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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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我的英雄學院│荼毘轟] 夜未眠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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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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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自顧自的調查黑霧跟渡我隱瞞的事情,一邊勤奮的打工學習兼指導渡我課業,快到六月底了,這代表暑假又要到來了。
說到暑假啊,去年的暑假他是怎麼過的呢?好像沒什麼特別的,依舊念書,補習,參加講座,偶爾偷溜出門跟綠谷他們一起玩,去了哪些地方呢?泳池,冰店,圖書館,還有煙花大會,那可是他第一次跟朋友去參加煙花大會,特別有意思呢,今年也跟大家一起去好了。
暑假啊,轟焦凍覺得今年的暑假應該會與眾不同,至少他是這麼希望的。
那是神奇的假期,譬如他遇見了那個男人,而他點燃了他的心火,他確確實實的在暑假期間談了場不為人知的戀愛,他確定那是場戀愛,即便他沒有過經驗。
大火燃燒了草原,綠地變成了荒野,如同他的心,他的生活一般,回歸了靜如止水的狀態,如幽深沼澤深不見底。
兩年的時間足以他療傷,即使那些看不見的疤痕縈繞在心頭,可他至少重拾了他驕傲的勇氣與自尊。
但是,就算時光倒流重來一次,就算他知道眼前是萬劫深淵,他仍會毅然決然的踏入。
沒有感人肺腑或是引人熱淚的原因,純粹只是他願意。
他願意再一次的與他相愛。
高二的假日被學習與打工填滿,原先擁有的閒暇時間被壓縮的只剩一兩個小時,可他仍是每天元氣滿滿的坐一個小時多的車來工作,即便他的工作內容只是擦擦桌子,端端盤子,掃掃地板而已。
一天,星期六,打工結束後他一如既往的準備從店裡去車站搭車,渡我說她今天要留宿在酒吧,沒有多問她原因便離開了。
去到車站忽然發現有本講義忘了拿,拿出手機打算傳訊息告知黑霧先生,這才發現他根本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只好折返回去,快到酒吧矗立的那棟公寓時看見渡我被身子從樓梯上下來。
下樓可能只是想買些生活用品,但她身上的衣服怎麼解釋?青春洋溢的高中制服變為緊身的黑色連衣裙,手上提了個皮革公事包,這怎麼看都不是下樓買東西的架勢。
原先是要進入公寓上樓的轟焦凍頓時轉了個方向,跟著渡我被身子走,不急不緩的與她保持一段距離跟在她身後。
女孩子走夜路一向不安全,有幾個大叔向前想要搭訕都被她巧妙閃躲掉,眼看路途越來越長,距離愈來愈遠,他止不住的好奇她究竟要去哪裡。
直到看見渡我招了台計程車拉開車門準備跨進車內時,轟焦凍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焦凍?!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瞪大的雙眼顯然很驚訝。
"這麼晚了妳要去哪?不是說要住在黑霧先生那嗎?"
"我,我有事情,很快就會回去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渡我被身子想要甩開他的手卻失敗了,男女力量懸殊,況且他還緊緊抓著她的手腕。
"妳要去哪裡?是要去交貨對吧?一個人不是很危險嗎?黑霧先生怎麼會讓妳去?"並無回答她的問題,轟焦凍的詢問像連環炮似的霹靂啪啦。
"那、那個,我……。"渡我的視線飄移不定,他太了解她這個表情代表什麼了。
"小姐妳還要不要上車啊?"司機的話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她立即側過身道了幾聲不好意思,接著又轉回來看向他。
"先上車在說吧。"
渡我向司機報了個地址,轟焦凍沒聽過那個地方,也不知道在哪裡,於是暗暗拿出手機向冬美發個今天會晚回家的訊息。
他坐在後座的左邊,渡我坐在右邊,格格不入的公事包就擱在她腿上,氣氛有些尷尬,轟焦凍在給她時間讓她想好措辭好向他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焦凍你對交貨這件事知道多少?"過了會兒她終於開口打破這令人不適的氛圍。
"不清楚,只知道不是我能了解的事情。"的確是如此,黑霧先生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願意透露給他。
"這不是件好事,你不要參與進來比較好。"
"或許吧,但是我想知道你們在做什麼。"
渡我被身子鄭重其事的說,並且不苟言笑的與他直視,澄黃色的眼珠對上灰藍色的眼瞳,最後是她優先移開視線嘆了一口氣。
"焦凍,你真的固執耶。"
"我姐姐經常這麼說。"
"……走私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我們進貨走私過來的商品,在找尋適合的買家賣出,大概就是像所謂的中間商那樣。”
“這是違法的。”
“可不是嗎,所以才不希望你參與進來。”
“抱歉。”轟焦凍一瞬間感到有些尷尬,畢竟人家一心想要保護他,但他卻只是因為好奇打亂了他們的計畫。
“沒關係喔,我帶你去看看你所好奇的地方,但你要答應我,無論看見都不可以逃跑。"渡我的手覆上他的手背緊緊握住。
"我答應妳。"
轟焦凍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雀躍,就像是呀呀學語的孩子終於說出了完整的詞彙,又像是匍伏在地的幼兒終於站起身並且邁開了第一步,他興奮的不得了。
計程車停在一條幽深小巷裡,四周的街道烏漆麻黑,一盞像樣的路燈都沒有,眼前一面特殊的泥磚牆,牆上的老舊木門上頭掛著一盞吊燈,微弱的光源成了唯一的照明。
渡我沒有半分猶豫,逕自上前推開那木色大門就走了進去,轟焦凍緊跟在後,一踏入裡頭才發現門內跟門外的世界簡直天差地遠。
震耳欲聾的電音舞曲鋪天蓋地的襲來,繽紛絢麗的霓虹燈光交雜閃爍,形形色色的男女聚集在中央的LED地磚上瘋狂地擺動身軀跳舞,各式各樣的酒杯裡盛著五光十色的液體,人們歡聲笑語,觥籌交錯。
他看呆了,從未見聞的景象使他全身僵硬,投影燈的斑點投射在他身上,他的眼眸流光似溢,閃著晶瑩剔透的光,這裡就像是人間的失落樂園,而他是誤入之中的凡夫俗子。
"焦凍?"渡我的呼喊聲讓他回過神,她握著他的手蹙著眉,似乎已經喊過他好幾聲了。
"啊,抱歉,有點分神。"
"沒關係,走吧。"
渡我被身子牽著他往裡面走,路過半圓形的卡座時,座位上的人還對著他們吹口哨,他有些侷促不安,太多太多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可走在他前頭的渡我卻置若無聞,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陌生人跟你說話不要理他,給你的東西也不能吃,不能喝,待在這裡,絕對不能離開,我很快就會回來。"渡我帶他到似乎是吧檯的地方,讓他坐在靠近角落的高腳椅上,雙手抓著他的肩膀,正言厲色的對他說。
"我知道了。"
"絕對不可以離開喔,我會馬上回來的。"
渡我被身子叮嚀了他好多次才提著公事包離開,途中還不放心地回頭查看了好幾眼,轟焦凍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好奇的打量這個地方,左瞧右瞧,這邊摸摸那邊摸摸,酒保有來問過他需要什麼,他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
這裡就是所謂的夜店吧,在學校他聽過有同學吹噓說自己去過夜店,說音樂放得撼天動地,還有很多衣著曝露的女性,跟五花八門的酒類飲品,講得繪聲繪影,現在才知道那位同學形容得有多貼切。
還真是這樣呢,望著遠處擠在一塊扭腰擺臀的人們,一個個玩得不亦悅乎,視線一轉,只見附近卡座裡的男人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摟著穿著坦胸露背的女人,正在做著不可言說之事,轟焦凍耳根一熱,趕緊撇開視線。
他這才發現其實這裡頭的人不管男生女生距離都貼得很近,像方才那些做著不雅行為的人也不在少數,他乾脆背過身去,用手掌撐著雙頰,渴望能降低點熱度。
"小弟弟,你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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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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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弟,你一個人嗎?"一隻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覆上他的肩,嬌柔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啊......,我、我有朋友。"一轉身才忽然想起渡我交代過讓他別跟陌生人說話,但看對方是女孩子又只有一個人,況且他也轉過身了,抱著應該不要緊的想法終究是回話了。
"那麼,在你朋友來之前和我一起吧,我剛好也是一個人。"女人邊說邊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她化著精緻的妝容,大紅色的口紅十足魅惑。
"不用了,沒關係。"
"哎呀,別客氣嘛,來,我請你喝一杯。"語罷,她便向酒保點了一杯酒,說的還是外文酒名。
"來,喝吧。"女人把那杯酒推到他面前。
"我還沒成年。"轟焦凍雖然推著手想拒絕,但視線卻緊黏著那杯藍色的酒不放,造型獨特的瑪格麗塔杯裡裝著藍色的液體,杯邊還放上一片檸檬切片,說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別在意這種小事嘛,這裡未成年孩子多的是。"女人說著身子往他那挪了半分,他能嗅到對方身上甜膩的香水味。
"謝謝妳的好意,妳自己喝吧。"
"看你的樣子是第一次來這裡吧,不好奇酒的味道嗎?還是說被朋友告誡了不能喝酒?就嚐一口嘛,反正只是一口也不會醉,來這裡連口酒都沒喝上就這麼回去不是很可惜嗎?"女人身上的毛絨外套碰到了他的手臂,他不動聲色的換了個姿勢。
"人活在世上總要嘗試各式各樣的事物,畏手畏腳的怎麼行?"女人又靠向了他,她帶有戒指的手指輕輕向前握住了他擱在桌上的手,接著便輕聲地說。
"這杯調酒度數不高,喝一口沒事的,試試看?"
