的傳統，原因在這之後必然有一場壁外調查遠征，為了別讓死傷數太怵目驚心所以臨陣磨槍的特訓是必要的，所謂不亮也光。

這也是摩西第一次見到伊斯，調查兵團中史上年齡最小的士兵。

看著小小隻的大概只到他腰際處的孩子穿梭在其他士兵中，摩西不禁替對方擔心起來，此刻的他還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是他的隊友，還替小伊斯身處的隊伍感到憐憫。

這次野訓可不像之前月初集訓那麼輕鬆……此次的監督官可是利威爾兵長。

但之後的發展卻打破摩西的眼鏡──

其一、那孩子叫作伊斯，是他們第五小隊的隊員。

其二、伊斯的實力高到不像話，完全不是同等級的。

其三、在對方一次次的幫助下，他們第五小隊已經完全信服於這個孩子了。

想起第一天在凡德其前輩面前質疑伊斯的實力他就覺得羞愧……往事不甘回首哪。

坐在地上揉著已經被操到麻痺掉的小腿，摩西第Ｎ次感嘆某孩子小小年紀到底怎麼熬過之前的訓練的，像這種程度的他都快死掉了說。

「多索爾前輩，需要幫忙嗎？」一道鬆軟稚氣的嗓音在他後頭響起，正在放空腦袋的某士兵完全沒思考的說了聲好，接著一雙軟綿的小手就這麼覆上他痠疼的小腿肚，一輕一重的規律按摩起來。

享受著按摩的同時，早已經將兩手放置身旁撐著地的摩西在放空腦袋好一會後，好奇的問向眼前正認真幫自己舒緩肌肉的水藍身影：「小伊，你的按摩技巧真好，之前學過嗎？」這段時間早和孩子混熟的摩西叫起對方小名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畢竟快全兵團的人都這麼叫了。

聽到提問，專注於手上功夫的小伊斯分神回答：「沒有阿，之前我的爹地都是這樣替我這麼按摩的，這是我第一次幫別人按喔，還可以嗎？」

原來是小伊的父親教的，但第一次按就這麼有專業水準，有這樣聰明的小孩想必父母親都是不凡的人吧？

向來沒有問過利威爾兵長的養子是叫什麼名字的某新兵，完全不曉得伊斯的監護人就是那個人類最強。

「你的爹……我是說父親聽起來滿厲害的，又會格鬥術、又會按摩、又會斬擊。」這三天內，他曾經問過對方為什麼會這麼多，某孩子說都是自己的家人教的，尤其是父親教的都是戰鬥方面。

聽到摩西稱讚自家爹地，一直以來都表現的一副小大人樣的小伊斯驕傲地露出笑顏說：「對阿，我的爹地很厲害很厲害喔，他是最厲害的！」說到最厲害時還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這副可愛的雀躍模樣讓摩西呵呵笑了起來，一隻手就這麼覆到孩子頭上揉亂了那水藍捲髮。

「阿阿，頭髮都亂了……」面對摩西的奇襲小伊斯嘟起嘴抗議道，然後一邊將自己的頭髮梳理整齊。

「哈哈，亂亂的比較可愛阿。」似乎玩上癮似的，摩西就這麼撲了過去雙手齊用的將那頭亂髮弄得更加凌亂。

為了防止對方又將髮絲歸順，他將目標轉到孩子的腰部及腋下部位開始搔起養來，把小孩逗弄的一張小臉蛋紅通通不斷邊笑邊閃躲。

「多索爾前輩人好壞，以後都不幫你按摩了啦！」滾到一旁好不容易找到喘息機會的小伊斯氣鼓鼓的道。

「哈哈哈好啦好啦，不弄你就是了。」

「哪，小伊。」

「嗯？」

「以後叫我摩西吧，多索爾前輩聽起來怪彆扭的……」被一個比自己強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叫前輩，擁有英雄情節的新兵打從心底接受不能。

「可是多索爾前輩是前輩。」

「什麼前不前輩的啦！我不管，反正就叫我摩西就好。」

小伊斯在摩西的堅持下好不容易點了點頭，後者望著孩子那張稚氣可愛的臉蛋，在內心反覆思考後下了某種決定──

「對了小伊……」

「嗯？」

「以你的實力將來一定會很有成就的，所以阿……」

為了什麼原因而加入調查兵團，為了什麼原因不惜豁出自己性命去達成的目標……摩西至今都沒忘記過，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曾忘卻。

他，想追隨強者。

就算此時的他還不夠格，但他會努力的……即使耗盡一生。

「所以……還請讓我追隨你一輩子。」

曾經，他最大的願望是加入特別作戰班。

直到遇見了這個孩子。

擁有跟士兵長不相上下的強悍實力，擁有跟馬紀隊長一樣願意花時間拉拔隊友的精神，擁有跟艾爾文團長的聰明腦袋跟統帥力，而且伊斯還小……未來無可限量。

摩西知道，他如果此時不爭取一下機會，將來想站在這孩子身旁可就難了。

就在某人慎重地講完這句話時，小伊斯難得的露出怔愣樣，隨即一個噗嗤笑了出來，這令摩西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突如其來的請求有多麼尷尬，一張被曬黑的臉透出了點微紅。

觀察本就細膩的伊斯在笑出來完後立即發現自己的失禮，趕緊補救道：「抱、抱歉，我不是在嘲笑多索爾前輩啦，只是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說心裡有點高興……」

「但是多索爾前輩，將來的事都還是未知數呢，況且阿……」

「我們現在早就是伙伴了吧？我們是彼此要託付身後的戰友阿。」

成就、追隨什麼的小伊斯不是很懂……可在他內心中摩西早就是誰都無法取代的同袍戰友了，這比多個追隨者的關係不是更好嗎？

聽到這段他完全沒想過的回覆，內心受到衝擊的摩西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半句話，最後閉上灑脫的笑了笑。

「也是呢……是我偏執了，只不過小伊你又忘記剛剛答應我的事，要叫我摩西！」

「阿……」

「不管，你要被我搔癢十次當作懲罰。」

「對不起我錯了，多索爾……不，是摩西前輩。」

「……不准叫前輩！」

「唔……」







──我們現在早就是伙伴了吧？


──我們是彼此要託付身後的戰友阿。


只是阿，小伊……不，現在要叫副隊長了。

副隊長，我還是想要您身旁的位子呢，所以在您成功之前我也會努力跟上的。


──「副隊長，我跟你一組好不好？」


──「耶？為什麼？」


──「因為跟你在一起總是特別安心！」


──「可是不論在不在一組，我們都是同隊的阿。」


──「那……副隊長，要是哪天我沒跟你一組，發生危險時要來救我喔。」


──「好阿沒問題，隨傳隨到。」


──「哈哈，副隊長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太犯規了啦……」




不過，上天似乎不給他這個機會呢……

──『副隊長，那個……』


──『私底下叫我小伊就好了，副隊長聽起來怪彆扭的。』




最後一次聽到副隊長的聲音是什麼時候呢……？



──『隊長，請帶著他們一起活著回去。』

不，不是這次……應該更晚才對。



阿，是了，是那次哪……在眷村時一大群巨人突然襲擊過來，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是這麼的近。

他不後悔的，當初為了加入調查兵團而跟家裡決裂。

因為加入調查兵團如今他快要跟這世界永別的這份決定，現在也不後悔。

唯一的懊悔是，他還來不及實現靠自己能力站在那孩子身旁的夢想……

「摩西哥哥！！」

……阿阿，果然自己快死掉了嗎？居然展生幻聽了。

不過就算是幻聽能在死前聽見副隊長的聲音也好哪。

只不過，小伊阿……你這樣總是隨傳隨到之後會被別人欺負的喔。



嘛……

今世，夾帶遺憾了呢。

爸媽，對不起，你們的不肖兒子要比你們先走一步了。



如果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能讓我追隨您一輩子嗎？伊斯副隊長。』

在您身旁，總是備感安心呢……

第２９次牆外調查結束回到牆內後，伊斯就病倒了。

也不能完全說是病倒，畢竟直到現今、連觀察小孩身體狀況許久的夏和醫生都還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病。

只能確定那並非病毒影響，而是小伊天生的身體變化。

已經很久沒有在活動的肉瘤久違的開始劇烈顫動起來，且以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不斷增長著，並伴隨強烈的低溫和意識模糊。

「唔……」看著趴在病床上不斷劇烈顫抖的小身影，利威爾、夏和以及此刻內心有著濃厚愧疚感的艾爾文臉色皆是凝重不安的。

一直以來不論受到多重的傷，不論遇到多殘酷的訓練，對從來不吭一聲咬牙撐下去的伊斯而言，這次的身體變化帶給他的是一次比一次劇烈難受的痛苦，連一向堅忍不拔的孩子昏迷了都還忍受不住的痛呼著。

握緊拳頭不斷壓抑想衝進去的利威爾終於看不下去的撇過頭，但那一道道痛苦的呻吟聲依舊刺激著他的耳膜。

令人無力的是，除了在這看著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就連待在孩子身邊都不被允許。

從那肉瘤開始變大開始，伊斯整個人就進入低溫狀態。

直到昨天夏和等人還能夠穿戴冬衣的靠近孩子，如今那股低溫已經開始蔓延，整個房間此刻已經到達零下負四十幾度。

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三天，整個特殊病房內的溫度才開始慢慢恢復正常。

在能夠靠近孩子後，夏和迴避掉其他擔心小伊斯的人，獨自進入房內替他檢查身體。

身穿白袍的醫生一邊操作著儀器，一邊眼睛不斷瞥向那驚人的龐大翅狀物體。

在低溫結束後，在孩子背後那原本長著肉瘤的地方，此刻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腫瘤型態，取而代之的是長滿透明鱗片、似蝙蝠般的翅翼。

小伊斯背後那對比他身子還大兩三倍的翅膀看起來強壯而美麗，在日光的照射下閃爍著瑩瑩藍光，那一片片密集又精美的排列鱗片讓人絲毫不懷疑這對翅膀的防護力。

「醫、醫生……」在震撼中默默地把手頭檢查工作完成的夏和，聽到了一道細微且虛弱的稚嫩聲音，他立刻放下手上物品，蹲下身子朝孩子耳邊靠近。

「小伊，現在感覺怎麼樣？哪裡難受跟醫生說。」夏和一向冷靜而淡然的墨瞳，被這曾未有過的狀況給染上一層不安和憂慮。

伊斯臉上布滿細汗和冰霜，呼吸微弱的強撐起眼簾，渙散的湖水綠染上薄薄水霧。

他從三天前體內就開始翻騰起來，像是整個骨頭肌肉都紛紛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給打散再重組般，搭配那從背後不斷湧出的寒意，縱然心智再堅強的小伊斯也受不住的陷入昏迷又痛醒的循環中。

