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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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哈利波特│湯姆·里德爾乙女] 一忘皆空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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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3-5-4 15: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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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肯定會很有趣!”黛比鬱悶地跺了跺腳,眉頭緊緊糾在了一塊,羨慕的眼神環顧著課後仍然喧嘩的教室。

自主練習正好撞上魁地奇的訓練時間,日常操練不會因比賽終了而暫時中止,只不過強度與時長相較賽前會更為彈性及輕鬆,即使黛比千百個不樂意,也必須履行身為魁地奇球員的職責。

我佇立在門口和走廊末端的黛比揮手,確認她真的走下樓梯才返回教室。

黑魔法防禦術課結束後,超過半數的同學都留了下來,大部分人皆是抱著玩樂、好奇的心態,甚至已經有人開始互扔無傷大雅的魔咒嬉鬧。我不曉得這個主意是誰提的,又是誰說服了梅樂思教授,但顯然要管教這群蠢蠢欲動的學生不是件易事。

“安靜!都安靜!”在我和卡米爾、茱莉會合時,洪亮的嗓音響徹。終於要開始管控秩序了,我想,卻有些意外不是由里德爾開頭,而是埃弗里出面擔當領導的角色。

“在自主練習開始前,我得些提醒各位。在施放咒語前務必先經過深思熟慮,一但發生意外事故,課後練習便會立即中止。另外,由於本日是小組學習的第一天,我們會觀察情況再決定是否要新增規定來維護秩序,以上,總計兩個小時的時間,請各位善加利用。”

我才在驚訝埃弗里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能言善道,就見他發表完偏頭去看里德爾,後者在接收到視線後微微頷首。

我就知道。作為組織學習會的幕後主使者,他肯定連日後該建立怎樣有效的制度來管理都想好了,讓埃弗里進行開場發言不過是冰山一角。

婉拒卡米爾的決鬥邀請,我縮進角落裡觀看朋友們友好的較量,卡米爾具備出色的施咒技巧跟速度,茱莉則是擁有驚人的咒語儲備量及融會貫通的應用能力,雙方各有千秋,比拚起來火力十足,每當這兩人決鬥總會吸引許多圍觀群眾。

熙攘人群之間,我瞅見在教室另一端的阿爾法德,他懨懨的舉起魔杖擋掉一個咒語,看上去十分不情願,在充斥興奮與歡快之情的空間裡實在惹眼。

“克洛伊!”蓬勃的呼喚使我收回目光,我扭頭望去,只見一名身穿葛來分多院袍的女生朝我走來,面上滿是歡欣之色。

我花了幾秒才從殘缺的記憶裡搜羅出對方的名字。

“梅林的鬍子啊!我們有多久沒說話了?”

“克羅西亞。”我點頭,簡單打了個招呼。

克羅西亞·馬蘭,同年級的葛來分多,精力旺盛,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能夠和任何人迅速建立聯繫,朋友眾多,人脈廣闊。在拉文克勞和葛來分多合併授課的課程中,我和克羅西亞總是錯開,因此我們雖然會在課堂上見面卻一直沒有交談的機會。

“你還好嗎?我都聽說了,真是太可怕了。”

“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距離意外發生已過去了四個月,無論是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又或是八卦談資,那場意外已不再具備新鮮度,如今很少人會在反覆提起這件事。

克羅西亞健談卻不搬弄是非,在這個節骨眼提舊事重提,一方面是出於關心,另一方面是想藉此拉近距離,畢竟我們自從課程調開後就沒有再進行超過一分鐘的談話了——等等。我仔細翻檢著腦中的記憶,和克羅西亞有關的大多都是在算術占卜的課堂上,但畫面卻是不連貫的,與其說是因時間而變得模糊、不清晰,更像是一塊完整的蛋糕被人刻意挖走了一角,那樣突兀又怪誕。

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自腳底蔓延,手心一片冰涼,每當意識到我的大腦曾被人動過手腳我便會感到不寒而慄,我究竟忘記了哪些事情,只有對我施放咒語的人才知道。

“克洛伊?“克羅西亞查覺到我心不在焉,便停止了說話,憂心忡忡的凝望著我。

我強迫自己中斷思緒,並為我的分神致歉,她隨即表示沒關係。

“哦!對了!占卜課怎麼樣?好玩嗎?和算術占卜比起來哪一門更有趣?“

我一時給不出回答,在黛比談到我五年級放棄算術占卜改修占卜前,我根本沒有意識到我曾經更換選修,由於過去的我並未和黛比分享停修的原因,直至現今我仍不曉得我為何選擇這麼做。

也許里德爾知道。我大腦冒出另一種聲音。

想從他那挖出訊息簡直是異想天開,除非他想,否則他不會分享任何一點線索。他貌似十分樂意欣賞我急得團團轉、火燒眉毛的樣子。

“其實我有在考慮明年要不要改修別的課程……”

“那我建議你把目光放到另外兩門學科上。”

我和克洛西亞雙雙側頭,里德爾不知何時避開人群,站立在幾步之外,保持著一段禮貌的距離。

他根本沒必要這麼做,因為這所學校沒有人會拒絕他。

果不其然,克羅西亞露出願聞其詳的表情,作為首肯的信號,里德爾邁出步伐,在一片喧騰中走來。

“雖然同為占卜,但與算術占卜不同的是,占卜是門極度注重天賦的學科。或許你可以和斯威尼教授談談,先去旁聽課程內容再做決定。”語罷,彷彿是為了得到應證般,他的視線轉而投射在我身上。

雖然不想給里德爾助陣,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說的沒錯。我在他的目光下點頭。

“好吧,看來我只能打消這個念頭了。”克羅西亞做出一副失望的神情,乘隙打趣途中加入對話的里德爾,"嘿,你該不是不會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上課才這麼說的吧,湯姆?"