藍色酒面上倒映出天花板的昏黃吊燈,清澈又乾淨的藍彷彿有種神奇的魔力,將他的理智阻隔斷開,女人的話在腦中回響,他盯著那杯酒,想起某個男人的眼睛,一股衝動油然而生,他用右手拿起酒杯,在女人的注視下喝了一口酒。
最初只有火辣辣的感覺,但瞬間這種苦辣又被酸甜的檸檬味給沖散,最後只留下淡淡的橙味迴盪在嘴中,口感十足清新。
"哎呀,這一口還真大口,只剩一半了呢,雖說度數不高,但這種喝法很容易會醉的。"女人拿過手裡的酒端詳了下,便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順順氣。
"這是什麼酒?"轟焦凍覺得眼前這玩意兒喝起來的感受太過清奇,雖然他剛打破了和渡我的約定,但他還是十分自律的沒有再去碰第二口,否則他還真想再嚐一口好好體會那感覺。
"瑪格麗特,是很有名的調酒,它還有雞尾酒之后的美稱,如何?挺好喝的吧。"女人說完便直接喝掉了他剛喝過的那杯酒。
"那麼,你喝了我請你的酒,我們就是朋友了。告訴我你的名字吧,還有手機號碼,啊,學校也告訴我好了,你剛說你未成年嘛,那你幾歲?看起來像是高中生,是高中幾年級?"女人的話匣子像是被打開了,一口氣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搞的轟焦凍根本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們去別的地方聊吧,我知道個好地方喔。"女人下了椅子,拉住他的手就要將他拉走。
"不行,我要在這裡等我朋友,我不可以離開這裡。"轟焦凍試圖抽回手,但顧忌對方是女孩子始終不敢使出力氣。
"你騙人,我剛就在旁邊看你很久了,明明一直都是一個人,走啦,在這裡可找不到樂子。"
女人不斷的拉扯著他,轟焦凍一個不注意被她拉下椅子,她看著高興,便想繼續拉著他往更裡面走,他推推阻阻的與女人僵持了好幾分鐘,對方似乎也有些累了,力氣比方才小了不少,但仍使勁拽著他的手。
"喂,你在幹嘛?"有些熟悉的男聲在背後響起,他和女人一同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灰色連帽外套的男子一臉不悅的看著他。
轟焦凍當然知道他是誰,藍色的頭髮被帽子蓋住,那雙腥紅的眼珠充斥著不滿,臉上的肌膚比上次見面時滋潤了不少,但依舊乾巴巴的滿是細紋。
"死柄木弔先生......。"
"蛤?那什麼稱呼,給我換掉,噁心死了。"轟焦凍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的話給截斷了。
"那......死柄木君?"話一說出口便接收到死柄木弔臭到不行的臉。
"算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話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那個,我......。"突然被問起轟焦凍也不知該怎麼解釋,當他還在思考之際,死柄木弔已經注意到拉著他手的陌生女人了,女人一與他對上視線便嚇了一跳。
"這樣啊,真有趣。"死柄木弔意識到了什麼,低聲吐出了這麼一句便笑了起來。
"是這樣的,我......啊!"正當轟焦凍想到一個完美的說詞正要解釋時,卻被死柄木弔接下來的動作給嚇傻了,一向看他不順眼,處處找他麻煩的傢伙居然搭住了他的肩?
"走吧,別在這磨蹭了,讓那些傢伙等久可麻煩了。"
"欸?什麼?要做什麼?"轟焦凍處於一個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狀況,他搞不懂死柄木弔這是怎麼了,他完全不顧他的慌張跟疑惑,搭在他肩膀的那隻手微微施力,就想把他帶著往前走。
"女人,如果想找男人的話,還是去找其他對象比較好。"
紅色的眼瞳瞥向一旁女人,原先還死死抓著轟焦凍不放的手驀地間鬆開了。
轟焦凍被死柄木弔帶進一條走廊裡,走廊上燈光昏暗,一連串的有好幾個門,看起來似乎是包廂,這條廊道與方才挨肩擦背的舞池相比冷清很多,牆面與酒吧外頭相同,是厚重的泥磚牆,可能是為了隔音,那些勁歌熱舞的舞曲在這只能聽見喇叭的重低音聲。
把手放至牆上,能感覺到牆面微微的震動,他細細品味著磚塊的紋路,冰冰涼涼的好舒服,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轟焦凍總覺得自己有些燥熱和頭昏眼花。
"我要走了,隨便你想幹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死柄木弔把手放進外套兜裡便想一走了知。
"啊,請等一下,死柄木先生能聯絡到渡我嗎?我是跟她一起來的,她叫我在剛才外邊那等,我怕她回來了找不到我。"啊,對了,渡我,他一個激靈想起了事情的嚴重性,她分明叮嚀他好多次不能離開的。
"我沒帶手機。"
"這樣啊......,那我還是回吧檯等好了,謝謝你幫我解圍。"擔心渡我被身子已經回來卻發現他不見了,轟焦凍趕忙鞠一個躬便轉身想回去他們的約好的定點。
"你要回去是我是沒意見,但是待會如果又被其他奇怪的人纏上我可幫不了你,要知道,不是所怪人都是那種嬌滴的女人那樣好擺脫。"
聽見死柄木弔的話,他倒是停下腳步好好思考了一番,這下他可真不知該怎麼辦了,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眼下似乎最安全的選擇就是跟著面前這位大爺。
"喂,要不你跟我走,我想辦法幫你聯絡那丫頭?"他有這麼好商量?轟焦凍懷疑地轉身望向男人。
"怎麼?不信?那就算了,快滾吧你。"
"你真的會幫我聯絡渡我?"
"多的是方法。"
他仔細思量了幾秒,最後決定跟著他走,畢竟這裡人生地不熟,像方才那樣被搭訕又被強行拉走的經驗他並不想再有第二次,但是轟焦凍真的很懷疑死柄木弔今天是不是吃錯藥?否則怎麼會幫他解圍了一次又一次,可人家既然願意幫助他,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死柄木弔停在某間門前,門牌上寫著105,他不敲門抬手直接握住門把推開了門。
"喔,來啦!在做什麼?等你好久。"音樂聲,交談聲,歡笑聲,各種聲響交雜在一起形成了歡騰的嘈雜聲,轟焦凍一時之間怯步了,他停在牆后邊不敢前進。
"幹什麼啊?進來啊,小鬼。"死柄木弔一臉的不耐煩,話才剛說完就直接伸手把他抓進包廂內。
"欸?什麼?他是誰啊?你養的小白臉?"