直到剛剛寒意停下了，感受到身體正在慢慢回溫，小伊斯這才有心力注意到周遭情況。

「醫生……我好痛。」曾不喊疼的孩子在這種非人的折磨下虛弱地喊了聲。

聽到小伊斯回覆的夏和心狠狠地抽痛了下，嘴巴張了又張最後仍是閉上。

本想出口的安撫話語，面對那張明明痛到極致卻又堅忍壓抑下來的蒼白臉龐，所有安慰話都顯得單薄無力。

夏和拿起帕子仔細地替孩子擦掉臉上正不斷融化的薄冰，在上個世界被譽為神醫的他此時手卻微微顫抖，除了濃厚的心疼還有對於無能為力的自己感到厭惡。

如果他醫術更精湛些，如果他投入更多心力去了解那孩子的身體，是不是現在就能幫上一點點忙了？是不是這孩子就能夠減輕一點點疼痛了？

感受到夏和擦拭動作的顫抖，彷彿知道對方心聲的小伊斯小小聲的安慰對方：「醫生，我、我沒事的……現在已經不那麼痛了。」縱然細微卻一字字清晰的從嘴中吐露出來。

夏和的手頓住了，他語帶哽咽的把手覆上那顆小腦袋，充滿歉意和悔意的道：「小伊……對不起，是醫生沒用……」

聽到那一句悲傷的對不起，小伊斯連想要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伴隨著腦袋的脹痛和發熱，他意識再度陷入混沌之中。

一直摸著他額頭的夏和知道對方發起高燒了，他壓抑住自己心中滿滿的愧疚和疼痛開始著手替孩子做降溫的準備。

在高燒中的伊斯似乎做了很可怕的噩夢，從昏迷開始就不斷發出呻吟聲，比在低溫下時頻率還要劇烈。

夏和立刻去把利威爾給請了過來，但即便有自己最信賴的爹地在身旁，小伊斯依舊擺脫不了那意識裡的夢魘。

利威爾本想將那小小身軀抱在懷中，卻因為那對張揚而龐大的翅膀給阻擋著，退而求其次的改成把手覆在對方腦門上一下下的輕拍。

進門後的利威爾理所當然馬上就注意到那誇張到極點的翅膀，可他只是稍微詫異一下後便什麼都沒說沒問的走到伊斯身旁，他那無畏無懼的反應讓在一旁觀察的夏和在心中默默鬆了口氣。

在噩夢中，小伊斯正經歷一段磅礡血腥的戰役。

他並不清楚夢裡那些身影的來歷，只感受到那視死如歸以及強烈的悲痛，彷彿自己是其中一員般伊斯忍不住也跟著發出決烈的嚎叫。

隨之也湧起一股殺意，想要毀滅一切、想要驅除一切的強烈執念。

在戰役最後隨著一名高大威猛的身影殞落，小伊斯的心靈跟著墜落的身影一點一滴的碎裂。

濃厚的絕望和悲痛取代殺意湧入他心中。

夢裡的意識體隨著一句句無聲的嘶喊而不斷如拼圖般裂成一塊塊。

要是心靈崩解伊斯這個人便會永久陷入昏迷中。

直到身體衰敗下去再也無法醒來──


『小鬼！！』


『伊斯！！！』


『伊斯，給我醒來聽見沒有，給我醒來！』


『小鬼，醒來！』



是爹地的聲音…….



查覺到那恐慌到極致的低沉嗓音來自誰後，似乎打破了這逼真的噩夢，讓小伊斯的意識停止了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歸來的理智。

在認知到這一切都是夢，彷彿被拉了一把般從夢境回歸到現實。

「小鬼！伊斯！」剛從夢中回魂的孩子一睜開眼就是自家爹地比平時更加陰沉的臉龐，從那雙墨黑瞳中讀出焦慮擔憂外，還有濃厚的肅殺之氣。

這份殺氣是對著自己的嗎？ 回神後的伊斯直盯著利威爾看，深怕自己讀錯了。

「……為、為什麼？」伊斯完全清醒了，啞著嗓子露出錯愕的模樣，同時也看清現在的處境。

自家爹地正一手抓著他的肩膀，另一手拿著刀刃，在他周圍則是利威爾班的眾人，以及艾爾文團長、韓吉分隊長……等他所熟悉的人們。

有些帶著愕然和驚恐，有些則是滿臉憂慮，不論神情如何他們皆是全副武裝。

再細看，小伊斯發現自己已不在夏和醫生的診療室，而是在一間堅固的牢房內，自己的手腳也被牢牢禁錮起來，就連身後的一雙翅膀也被無數繩子給固定住。

可以說除了頭以外其餘地方完全動彈不得，即便如此，眾人還是一副緊張的樣子。

小伊斯理智完全回籠後，掃視了所有人一眼，面色沒有任何的憤怒或難過，而是平靜地看向站在眼前的利威爾。

他深信他們，所以即便被當成囚犯一樣禁錮依舊無絲毫的怨懟。

「小鬼，你總算醒了。」看見小伊斯恢復到往常的模樣，利威爾鬆了口氣同時收起了武器。

「小伊？你是小伊嗎？」佩托拉還維持在戒備狀態，她心急地確定著。

畢竟在這一整個月伊斯完全失控了，這讓兵團不得不做出將他綁在牢房的決定。

伊斯口乾舌燥的啞著嗓回道：「佩托拉媽媽，我是伊斯。」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以小伊斯的智慧不難猜出大致的前因後果，想必是自己在昏迷後出現了失控情形，說不定還有攻擊傾向所以才會被綁住。

除了喉嚨火辣辣的疼，伊斯感覺自己身體沒有其他不適，相反的充滿力量，他堅信如果現在自己要掙脫，憑這些繩子的牢固度是遠遠不夠的。

但小伊斯並沒有想要掙脫的打算，他露出疑惑樣的朝自家爹地再度看去。

「小鬼，你昏迷了一個月，在你高燒做惡夢的期間整個人失控了，不斷嘶吼朝周圍攻擊，要不是你身體力量還沒恢復，整個本部地下室都要被你毀了。」利威爾見孩子神智已經恢復如初不會再發狂，神色凝重地解釋。

「小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完全清醒了嗎？」艾爾文在利威爾解釋完便走向前問道，他是兵團團長，伊斯失控舉動對兵團造成影響，所以在對方還沒完全清醒時不敢發出鬆綁命令。

「艾爾文爸爸，我已經完全醒了，現在狀態……很好。」說實話，是太好了，渾身的能量鎖在體內，像是整個身體都進化一樣。

尤其是身後……小伊斯現在有股想拍動身後翅膀的衝動，沒錯，他知道他背後是一雙翅膀，本能般知道如何運用。

「嗯，利威爾替小伊鬆綁，全員解除戰鬥狀態。」輕呼一口氣，艾爾文再三確認小伊斯神智恢復正常後下令道。

「太好了……小伊總算恢復了，這個月真的是嚇死我們了。」莫特垮下肩膀將刀給收回，露出往常的爽朗笑容。

解除戰鬥狀態的利威爾班眾人紛紛向前替孩子拆除他身上的枷鎖，或許是警戒太久亦或這個月對伊斯的狂暴化太印象深刻，所有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把大家的僵硬臉色看在眼裡，小伊斯沉默低著頭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小鬼，不是你的問題。」發覺到某孩子的漠然，利威爾將已鬆綁的人攬進懷裡，少見的主動把對方抱住，這個月除了艾爾文外沒有人知道利威爾心中的煎熬。

一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同時……也是一個他得永遠監視的責任。

一旦發生任何會危害人類的情況，利威爾必須不能有任何猶豫的將手中的刀揮向對方。

只有利威爾自己才知道，一向殺伐果斷的他這次把刀指向那孩子時是多麼的猶豫和害怕。

「我們先走吧。」艾爾文一邊說一邊走向門口，他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給那對父子一點空間。

他不知道小伊斯內心此刻在想什麼，當最依賴的人對自己拔刀相向時……會失望嗎？

會難過、憤怒嗎？

艾爾文此刻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那雙乾淨到極致的眼眸，深怕在那雙眼中看到任何負面情緒。

在其餘的人皆退出房後，心情跟艾爾文一樣複雜的利威爾不知如何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在那對水碧聚焦恢復以往的清澈時，被那雙眼緊緊盯著的利威爾首次感到壓力，難以招架這樣的目光，彷彿他玷汙了孩子那完美無瑕的心和信任。

在小鬼失控期間，縱然完全失去理智地到處破壞和攻擊，卻始終沒有碰調查兵團的眾人一分一毫。

當孩子被殺意完全控制時，他本能的不去傷害任何人。

當孩子被絕望給取代時，心依舊為利威爾開了個縫，讓他毫無阻礙的進入內心去呼喚他。

當孩子清醒過來看到所有人都拿著武器對著他時，依舊沒有任何反抗。

對於這份無瑕信賴，利威爾第一次對於自己的責任退卻了。

經過這件事他知道……面對這孩子，他似乎沒有辦法果決的將手裡的刀揮去。

就算今天伊斯開始無差別的攻擊人、就算開始屠殺人類，利威爾也無法肯定自己下的了手。

「爹地……」在利威爾緊緊抱著瘦弱單薄的小身軀時，小伊斯雙手回抱住那精壯的腰。

孩子將臉靠向對方的耳邊，想了許久後沙啞的一字一句慢慢說：「要是……哪一天我變成怪物了，拜託爹地……」小伊斯停頓了一下。

「……殺了我。」

利威爾身體因這句而顫了一下，他堅定地回道：「小鬼，你不會變成怪物。」

「爹地……我一直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他不是人類，在甦醒後這點伊斯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就算我不是人類，我也不想……變成你們的敵人，不想傷害你、傷害佩托拉媽媽他們。」