“看來確實不能在你面前耍小聰明。”里德爾倒也不怒,順理成章的附和對方的玩笑。

正當我為了今天不會出現二人對峙的局面松一口氣時,里德爾無情打破了我的空想。

“對了,克羅西亞,我聽說艾格妮絲在找你。”

“噢!瞧我這記性,我差點忘了!謝謝你,湯姆。”克羅西亞氣惱的拍了拍額頭,“再見,克洛伊,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盡情找我。”

克羅西亞離開後,氣氛瞬間陷入寧靜,就像驟沉的巨船,轟隆隆的墜落至空茫的深海。

優先戳破氣泡,讓光線與聲音穿透這個沉悶空間的,依舊是里德爾。

“很高興你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選擇有多不明智。”一如往常的尖酸刻薄,對此我甚至有些習慣了。

“我轉而選修占卜的原因是你吧?”遠處的卡米爾和茱莉的決鬥以茱莉敗北畫下句點,她們很快又各自收到其餘同學的邀請,無論環境有多熱鬧、喧嚷,似乎都影響不到角落的氛圍。我捏住袖袍,告訴自己不能退卻,“為什麼?你做了什麼?”

“看來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來龍去脈了。”

“回答我。”我盡力維持著呼吸平穩,不讓自己的情緒輕易受到挑撥。

里德爾保持沉默,不是無法回答,而是在觀察我的反應。在查覺到這一點後,我險些朝他大喊,讓他別用像觀測安勏瓶裡的魔藥的眼神望著我。

“你對我施咒,把我帶進密室,強行奪走了我的記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讓我忘了有關你的一切?”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憤慨的雙手顫抖,迂迴的話術及禮儀通通扔之腦後。

他怎麼能這麼自私?我本該和其他同學一樣專心準備O.W.L.s考試,休憩時間到霍格莫德散散心,與朋友們喝上熱呼呼的黃油啤酒,而不是受到遺忘咒的折磨,成了全校知名的倒楣蛋!

“克洛伊,你總是很擅長把錯歸咎在別人身上,拼命地想當個好人,彰顯自己的價值。你得為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那些錯誤不會因為記憶消失而一筆勾銷。”里德爾不慌不忙的直面我的憤怒,激昂的情緒在他眼中無非無理取鬧,他的不屑和冷酷使我像一場荒誕的笑話。

我苦苦追尋真相所付出的努力不過是徒勞的掙扎,里德爾幾句話就能將我輕輕鬆鬆拽回原點。

一股無力感衝破柵欄,密不透風的罩住了我。我和里德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對我做了什麼又亦是我對他做了什麼,值得他如此折騰我,取笑我的苦難,觀賞我的不堪,以此報復我一般——我分不清究竟是誰恨誰更多一些了。

“我們本該走在同一條道路上。”那雙漆黑的眼珠緊緊鎖著我,里德爾的聲音很輕很輕,似蛇的吐息,卻沒有往常聽上去那般危機重重。

“沒有所謂的兇手,克洛伊。”他說,“一直都是你。”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3-5-17 15: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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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3-5-17 15:4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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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昏暗的空間裡到處充斥著水珠滴落的聲響,陳舊斑駁的石牆遍佈深淺不一的水漬,汙霉藏匿於雕刻線條與磚石堆砌的縫隙中,陰冷的氣流在高聳的室頂盤旋,將潮濕與森寒送往每一寸角落。

華麗、巨大的雕塑圍繞著牆壁,傢具卻寥寥無幾,似乎除了我面前的茶几、坐墊,及身後的沙發椅外別無其他。

我正聚精會神的寫著課堂作業,遠處傳來轟隆隆的沉悶聲響,再來便是逐步递進的腳步聲,我頭也不抬的指責對方:

“你說過很快就回來。”

此時茶几角落擺放著的懷錶顯示的時間,比原先預想的超出了半個小時。

“斯拉格霍恩教授找我,他一向很嘮叨。”

我勉為其難的接受這個解釋。

陰影短暫遮蓋住我,很快又斜斜的變換位置,對面的空位被填滿,墨綠色一閃而逝,悄無聲息的融入陰暗肅穆之中。

我仍舊低著頭,視野裡出現了另一卷羊皮紙、墨水與古銅筆座。

“你還是沒有改變想法?”

“像你一樣加入鼻涕蟲俱樂部?成天浪費時間陪笑酬酢?”我沾了沾墨水,嗤之以鼻道,“有那個閒工夫,不如多花時間練習幾個咒語。”

等了許久都未聞其聲,我疑惑的仰頭看去。

湯姆·里德爾顯然沒在聽我說話,他一手的指節有節奏的敲擊桌面,一手彎曲支撐下巴,眼神正望著離我們最近的一巨蛇雕出神,似乎是在思考和斟酌些什麼。

我很快又俯首繼續努力填滿剩下三分之一的羊皮紙空缺,直到我的論文撰寫完畢,里德爾的琢磨才告一段落,他肆意將我剛完成的作業扒拉過去,我慢悠悠的收拾起文具。

“......我在禁書區找到了有趣的東西。”他檢覽著我的論文內容,一邊像是不經意般開啟新話題,我知道這是在他經歷一連串推敲後決定與我分享的新奇訊息。

“你在禁書區找到的有趣東西還不少嗎。”我不是很在意他今天捎來的是什麼新鮮資訊,里德爾會分享的只有黑魔法、高難度咒語又或是別緻的古老魔咒。我當他是又找到一個難度極高的黑魔法因此興致缺缺,畢竟這種咒語即便學習了也沒有施展的機會,里德爾倒是樂此不疲。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神祕的勾起嘴角,眼眸裡是蓄勢待發的慾望,每當他面對頗具挑戰性事物時總會露出這個表情。