"是未成年嗎?看起來超年輕的耶,皮膚也超水嫩的,好可愛的孩子,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款的了?"
各種的猜測,揶揄聲傳進了他耳裡,大把大把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有好奇的,有嘲諷的,有曖昧的,被抓進來的轟焦凍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只能站在門邊低著頭默默看著鞋尖,罪魁禍首死柄木弔怡然自得地滑進座位裡,完全不管他的死活,就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
"吵死人了,我想吃這款的應該不是我,而是別人,你說是吧,荼毘?"聽見那近乎尾音的兩個字,他近乎下意識地抬起頭,一抬頭便對上那雙幽深的藍眼睛,太過突然,突然的荒唐,荒唐的難以置信,難以置信的使他忘記了所有事情,只是呆若木雞的看著他。
他怎麼想的到,兩年不見的那個男人會出現在這裡?
他怎麼會想的到,再次相遇重逢後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又怎麼會想的到,當初丟下他一走了之的男人會安然無恙地在夜店裡喝酒,面對他時完全沒露出半分該有的情緒?
那麼,該有的情緒又是什麼?
例如像他這樣,回憶瞬間湧上心頭所以覺得難受,他拋下他離開時的毅然堅決使他感到氣憤,再次重逢時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因不知道該擺出怎麼樣的表情因而忐忑,坐立不安,他一個這樣子的情緒都沒有出現,反之,轟焦凍已經心亂如麻,慌張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個男人就坐在沙發的正中間,荼毘正拿著酒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彷彿將他整個拆卸吞進肚裡一般,那樣豺狼虎豹的眼神。
"欸?真的?荼毘喜歡這種小孩子?"
"之前不是有傳言說他養了個寵物在身邊嗎?就是這孩子吧?"
"樣子沒見過,但聽說長的挺別緻的,像娃娃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小男孩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養。"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處於議論風暴中心的當事人卻全然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轟焦凍被盯著極度不自在,侷促不安的再次低下了頭,這時他突然很慶幸自己還沒有去修剪頭髮,長過眉毛的劉海正好能替他遮去一大片視野。
"我來的時候看見他被人糾纏上就順手救了他。啊,他說他是跟朋友來的,說希望有人能替他聯絡一下朋友,誰有渡我那丫頭的電話號碼?"看熱鬧不嫌事大,死柄木弔替自己倒了一杯酒,邊喝邊嚷嚷。
"荼毘,你該感謝我吧,我可是把你心心念念的貓給帶來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聽見死柄木弔這麼一句,緊黏在轟焦凍身上的視線才終於移開,荼毘慢悠悠地看向他放下手裡的酒杯,玻璃杯底嗑在桌面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我會找時間收拾你,你給我等著。"
轟焦凍一直沒抬起頭,視線裡忽然出現了雙男士皮鞋,頭頂傳來了男人低啞的聲音。
"過來。"一隻大掌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帶離這間包廂,男人的力氣很大,他一路被拉著走直到到達夜店外頭,一出那扇木門冷冽的空氣便接踵而來,夜晚的溫度偏低,再加上他才剛從熱氣四溢的地方出來,體溫直接由上往下降。
"為什麼跟渡我來這種地方?"一將他帶離外頭,男人便冷聲質問,聲音是冷漠的,但握著他的手卻是溫暖的。
"她要負責交貨,我不放心就跟來了。"
聽見他的回答,男人揚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重重嘆了口氣。
"黑霧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告訴你交貨的事。"
"黑霧先生一直堅持沒有告訴我,是我擅自偷跟著渡我來的,她不放心才帶著我。"知道他誤會了黑霧,轟焦凍趕緊解釋道。
荼毘沒有回話,他的目光落在兩人相扣的手上,轟焦凍以為他會放開,但沒有,他反而稍微施了點力握緊了他的手。
"你長大了呢。"
這次換轟焦凍沒有回應,他是長大了沒錯,身體漸漸成長為一個健全的男人,知道他在打量他,他乾脆低下了頭,露出了小小的髮旋。
男人忽然伸出了手,覆上了他的頭頂,輕輕撥弄了一下就離開了。
"回家吧,夜深了。"說完便鬆開了了握著他的手。
"渡、渡我那邊.....。"
"我會跟她說,走出去巷口就能招到計程車了。"男人從外套內襯拿出了皮夾,從夾層裡掏出了好幾張鈔票遞給他。
"你搭回家,以後不要再來這種地方。"
看著那疊紙鈔,他沒有接下,心裡卻有股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那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
男人蹙起了眉頭,拉住了他的手就想把鈔票往他手裡塞,可轟焦凍用了全身的力氣握緊拳頭,死死揪緊了五指,男人見他沒有鬆手的打算索性也放棄了,轉而把紙鈔塞進了他的褲袋裡。
"你在想什麼?"聽見這問句轟焦凍覺得胸口有些疼,他不明白男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他在想什麼?他怎麼可能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他最擅長的就是揣測他人的心裡不是嗎?
他只是再次選擇視而不見。
"我很生氣,也很難過,但也因為再見到你覺得很開心。"
"荼毘先生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夜晚很寂靜,寂靜有它的好處,但也有壞處,就譬如像現在,在沉默的時候沒有任何聲響能填補這尷尬的空隙。
"就算我知道那又如何?我們結束了。"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們的生活方式也天差地遠,我們不能給彼此想要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用努力就能彌補的,我也不用選擇分開。"
"這樣你懂了嗎?小少爺。"
那個稱呼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笑著說他壞心眼,總喜歡拿它打趣他,但放在現在,他可笑不出來,因為這是讓他意識到兩人身分差距的稱呼。
"所以你放棄了,把我扔在一邊自己逃跑了,就因為你害怕。荼毘先生你有沒有想過被丟在那裡的我的心情?我也很害怕,就這麼被隨便丟棄了,我也覺得很害怕!"轟焦凍的聲音止不住地大聲了起來,他甚至感到鼻酸,眼眶溫熱的有些模糊。
他也很畏懼,畏懼這樣被人嫌棄的自己,害怕這樣被人認為是包袱的自己,不想面對這樣討厭自己的自己,他也很恐懼,可是他沒有辦法告訴身邊任何一個人,因為那段過往無人知曉,無人明瞭。
那樣的情緒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被壓抑給埋沒了,如今總算是全數吐了出來,轟焦凍覺得心裡暢快,但仍有數不清的結束在那。
"......快回去吧,回你家裡。"男人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表情,他看起來像是無動於衷,轟焦凍也讀不出他眼裡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看見荼毘轉身就想推開木門回去裡頭,他一個上前揪住了他的袖口,男人背對著他停下了腳步。
"真的,真的無所謂了嗎?"
"......回家注意安全。"他等男人的回答等了好一會兒,但他只是默默將他的手掰開,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回到了夜店裡頭。
轟焦凍注視著那扇木門久久不能回神,他覺得有什麼東西碎了,可能是自己僅剩不多的期盼吧,像玻璃掉到地上,徹徹底底的碎了,再也拚湊不回以往的模樣。
渡我被身子接到消息說自己帶來的那孩子已經回去了,她趕忙交貨處理完出離開,一推開門只見門邊有個身影蹲坐在那,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紅白色的腦袋埋入臂窩之中。
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大概猜到了七八分,於是她便悄悄地在他身邊一同坐下,拿出手機跟黑霧報告進度後便靜靜呆坐著。
夜晚的星空很亮,雖然在大城市裡看不清楚,但已經深夜了,這附近的光害也少,能看見的星星自然就多了。
"今晚的星星......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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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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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被身子把交貨時帶著轟焦凍去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一個人接受黑霧的責罵,在那天之後,轟焦凍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黑霧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准假了。
渡我發了很多訊息給他,不是不讀不回,要不就是回復得很簡短,這讓她很擔心,一個星期後她果斷搭車去他的學校找他,只是渡我在校門口等了好久都不見人影,直到她看見幾個似曾相識的人。
"那個,不好意思,妳是焦凍的朋友吧?"渡我上前向擁有茶色頭髮的女孩搭話,她身旁綠色頭髮的男孩子一臉好奇。
"欸?是啊,請問怎麼了嗎?"