「所以爹地……哪天我不再是你們的伊斯了……」

「請你殺了我。」

伊斯知道在這世上，唯獨只有利威爾爹地能夠殺的死他，畢竟……對方是唯一住進他內心的人，也是唯一有這個實力的人。

如果是他的利威爾爹地，那麼小伊斯可以很放心將自己的生死權交給對方。

沒有聽到對方的答覆，小伊斯鬆開手，緩緩地將身後翅膀給收攏，伊斯眼眶有些濕潤的抬起頭看向那雙遲疑不定的黑色眼眸。

「爹地，答應我好嗎？」雙眸含著水霧，一抹乾淨如朝露的微笑從那張小臉上綻放開。

太陽餘光從壁上窗中灑進，在孩子身軀覆上一層朦朧光暈，透明翅翼閃著點點亮光，縱然身上還十分狼狽髒亂，利威爾卻覺得眼前的孩子像極了傳說中的天使。


──如同初見這小鬼時，笑容聖潔而純粹。


是阿，這孩子的心性如同這笑顏一般。

哪天如果蒙上了髒污，他肯定受不了的吧？

以他那純然的性子，哪能允許自己沾上無辜者之血？

「……好。」艱難的，利威爾低聲應了下來。

但他不會讓小鬼成為怪物的。

只要他存在的一天，他就會守著這孩子。




『我不會讓你成為怪物。』

隨著在內心立下誓言，利威爾再次俯身抱住那嬌小身子。

達奇拉從記憶開始眼中就只有一個人的存在，那便是他們的龍族之首：漣王。

龍族的記事非常早，他們從一出生下來便從父母親處傳承了一些知識跟語言，當聲帶發育完全後每個嬰孩都有辦法開口說話，除了用詞十分稚嫩外跟成龍沒有其他區別。

由於達奇拉是混種，他所繼承的知識比其他孩子少了一半，於是在學習上落後了整整一大截，連對身體的契合力上也慢上許多。

即便如此，他一出生就能記事的本能還是不變的。

他還記得，睜開的第一眼所見到的是一雙有些淡漠、顏色璀璨的金黃，那雙眼很美麗，卻也深沉的讓人窒息。

「你的名字叫做達奇拉。」這是那雙擁有金黃眼眸的主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聲音柔柔的平淡毫無起伏，讓小小的嬰孩原本還十分沉重的冰冷身軀慢慢的回到該有的溫度和重量，還小的他並不明白王所賜名的意義，可懵懂的知道：他活下來了。

受到罌粟池洗禮過的任何生命都逃不過死亡，這是亙古不變的天道規矩。

但由於龍王必須存在的特殊性，王之血脈中都附有時間性契約，在契約期間王之一族能夠不受罌粟水的侵襲，且身殞後由天道收回他們的本源。

漣王親自賦予這半龍名字，將自己的血脈之力分了一絲出去，此刻名為達奇拉的龍子已經是天道所認可的王族人身分。

將血脈之力分出去，漣王因反噬臉色更加蒼白，可依舊將孩子給牢牢抱在懷裡。

龍王一直都不是仁慈的象徵，相反的他們代表是絕對的權威和責任。

王之一族打從出生起就賦予這份沉重的任務，用盡一生都無法擺脫枷鎖，只能為王國為子民奉獻自己漫長的一生。

在這牢籠般命運掌控之下，每屆龍王或多或少都會憤恨不甘，於是除了必要的維持王國運轉，其餘時刻都非常任性、為所欲為，且因為時時刻刻壓抑體內龐大的力量，手段跟心性都非常冷狠、無情。

即使這任的龍王擁有包容萬物的水之力，仍無法避免自己的心性在這無法逃脫的命運中沉淪。

即便不暴虐，漣王也在時光中喪失身為生命該有的七情六慾。

她不悲不喜，只聽令著體內血脈驅動自己做該做的事，在這之外的任何事情──皆漠不關心。

在她漫長一生中，只有一次是因自己的想法而動作，那便是──撿回了一個混種龍子。

她教他所有知識、教他如何戰鬥、教他辨認善惡、教他如何去愛這個世界。

多年後，當漣王看著那獨立且挺拔的高壯身影時，除了欣慰還有著些許自嘲。

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前早已對天道認命的她，內心仍渴望著自由吧？

她愛著她的王國，卻也恨著它，因為她終其一生都被對方所綑綁。

她身後的翅翼被一道道的責任所緊緊纏繞著無法盡情振翼高飛。

「達奇拉，你知道……我可以放棄任何的一切，但最不可以捨去的是什麼嗎？」某日，漣王批閱著公文時，突然朝佇立在她身旁執行守衛工作的養子開口問道。

千年來，不論漣王如何慫恿誘導對方，達奇拉還是走向了戰士長之路，為了保護她這孩子拿自己的一生與王國綁在了一起。

對此，漣王內心複雜而感慨，也有著名為感動的陌生情感。

她費盡心思的救回這孩子，只願對方替她不受拘束的活著，活著感受這世界的悲與喜。

「是力量嗎？」達奇拉不明所以的反問著。

漣王淺笑著搖了搖頭，抬起頭望向達奇拉，當後者一頭的黑髮和墨黑雙眼躍入眼簾，她沒有察覺到此刻的自己眼神是多麼的溫柔。

只有在養子面前這位不悲不喜的王心中才能有一絲情感。




「是身為王的責任。」

這是再正確不過的答案。




漣王歛下眼睫，低頭繼續拿起手中的筆書寫著，邊工作邊淡然的道：「達奇拉，哪天本王回歸天道，你便自由了。」將死亡之事訴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向來穩重的達奇拉聽聞此句後瞪大眼，激動地單膝下跪反駁道：「不！我的王，我的一生只願奉獻給您！」

停下手中的筆，漣王喚出達奇拉的小名、語氣真切地說：「奇兒……替我出去看看吧。」

「我所守護的這世界，是否值得歷代龍王的犧牲。」她起身走到戰士長面前，將手覆上對方漆黑的髮上。

達奇拉滿臉錯愕和驚懼的抬起頭，在看到對方那陌生卻溫柔的笑容時身軀微微地顫抖起來，本想說話的他發現自己居然出不了聲──漣王制止了達奇拉的發言，她並不需要對方的勸阻。

首次，被譽為最驍勇善戰的戰士首領，感受到了害怕。

從這百年的戰報和探查來看，漣王知道一場攸關龍族存活的大戰即將來臨，所以難得的讓自己任性、自私了一回。

王之一族是無法輪迴的，他們由天道所生，終將回歸天道，清空記憶繼續降生、永續流傳下去。

至於一般的龍族人則是接受罌粟池的洗禮將靈魂投至新生中。





「我很自私，對吧？但原諒我，奇兒……」

在生命最終，漣王把自由的希望強制給了達奇拉。





──『你知道我最無法捨棄的是什麼嗎？』

萬物皆可棄，唯獨內心的那份渴望隨著時光流逝而壯大。





──奇兒，替我出去看看吧，用你自由而新生的身分。

在天道收回達奇拉的血脈之力要將靈魂帶走時，漣王以本源四分五裂消散的下場搶了下來，並果斷投進早已備好的罌粟花空間中。

下一瞬間，天譴而至，這是公然與天道對抗的首例。

在一片白光中慢慢變成光點的漣王，臉頰旁滑落一道淚光。

明明是哭著，卻綻放出滿足璀璨的笑容。

「......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做出這個決定，但是她實在不想讓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失去寶貴的自由。

天道給予無窮的力量，同時也繞上了斬不斷的枷鎖，這是王族的宿命，卻不該是達奇拉的。




──輪迴吧。

在漣王被天道殲滅之際，達奇拉的身影已被一片火紅花海所吞噬。

壁外，一個個巨大身影轟然倒地，隨著蒸發冒出的白煙以及揚起的沙塵，一匹雪白的駿馬奔馳著來到最後一隻倒下的巨人旁邊。

在停下的剎那、嬌小身影已經落在馬背上，熟練無比的駕著馬離開。

蒼空白雲、綠山野地。

在這幅美如畫卷的風景之下是一道道白煙瀰漫，龐大醜陋的身軀躺在地上隨著蒸氣渺渺而逐漸消逝。

跟那些巨大身體相比，騎著馬圍繞在旁的一群墨綠色人影是如此渺小，一眼望去一道如大空般藍的身影極為突出。

嬌小身軀騎在一匹健壯白馬上穩如山，剛結束戰鬥的收刀身姿俐落且瀟灑，小巧精緻的臉龐透著堅毅凜然──要不是此人還是個半大孩子，這般如同童話中『白馬王子』的形象被城內少女們見到肯定為之瘋狂。

「隊長！右邊的巨人已經解決了，團長下令繼續往南方前進。」薩科瞥了眼那些倒在地上已經死透還在冒蒸氣的巨人，內心再次為自家隊長那恐怖的戰鬥力讚嘆萬分。

雖說已經看過無數遍了，每次都還是會被對方單方面屠殺巨人的景象感到震撼不已。

經過一年多的洗禮，沒長高多少的孩子戰鬥能力倒是像飛一樣的提升不少，現在出任務時討伐數已經不輸給號稱人類最強士兵的利威爾兵長。

這對父子儼然成了調查兵團的屠刀，他們去哪巨人屍體就躺到哪。

有這兩個人型兵器，在艾爾文團長的率領下調查兵團這一年來取得的成績比以往數年還要來的豐厚，高居不下的死傷率也明顯下降許多，兵團正慢慢走出陰霾往希望的道路前進。

「嗯，我們走。」並行在薩科旁邊，小伊斯那張稚氣的臉蛋依舊沒變，神色上卻有著經歷過風霜的堅毅和肅然。

伊斯在無數戰鬥與生離死別中心境成長不少，約莫八歲的外表下有著不輸大人的意志和覺悟，遇到敵人殺伐果斷、處變不驚。

原本唯一的心靈弱點被克服後，現在的小伊斯已經成為了優秀的隊長，這是用無數血汗積累出來的成果。

一年多前牆外調查結束後，回到城內伊斯就陷入昏迷。

最糟的是陷入惡夢中的孩子開始出現攻擊傾向，即便沒傷害到人調查兵團仍決定將他束縛起來關進地牢。

幸好，伊斯最終恢復神智，從惡夢混沌中甦醒的他身體也產生巨大變化──

一對龐大透明蝙蝠翅翼長在孩子背上，所幸伊斯從清醒後本能知道如何運用這對突如其來的翅膀，甚至能收放自如，在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下淡定的將其縮入體內。