我的好奇心一瞬間攀至高峰,骨子裡求知若渴的精神迸現。然而就在里德爾脫口而出的當口,一切都靜止了,像是有人摁下了暫停鍵,接著用一把鋒利的刀子割扯畫面。

撕裂的口子愈漸擴張,黑暗裹挾著眩暈朝我襲來,我彷彿被扔入深不見底的漩渦中來回旋轉——直到我再次睜開眼睛,所見之處是一片深藍色的光暈。

“克洛伊——!梅林的鬍子啊!你怎麼還在睡?!”戴比的驚呼如閃電直徑劈落,我急忙從床上坐起身撥開床簾,看著戴比咋咋唬唬的翻箱倒櫃,“離第一堂課只剩二十分鐘了!幸好我今天忘記帶課本,否則你會直接錯過早上的兩堂占卜課!”

“我、我睡過頭了……”我扶著暈呼呼的腦袋,腦子一片混亂。

“顯而易見。快起床刷牙洗臉,小姐,我們要用跑得到天文塔了。”在戴比的催促下,我匆忙洗漱更衣,來不及享用早餐便風風火火的一路趕到占卜教室。

斯威尼教授尚未抵達,和一臉詫異的卡米爾、茱莉道過早安,便選定了一組課桌椅入座,我看見克羅西亞和她同學院的友人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想來是按照里德爾的建議先來旁聽課程。

“你身體不舒服嗎?”戴比從書包拿出占卜課作業問道。

“我做了一個夢。”

“懂了。”她露出了然的神情,”你被饜住了,有時候做夢確實會發生這種狀況。”

“那個夢太真實了,我一時醒不過來……”忐忑的情緒仍於胸腔橫衝直撞,夢境的細節已有些許模糊,但我很確信我和里德爾就在密室裡,貨真價實的密室,不是有求必應屋投射出的虛影。

怎麼會做這種夢?

——那真的是夢嗎?某種可能性在我心底的角落冒頭。

也許那不是夢,那是我親身經歷過的事實,是被我遺忘的記憶。

我不敢輕易斷言,但自打有了這個想法,我感到越發不安。夢裡的情節足以證實里德爾部分發言的可信度,既然他沒有騙我,那他的主張也有可能是正確的。

「“沒有所謂的兇手,克洛伊。一直都是你。”」

這太荒謬了!

可如果他是對的呢?如果是我對自己施咒呢?

但……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強迫自己忘記和里德爾有關的記憶?

腦中龐雜的疑問翻飛,過度思考讓我感到一陣頭昏腦脹。

這個早晨可真是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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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完全把我心目中的里德爾具現化了阿阿!! 2023-10-14 13:05
超好看!!好期待更新!! 2023-10-14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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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3-10-31 18: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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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費一個上午的時間泡在圖書館,翻找關於遺忘咒的資料,從歷史演變到使用途徑再到錯誤施咒案例記載,近乎要將魔咒區的藏書都翻了個遍。

在一本詳細記述遺忘咒的期刊裡,探討此咒語作用於巫師身上是否為不可逆的傷害,以及遺忘咒本質為「清除」還是「掩蓋」。專欄文章中記錄下在聖芒戈魔咒傷害科工作的治療師之採訪,名為史帝夫·班納的受訪者提到:

「遺忘咒的治療期非常漫長,其中並不是所有患者的記憶都能夠恢復,少部分患者一輩子都找不回他們的記憶,病情嚴重者甚至需要住進永久病房療養......很多人根本就不記得、不知道自己是受害者,我過去曾接待過一位患者,她老是夢見一些古怪的場景,包括日常生活帶給她的種種違和感,直到成衣店給她寄來一件訂製長袍,她才意識到好像有那裡不對勁。醫院方面追查後發現該女子涉及到一宗惡性案件......我不認為遺忘咒是無法被治癒的,結合我過往的經驗,記憶並不會完全消失,可以通過一定程度的治療恢復,此外,刺激腦部也能夠減退咒語的效力,要注意的一點是,雖然能透過外力衝擊緩解遺忘咒的威力,但過於激烈的手段會額外給身心靈造成負擔......」

根據這段採訪,我的推論或許是正確的,那日的夢境確實有可能是我丟失的一部分記憶。且極為明顯的,在我的夢裡只有我和湯姆·里德爾,除了里德爾本人,沒有其他證據能驗證夢的真實性,我不覺得里德爾會古道熱腸的為我答題解惑,親切的為我分辨真假。

“嘿,艾文。”我正沉浸在思考之中,突如其來的呼喊使我嚇了一跳,我趕忙將手上的期刊塞回書櫃,倉促之餘掃了眼下一篇專欄的標題《攝魂取念之應用與危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我、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飯?快到中午了。”萊內爾站在過道口顯得有些無措。

“當然。一會兒魁地奇訓練也要結束了,我們能提早幫他們佔好位。”

萊內爾像是預料到我會這麼說,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我便和他一同往圖書館門口走去。

“你剛在看什麼書?”他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一些學術期刊,寫得挺有意思的。”

“噢,嗯……距離O.W.L.s考試只剩一個月,你複習的怎麼樣了?”