"他今天有來上學嗎?"
"有啊,只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是無精打采的,一放學就回家了。"
"非常感謝妳。"渡我向她鞠了個躬,便轉身想離開,想到了什麼又跑了回來。
"妳叫什麼名字?"
"欸?麗日,麗日御茶子。"
"那,御茶子,焦凍就拜託妳了。我走了,下次有空再一起玩吧,再見。"
渡我沒有再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回家,隔天果斷翹課,放學鐘聲一響準時出現在轟焦凍學校門口,這次果不其然成功堵到他了。
轟焦凍看見渡我被身子出現在校門口時嚇了一跳,他有聽麗日說有女生來學校找他,會做這種事的也只有渡我一個人了,但是他沒想過她今天也會過來,渡我一看到他立刻迎了過來。
一上來就是一記手刀劈在頭頂。
"人家很擔心你耶!笨蛋!"
"為什麼不跟我說?我們不是朋友嗎?無論是傷心的事情,還是生氣的事情都要說出來啊!什麼都不說悶在心裡會生病的。"渡我被身子是生氣的,她氣到臉頰的紅潤程度比平時都還要鮮豔。
"......抱歉。"沒想到她會直接殺過來,轟焦凍一時懵的除了道歉想不到其他的。
渡我被身子鼓著雙頰,似乎還在生氣的樣子,他注意到四周其他學生的目光,拉著她往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走。
"荼毘真的這麼說?"
"嗯。"
"這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們進到咖啡廳,他點了杯綠茶,渡我點了杯可可,等飲料都送上來後,他才告訴她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在重新把過程訴說一便無疑是令人難受的,但有渡我在似乎也沒那麼私心裂肺,那天他直到早上才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在門口那坐了多久,只知道渡我一直陪著他。
"那,你要怎麼辦?"渡我小心翼翼試探性的問,別人可能不曉得,但她知道轟焦凍做的所有事情背後的推力都來自於荼毘那個壞男人,包括來黑霧店裡打工,包括執著於交貨的事情,更包括重新和他們扯上關係。
"我不知道。"轟焦凍擱在桌上的手不自覺交疊在一起,渡我注意到他正小幅度的在摳著手指甲。
"我永遠都站你這邊喔。"她雙手覆上他的手,緊緊握住。
兩人又在稍微說了會兒話才離開,去車站後就分開搭車了,與渡我聊過後他的心情算是舒坦了不少,但仍有塊大石頭壓在那,實在是很不舒服。
隔天去到學校,中午和綠谷出久、麗日御茶子在食堂吃飯時,他忽然一時起念便問了兩人。
"如果你的戀人單方面的跟你說分手你該怎麼辦?"此話一出,兩人都露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
"轟同學交女朋友了?"
"啊,不是,只是很好奇,如果面臨了這種狀況大家會怎麼做。"
"嗯......,好難回答的問題呀。我的話應該事先釐清對方想要分手的理由是什麼,再看看是否是可以解決的原因。"綠谷出久放下碗筷,雙手抱胸認真思考著。
"嗯,嗯,第一步絕對要先搞清楚是因為什麼才導致有分手念頭。"麗日御茶子贊同的點了幾個頭。
"如果是可以解決的原因的話就先把問題給解決了,如果解決以後對方還執意要分手的話在想些辦法來補救這段關係,當然,如果真的沒有愛情了是怎麼都挽回不了的。"
"哦,哦,小久好厲害!好像愛情大師!"
"沒有那回事啦,只是思考了一下,我應該會這麼做。"
轟焦凍默默地繼續吸吮蕎麥麵,這樣啊,要先搞清楚對方想離開自己的原因,於是他開始思考各式各樣的分手理由。
想來想去總感覺都是自己的問題,年紀太小,又愛撒嬌,思想不成熟,還任性又倔強,自己真是糟糕到一個無可救藥的地步。
午飯結束後他告別兩人回到了資優班的教室,下午的第一堂課是體育課,男生們在操場上打著籃球,女生則坐在一旁觀看,轟焦凍下場喝水休息時,正巧爆豪勝己也下了場。
他站在轟焦凍身旁,扭開瓶蓋便仰頭灌水,喝了一大口後才拿起自己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注意到他的視線毫不客氣地就開罵。
"你這傢伙看什麼看啊!"
"爆豪,我問你個問題。"
"不想聽!"
"如果你的戀人單方面的跟你說分手你該怎麼辦?"此話一出,便得到一個世界級的爆豪屎臉。
"蛤?問這什麼鬼問題?"
"不是,只是很好奇,如果是爆豪會怎麼做?"
爆豪勝己瞥了他一眼,又連續喝了好幾口水,水瓶裡的水都只剩一半了,等了好久,久到他以為爆豪不會回答時便聽到他低沉的嗓音。
"不想分手就不要分,管她有什麼狗屁理由,老子的人誰都別想染指!"好厲害的回答,轟焦凍默默想著。
"但是如果對方不愛你了呢?"
"那在讓她重新喜歡上老子就行了。"
"這種事做得到嗎?"
"喜歡這種情感多多少少都會殘留那麼一丁點,只要將那一丁點殘渣拽出來放大就行了。"
"真不愧是爆豪。"
"你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啊!"
很顯然的,爆豪的話很重聽,轟焦凍腦筋裡的死結就像是被解開了,他豁然開朗了起來。
既然無法放棄,也沒辦法放棄,那麼不如再去試試看,就算結果或許可能不那麼理想,但好歹他盡全力去挽留,盡心力去挽回了。
感情不是那麼死的東西,只要對方還尚存著一絲一毫,就或許還有機會可以重新來過。
至少轟焦凍是這麼希望的,他想繼續被男人愛著,也想繼續愛著男人。
他想談場像樣的戀愛。
說他不像樣也好,說他癡人說夢也好,說他幼稚的不可理喻也行,轟焦凍就是下定決心要這麼做。
他不願意再失去荼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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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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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回到酒吧正常打工,果不其然被黑霧嘮叨了一頓,再三保證不會再犯後才終於停止叨唸,邊做著工作邊複習功課,即使是在刷馬桶時也不浪費時間多背誦幾個公式加強記憶力,在期中考時成功恢復為班裡第一名,氣得爆豪勝己牙癢癢。
他主動讓渡我被身子繼續教他防身術,也逮著她複習課業內容,考完試的那周他沒有班,轟焦凍如同散步似的先去到深夜裡的公園,又繞去了柏青哥店,最後去了那間夜店晃了一趟,雖然下場糟糕到一個不行,但他終究沒見到荼毘。
這個男人又再躲著自己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也沒什麼感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繼續過他的日子。
七月初,學校放暑假,轟焦凍仍是馬不停蹄的學習,但他的生活不像過往那般枯燥乏味,他多了很多選擇,夏日祭典,煙火大會,海水浴場,草莓味的刨冰,還有打工。
或許是因為放假的緣故,客源量多了一倍,他和渡我的工作時長也被拉長,兩人下班的時間總是延後,好幾次回家時都差點被安德瓦揪住。
暑假開始的第二個星期,他重新遇見了那個男人,那天天空烏雲密布,中午過後便下了傾盆大雨,這雨一直持續到夜晚也沒停過,轟焦凍把店裡唯一一隻愛心傘留給渡我被身子。
原想著用外套遮擋一路跑到車站,可無奈雨勢過大,才跑不到三分鐘整個人幾乎都被淋濕,按這勢頭跑下去明日肯定鬧頭疼,轟焦凍腳步一轉,跑到最近的便利商店避雨。
屋簷下避雨的人不少,他抖了抖衣袖,把身上的水珠給抖掉,又像擰抹布般擰緊了方才拿來遮雨的外套,果不其然擰出了一灘水,夜晚的氣溫一向偏低,再加上雨水打濕了身子,轟焦凍覺得有些冷,不禁用手相互捂緊雙臂上下搓揉了幾下。
"欸?一把都沒有了?"一旁女子的驚呼聲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視線越過身旁的上班族大叔朝女人看去。
"店員說賣光了。"
"討厭啦!這樣人家怎麼回家?"