詳知內情的艾爾文等人，知道伊斯不是人類便將他關了一段時間，經過兩個月反覆觀察跟測試，確定對方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陷入噩夢發狂才將他派回兵團內。

但有半年的時間都需待在利威爾班，並規定伊斯不可以離開自家監護人視線，對此當事兩人都沒有意見。

半年時間過去，利威爾覺得伊斯當初會陷入瘋狂主因除了身體轉變外，心理層面的打擊也是原因之一，於是向艾爾文提出讓伊斯獨自帶隊的要求，藉此讓他獨立以增強內心承受力。

反覆再三考量後艾爾文團長答應了。

從此之後，外表年僅八歲左右的小伊斯便帶領第三小隊在牆外調查中殺入殺出。

小隊成員經歷過兩次的成員變更，每一次喪失隊友的悲痛都給孩子帶來深刻沉重的打擊。

不知道是好是壞，如今他已經不會因為隊友的死亡陷入精神不穩定的狀態，他再也沒有哭過。

在執行任務上完全感覺不出這是個小孩，做事比大人還要來的穩重可靠。

他那搜查、驅除巨人的能力歷經反覆實驗已證實穩定，團長幾番利用這能力訂下作戰方針，成效非常好大大減少了傷亡。

現在的伊斯冷靜沉穩，所帶領的士兵們對他極為信服和尊崇。

艾爾文最近在和其他分隊長們商量，此次壁外調查後要將這孩子提升為分隊長職位，與米克一樣帶領搜查隊。

短短數年間伊斯長成了極為優秀的人才，經歷過種種殘酷，這孩子如他所願的長大了，成為兵團主力的小伊斯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被拋下。

縱然成長的背後是無數的辛酸跟代價。




Ｘ




帶領著隊伍前行，伊斯熟練的將感知往外放遠，感應附近所有巨人的動向，並將結果回報給隊形中的團長，此時他們才剛出發不到三分之一路程。

經過這些年的練習伊斯的感知能力已經能做到運用自如，發動後會在孩子腦海中浮現範圍內所有生物的位置，以及相關地形。

不過這能力並非完美的，對於生物的感測類似於熱感應一樣，一定距離外失去其他感官協助辨認就只能了解大概輪廓、生命能量，無法準確知道個體是誰，說白點就是萬一有人特地對自己外型改造過，伊斯就容易誤會被蒙騙。

再次殺完一波巨人的小伊斯，猛然感受到所有巨人都不約而同朝著北方前近──恰巧是城牆的方向。

離得太遠，伊斯無法得知城牆那邊發生什麼事，但他知道事態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那是一種對危險的直覺，不知幸還是不幸──某小孩的直覺從以前到現在從沒出差錯過。

「全員停止前進！」他絲毫沒有猶豫拿起信號彈就往天空打，並且吹起緊急停止行動的口哨暗號。

薩科等人並不知曉自家隊長發現什麼，出自於服從與信任他們還是停止前進的動作。

聽令於伊斯的左側搜查隊看到信號立刻停止移動，紛紛往大隊方向集合。

伊斯帶著隊員們回到大部隊內，他帶著滿心的憂慮前去跟團長報告隊伍緊急停下的理由。

「伊斯，發生什麼事？」艾爾文在看見那道小身影騎馬奔馳過來時，率先開口問。

「報告團長，應該是城牆那裡出事了。」伊斯將感知拉遠、反覆觀察附近巨人狀態，面色凝重道。

「所有巨人都朝著北方走，有極大可能是城牆被巨人攻破了。」小伊斯對於高聳城牆會被突破這件事感到不敢置信，可他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對於小孩的感知準確度艾爾文最為清楚，畢竟以往的實驗都是由他策劃紀錄的，所以即使對方給了這麼離譜的答案，他也絲毫沒有任何疑慮就下令全隊掉頭。

「伊斯，你帶著兩隊人馬用最快速度趕回支援。」艾爾文知道因為補給班的馬車速度影響，全員回頭可能來不及，於是讓可以趨吉避凶、戰鬥力頂尖的孩子快馬加鞭回去。

「是，團長。」沒有異議的，小伊斯向艾爾文頷首便回去找他的隊員以及第四小隊，接著引領一票士兵火速返回城牆。

看著一群身影逐漸遠去，艾爾文迅速的調動隊伍位置，遙看已經近黃昏的天色，內心焦急不已，「……那可是五十米的牆。」他忍不住喃喃自語著。

擁有最多戰鬥經驗的調查兵團現在不在城內，憑藉著早已怠惰不堪的駐紮兵團、和總是慢半拍的憲兵團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就算是艾爾文本人也不覺得他們現在回去可以挽回什麼。

到那時疏散民眾等任務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他們絕不可能殺的完入侵的巨人，只要洞不補起來人類就沒勝算奪回地盤。

儘管如此，該做的事還是要盡全力去做。

他們得馬不停蹄地趕回去支援，至於後續該怎麼做等到了再依上層指令辦事。




Ｘ




越往城牆靠近，伊斯的感知能力就越清晰，他明顯能感應到有無數的巨人正往同個地方湧去，那是──希甘希納區。

到底是什麼東西打破那高聳城牆的？這讓小伊斯百思不得其解。

根本不可能是普通巨人，不然城牆早就毀了不可能撐一百年，難道是奇行種？

出現力量特別強大、強大到可以弄破牆的巨人？

就在小隊火速趕路下終於看到城牆輪廓，所有人在靠近後被那源源不絕的巨人群以及龐大的破口給嚇得不輕。

人類引以為豪、賴以為生的城牆在歷經百年居然被打破了，這事實讓許多士兵們內心感到恐慌。

伊斯判斷他們不能靠近那有著無數巨人的洞口，於是舉起手示意大家轉向，打算從遠一點點的城牆上用立體機動進去城內。

「牆居然破了、居然破了……」其中一名士兵想到無數人類包括自己的家人可能會被巨人吃掉，忍不住露出恐懼的神情。

城牆代表著人類的安寧和生命保證，如今被打破就宛若世界末日般……

世界在這天如同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瞬間散播了無數血腥、恐懼、慌亂、絕望。

百年來的和平讓大部分人類失去警惕，喪失自由同時也遺忘如何反抗。

直到這天，人類回想起了過往……想起了被那些傢伙支配的恐懼。

弱小的他們只能不斷哭嚎、逃跑，最終還是被那些巨大的天敵吞之入腹，隨著它們的入侵小鎮瞬間變成地獄。

沉靜的湖水綠瞥了所有人一眼，發現出現恐慌的不只一位士兵，可此時的情況不允許他們被恐懼支配。

目前巨人正從破口處源源不絕地進入城內，如果沒人阻擋援救百姓的任務將會變的極為困難。

某孩子瞬間判斷局勢很快下達指令：「你們去跟駐紮兵合作保護民眾疏散，指揮權暫時移交給拉薩斯，我去洞口那裡阻止巨人。」

私底下他是調查兵團的孩子，稱呼所有士兵們為哥哥姊姊，但在作戰中他就是隊長，對於公私小伊斯一直都處理得很分明，該是下命令時口吻就會體現身為上級者該有的氣魄和威嚴。

拉薩斯是第四小隊隊長，他聽聞伊斯要獨自一人前往那危險的洞口，忍不住勸：「伊斯，你也跟我們去援救民眾吧？洞口太多巨人了。」縱然對方再厲害，可憑那些怪物不知疲憊、無窮無盡，光耗也能耗死他。

「沒人阻擋的話會死更多人的，所以我必須去。」沒有躊躇、沒有恐懼，還尚稚氣的軟萌嗓音堅定的道。

那句我必須去讓所有人為之一愣，對比起他們軟弱到想逃離的心態頓時感到羞愧不已──那只是個孩子，獨自攬下最困難的任務，面對生死關頭都能做到無畏無懼，他們憑什麼貪生怕死到這種程度？丟不丟臉阿！

「隊長，請務必小心。」在一陣沉默之下，薩柯將手握拳放在心臟前，慎重在馬上行了個禮，其他第三小隊隊員見此紛紛效仿。

對於這個隊長他們是真心敬佩的，相信這強大無比的孩子。

看著那幾雙毫無保留露出信賴樣的眼神，小伊斯眉眼一彎露出笑容，有些逆著光眾人還是看清對方那令人感到安心的燦爛笑顏。

在戰場上，不論遇到多艱困的危機，只要看到這般無所畏懼、從容自信的溫暖笑容內心總是會平靜下來、不再徬徨無措。

被下了定心針的眾士兵一個個對伊斯敬禮，神情堅毅肅穆，見此小伊斯知道他們一定能完成任務，於是放下心準備分道揚鑣。

「你們也要注意安全。」被夕陽餘暉籠罩，小小的身影沐浴在光下遠去。

隨著幾人棄馬登上牆頂，他們看見那抹速度奇快的天空藍已經到達目的地，在無數巨人間不斷飛掠。

隨著伊斯投入戰場，那些被人類看作是天敵的傢伙在絕對戰力支配下開始倒地，原本待在城門牆頂不斷轟炸著遠處巨人的駐紮兵，一個個瞠目結舌、就連砲彈都捧在手上忘了放。

「喂！發什麼呆呢？」登上牆頭，決定先找駐紮兵確認情況的拉薩斯等人在喊了幾聲發現沒人回應後，不耐煩的加大音量。

「阿，你們是調查兵團，是趕回來支援的嗎？怎麼只有這些人？」其中一個駐紮兵回過神後還有點恍惚的丟出一堆問題。

拉薩斯皺眉看著這幾個不靠譜的士兵，耐著性子解釋：「我們幾個是輕裝回來支援的，大部隊還在趕路等下就會到，現在什麼情況？哪邊需要人手？」

「如你們所見巨人闖進來了，我們已經派人在船那邊做疏散動作，但現在援救居民的人手不足。」其實不是人手不足，是去援救的士兵已經死傷過半了。

第一次面對巨人這群駐紮兵內心的恐懼感遠大於平時的訓練，戰前逃跑的情況層出不窮，加上經驗不足的關係，往往連一隻巨人都沒砍到就被抓到吞之入腹。

看著對方慘白的臉色，拉薩斯等人明白過來他們所謂的『人手不足』是什麼意思，可現在不是細問的時候，他再次跟駐紮兵確認哪邊人員較少，懶著多說廢話快速將隊員們三兩個分組派去救民眾。