“很難說,最近事情有點多,很難集中精神。”里德爾與遺忘咒削去了我大半的精力,每天除了上課、完成作業、複習,就是在追查真相,我根本無法專心念書。

“你還好嗎?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我正在想要如何謝絕他的關心時,懷裡的書忽然蹦了出去,像是被一股引力拉扯著嘩啦啦地掉到地板上,萊內爾第一時間就蹲下身幫我撿拾掉落的物品。

“我想圖書館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我回頭,見里德爾款步走來,一手抱著幾本厚厚的書和文具,一手則順著身體垂下,指尖卻捏著魔杖,我立刻反應過來方才的怪異感是怎麼一回事。

他絲毫不覺得抱歉,當著我的目光慢悠悠的將魔杖揣進校袍口袋。

“很抱歉,我們正要離開。”萊內爾將我落下的東西歸還給我,並禮貌的向這位斯萊特林級長解釋,而後者只是微微點了下下巴作為回應。

真正該道歉的人明明是他,我瞇起眼將懷裡的書摟的更緊。

“你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嗎?里德爾。”興許是看不慣他那副橫行霸道的德性,我反唇相譏。里德爾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重歸平靜,懷疑在無聲的僵持下凝聚並逐漸攀升至頂峰。

鑑於萊內爾在場的緣故,無論他是要維護彬彬有禮的形象,又或是不願節外生枝,暴露我們之間的一切,他都得忍讓我無禮的試探。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克洛伊。難道你是指魔藥課的論文嗎?如果是,我正好找到了往年一些關於解毒劑研究的學術期刊,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查看這些資料。”里德爾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神情,任誰看都不會覺得他是在支開不相干人士,使目標孤身一人,既更好操縱又更易於洗腦。

“到中午了,要是為了學習搞壞身體那可得不償失,謝謝你的好意。”語罷,我拉著萊內爾準備撤離。眼下我不打算和他硬碰硬,手無寸鐵沒有半分勝算,就算撬不開里德爾的嘴也要試圖讓他動搖,為此我需要更多關於里德爾的把柄。

里德爾點點頭,友好地向我們道別。在我轉過身的瞬間,一句如同喃喃自語般的告誡於我耳畔響起,低沉的、壓抑的、嘶啞的,彷彿蛇類特有的吐息令我渾身拔涼。

“克洛伊,小心玩物喪志。”

我止不住加快步伐,拉開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拼命地將腿蹬出泥沼,帶著滿腳泥濘倉皇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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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3-11-7 21: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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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好消息親愛的,也許你能因此回想起部分記憶。”沃勒夫人立在床邊,手裡的魔杖離開了我的額頭,她又揮了揮手,茶壺自動將水注入進杯子裡,飄飛到我面前。

我望著杯中自己的倒影,感覺到疑問堆滿了我的腹腔,焦躁地橫衝直撞。我決定在衝動一湧而上前,先一步慢慢地組織語言,將重點彙總成短短幾句話。

“沃勒夫人,我在看書時讀到一些資料,上面記述遺忘咒發生在巫師身上是不可逆的傷害,咒語的效力可通過強烈的手段緩解,亦透過外力衝擊或痛苦刺激腦部,從而減退魔咒的威力。這是可行的嗎?”

“理論上可行,但不會有人使用這種辦法。”沃勒夫人一邊用眼神督促我把杯裡的水喝完,一邊拉開旁邊罩著簾子的病床,在確認一切安好後便扭頭追問,”遺忘咒是個很強大的咒語,通過刺激抑制魔咒的威力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在哪讀到的?”

“圖書館有收納一部分歷年的學術期刊。”

“那我相信上頭應該也有告訴你,不當行為只會無故增添負擔。克洛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答應我,你不會去嘗試。”沃勒夫人接過我手裡的空杯子,關切的眼神夾雜著一絲警示的意味。

我點點頭。就在這時,急促的吼叫響起,一聲聲的迴盪在空曠的醫療翼。

“沃勒夫人——!”

一群魁地奇球員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我很快意識到這是拉文克勞球隊的隊員們。他們身上都還穿著球服,有些人手上握著掃帚,蘭斯甚至還戴著守門員的頭盔,我迅速跟在沃勒夫人身後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讓開!都讓開!別擠在這兒!”圍繞在床鋪邊的人空出一條小道,我因此得以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誰。

萊內爾皺緊眉頭,臉色慘白,身體蜷縮著,手狠狠地抓著右腿,看樣子很可能是腿斷了。魁地奇比賽中受傷是常有的事,但隊伍之間訓練會拿捏尺度,降低意外事故發生的機率,更何況萊內爾是下一任找球手,他的飛行技術十分出色,反應速度也很靈敏,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受這麼嚴重的傷。

“克洛伊!”一陣混亂之中,黛比抓住了我,並將我拉離人群。

“發生什麼事了?"我趕忙問道。

“萊內爾從掃帚上掉了下來!那時我正忙著追遊走球,直到艾爾瑪大叫我們才發現出事了。”黛比另一隻手握著她的彗星兩百二十,頭髮亂糟糟的黏在臉頰。我順勢望了一眼艾爾瑪,她焦急地捏著球服下擺佇立在床邊。

“艾爾瑪沒看見?”