"好啦,好啦,裡頭有暖氣,先進去暖暖身子。"
那對情侶進到便利商店沒多久,他身旁的大叔也隨之離去,這下轟焦凍才看見那雙藍色的眼睛,對方顯然已經發現他很久了,兩人視線相對沒一會兒他就率先移開了。
他總是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預見荼毘,髮尖上垂掛的水珠滴落在臉頰,他吸了吸鼻子,抬手隨意抓了把瀏海,紅白色的髮絲交雜穿插在一塊。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想得該如何面對荼毘,冷意再次席捲而上,他又搓揉了下雙臂,冰冷的指尖貼合在肌膚上渴望能得到一絲溫暖。
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了人動了動,接著便轉身進到店裡,轟焦凍下意識地想跟上去,但一瞬間的猶豫使他只挪動了一小點步伐,垂眸望著濕漉漉的帆布鞋,腦內是否該跟上荼毘進到店裡的想法正在拉拔爭論著。
"拿去。"與低沉嗓音一同出現的是那雙拿著瓶熱可可闖入視野裡的手,順著那佈滿燙傷疤痕的手向上看去,浮現的是男人的臉。
"不要?那我拿走了。"似乎是他凝視的太久,男人晃了下手裡的飲料便收回手,自顧自的扭轉瓶蓋。
"我要。"轟焦凍趕緊奪過他手裡的飲品,扭開瓶蓋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滑順溫熱的液體流淌進喉頭,口腔裡滿是熱可可甜膩與巧克力的香氣,掌心暖和了不少。
雨聲稀哩嘩啦,雨滴敲打在地面的聲響填補了兩人之間的空洞,轟焦凍雙手緊握著那瓶可可,時不時偷偷瞥個荼毘幾眼,手指摳著光滑的瓶身,他對於他們現存的距離感到焦躁。
"荼毘先生要去哪裡?"躊躇了幾分鐘,緩緩深呼吸了幾次,直到胸口稍微順暢了點轟焦凍才開口。
"未成年進不去的地方。"那有很多地方啊,到底是哪裡?轟焦凍暗自誹復。
說到未成年禁止進入的地方,不外乎就是有菸酒,或是性交易的地方,是要去喝酒?還是去打小鋼珠?又或是去夜店?一想到夜店,轟焦凍腦裡瞬間彈出幾個星期前兩人第一次重逢的片段,自己那個時候對著荼毘先生大吼大叫。
"上、上次說了那些過分的話,......對不起。"從來沒想過兩人再次相見居然會是那個樣子,他本不想失控的,但那天的情緒真的翻雲覆湧,可能與被迫喝下的那杯瑪格麗特多多少少也有一點關係。
"......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語罷,男人抬起手將他凌亂的髮絲一一梳理好,額前較長的頭髮被攏到了耳後,手指擦過耳尖時耳朵甚至有些發燙。
荼毘看向他的目光仍那麼複雜,但是轟焦凍卻覺得他似乎讀懂了那麼一點,那雙藍色眼珠潛藏的真實想法,在男人把手縮回去的那個剎那,他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荼毘先生,我不要跟你結束。"轟焦凍的心臟正撲通撲通地跳著,他畏懼男人的反應,也擔憂未來的走向,但是比起那些,他更害怕像現在一樣什麼都沒有的結束。
"我很認真地想過了,或許我們分開真的會比較好,但是我接受不了沒有荼毘先生的生活,我也沒有自信去過好那種生活,我不想變回與荼毘先生相遇前的自己。"
"正是因為認識了荼毘先生,我才有勇氣去面對自我,去面對母親。荼毘先生,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有朋友,也有理解我的人,和支持我的人在,但是沒有荼毘先生,我身上的那道缺口永遠都填不滿。"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是你解救了我。"
對於轟焦凍而言,深夜裡謎一般的男人是他的光,是他生活裡唯一的解脫,即使他只是對方拿來殺時間的產物,但對他而言,要是沒有了那段時光,他現在肯定還是在厭惡自己的邊緣來回。
他恨過自己,比起被欲望支配的父親,他更痛恨的是自己,這樣無能為力,弱小又可悲的存在,是荼毘讓他了解他並不是這樣的人,是荼毘讓他看見了自己,是那樣一個渾身傷痕累累的人把自己救了出來。
男人只是聽著,藍眸沉靜幽深,看不出任何想法,轟焦凍一直在等他回覆,久到他以為他不會回話時,荼毘開口了。
"你說的或許是對的,我在害怕,我害怕失去你,更害怕失去你以後的自己,因為太過膽小所以選擇了逃跑,但......,你不害怕嗎?"
"當然害怕,我也很清楚我們究竟有多不相同,但正是因為那份相異之處我們才會相遇,也正是因為那份相異之處才讓我了解什麼是愛。荼毘先生,你可以害怕,可以擔憂,無論你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面對,我都不會再退縮了。"
轟焦凍直視著那如同琉璃般晶瑩透亮的雙眼,肆無忌憚地尋找藍色雙瞳中倒映的自己,他想要接觸對方心底最深處的靈魂。
"喂!荼毘!我說你啊,每次出門前都不看天氣預報,你說這都第幾次了?我也很忙的。"大雨之中撐著黑傘的男人走近兩人,轟焦凍見狀鬆開了男人的手腕後退了幾步。
"哦,謝了,圖懷斯。"荼毘接過圖懷斯遞來的傘,上下打量了下。
"請我吃飯。嗯?剛打工結束嗎?"圖懷斯注意到佇立在一旁的人接著問。
"是的。"轟焦凍小小的點了個頭。
"我送你到車站吧。"
有些訝異圖懷斯居然會這麼熱心的幫助他,他花了三秒分析一下局面,正想要答應並感謝他時,一把折疊傘飛了過來,轟焦凍立刻抬手接住。
"回家注意安全,走了。"說完,荼毘便搶過圖懷斯手裡的傘柄,勾著圖懷斯的肩躲在傘下步入雨中,留下拿著折疊傘楞神在原地的轟焦凍,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他才想起自己也要回家,趕緊撐開傘朝著車站的方向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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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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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轟焦凍總是帶著兩把傘出門,一把是透明的長柄傘,一把是黑色的折疊傘,但他從來不使用那把折疊傘。
一天,黑霧要他幫忙去一間咖啡廳拿包裹,轟焦凍不疑有他,手機打開導航輸入地址就去了,那間咖啡廳位在隔壁小區,轟焦凍一直沒有去過其他區域,一是因為他白天上課晚上打工,下班時天都黑的看不清了,哪還有心思去附近亂轉,二是因為這裡離黑霧開設的酒吧有些距離,去車站也不順路,他自然不會經過,所以對這區他可以說是完全不熟悉的。
相較黑霧那兒,這裡相對的安靜了不少,路上行人也都是老爺爺、老奶奶居多,偶爾會有女人帶著孩子走過,是很適合帶孩子的地方。
是這邊嗎?還是這邊?轟焦凍在眼前的兩條岔路之間為難,手機上導航的方向不太明確,這裡也沒有指示牌什麼的,正當他還在為了該走哪條路困擾時,背後突然出現一道似曾相識的嗓音。
“你要去哪呢?”這聲音?轟焦凍一個回頭,果不其然是自己猜想的那個人,但是廣瀨平也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開的店在這附近。”畢竟被眼前這個人綁架過,轟焦凍在跟他交流時仍保持著滿份的警惕,他當初就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把渡我被身子踩在腳下,一回想起那時的場景他就實在對廣瀨平也提不起什麼好感。
“別這麼緊張啦,我說的是實話喔。你要去哪呢?我看看。”
不等轟焦凍給予反應,他直接奪走他手裡的手機查看他的目的地。
“哦,這裡啊,就在前面,跟我來吧。”說完就自顧自地向前走,廣瀨平也拿著他的手機,轟焦凍即使是一百二十分的不願意也只得跟著他走,只要狀態不對他立刻拔腿就跑。
跟著了解地形的人走果然很快就到了,轟焦凍環看這間咖啡廳,裝飾十分的低調,白色的家具與木頭地板給人舒適又寧靜的感覺,咖啡香飄逸在四周,這個時間點沒什麼客人,頂多就是對著筆電聚精會神的大學生。
“你怎麼還不走。”回過神只見廣瀨平也盯著自己發笑。
“我是這裡的老闆你要我去哪裡?”聽見這話他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簡直想拿包裡的折疊傘敲自己。
“你的手機。那麼,黑霧先生要你來拿什麼呢?”從他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機,轟焦凍將黑霧先生交給他的紙條遞給廣瀨平也,黑霧先生其實也沒有告訴他要拿什麼,只是給了張紙條,說拿給店長他就會懂了。
“這樣啊,你等我一下。”廣瀨平也說完就進了櫃台內的廚房,轟焦凍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想著也沒事就滑開了手機,看看群組的訊息還是什麼的。
“你是跟蹤狂嗎?”對面的聲音使他抬頭,看清對面坐的人是誰後頓時滿滿的驚訝。
“我、我來拿東西,黑霧先生讓我來的。”
“黑霧那傢伙真是……。”今天的荼毘很不一樣,他沒有穿那件破爛的黑色外套,反而套上了襯衫,一手拿著馬克杯一手捧著書,畫風轉變過大實在是讓轟焦凍適應不過來。
“荼毘先生為什麼穿成這樣?”