「等等，在洞口殺巨人的小孩子也是你們的人嗎？他是誰啊？怎麼這麼……猛。」就在調查兵們準備開始行動前，某位士兵忍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

「那孩子叫伊斯，是我們調查兵團的第三隊隊長，他是……」一邊檢查機動裝備，拉薩斯分神看了眼下面已經殺倒一片巨人的小身影，不自覺的露出驕傲笑容。



「……人類的希望。」也是他們兵團的定心針。



語畢，轉身率領隊員們無畏的衝向城鎮。

看到那手握雙刃佇立在城門前，表現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小小人影，幾名駐紮兵們內心被震撼著。

緊繃的心有了鬆口，看見底下沐浴在餘暉中染上一層橘紅的小身板，所有人不知為何眼眶緩緩地紅了起來……

因為他們似乎真的看到了希望。

站在城門口，由於周邊沒有其他人類存在，伊斯成了巨人眼中的第一順位，致使他那可以讓巨人無視的神奇力量幾乎消失了。

歷經反覆測試跟觀察，艾爾文等人已經搞清楚這孩子跟巨人間奇妙的反應是怎一回事……

巨人並非完全不攻擊小伊斯，而是有其他人類在附近的情況下，巨人會優先選擇他人，所在的地點也會被當成最後目標，簡單而言──有別的人類可以吃，巨人會先『無視』這孩子。

可是一旦距離太近或者伊斯主動攻擊就會喪失這份『無視權』，至於另一種偶然間可以『驅逐』巨人的能力又是另外一件事，暫且不多加敘述。

以往都會有無數調查士兵在旁做誘餌，小伊斯基本上只要專心砍殺很少會有遭受圍攻的時候。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他得守在城門口不讓巨人繼續進入城鎮，因此無法拉開距離、必無可避的成為眾多巨人的眼中釘。

所幸，伊斯的戰鬥本領不全然都倚靠那神奇體質。

他從容不迫、冷靜專注的操控裝置避開無數襲來的巨手跟嘴巴，幾次迴身飛砍、將最靠近他的威脅紛紛俐落削其後頸，幾隻靠後的利用飛擲刀片的方式暫時使其喪失視力以爭取時間。

整個戰鬥過程流暢、迅速，彷彿早已經在腦內算好所有時機與狀況。

沒多久整個破口前躺了一地屍體，多到甚至來不及蒸發完就被後面巨人給輾踩了過去──接著又一個龐然大物倒壓在上頭、層層疊疊。

擋在門口殺敵對有著小號士兵長稱號的伊斯而言並不是特別危險的任務，但他終究不是那些不知疲憊為何物的巨人。

隨著時間流逝，在補充了一批批的瓦斯跟刀刃後，小孩的行動明顯慢了下來，動作不如最初來的靈活。

感應著城外巨人行動、分布的狀況，伊斯有意識的將動作放慢下來，將感知範圍縮小一些以減少消耗，這是場持久戰他需要保留體力。

「糟糕，那孩子好像是累了。」一直在牆上關注某小孩狀態的士兵，擔憂的跟同伴說道。

「都殺掉數不清的巨人了能不累嗎？我倒覺得他還在繼續殺根本就是奇蹟。」連一隻巨人都沒能殺到的某駐紮兵佩服的回應。

看見那孩子手起刀落間巨人就倒地，看起來一副輕鬆的樣子不禁覺得人類的天敵似乎沒這麼恐怖了……可視線往宛若地獄的城內一轉便會發現這只是一種錯覺。

「那怎麼辦？我們可沒辦法像他一樣守住洞口阿……」正忙碌搬運砲彈的士兵面露憂色。

「……」沒人回應，應該說現場也沒人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本來一直守在洞口旁邊的小身影突然間往外殺去，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往外進攻，這讓一群駐紮兵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喂！回來啊，你都累了還往外跑！」其中一位個性比較衝動的士兵忍不住大吼大叫，但伊斯不曉得是沒聽到還是不想搭理他，依舊故我的持續往外砍。

「停下啊！」

「保留體力阿小孩！」

「你要是倒了我們要怎麼辦？！」此句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出聲的士兵，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他趕緊補救：「……是人類要怎麼辦？！」

無數驚慌失措的聲音在牆頭上喊著，試圖努力挽回那道天空色身影。

直到過沒多久有人發現遠處有一群騎馬的人靠近，雖隔了有段距離但會在牆外到處跑的除了調查兵團外別無他人，所以立刻就頓悟到那孩子往外殺的用意──原來是要給大部隊開路啊！

「……那孩子的眼力也太好了吧，這麼遠都能提早發現。」

「太好了，他們總算趕回來了。」

縱使往日經常嘲笑這群不知死活的調查士兵，此刻災難當前，這群敢往外跑出去殺巨人的瘋子們反倒成了己方最大的助力。

駐紮兵們填砲彈發射的動作更加勤快起來，目的就是為了確保調查兵團能安然無恙的靠近城牆。

隨著兵團靠近，伊斯敲了敲瓦斯罐，確定燃料足夠便火力全開把四周圍可能威脅到部隊的巨人全部屠殺殆盡，這讓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駐紮士兵們再次目瞪口呆。

「額……這調查兵團到底是怎麼訓練人的啊？連一個小孩子都這麼厲害。」

「不對，是只有這小孩厲害，我看過其他人的訓練根本不是這樣。」

「別聊天了，趕緊掩護他們上城牆。」一位老兵默默的丟出這句話後發射砲彈擊中其中一隻六米巨人，讓那大傢伙行動暫時停緩下來。

城門口周圍經過小伊斯的武力清洗已經淨空，見此艾爾文也不繞道直接率領大隊從城門前棄馬發動裝置飛上城牆，利威爾等人則轉頭往部隊後方殺去，好掩護後面的夥伴可以安全抵達牆邊。

在伊斯開路、利威爾斷後之下，大部隊完好無損的紛紛抵達牆頭，見到此景某兵長讓伊斯先上去補充瓦斯和休息，由他率領利威爾班暫時接管守洞口的任務。

在眾人休整、團長和駐紮兵交談之際，伊斯突然感應到城內有一股不明能量猛然在自己腦海地圖內出現──

那是巨人的能量波沒錯，可不是一般的巨人……難道就是這傢伙打破城牆的？

「團長，城內出現奇怪的巨人，有可能就是牠打破城牆的！」顧不得打斷長官的交談有些失禮，小伊斯趕緊知會艾爾文。

「什麼、在哪裡？」艾爾文皺眉往城鎮方向看。

「……牠的能量波跟一般巨人不一樣。」一邊仔細感應著，小伊斯一邊也用肉眼在找尋那道能量來源。

「糟糕！牠正往瑪麗亞內門去。」語畢，來不及等艾爾文下達指令，伊斯就立刻往牆下飛去，速度奇快要攔都來不及。

「哇靠！是那傢伙吧，那是什麼？！」就在伊斯離開沒多久，用望遠鏡觀察戰況的士兵也發現了主幹道上有一隻長的特別怪的巨人正在往內門衝。

那巨人約十五米高，一身散發著光澤的肌肉鎧甲非常醒目，更別說它現在衝的方向還是瑪麗亞牆的大門，就連傻子都知道這傢伙想做什麼。

一直待在瑪麗亞內門前用砲擊阻止巨人靠近的駐紮兵們，看見了那奔馳的龐然大物，各個傻在原地後沒一會完全喪失戰鬥意識，紛紛扭頭朝正在往下關閉的大門跑，一面跑還一面高呼求救。

在後頭追趕的伊斯被城內無數大大小小的巨人給擋住去路，縱使他第一時間不會被主動攻擊，那些龐大身軀還是起到了阻礙作用，在避戰下依然趕不上那隻巨人奔馳的速度。


《碰──！》


隨著一聲巨響，瑪麗亞內門就眼睜睜的被這奇怪傢伙給撞破一個大洞，這下不只希甘希納區淪陷，就連第三圈瑪麗亞牆也被攻破，人類被迫退到第二道城牆內。

追到一半的伊斯本想再繼續往前，看能不能殺掉那奇怪的巨人，不過讓他傻眼的是……

鎧甲巨人在衝破城牆、冒出一陣白煙阻隔視線後突然就失去了蹤影，就連伊斯用他的感知力也沒用，那股能量波就這樣硬生生沒了。

小伊斯表情凝重、蹙眉停下腳步，他站在屋頂上不死心的專心感應周圍，卻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將感應力全數關注在巨人身上，絲毫沒注意到有個渺小不起眼的人類小點貿然出現隱沒在人群中。

太奇怪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從抵達希甘希納區就不斷監測城內巨人動向的伊斯，不懂那股能量波從何而來，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如果說是他的感應錯誤的話，這次可是肉眼所見大傢伙直接消失，所以絕對不是他感知力出了問題。

飛掠到剛被撞破一個大洞的內門處，伊斯此刻自發性的保護周圍被巨人盯上的民眾以及駐紮兵，清除幾個跑進內門的普通巨人，最後守在洞口處為人類的撤退爭取時間。

幸好大部隊趕到了，不然他一個人也沒辦法守住兩個破口。 忽略身體的疲憊繼續無止盡的殺戮巨人，伊斯一邊忍不住想到。

就在艾爾文分派一些人去保護並撤離民眾時，此刻正在救難船上的艾倫親眼目睹鎧甲巨人攻破瑪麗亞大門一幕，並且見到了那既眼熟又有些陌生的小身影。

「那個……是小伊嗎？」還來不及多看幾眼確認，身穿調查兵團服的小人影就已經跑到牆的另一側，那短短幾秒鐘，艾倫沒漏看那明顯是小孩身型的藍髮士兵俐落砍殺巨人的樣子。

那孩子……應該比他還小吧？都已經成為士兵可以殺巨人保護大家了，反觀自己呢？什麼都做不到！  

剛失去母親的小艾倫內心的悲憤和自責在看到伊斯後更加強烈，他看著自己那血跡斑斑又軟弱無力的手掌，雙眼滿是不甘和對巨人濃厚的憎惡。

「我要把你們驅逐出去……一具也不留！」




Ｘ




絲毫不知自己的朋友艾倫哥哥正在咫尺處的逃難船上，伊斯以及士兵們在最後一批難民搭上船後終於收到了撤退通知。

習慣性的斷後，確認大家都上了城牆伊斯這才回到安全地帶休整。

望著滿目瘡痍的城鎮，被無數城牆碎石砸爛的民房，到處都是血跡、斷肢。

空氣中滿是濃厚的血腥與煙硝味，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四處走動尋找人類蹤跡。

即便是調查兵團趕回來加入戰鬥，死傷仍舊慘不忍睹，更別說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把牆上的破洞補起來，當居民們撤離完畢人類只能放棄這裡。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需不需要幫忙？」正當伊斯佇立不動獨自感傷著，一名金髮留著些許鬍渣的中年駐紮士兵靠近詢問。