“事實上,今天出了點意外。有一顆遊走球失控了,場上好幾顆球到處亂飛,我們根本不清楚哪一顆才是我們要找的球,這種情況也沒辦法訓練,蘭斯便要我們先找到那顆失控的球,然後就出事了。”

“難道萊內爾是不幸被那顆遊走球給擊中了?”我提出一個假設。

“我在追的那顆球就是失控的遊走球,所以這個推測並不合理,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萊內爾不可能無緣無故摔下掃帚。”

的確很詭異,我尚未來得及詢問更多細節,就和除艾爾瑪以外的球員們一同被沃勒夫人給轟了出來。

“我看今天是沒辦法訓練了。”蘭斯抓了抓頭髮,使得原先就亂蓬蓬的髮型變得更加凌亂,”該死,那顆遊走球到底是怎麼回事?”

“希利亞德先生說得對,我想無論如何今天的訓練都該終止。”

拉文克勞的院長——邁拉·克里斯蒂教授款步走來,手裡抱著兩三本厚厚的大部頭。

“維護學院的榮譽固然重要,你們付出的努力也值得嘉許,但我想其中幾位應該要抓緊剩餘時間複習,離普通巫師等級考試及終極巫師考試只有一個月,因小失大可得不償失。”

在場的拉文克勞球員面面相覷,被著重點名的幾名考生摸摸鼻子如同鵪鶉,灰溜溜地拎著掃帚返回球場收拾殘局。我原先也打算跟著大部隊離開,想順便查看那顆古怪的遊走球,卻被教授單獨留下。

“克洛伊,一切都還好嗎?”

”是的,教授。”

“你有想起任何事嗎?”我抬頭望向這位面相略為嚴厲的女巫,克里斯蒂教授是霍格沃茲少有和鄧不利多教授同陣線,願意相信我所遭逢的境遇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者。

事實上我依然不確定,前些天我所做的夢是否就是潛藏在我大腦皮層裡的記憶,我不願將僅僅是猜測的想法堂而皇之地昭告。

我搖了搖頭,謝過克里斯蒂教授的關心並就此告辭。

從醫療翼前往魁地奇球場的路上會經過一座石橋,相較城堡大門通往拉文克勞塔樓的橋樑,這座橋更為狹短。一道人影立於橋中心,像極了一座黑漆漆的雕像,格格不入的鑲嵌在橋心。

梅林在上,難道我的行為模式很好推敲嗎?為什麼他總是能知道我在哪裡?

事到如今,我已不覺得諸如此類的偶遇是天緣巧合,圖書館的過道、變形課相鄰的座位、有求必應屋前的相遇(蹲守)……,不過都是他一次又一次精心安排策畫的偶然,他出現在這裡絕非是碰巧。

“你在那顆遊走球上動了什麼手腳?”

“不過是個簡單的混淆咒(Confundus Charm),一個咒立停(Finite)就能解決。”風吹得校袍鼓鼓,湯姆·里德爾不做絲毫遮掩,大方承認了讓萊內爾摔下掃帚一事出自他的手筆。

“這麼做很危險!如果萊內爾頭先著地極有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我忿忿地朝他逼近。悶熱的風在橋洞間流竄,吹得袍子鼓動,我瞥見遠處似乎有個黑點在向橋邊靠攏,一隻草梟迎面飛來,橫陳著翅膀穿過橋簷,尖銳的爪子一鬆,垂直墜下的信件兜了個彎落到我手裡。

里德爾眉梢一揚,我一手捏著用飛來咒(Accio)奪取的信件,一手握著魔杖對準他,這個距離絕不存在失準的情形。

“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容我提醒你,克洛伊,你在逐漸背離初衷。”里德爾並未正待我極富攻擊性的勢派,他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放鬆過頭以至於有些散漫,“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白費力氣。你想要遠離我,卻又無法不在意我,因為我是唯一一個理解你的人,我知道你所渴求,所追尋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我屏氣凝神的等待著。

“——並不是任何一場騙局,或是莫須有的指控,你是對的,那天我確實在現場。”

他承認了。

如此輕巧、松快地揮下法槌,一錘定音。

紛沓湧上的疑問險些將我淹沒,思維導圖舊有的與新生的分支凌亂的交疊,我的大腦彷彿發出過載的熱氣與聲音,強壓下接連起伏的雜念,我迅速挑撿出關鍵點:

“你為什麼會在那裡?”

“這得問你,克洛伊。我不過是順應你的邀約,也許你打算來場晚間約會?”里德爾享受著我的倉皇,優雅地抬起手,一種不可敵抗的力量操縱著我手中的信件朝他飛去。

“順帶一提,這不過是學術論文的審批結果。”

“我不在乎。”

那封被挾持的信物歸原主,我不關心信件內容,卸去虛張聲勢的作勢、垂下魔杖,新一輪的暴風在腦內打轉。他今天不會再吐露更多訊息了,我只得暫時接納里德爾的說法(排除約會的玩笑),長袍輕蹭另一件長袍,小小的電流尚未壯大便被掐滅,我擦過里德爾的肩臂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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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3-11-18 18: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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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越發頻繁了,有時候我會夢到相同的場景,有時候會夢到重複發生的對話,但大多數的夢無疑都存有湯姆·里德爾的身影。

昨日的夢使我不明就裡,夜半的拉文克勞塔樓底層,我和提著油燈的里德爾悄聲爭執著,他似乎想完成一件事並極力勸誘我加入,興許是出於擔憂又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我不僅十分反對還不斷說服他打消念頭,在這件事上我們似乎未曾達成共識。

是什麼事呢?

是件不能為人所知,且需秘密進行的事?一個危險實驗?一樁恐怖襲擊計畫?任何會讓我們兩人深陷麻煩的違規行徑?