“衣服髒了,剩這件。”
“我覺得很好看,很帥氣。”
“從你這聽來的稱讚都帶有私心呢。”
轟焦凍笑了笑,忽然想起包裡的雨傘,趕緊拿出來物歸原主。
“謝謝您借我雨傘。”
“沒事,反正也不是我的。”荼毘瞥了眼那把捲的過份整齊的黑色折疊傘,啜飲了口杯中的美式咖啡。
“荼毘先生您很常來這裡嗎?”
“算常來吧。”
難怪無論轟焦凍在怎麼找也找不到他,畢竟他從沒來過隔壁小區,也沒見荼毘來過,自然不會來這尋人。
“那我以後有空可以過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就怕男人不答應。
“……隨便你。”荼毘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說話前的沉默把轟焦凍嚇出一身冷汗,雖然得到的答覆有些敷衍,但沒有被拒絕他還是挺開心的。
等待廣瀨平也的時間轟焦凍就滑滑手機,時不時偷看對面閱讀書籍的男人,他喜歡這種感覺,寧靜卻又很令人悸動。
“抱歉久等了,這些是黑霧先生要的。”伴隨著廣瀨平也出現的是一大包的白色布袋,聞味道好像是咖啡豆,轟焦凍有些犯愁,這麼大包他是要怎麼提回去。
“這麼大袋你是要他怎麼提?”還在煩惱時荼毘出聲了。
“知道了啦,我去分成兩袋。”於是廣瀨平也扛著那袋白布袋回到廚房,等到他再次出來時已經原先的一大袋已經等量分成兩袋。
“謝謝,那我先回去了。”轟焦凍接過他手上的兩袋咖啡豆便想離開店裡,那張秀氣的臉蛋一對上廣瀨平也就沒半分好表情。
“小子,上次真是抱歉,下次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吧!”對於身後那人的呼喊轟焦凍裡都不想理,快步離開了這間咖啡廳,離開時才想到他只顧著賭氣忘了跟荼毘先生告別,瞬間想把自己埋進咖啡豆裡活活悶死。
當他懊悔之際一隻手抓走了懷裡其中一袋的咖啡豆,回過頭只見男人那雙藍色的眼珠正盯著自己。
“荼毘先生……。”
“我送你回去。”轟焦凍只是點點頭不說話,男人走在他身旁,配合著他的步調慢慢走。
今天的天氣很好,藍天白雲,時不時吹來的風涼爽舒暢,吹的他面露笑容,蟬鳴吟叫,帶來夏天的氣息。
“轟焦凍。”對於男人直呼他的全名感到詫異,他抬眸去看他,只見男人停下了腳步站在斑駁的樹蔭之中,身子沐浴在吱啞間的柔和陽光下,臉上的釘針顯露出點點銀光。
“要不要跟我去看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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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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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四日是神奈川的新聞煙花大會,對於夏季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活動,每年都舉辦的很盛大,轟焦凍打工一結束就趕去跟荼毘會合,他是第一次去到如此歡勝的煙花大會,心情不自覺的膨脹了起來。
“我以為能看見你穿浴衣的。”煙花大會山人海,走在他前頭的男人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白天還要打工。”轟焦凍兩步併三步的追趕他的腳步。
“可以帶來換,黑霧他們不會有意見。”
“但是我又不是女孩子,男生的浴衣很普通的。”距離似乎又被拉遠了,他再次盡力追上,身前的男人卻停下的步伐。
“普不普通我說了算。”語罷,大掌一伸便穩穩牽住了他,這麼一握兩人的步調便同步了,轟焦凍不用在擔心跟丟而加快步伐。
“有想吃的東西嗎?”
“蘋果糖,章魚燒,刨冰,炒麵,鯛魚燒。”
“這些你吃的完?”
“我趕著過來沒吃晚餐,吃不完還有荼毘先生在。”
“我可不是回收桶。”
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把轟焦凍剛說的都買了一份,兩人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邊吃著食物邊等著煙花,忽然一陣哭鬧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人家要那顆!那顆粉紅色的球!”
“吵死了,你要就自己釣啊!這些都是我自己釣來的!”
“你幫人家釣一下會怎樣!”
“誰叫你剛才罵我是笨蛋!我才不要幫你勒!”
釣水球的攤販前有對小娃娃在爭吵,女孩正吵著要男孩釣水球,但似乎是兩人剛才鬧得不快,男孩說什麼都不幫女孩,女孩大吵大鬧的聲音引來了路人的關注。
“荼毘先生會釣水球嗎?”轟焦凍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問。
“我不要介入。”男人確立馬暸明了他的想法,直接拒絕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你去幫幫她嘛。”
“我不要。”
“那我自己去。”轟焦凍把炒麵往男人手上一塞便躍下長椅朝兩人走過去。
“妳想要哪一顆?”他突兀的出現明顯讓兩個小孩一頓,女孩愣了愣便一手抓住轟焦凍,一手指著在水裡飄的粉色櫻花球。
“哥哥要幫我釣水球嗎?”
“嗯,但是我技術可能也不太好,妳要幫我加油,可以嗎?”
女孩大力地點頭,也不像方才那般吵鬧,轟焦凍向老闆要一根鉤針便蹲在水池邊屏氣凝息的等待鉤水球的時機。
等著,等著,水球順著水流漂了過來,就是現在!他輕輕的將鉤子穿過水球上的釣環,將水球鉤離了水面,可是就在離開了水面的那一瞬間,繩子也斷了,粉色的球又噗通一聲掉回水裡。
“失敗了……。”看到小女孩一臉要哭的神情,轟焦凍慌忙安慰她。
“沒關係,我們再試一次!妳再幫哥哥加油一次好不好?”
“嗯!”