「我是駐紮兵團的漢尼斯，真的很謝謝你守住洞口和協助斷後，為大家增取撤離時間。」中年大叔語帶感激的鞠躬道謝，在他表態後也陸陸續續有士兵前來跟小孩致謝，他們眼神都一致帶著尊敬和感激。

在這殘酷的世界裡，有實力的人值得受到眾人尊敬，尤其眼前這大概才七八歲左右的小娃娃救了不少人性命，就連撤退鐘響起也主動斷後讓他人先撤離。

這份實力與心性讓不久前完全沒勇氣對抗巨人、只能夠逃跑的漢尼斯覺得敬佩同時感到十分羞愧。

不少駐紮兵也是如此，他們通通羞紅著臉向小孩道謝著，為以前嘲諷過調查兵團致歉。

「我是調查兵團的伊斯，是我們團長收到消息後命我們全速趕回來支援的，我只是聽令行事而已，我現在不需要幫忙，謝謝大家。」小伊斯謙虛地將功勞全轉給不在場的艾爾文團長。

眾人不知道的是孩子這份謙讓中帶有幾分不安。

小伊斯深知這群人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才會如此感激他，如果他不是人類的事情暴露了，那麼等待他的就不是諸多善意……而是滿滿的防備心跟懼怕。

伊斯年齡雖然小，但很多事不用別人教他自己就能體悟，如同他出生沒多久就明白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知曉這份不同將帶給他的是滿滿的排斥跟不信任。

就連愛護、照顧他長大的調查兵團在得知那份強大力量是非人族時，都驚疑試驗好一段時間才給予了些信任，更別說兩年前那起噩夢事件……更讓小伊斯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年紀小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的伊斯能有恃無恐的使用一部份力量，是因為他無條件信任自己的監護人──利威爾兵長，即使力量失控他也無懼。

想起自家爹地，剛從戰鬥狀態退下慢慢感到疲倦的孩子開始想念某人的懷抱了……

「爹地現在在城門口吧？」小伊斯一邊低聲咕噥著，一邊檢查現有瓦斯夠不夠他橫跨城鎮過去，他現在迫不及待想看見自家保父，沒有那個耐心繞一圈城牆。

在這短暫的休息時間伊斯把搜查能力收斂回來，加上經歷高強度戰鬥下感官有些遲鈍，所以第一時間沒察覺到自己心繫的人已經在他不遠處。

「小鬼，發什麼呆？」熟悉的冷聲喚醒有些分心的某小孩，後者在聽到自家爹地的聲音，不顧周圍還有許多外人在立刻撲向對方懷抱。

沒有想到小鬼會在眾目睽睽下撲過來，利威爾有些錯愕的反射性張開雙臂，在發覺小孩滿臉疲憊樣後一點都不在乎對方身上的髒污，反倒拍了拍懷裡那顆小頭顱道：「辛苦了，做的很好。」

利威爾知道在大部隊趕回來前都是這孩子以一己之力守住洞口，不讓更多巨人進來吞食人類，而他底下的隊員們也各個善盡自身職責保護不少居民安全撤離。

「爹地，我累了……」感受到對方的溫柔，某小孩不管不顧的小聲撒起嬌來。

利威爾哼了聲沒好氣的說：「你這小鬼還真會得寸進尺。」說是這麼說，揹起孩子的動作倒是一點都不馬虎。

「利威爾，你先帶小伊回總部，接下來我會處理。」跟著利威爾一起過來的還有艾爾文跟一票分隊長們，他們聽見團長發話一個個都表示贊同，趕緊催促士兵長帶小孩先回去休息。

在離開前，小伊斯還不忘張望一下確定自己的小隊員們全部安好，這才放心地趴在利威爾背上闔上雙眼。

於是，在眾人目送下利威爾帶著小伊斯先行回總部，全程看完的漢尼斯等人這才確切感受到對方真是個孩子……



回家的路上，小伊斯持續替自己討獎勵──

「爹地，你再誇誇我嘛……」

「夠了小鬼，不要太貪心。」

「……我今天都這麼努力了。」某小孩委屈咕噥著。

「……」

「伊斯，你今天做的很好。」

「再一次。」

「……閉嘴休息。」

「好的爹地。」

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伊斯才會像個孩子一樣撒嬌任性。

不管世界變得有多糟糕，只要身旁有利威爾在，小伊斯就覺得自己能夠無所畏懼的面對所有一切。

８４５年瑪麗亞牆被巨人突破，人類的生活圈被迫往後退。

原本就不豐腴的糧食儲量在無數難民湧入後更加岌岌可危，即使所有士兵將原本持有的食物份例貢獻一部份出去依舊緩不濟急。

為此，隔年高層發布了『瑪麗亞牆奪回作戰』，美其名是作戰其實只是因為糧食不足王政府想藉此消耗人口數的無情措施，此作戰讓無數百姓喪命卻也因此緩解了糧食問題。

在城破後伊斯曾經試圖去找艾倫跟他父親，但茫茫人海加上混亂的局面使他最終還是沒找到。

身為調查兵團主戰力之一的孩子現在每天都要在城牆上警戒，以防當初那撞破牆的巨人再次出現，這一忙之下只能暫緩找故友的行動。

由於長期跟著駐紮士兵待在城牆上，伊斯已經跟他們混得十分熟捻。

在這混沌時代沒人有空去質疑一個小孩子為何會有如此強悍的戰力，加上有利威爾兵長是孩子監護人這件事當作掩護，讓伊斯的高戰鬥力沒那麼不可思議了。

至於調查兵團則被命令找到當初撞破城牆的罪魁禍首，為此艾爾文身上壓力很大且也毫無頭緒。

經由駐紮兵團的描述，撞破外門的不是後來他們所見到的鎧甲巨人，是另一隻身高高達六十米的超大型巨人。

伊斯曾表明過當初那兩個不尋常的巨人都消失了，對此某小孩是愛莫能助，但他仍舊會在入夜時偷偷闖進淪陷區去試圖尋找線索。

某天夜裡，跟陪著自己來到城牆邊的利威爾告別後小伊斯手腳俐落的飛越到頂端，來到牆對面正準備一躍而下時，查覺到有人接近趕緊想從原路返回。

「那是小伊吧？小伊是你對嗎？」有些陌生卻又帶點熟悉的女性嗓音響起，令某小孩的動作微微一滯。

「……莉莉絲姊姊？」帶點不確定的，伊斯望向從不遠處跑來的身影喚道。

「果然是小伊，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莉莉絲見到對方的那一刻表情有些震驚。

她從同僚那裡得知當天有個調查兵團的孩子獨自守住洞口斬殺無數巨人時，就覺得不太敢置信，雖然當初莫特不斷強調這孩子是多麼的厲害，她只不過認為對方愛誇張的毛病犯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沒打算瞞著莉莉絲，伊斯坦然的告訴對方：「我想要去淪陷區找看看城牆被破壞的線索。」

某孩子的話跟語氣中的輕描淡寫讓莉莉絲再度驚訝了一次，畢竟那語氣就像在說我今天去散散步找個人一樣，完全不像要深入險境。

莉莉絲沉默好一會，看著眼前容貌沒改變，神態卻成熟很多的孩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沒阻止對方，她露出笑容說：「我相信小伊既然會這麼做肯定不是一時衝動，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記得安全第一。」

感受到對方話裡真切的關心，小伊斯露出甜甜的笑容安撫對方道：「莉莉絲姊姊別擔心，我已經去過好幾次了沒什麼問題的。」

「沒想到小伊真的像阿莫說得這麼厲害，不……是比他講得厲害一百倍，難怪當初他死活都不肯讓我拐走你。」完全沒有懷疑過對方說謊，莉莉絲半開玩笑的說。

「這要是被莫特哥哥聽到，他肯定要埋怨莉莉絲姊姊了。」聽出對方語中帶點惋惜，小伊斯笑著回道。

看著眼前仍舊這麼純粹的笑顏，莉莉絲忍不住蹲下伸手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叮嚀著：「但是小伊阿，就算你再怎麼厲害還是千萬要小心，有很多人都十分擔心你的安危的。」

她知道調查兵團那群人非常寶貝這個孩子，為此當她知道伊斯居然要自己一個人去闖淪陷區時覺得不可思議。

莉莉絲這番話讓小伊斯想起每次自家爹地護送他到牆邊時，總會拍拍他的頭說一句：「不准受傷，平安回來。」心中頓時一陣暖意。

利威爾從來不阻止孩子去做任何事情，而是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當初為了進入調查兵團受訓也是某兵長排除萬難說服所有人，現在亦是如此。

「我會平安回來的，莉莉絲姊姊。」語畢，他跑到牆邊揮了揮手向莉莉絲道別，然後一躍而下。

遙望著那小小身影在落地後飛快的隱入夜色中，莉莉絲內心感到十分心疼，自己在小伊那個年紀還在懵懂的玩耍著吧？那孩子卻要跟巨人戰鬥。

但想起小伊斯每次說到調查兵團時那毫無保留的真摯笑顏，心中那份捨不得頓時消散不少，她知道那孩子是打從心裡愛著調查兵團，真心為了兵團戰鬥。

「要保重阿，小伊……」跟保母班們一樣，莉莉絲最終選擇默默看著孩子高飛的背影，誠心祝福著。



Ｘ



８４７年第１０４期訓練兵團招募志願者。

前兩年巨人入侵事件使得眾多孩子在失去家園後決定從軍來換取未來的衣食無缺，導致今年第１０４期徵兵成了歷年來破天荒的高人數。

很久之前從調查兵團團長之位退役、今年主動請纓擔任訓練兵團總教官，見識過巨人可怕的基斯‧夏迪斯知道人類必須有所改變，以往溫吞的訓練方式是萬萬不可行了。

剛在入團儀式中，給那群還沒有什麼決心的小兔崽子下馬威後，回到辦公室的基斯撞見待在門口似乎在等他的嬌小身影，他詫異的喚了聲：「伊斯？」

「基斯教官。」身穿兵團制服、配戴裝置全副武裝，一副剛從工作岡位輪替下來還來不及換回便服的小伊斯很有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基斯將孩子領進辦公室內，示意對方隨便坐後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昨天艾爾文團長跟我提起，說你希望利威爾兵長為新兵做立體機動裝置的示範，所以特來回覆。」伊斯面露微笑回答。