我在宵禁時間約里德爾在天文塔見面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手裡的書被我翻閱得沙沙作響,我心不在焉的把它塞回書架上,一雙寬大的手掌覆住我的手背,借力將方抽出來的古籍給摁進書籍間的罅隙。

“你不會想打開它的。”里德爾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響起,我一旋身險些迎面和他相撞。

里德爾不退反近,抬舉的胳膊轉而落至層架,挺拔的身軀阻擋我的去路,將我圍困在這方狹小囹圄中。

“讓我猜猜是誰給你簽得名。”他好像覺得當前的情況很有意思,面上不加遮掩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離我遠點。”我的手按住校袍口袋,做好隨時掏魔杖的準備。

里德爾總是不把我的威嚇放在眼裡,此刻選擇退讓也不是源於震攝,而是因為禁書區性質過於特殊,他不打算節外生枝引來惠特利夫人的注意。

我始終保持著三步遠的安全距離,確定他的’心血來潮’暫時結束後,便凝心於成堆的書冊中。

我相信夢境是有連貫性的,無論他在密謀什麼,禁書區絕對是關鍵節點,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查出線索。我不免感到幾分焦躁,先不提浩瀚的書量,如何在里德爾的眼皮子底下不動聲色地找出有用的資訊也是個難題。

“你在找什麼?”他隨意從冊架間取了一本書,興味索然地翻看。

我斟酌著是否要躲往別條走道,好徹底避開他的眼目,最終仍是選擇靜觀其變,縮減不確定因素同時督察他的一舉一動。

“找你曾在這裡發現過的東西。”

“我在禁書區發現的東西可多了。”里德爾不以為然。我並沒有更加確鑿的佐證,即使有也不會一股腦全掀開,夢境雜亂無章,毫無規律,從中提取的要點只夠我鎖定大致方向。

距離O.W.L.s考試不到一個月,在緊湊的複習日程中我沒有多餘的空閒再去追究里德爾的犯行,時間拖得越長對我越不利,我決定嘗試從當事人身上理出蛛絲馬跡,哪怕只是一點端倪也好過像個無頭蒼蠅盲目尋覓。

目前只知道里德爾在禁書區發掘的東西滋養了邪惡的種子,並且這件事的凶險係數可謂史無前例,所以他需要一個見證者或是一個共犯,來記載這登峰造極的成就。兩邊的資訊量並不對等,前提是雙方皆處於事發不久的境況,正如我遺忘了同里德爾的過去,淡忘與他相關的所有信息,里德爾雖掌握住我的軟勒,卻不清楚我的記憶復甦至何種程度。

我十分確信情愛、信義對他而言無異於過往雲煙,不值得一提,聯繫夢境顯現的內容及他異常執著的態度,我丟失的記憶中存在著會造成里德爾威脅的事物,所以他必須阻止我這個行走的不定時炸彈。

我並未毫無勝算——意識到這一點,我穩定心神,確認四下無人後便放輕音量:

“噢,不一樣,湯姆。那東西可不單單只是普通的黑魔法,它特別危險且致命,如果被發現你會有大麻煩,非常非常大的麻煩。”

里德爾平穩的面容一滯,冰冷的視線網住了我,彷彿捕食者正挖空心思忖量該如何將獵物拆穿入腹,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找到了你想找的東西你會怎麼做?”他並未立即咬餌。

“揭穿你。”

里德爾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愈發陰沉,“你注定會失敗。”

“為什麼?你打算讓我永遠都不能張口說話嗎?”我不曉得他為何動搖,但顯然這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我繼續刺激他。

無數毒辣歹念伴隨百轉千迴的思緒,在那雙漆黑如潭的眼瞳裡交織飛逝,里德爾邁開步伐朝我逼近,我強迫自己駐地直面接下來的新一波交鋒。

鈍利的物體頂住我的下顎,迫使我昂頭迎向英俊蒼白的臉孔,紫杉木魔杖的尖端戳進肉裡,他優雅地俯身,陰險及惡毒溢於言表:

“親愛的克洛伊,我向你保證,如果我決意如此,你絕對無法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你至今還能在這大放厥詞是源於我的寬容,記清楚了,克洛伊,只要我想,你隨時都會變成一副飄盪在黑湖裡的屍體。”

面對冷芒的目光,即使我明知他不過是在恐嚇我,依舊緊張得冷汗直流、心跳急促。

“……你不會的。”

里德爾眉頭一皺,顯然對我的回覆並不滿意。

“你也許能逃過一次,不可能再逃過第二次。”暫且不論他過往的罪刑,現階段正是安守本分的時期,若是遭遇遺忘咒攻擊的女學生失蹤,霍格沃茲的安保會再度升級,於他可謂弊大於利。

“你可以試試看。”里德爾一聲冷笑,警告意味濃厚。

他收回魔杖,我撫摸頸肌處隱隱作痛的皮膚,懷疑是否因他粗魯的舉止擦破了皮。

冰涼的指腹下,脈搏匆匆跳動,我強行打起精神,試探性地掘出一道豁口,“……那麼,你的魔法實驗成功了嗎?”