轟焦凍又再跟老闆要了一根鉤針,然後再次失敗了。
眼看女孩的眼睛裡都是霧氣,轟焦凍只得趕緊安撫她,但跟女孩一同前來的男孩卻在旁邊落井下石,害得女孩的情緒起起伏伏,好不容易開朗起來又被弄哭了,搞的轟焦凍很是頭疼。
“真是的……。”背後出現的聲響讓轟焦凍吃驚的轉過身。
“小鬼,這是有技巧的。”男人接過老闆遞來的鉤針,伸手捏了把他的鼻子,接著便蹲在他身旁一把鉤起了那顆粉色水球,不知道用了什麼伎倆連續鉤了好幾顆,直到第四顆時繩子終於負荷不了重量而斷裂。
荼毘把手上的三顆水球全部拿給轟焦凍,他則將粉色和紅色的水球給了小女孩,留了一顆藍色的給自己。
小女孩開心的在轟焦凍臉上啾了一下,又戰戰競競地對著荼毘點了個頭便拉著男孩跑走了。
“走了,去看煙花。”
轟焦凍順從著讓荼毘牽著他的手,另一隻空閒的手便抓著水球,在五彩繽紛的燈光照射下水球的顏色斑斕透徹,看的他很是歡喜。
兩人坐在草坪上等著煙花綻放,轟焦凍仍對著水球愛不釋手,注意到時,發現男人似乎已經看著他好一時間了。
“很喜歡?”
“嗯,很像荼毘先生眼睛的顏色,我覺得很漂亮。”聽見他這麼回答,男人伸出手,虎口掐住轟焦凍的雙頰,臉湊近了距離。
“也像你的眼睛。”
他是在說右邊的眼睛吧,遺傳母親的瞳色,轟焦凍望著荼毘眼中的自己,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男人很是不解。
“我只是覺得很開心。”
轟焦凍看見男人也笑了,他笑著鬆開了手捋了把頭髮。
“小鬼。”他聽見他這麼說,但是那雙總是裝著憂愁的眸子如今全是笑意,轟焦凍不知道他是在笑他好傻好天真,還是覺得他孩子氣的一面很可愛。
轟焦凍將袖子往上抓露出腕表看了下時間,剩一分鐘就要開始了,他邊看著錶鐘裡的秒針前進邊在心裡默默倒數。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碰”巨大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的一瞬間,除了眾人的歡呼聲外還有轟焦凍的手機鈴聲,看著屏幕上顯示”冬美”的來電通知,換作是平常他肯定會故意避開電話,但今晚的心情確實是不錯,轟焦凍沒有半分猶豫地按了接通鍵。
“焦凍!你在哪裡?”
“我正在看煙花,怎麼了?”爆炸的聲響過於龐大,導致一向敏銳的他沒有察覺到姐姐的不對勁。
“爸爸,爸爸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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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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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焦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到醫院的,當他到達醫院找到冬美時手術已經結束了,那個令他痛恨且煩悶,平日裡總是正襟危坐又嚴厲的男人,此時此刻正虛弱的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
冬美鏡框後的眼睛通紅腫脹,似乎是剛哭過不久,見轟焦凍來了,便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向他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夏雄哥正在趕來的路上,燈矢大哥一如既往地聯絡不上,母親又是無法來探望的狀態,轟冬美是第一個接到通知去到醫院急診室外的人,她一個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父親的手術結束。
車禍的原因是肇事者酒駕,誤將油門當煞車踩,導致汽車加速衝撞到對向來車,駕駛座的司機與後座的父親當場昏迷被送到急診室,父親頭部遭受劇烈撞擊使得大腦顱內出血,左邊鎖骨骨裂,右手粉碎性骨折,緊急動刀後所幸沒有生命危險,手術結束後因麻醉的關係仍在病房裡昏睡。
在夏雄哥趕到後轟焦凍勸冬美姐先回家休息,轟冬美起初不願意,但在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後同意明天再來探望父親。
轟焦凍朝走廊邊上一看,只見男人背靠著牆省思的模樣,偶爾幾個護士經過他會下意識地低下頭,似乎是為了不讓別人看見他臉上的疤,無論是從神奈川縣離開去往醫院的路上,還是抵達醫院進入病房安慰姊姊的時候,荼毘先生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陪在他身邊。
"荼毘先生,真的很抱歉,我要先送姊姊回家,時間不早了,您也先回去休息吧。"或許是父親遭遇車禍的衝擊太大,轟冬美在看見轟焦凍去與一名滿臉燒痕的男子說話這事並沒有特別反應。
“不是你的錯,不需要道歉。”男人一手覆上轟焦凍的輕拍了拍,接著視線落到不遠處在透過房門上的窗戶望著病房內一臉憂心忡忡的轟冬美。
“你們怎麼回去?”
“冬美姐是開車來的。”
“她那樣子能開車?”
“欸?”正當轟焦凍還在疑惑是什麼意思時,男人已經動身前往轟冬美身邊,他就呆愣著遠遠看兩人交談了幾句後,姐姐便從包裡拿出車鑰匙遞給他。
轟焦凍坐在後座,視線時不時在駕駛座的男人和副駕駛座的姐姐之間來回,雖然有些納悶冬美姐的態度,但他也沒多想只當她是累了不想探究,從醫院到轟宅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把車開進庭院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轟冬美向荼毘頷首道謝後便進了家門,轟焦凍緩慢從後座下車,看著佇立在車門旁的男人感到有些奇異,畢竟他在轟家的土地上,他光明正大地站在這裡,卻與背景無處不相容。
“荼毘先生,您打車回去嗎?”
“嗯。”
“那我送您出去。”
語罷,轟焦凍轉身便朝著大門的方向跨步,每跨一步他就想起兩年前男人闖入這塊領域後發生的事情。
第一次,他想他了,所以來見他,第二次,他將他們劃清了距離,所以來見他。
那麼,第三次是代表什麼呢?
代表他們會更親近,還是會更加遙遠?
“轟焦凍。”男人呼喚他的聲響硬生生將他從回憶裡抽離,他停下了腳步偏過了頭,示意他在聽。
“那跟你沒關係,你父親的車禍只是意外。”
“我知道,我沒事的,荼毘先生。”
“你要過來嗎?”聽見這句話,他詫異地回頭,只見男人敞開了雙手,轟焦凍的目光從男人的雙手轉至他的面龐,他稍微挪動了步伐,頓了幾秒,那幾秒是猶豫,是考量,是決定。
接著他朝男人走了過去,停在男人能夠桎梏他的範圍。
那雙向外張開的雙臂往內收緊,牢牢的擁住了他,在感受到那熟悉的力道的瞬間,他居然有了想嚎啕大哭的想法,但轟焦凍最終只是將臉埋入男人的胸膛,雙手緊緊的揪住他腰側的衣物,布料被抓出了好幾道皺褶。
那雙手一手環在他腰上,一手環在背部,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掌心的溫熱隔著衣服透進內裡,夏天這麼相擁的確有點黏熱,但轟焦凍卻不想放開。
“這陣子你好好照顧家裡人,要請假的話跟黑霧聯絡。”
“如果要找我的話傳簡訊,我會過來。”
“煙花……,明年再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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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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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荼毘先生一同看煙花的計畫被一場天來橫禍給毀了。
那晚荼毘先生自己打車回去了,冬美姐休息過後便跟夏雄哥交替,轟焦凍則是醫院、家裡兩頭跑,打工那邊他請了一陣子的假,如果姐姐跟哥哥都有事要忙的話,轟焦凍便會接替他們守在醫院。
醫院的護士偶爾會給他點零食替他加油打氣,說也奇怪,當初明明對這個男人恨之入骨,可他便成了這副臥床不起的模樣後,轟焦凍的心裡並沒有覺得痛快,他甚至希望這個男人快些醒來,恢復成平日裡意氣風發的樣子。
父親車禍的事上了新聞,時不時就會有記著堵在醫院或病房門口,轟冬美不得已之下轉成了VIP病房,酒駕的肇事者似乎也撞成重傷,目前正在重症病房觀察。
混帳老爹昏睡了三天才醒來了,那時正好是轟焦凍熬了一夜跟轟夏雄交換的時候,回到家後得知那老男人醒了,他顧不得換身衣服或是補個眠,抓起錢包出門又打車回醫院。
一個星期後才終於可以下床活動,在混帳老爹有意識後,轟焦凍通常不會一個人來探望他,就算逼不得已得一個人來,也不太會開口說話。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該怎麼做,他還是很討厭自己的父親,即使他車禍受傷也不會改變過去他曾做過的事情,那些回憶對於轟焦凍與母親而言仍是鮮血淋漓,他左臉上的疤正是不斷提醒自己過往的存在。
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與父親和解,他做不到,他明白自己不是心胸寬大的人,他不可能在安德瓦經歷了生死關頭後就忽然頓悟,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也不可能會覺得這個人很可憐而自以為是地跨過那些傷痕與他重歸于好,這些都不可能。
現實生活中,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功的跨過去那道坎,至少轟焦凍跨不過去,他無法跨過影響了他半輩子的坎,也無法跨過他童年的陰影,或許可以寬恕,可以原諒,但絕對不可能和平共處。
他就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人。
每個禮拜的周六他都會去探望母親,在父親受傷後母親不可避免的詢問了,轟焦凍怕她擔心,只是大略的說了一下狀況,可能是他焦慮憂愁的模樣太明顯,母親注意到了他的不安。
“焦凍,發生什麼事了嗎?”對於母親溫柔的探究,他抓緊了外套的衣角,有些支支吾吾。
“母親……,您……,不恨他嗎?”這個他顯而易見,媽媽先是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接著便將視線移到了窗外的藍天,今天天氣很好,萬里無雲,也不會到很炎熱,是很適合出外遊玩的天氣,可是母親只能待在這裡,待在這間小病房,一個人等待孩子來探望的時間。
“我恨過,但那又如何?”母親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他身上,她緩緩露出了笑容。
“與其恨他,想著要怎麼報復他,我還是更想花心思去陪伴你們成長。雖然你父親是那樣子的人,但我還是十分慶幸遇見了他,因為這樣才會有了你們。”
“焦凍,憎恨會使人成長,但不會使人幸福。”
“我希望你能成為幸福的人。”
“那對母親而言,您的幸褔是什麼呢?”對於如今的母親,又究竟是什麼才能使她快樂呢?