基斯這才想起在幾天前跟艾爾文聊天時有提過這件事。

其實訓練兵團內有專門的教官，不過考量到近年局勢關係以及利威爾的氣場可以震懾那群小鬼頭，故才向現任團長提出這番要求。

「喔？那利威爾的回覆是什麼？」雖有些不解利威爾怎麼不直接寫封信就好、還派個人過來，基斯仍舊照著對方的話將對談繼續下去。

「是這樣的……現在兵長他忙著訓練新兵所以抽不出時間，很遺憾沒辦法擔任此要務，但是基斯教官覺得由我代替如何呢？」在最新一批訓練兵畢業入團時間點上，擔任士兵長的利威爾總是忙到分身乏術，所以在商量片刻便決定讓戰鬥力與他不相上下的某孩子來接受這份邀請──這是伊斯修飾過後的版本。

實際上，除去艾爾文命令以外向來嫌麻煩的男人原話是：「嗤、這乾我屁事，叫那禿頭男自己想辦法。」經過某孩子好一番撒嬌這才答應讓後者代替他過來。

基斯教官並不知道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他此刻還驚喜於利威爾那昔日混混居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果然加入兵團時間一久個性變的和善許多。

「當然沒問題。」伊斯的實力早在幾年前就由基斯自己親眼見識過，更別說之後加入兵團那戰功累累的成績，即便他已退役許久也仍是有所耳聞。

「老實跟基斯教官說，我的目的是想在訓練兵團裡找一個人……」猶豫了下，小伊斯將自己的答應對方的理由緩緩說出。

「喔？是誰？」

「叫艾倫‧耶格爾，大概１２歲大，我猜他應該會在今年加入訓練兵團。」從瑪麗亞牆淪陷後伊斯就沒放棄尋找他那唯一的朋友艾倫哥哥。

他從漢尼斯先生那裡得知艾倫爸爸失蹤、艾倫的媽媽已經過世的噩耗，但他們唯一的兒子還活著，後來應該是跟著難民群一同到開發地。

伊斯曾去幾趟都沒找到人，後來想起當年艾倫跟他聊過將來會加入調查兵團那番話，這才尋了過來。

「原來你想找的朋友是耶格爾嗎？他確實應徵了今年的訓練兵，要不我安排你們見面？」基斯知道這孩子近幾年都在找尋他朋友的下落，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古利夏的兒子？！這巧合讓某教官有些詫異。

「阿、太好了，艾倫哥哥果然在這裡。」得知這消息，小伊斯露出欣喜的笑容，可一想到自己唯一的朋友現如今家破人亡，原本印在臉上的笑意慢慢沉寂下來。

此時，訓練營的鐘響了幾聲，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伊斯回答道：「不用了基斯教官，現在也晚了，等入團測試結束後我再自己去找艾倫哥哥，謝謝你。」反正現在既已知曉對方行蹤就不差幾天時間。

「也好，對了……你加入調查兵團後一切都還好嗎？」正事講完後基斯關心的問。

「很好喔，雖然發生很多事情……但目前一切都好。」小伊斯面帶笑容回答，基斯看著眼前孩子跟幾年前如出一轍的純真笑臉，心裡那份擔憂減少許多。

「那就好，你年紀這麼小就加入調查兵團……我總是放心不下。」當年是他親手在特別入團測驗上打上合格標誌的，如今看著這孩子平安、心性依舊，基斯很是欣慰。

「當年真的很謝謝基斯教官替我做測驗。」面對這名不算上很熟、但感受的到對方真心實意關心的長輩，小伊斯客氣且真誠的致謝。

「這沒什麼，反倒是讓我大開眼界呢，說實話……你第一次出牆看到那群傢伙時不會害怕嗎？」看著眼前嬌小稚氣的孩子，基斯好奇問。

小伊斯先是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想該怎麼回答：「可能我天生膽子比較大，所以看到巨人時滿腦子都只想著該怎麼戰鬥，並沒有太多害怕的感覺呢……」某孩子回答的較委婉，可能是考量到對方聽到答案後的心情。

「這樣啊，你真的很厲害呢……」從第一線退下某方面而言當了逃兵的基斯有些羞愧的自語。

「不、不是的，我只是更害怕別的事情，所以才看起來勇敢。」很會察言觀色的某小孩慌忙擺手道。

「以前我曾因為親眼看到隊友被巨人吃掉而喪失求生意志，比起這個來……戰鬥對我而言要容易多了，總想著只要我多殺一個巨人，就可以少一個夥伴陷入危險。」回想起悲痛的往事，伊斯向來總是帶著笑意的稚氣臉龐沉了下來，那副夾帶著深沉自責的眼神讓基斯趕緊轉移話題。

接下來時間兩人聊起一些開心的事情，基斯跟孩子說了些街訪間的小趣事，而小伊斯則是講了跟調查兵團眾保父保母間的生活趣談。

從孩子口中基斯額外見識到那群褒貶不一的利威爾班獨特又溫暖的一面。

「想不到利威爾真能照顧好小孩，他把你教的真好，以前是我誤解他了。」基斯對利威爾的來歷有根深蒂固的偏見，加上在他退位後所聽到的傳聞總是負面居多，直到那男人在兵團有了功績升上士兵長評價這才好上許多。

因此當他得知伊斯這乖巧有禮的孩子是對方手把手養大時著實震驚不已。

這麼多年來，是他因為偏見誤解了利威爾這個人。

「利威爾兵長只是習慣性扳著一張臉，其實他面冷心熱……」從聊起某兵長開始，伊斯這孩子臉上的笑容就從沒斷過，眼神充斥著驕傲與孺慕，整個人活潑生動許多。

「小鬼，你說誰扳著一張臉？」就在兩人聊得正起勁時，半掩的門扉被人推開，隨後一名黑髮男子走了進來。

此人臉上帶著萬年不改的冷面樣，明明只是個推門進來的動作也被他那強者氣質顯得氣勢洶洶。

「利威爾/兵長？你怎麼來了？」辦公室內一大一小非常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問。

「來接某個說要出門一下卻遲遲未歸的小鬼回去。」瞥了一眼笑容僵住的某小孩，利威爾轉頭回答基斯。

「對不起，是我跟基斯教官聊得太開心忘記時間了。」在基斯正要將孩子晚歸的理由歸咎到自己身上時，小伊斯很誠實地先一步道歉。

「沒有，是我擅自把這孩子留下來問幾句話的，你別怪罪他。」怕對方回去後責罰小伊斯，基斯教官人很好心的趕緊補充。

殊不知，他這舉動完全沒有必要，調查兵團裡上至團長下至士兵每個人都曉得利威爾有多寵愛他那孩子。

也就只有伊斯晚歸會讓某人坐立難安親自跑去抓人回來，其他人可沒這待遇。

責罵？沒這一回事，往往雷聲大雨點小被某小孩撒嬌一番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那你們現在聊完了嗎？聊完了我就帶這小鬼回去。」利威爾很不客氣地問。

「聊完了，你們趕快回去吧。」唉，要不是剛才聽小伊聊起對方不為人知的一面，現在看到利威爾這態度他肯定在內心加深壞印象。 基斯神色複雜的看了眼一旁完全不掩飾興奮喜悅的孩子。

「基斯教官再見。」離開前，依然禮數周全的小伊斯在牽住自家爹地的手後不忘向對方說再見。

看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恍惚間與記憶中摯友跟他的孩子重疊在一起。

那時的他們也像這兩人一樣，擁有最純粹的溫馨和幸福，明明才幾年時間，如今卻已物事人非……

帶著濃厚感傷情懷，基斯緩緩鎖上辦公室的門，獨自一人帶著沉重步伐朝寢室方向走去。

數日後，訓練營內開始進行審核，審核沒過的人就只能離開這裡前往開發地拓荒，因此這幾日所有人都很認真的在做準備。

要當一名士兵撇除心態跟意志上的要素，最重要的還是跟立體激動的相配性，畢竟要跟巨人戰鬥只有依靠裝置才有反抗的機會。

對於三維空間的適應性為其重要，那是基礎中的基礎，可惜的是有些人天生就是無法駕馭……

裝置演習這幾天，艾倫‧耶格爾的表現一直很差勁，這讓許多在第一日被對方『驅逐所有巨人』言論震攝到的同期生都紛紛開始嘲笑他。

「艾倫，加油！」測試來到最終階段，此時場上只剩一名褐色頭髮的少年正綁在模擬裝置上，神色緊張。

所有的訓練兵都聚集在這裡，大部分人在等著看笑話、少部分則是真心在替場上的少年加油，沒有人發現有一名本不屬於這裡的身影正悄然混進人群中。

小伊斯不動聲色的站在士兵群裡，注視著眼前長高許多的艾倫，就在對方正滿臉信心和堅毅的完成機動裝置演習、眾人一陣歡呼聲下，一雙敏銳的水碧眼眸從艾倫不正常的重心中察覺到不對勁……

就在他剛想出頭制止這場測試，下秒艾倫少年就失去平衡，再次恢復頭下腳上的尷尬局面。

「我……」再次失敗的艾倫萬念俱灰，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基斯教官，他的裝備有問題。」一道稚氣嗓音在眾多嘲笑聲中響起，所有人被這聲音一干擾通通安靜下來，接著看清聲音來源是一名比他們年紀都要小的孩子後紛紛竊竊私語。

「這孩子是誰啊？怎麼穿著士兵的制服？」

「是哪位長官的小孩吧？」

「他制服上標誌是調查兵團的耶！」

看著突然冒出的小孩主動向前跟教官搭話，眾人既覺得荒謬又好奇，只有艾倫的朋友們在意剛才某小孩說的話。

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從來沒給任何人好臉色看的基斯教官，面對這莫名孩子的質疑沒有絲毫懷疑和不悅，只見他趕緊叫轉動輪軸的人將艾倫給放下來、朝一名金髮平頭長得高大的少年吩咐：「瓦格納，跟耶格爾交換你的帶子。」