聞言,里德爾偏頭,深深地凝望著我,眸底盛著的心緒高深莫測,濃重的視線彷彿要識破我的思想,穿透我的靈魂,妄想在短短一分鐘內閱覽我的過去、現在及未來。

“給你一句忠告,適可而止。”

那道方被我扯開半縷縫隙的裂口悄無聲息的閉合。

“謝謝忠告。”我不自然地扯開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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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4-3-31 20:5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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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更深,野獸的嚎叫與魔法生物的嘶鳴此起彼伏的交會,幢幢樹影間偶爾一閃而過幾雙詭譎的眼珠,尖利的爪牙靜悄悄隱沒在幽暗地塊,不懷好意地等待一無所知的落網者。

一盞煤油燈於風中晃盪,微弱火光照亮森林小徑,淺淺映出身前一小片區域,枯枝碎石亂作的土坪上,散落著動物的骨頭與乾枯的血液,風起雲湧,林葉窸窣作響,天邊黯淡無光,我過會兒才意識到今日是朔月。

得趕在煤油燃盡前回去,只靠螢光閃爍(lumos)探查禁林顯然並不明智。我加快步伐,校袍下擺拍打著小腿肚,十月料峭的氣流輕撫耳畔,不遠處的草叢堆傳來了異樣的聲響,一下、兩下……我渾身寒毛豎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追趕著我,女巫的第六感總是比任何精密儀器都還來得準確,我當即朝獵場看守的小屋拔腿狂奔。

倉促之餘,徑道間張牙舞爪的斷枝勾住了我的衣袍,手裡的煤油燈一不小心摔碎在土坡,周遭的暗度驟降,眼睛花了幾秒鐘適應幽暗的景象,這麼一耽擱,我身後的東西肯定已經追了上來,無數咒語在腦中翻飛,我緊緊捏住兜內的魔杖,準備隨時給不知名生物來一擊粉碎咒(reducto)。

“修復如初(reparo)。”修復咒作用下,碎裂的玻璃燈罩凝聚重組,從我腳邊騰地彈起,俓直飛進我身後人的手中。

“我看你很想嘗嘗粉碎咒的滋味。”隨著火光攀升,湯姆·里德爾的氣息愈發清晰,我背過身,面色微凝,"你嚇到我了,湯姆。”

“一隻鳥、一隻兔子都能輕易唬住你,克洛伊,這可不是件好事。”湯姆的魔杖輕輕挑起我的校袍,杖尖靈敏一抖,袍子完好無缺的自斷木枝頭散落。

我拍了拍衣襬,決定不再計較他裝神弄鬼一事,粗略掃了眼對方的衣袍,兜袋平坦,內裡似乎空無一物。

湯姆看上去心情很好,我不打算多嘴詢問在分開的這段時間裡他做了什麼,殺了什麼又或是奪取了什麼。

他略領先走在前頭,挺拔的身板遮擋住大半煤油燈發散的光,我緊緊跟在他身後,幽暗及慾望於四周潛伏,陰翳的爪牙伺機而動,準備隨時撲向新鮮的血肉。也許是清楚那些東西並不會貿然攻擊,埋藏於內心深處的忐忑如微茫的火苗熄滅。

“克洛伊,你讀過《啟示錄》嗎?”湯姆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混合著獸鳴與嗚嗚風聲忽遠忽近。

我感到些許愕然,並不認為湯姆有在月黑風高的森林中同人探討聖經的愛好。

“你想說什麼?”

“天啟四騎士被廣泛解讀為是瘟疫、戰爭、饑荒和死亡的化身,人們認為一但四騎士現身,災禍便會降世。我第一次讀《啟示錄》時感到非常困惑,因為疾病、戰爭、饑荒都是導向死亡的一種過程,死亡本身才具有唯一終結性。”

踩斷槁木的響動清晰地猶如火花炸燃,湯姆腳下的步伐從容沉穩,有條不紊地邁過蔓生的毒性植物,輕而易地跨越生物刨出的潛穴,昏暗中洞孔幽深的如同血盆大口,事實上不過一條胳膊的直徑長。

一雙修長勻稱的手掌出現在我面前,他的背後有塊模糊的光團,是看守小屋熒散的燈光,毛絨絨的光暈將身影的輪廓映得有些朦朧,眼底盛放的野心打破溫和的假象,我的心跳逐漸加快,一聲一聲遮蓋林間的噪響。

兩片薄唇輕啟,我彷彿聽見齒輪轉動的聲音。

“你認為人能否跨越死亡?”

「”人能否跨越死亡?”」

答案顯而易見,除非他的提問建立在某個假說的基礎,也許答案會出現新的變化──但是人永遠無法征服死亡。

我望向那雙朝我張開的掌心,暫且壓制蜂擁而上的思緒,不論他懷揣著多麼危險、極端的念頭,生死乃倫理法則,萬物歸寂為世間鐵律,那是絕不能觸碰的禁區。

我不知該從何開口,決定先回霍格沃茲,正欲伸手向前時,一股強勁的黑暗襲捲而來,將我吸入幽深的洪流,不斷往下墜落……

視線重獲光明,我冷汗涔涔的從床上坐起,花了幾分鐘平復心悸帶來的影響,自七零八落的夢中甦醒已是常態,卻仍習慣不了脫離夢境的過程。

早上五點鐘,室友們皆尚未起床,距離預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我心煩意亂沒有一絲睡意,索性關掉鬧鐘下床洗漱。

“真是年輕,讓我想起了我與我的丈夫,我們初次約會那天,他送了我一串紅寶石項鍊……”

“噢,弗瑞絲,你的丈夫早在五百年前就跟著酒館妓女跑了!你還記得嗎?”

“閉上你的嘴!特里爵士!我不希望我的早晨充滿心碎寡婦的啜泣聲!”……

我經過八樓走廊,聽見畫像們窸窸窣窣議論著,很快,細碎的交談聲轉為唇槍舌戰,弗瑞絲夫人開始為她薄情的丈夫哭泣,特里爵士與卡西莫多騎士大聲爭執了起來,兩道宏亮的嗓音迴盪在空曠的廊道間,我快速爬上螺旋樓梯,直到抵達塔樓頂部,我才意識到自己成了畫像們的八卦對象——有人先我一步抵達。

阿爾法德正靜立在塔樓內,專心梳理貓頭鷹的羽毛。自托他轉交禮物後,我們便沒再說過話,偶爾課堂上碰面也只是點頭打招呼。

“艾文?”發現我的當下,他的眉毛高高揚起,語氣滿是詫異,“真巧。”

“的確。”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畫像捕風捉影的行徑,內心感到一陣尷尬,不希望阿爾法德聽見那些流言蜚語。

簡短打過招呼後,我找到自己的角鴞,牠向我張開翅膀,我給牠餵食了點堅果及貓頭鷹食。

“你準備的真周到。”

我扭頭一看,只見阿爾法德的貓頭鷹不斷搧動羽翼。布萊克家的貓頭鷹一向是體型較大的雕鴞,迅猛有力,鬧起脾氣來也不容小覷,我將帶多的堅果分給了牠。

“你也是來寄信的?”阿爾法德扔下吃得歡快的貓頭鷹,問道。

我如實承認:“忙著準備考試,到了月中才想起還沒給家裡寫信。”

阿爾法德點點頭、笑而不語,我突然好奇他的家庭狀況,但我們之間並沒有親近到能問候彼此的家人。

彷彿洞悉了我的想法,他轉了轉眼珠,取出兜內的信件,印有布萊克家徽的火漆章映入眼簾。

“我跟父母的關係不太好,這個不過是例行公事,他們只是想確保我沒有惹上麻煩。”他晃了晃手裡的家信,對於他的主動坦承,我感到十分意外,畢竟我們連朋友也算不上。

我的表情出賣我的心緒,阿爾法德將信件塞回兜裡,風輕雲淡的開口:“嘿,這又不是什麼家族機密,很多人都曉得,但不代表我能開口和他們聊這些......嗯,具有反叛精神的話題。雖然我們是同齡人,可大多數人的想法都與我父母一樣恒古不化。”

對某一事物或既定存在保有刻板印象,並不是件值得嘉許的行為,但斯萊特林確實錄入許多崇尚純血主義及舊制式體系的學生。

他不再繼續深入家庭的話題,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我聽說特雷西從五百英尺高空墜落,他還好嗎?”

“他已經完全康復了,但保險起見,他被禁止參予這周的魁地奇訓練。”我點點頭,對沃勒夫人而言,摔斷骨頭僅需要一杯生骨靈,甚至用不著揮動魔杖。

“真詭異,他可是找球手。”阿爾法德不予置評,他敏銳的洞察力使我感到芒刺在背。我無法告訴他,萊內爾墜下掃帚並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人為製造的事故。

我看著他將書信繫在貓頭鷹的爪子上,巨大的雕鴞鼓起翅膀飛離塔樓洞窗,逐漸消弭於雲霧之中,很快便完全失去蹤影。

他隨意捋了把凌亂的秀髮,閒談似的向我透露他的規劃:”順帶一提,我準備退出課後小組,我想應該讓你知道。”

我感到些許訝異,因為我的確注意到阿爾法德近期未出席課後練習的狀況,但我不認為我們的交情足以令我干涉對方的私生活,於是我並沒有過問他缺席的理由。

“你告知監督負責人了嗎?”

“事實上,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料峭的風颳過塔頂,鑽過磚石縫隙,散淡卻略為犀利的目光穿透蓬亂的髮絲,灰色眼珠網兜的情緒輕重不明使我無法分辨。課後練習不具備強制性,隨時都可以退出,阿爾法德不需要通知不是監督負責人,也不是小組成員的我,除非他意有所指。

但他並無進一步深入解釋的打算,只是拍掉手上沾黏的碎屑。

“那就變形課見,艾文。”阿爾法德旋身正欲離開,像是想起什麼尚未完成的事般腳步一頓,緊接著他轉過頭,神情謹慎且略為凝重,”給你一個建議,和湯姆.里德爾保持距離。”

“你為什麼這麼說?”

在霍格沃茲肆意評價湯姆.里德爾是需要勇氣的,因為斯萊特林級長的角色塑造十分出彩,不論是教職人員,亦是學生群體皆信賴有加、讚譽連連,忠實自我的評價極大概率會被強打上負面標籤,從而歪曲、扭轉一個人的思想。

“我見過許多野心勃勃、利欲熏心的傢伙,而那些巫師的下場不是關入阿茲卡班就是死了,而里德爾……”他蹙眉緊索,似乎是在尋找一個洽當的詞彙,“他讓我很不舒服,唯有腦子空空,沒有主見的的蠢貨才會輕易上當。”

阿爾法德不像是在說謊,他也沒理由欺騙我。

我感到胃部一陣翻江倒海,不同的聲音在此刻於我而言是多麼的激勵人心,或許他並不知曉全貌,不知道湯姆.里德爾的真實面目,但懷疑的苗頭一但延伸,便會體認到許多從前尚未注意的細節。

我伸手慢慢扶住磚牆,冰涼堅硬的磚石緊硌著掌心,呼吸間一遍遍壓迫心裡急惶、紊亂的陳述,直到確保自己徹底平靜下來,我才終於開口說話:

“你先前還認為我喜歡他。”

“你可完全不像沃爾布加她們。”

我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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