「是！」被叫瓦格納的少年手腳俐落的將帶子解開、交給還在打擊中的艾倫。

「耶格爾，你用這個帶子重新測試一次。」將雙手背在身後，基斯在說完這句話時朝人群焦點的某孩子使眼色，示意對方站到自己旁邊。

小伊斯不慌不忙的走出人群，神態自然的走到教官身邊站好，直到此時艾倫才發現他。

「小、小伊？！」太過驚訝導致完全沒掩飾的驚呼出聲。

「艾倫哥哥，好久不見……你先做完測試吧，我們晚點聊。」對著許久未見的朋友，伊斯笑著揮了下手打招呼。

「喔、好……」還有點矇的艾倫少年順從的應了聲，接著在思緒混亂的情況下再次被人轉動裝置吊到半空中。

這次，某少年不費吹灰之力就控制好自己的重心，他驚訝於這跟以往練習完全不同的全新感受。

基斯拿著剛才艾倫卸下的皮帶扯了幾下，在旁也跟著側過頭查看的小伊斯篤定道：「是扣環損壞了，這部位很少壞掉呢。」

「怎麼？以往有壞掉的案例嗎？」在基斯當任團長期間沒發生過帶子扣環損壞的事情，因此有些詫異。

「對阿，我有次作戰時纜繩摩擦力過大導致扣環承受不住斷掉過。」小伊斯接過對方手裡的帶子研究了一下，輕描淡寫回答。

……不是，是速度多快才會造成讓扣環斷裂？

而且還是在飛行狀態中？然後使用者現在還活蹦亂跳的站在自己旁邊？！  

在場只有基斯明白這孩子口中的情況有多離譜，他神色有些複雜。

發現教官臉色不太對的某小孩會錯意解釋：「阿、但這不是我當初使用的，後來那帶子損毀嚴重已經報廢了，這一個應該是長期使用損耗造成的吧。」查看完皮帶狀態，伊斯猜測道。

「小伊你還活著真是奇蹟……」某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忍不住不顧場合說出這句話。

「阿哈哈，其實沒那麼驚險啦。」思維一直沒跟上，現在才發現對方糾結點的伊斯乾笑幾聲將帶子還給基斯教官。

「看來得把這個加入維修項目才行……」

「嗯，團內早在三年前就納進維修項目了，看來後勤人員忘記將資訊做共享。」

在旁聽著對話的訓練兵們鴉雀無聲，雖然不太清楚光頭教官方才內心的衝擊，但憑這兩人熟捻的對談、眾人發覺那孩子的身分似乎不簡單，起碼對於機動裝置的熟悉程度跟教官不分軒輊。

就在這一大一小開始討論起來，被遺忘許久還被吊在空中的某少年汗流浹背的問：「請問……我適應性的判定結果是？」

阿、忘記還有個人被吊在空中了！  基斯和小伊斯猛然回過神，後者訕訕然的往後小退一步，把主場還給教官。

「你通過了，今後努力練習吧。」不同於與伊斯對話時的溫和客氣，面對自家學生基斯教官擺出威嚴宣布。

「太好了，我成功了！」縱然被吊太久有些疲憊，艾倫在聽到宣布後仍是興奮的歡呼，他先是看向阿爾敏等摯友露出自信驕傲的笑容，接著目光轉到一旁正帶著微笑注視著他的孩子，彷彿在說『你看，我做到了！』。

就在艾倫被放下來休息時，基斯搭著某孩子的肩膀，向所有人介紹：「既然大家今天都見到這孩子了，那我順勢介紹一下……」

「這是隸屬調查兵團的伊斯士兵，別看人家年紀比你們小，他可是你們的大前輩，目前已經是隊長職位，參與過無數遠征、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因此我把他找來替你們示範立體機動，你們可要心存敬意和感激的好好學習！」基斯驕傲的說著，從他語氣中不難聽出對於某孩子的讚賞。

聽著那荒謬萬分的介紹詞，所有人回了聲「是！」不敢多做質疑。

直到基斯教官宣布自由活動，才開始議論紛紛。

「欸，那個光頭教官也唬爛得太離譜，你們看這小子像是能殺巨人的士兵嗎？」刺頭王讓‧基爾休坦，語氣嘲諷夾帶不屑地率先挑起事端。

「你這傢伙是看不起小伊嗎？！」被質疑的伊斯都還沒開口說什麼，某個護弟心切的艾倫少年立刻跳腳護在對方面前衝著讓吼。

「艾倫……」深怕兩人打起來的阿爾敏嘗試制止，豈料被原本沉默的某孩子給打斷。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面對懷疑自身實力挑釁的人，小伊斯向來有他自己的一套解決方式，只見他沒有絲毫懼意跟怒氣的站到比他高不知幾個頭的少年面前，帶著禮貌微笑問。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別說小伊斯長相可愛、一副軟萌小動物樣本就讓人忍不住卸下防備，面對對方這番溫和態度，刺頭少年語氣也不禁緩和許多：「我叫讓‧基爾休坦。」

「那麼基爾休坦，你願意親身驗證看看嗎？看我是否有這個實力。」眉眼一彎、笑容十分絢麗奪目。

被治癒系孩子的笑容征服，在場有不少訓練兵不忍心看這麼『可愛脆弱』的小娃娃被欺負，紛紛開始攔著某刺頭少年勸架。

但他們不曉得的是……伊斯剛才那番話要是被調查兵團內的士兵聽到肯定寒毛直豎，果斷選擇逃跑。

因為聽到孩子這句話的下場就是躺在醫院整整一個月，在好不容易療好傷出院又會被保母班給整一個月，最後還要讓士兵長給虐一個月，整整三個月都會生不如死……

可惜此次作死的少年完全不知情，非常大無畏的冷哼一聲朝送死之路大步邁進，深怕自己死的不夠快的說：「好啊，我就看你這小子到底有什麼能耐！」

「小、小伊……」

「沒事的艾倫哥哥，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安撫住褐毛少年，伊斯神色坦然且自信，似乎這點小場面完全困擾不到他。

回想起兩年前自己看到孩子砍殺巨人的景象，原本還想勸解的艾倫閉上了嘴乖乖退開來，這讓以為對方會很衝動替小孩出面的讓少年感到有些意外。

「我想就不必訂什麼規矩了，將對方打趴下就可以吧？」不想多浪費時間，小伊斯直接把規則簡單化。

「哈、你這小子可真有信心阿，好阿如你所願……」





這場單挑很快就落幕──

因為從裁判喊開始後不到三秒鐘，只見原本像軟萌小動物的孩子卸下溫和笑意、眼神冰冷兇狠的朝讓‧基爾休坦衝了過去，速度快到只剩一道水藍色殘影。

進入戰鬥狀態的小孩氣場宛若張牙舞爪的猛獸，這不輸給巨人的恐怖威壓讓有些直覺感很強的訓練兵感受生命遭到威脅、慘白著臉倒退好幾步。

接著場面就是毫無懸念的單方面虐打……

在這期間小伊斯曾大發善心的讓對手爬起來有攻擊機會。

可惜在那孩子眼中某少年緩慢綿軟的拳頭沒有絲毫威脅性，他三兩下就制伏對方、把人給壓在地上槌。

只見一個長得像娃娃般嬌小可愛的孩子，朝比他高大好幾倍的少年又踹又打，每一下都聽得見肉體被重擊的悶響以及慘烈的哀號聲。

對打前還很囂張的某人別說還手了連爬都爬不起來，這反差極大的荒誕景象讓這群還沒見識過社會殘酷的年輕士兵們心靈受到重創。

原本稀稀疏疏的交談聲消失無蹤，只剩下一道哀嚎求饒的聲音在空中迴盪。

在場見證的訓練兵紛紛流著冷汗，重新刷新自己內心的三觀跟偏見。

從此之後這群少男少女看到伊斯身體都會反射性緊張起來，直到跟對方相處久了才慢慢沖淡這份恐懼感，此為後話。

「……我錯了對不起請原諒我，請放我一馬吧！」被槌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某刺頭兒，已經放棄抵抗抱著頭求饒，他開始懺悔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惹到不該惹的狠角色。

幸好大家都被這看起來柔弱嬌小的孩子恐怖武力震懾住，所以沒人有心思去嘲笑他，縱然今後成了少年的黑歷史卻被大眾所理解，也就沒這麼丟臉了……

只朝痛卻對性命無礙的地方打，並未下狠手的伊斯在對方投降後爽快收手。

「好了，現在還有誰要出來討教幾招嗎？」脫離戰鬥狀態的孩子，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樣，彷彿剛才揍爆對手、用武力輾壓的人不是他一般。


《刷──》


眾人極有默契的全部往後退一步，步伐工整、體態擺直，原本幾秒鐘前掛在臉上的嘲笑神色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麼交流就先到這裡，大家明天課堂上見，到時可別遲到了喔。」

「是，伊斯前輩！」這聲稱呼響徹雲霄、整齊劃一，飽含敬畏與服從。

小伊斯向來都是先禮後兵，別人禮遇他一分他便敬對方三分，但對待不懂禮貌的挑事者……也向來不手軟。

畢竟在絕對實力面前耗費唇舌純屬浪費時間，在這點上某孩子可謂是青出於藍。

伊斯在馴服一群心高氣傲的訓練兵們後，心滿意足的帶著艾倫和阿爾敏、米卡莎等人離開了。

「……太恐怖了，我剛才居然忘了呼吸。」一名矮小的平頭少年目送那道水藍小身影遠離，鐵青著臉大口大口的吸氣。

「那是猛獸、絕對是猛獸！」另一個綁著鬆散馬尾的高挑少女僵硬在原地、激動地自言自語。

被爆揍一頓到現在還躺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的某人，在解除生死危機就暈了過去，直到大家從那孩子威壓中緩過神才慌忙地將人給抬進醫護室。

這就是１０４期訓練兵與小伊斯的首次相遇，讓所有人印象深刻……

應該說想忘也忘不掉，尤其是讓‧基爾休坦……

這一作死後果就是他性格中的尖銳被磨平不少，將來再也不敢以貌取人，這一天成了他往後揮散不去的陰影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