“燈矢、冬美、夏雄、焦凍,只要你們都能健康快樂的成長,媽媽就很幸福了。”
母親在說這句話時是笑著的,倘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不會了解,但如今他似乎能明白,看著他人幸福自己也能感到幸福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他想他了解。
“母親,我想讓您見一個人。”
“是一個很棒的人,雖然看起來有點不正經,但他教會我許多,我想介紹他給您認識。”
“看樣子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呢。”
“確實如此。”
轟焦凍與母親相視而笑,灰色的眼瞳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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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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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一,轟冬美和轟夏雄都有事,轟焦凍只能一個人帶著家裡傭人熬煮的補湯去給混帳老爹。
一拉開病房門只見有兩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在與男人說話,轟焦凍關上門逕自走到病床旁,把手裡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向兩位客人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他一向不太參與商人間的阿諛奉承和相互吹捧。
拿出手機滑開屏幕,「”我快到了”」來自十分鐘前的訊息,荼毘先生說他今天有時間,並且說要來找他吃午飯,這也是為什麼轟焦凍從一早心情就很愉悅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乖乖的去到醫院送飯。
看著沒有回應的聊天室,他本想在輸入框打字詢問對方在哪裡,但想著直接通話比較快,便改成撥打電話。
那老男人的VIP病房位於西側大樓的最高層,轟焦凍搭著電梯下樓,一出電梯又再撥了通電話,仍是沒有回應。
兩通了都沒有接,不會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吧?一邊猜想著一邊在醫院門口打轉,第三通電話仍是語音信箱,於是便邁開步伐一個人在偌大的醫院一層尋找男人的身影,門口沒有,櫃檯沒有,看診區也沒有,到底在哪裡啊?
順著走廊的方向走,他走到了病房區,但他想男人不會在這裡,隨便看了幾眼便想離開,走時他又撥了通男人的電話,這時他聽見一道細微的手機鈴聲從病房區傳來。
轟焦凍朝著音源處邁進,只見一條空蕩的走廊上掉落著一隻響著鈴的手機,他向前彎腰拾起,是荼毘先生的手機,掐通電話,轟焦凍拿著手機尋人。
忽然一間病房內傳出了轟天巨響,轟焦凍立刻奔著進入病房,一樓的病房是普通病房,普通病房有四個床位,轟焦凍進去時只見男人按著另一個男子的頭往牆上撞,一旁跌坐在地板身穿病號服的女子害怕的縮在床尾不敢出聲,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則是不斷勸說他停手。
男人抓著對方的後頸,屈膝往他腹上猛力一頂,接著又想掄他去撞牆,千鈞一髮之際轟焦凍出聲了。
“荼毘先生!”男人瞬間停下了動作緩緩側過頭,湛藍色的雙瞳隱藏在烏黑的髮絲後,眸裡滿是憤怒,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殺氣騰騰,霎那間轟焦凍也有些畏懼,但很快他就回過神。
“我找您好久,不是說要去吃午餐嗎?”男人聽完他的話,看向身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傢伙,最後只是嘆口氣放開他越過轟焦凍出去了,轟焦凍並沒有在去顧及病房的後續狀況轉身跟在男人身後。
他們離開了醫院去到附近的公園,轟焦凍在路上的藥房買了些生理食鹽水、創可貼與棉棒,提著塑膠袋從藥房回到公園。
男人背對著他坐在長椅上,面前是一漥池塘,池水上翠綠的荷葉載浮載沉,落葉與花瓣順著水流漂蕩,陽光照射使得池面波光粼粼,周邊樹木的倒影倒映在清澈透亮的水面上。
微風吹過,拂起陣陣漣漪,也吹起男人的髮絲和衣襬,不知為何,轟焦凍覺得坐在樹蔭下躲避太陽的男人看起來好孤獨。
“把手伸出來吧,我替你上藥。”轟焦凍坐到了男人身旁,聽見他的聲音男人渙散的目光才逐漸明朗聚集在他身上。
“沒關係,一點小傷。”見他似乎是真的無所謂,轟焦凍乾脆直接拉過男人的手擱在自己腿上,男人雙手的皮膚一半是完好的,自虎口以上又是紫紅色的疤痕,兩隻手倒是挺平衡的。
從袋子裡拿出棉棒用生理食鹽水沾濕,輕柔的覆在傷口上,看來是真的很用力的在揍那個大叔呢,手指關節處都破皮流血了。
“為什麼要打那個人?他做了什麼嗎?”轟焦凍一邊消毒著傷口一邊問。
沒有得到回答,他向上瞥了男人一眼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
“不想說的話沒關係。”他可以體諒,他想這是肯定牽扯到了男人的過去,而他不是能與他人侃侃而談過往與敞開心扉的那種人,畢竟他也是那樣的。
“那個傢伙騙了我媽。”
“……把自己的負債丟給我媽後就跑了,心情不好或是沒錢就會拿我媽撒氣,還有……,是他害我變成這副模樣的。”男人說話的語氣有些過於風雲清淡,好像這都是別人的事不是他的過去一般。轟焦凍雖然知道一點,但從本人口中親耳聽見還是令他吃驚的停下動作,他試圖在男人眼中找到其他情緒,但除了平靜晦暗外別無其他。
“我媽雖然是那個樣子,但她還是有好好地把我撫養長大,就是腦子笨了點,又愛哭,可她比誰都還要關心我。所以我不能原諒那個像垃圾一樣的傢伙,他對我媽做過的那些我全部都記得,我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我……。”轟焦凍用行動打斷了男人的話,他放下棉棒,伸手捧住了男人的臉頰,手指蹭過那粗礪暗沉的傷疤和原先完好的皮膚,指腹輕輕的覆上那銀色且冰冷的的釘針。
“那荼毘先生呢?您沒關係嗎?”那雙藍色的眼睛睜大透露出滿滿的詫異,晶瑩剔透的眼瞳投射出他的模樣,他一直很喜歡的,又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這雙眸子,此時此刻像是蔚藍的大海十分清亮乾淨,這是男人全身上下最具有靈魂的部位。
而轟焦凍覺得,那總是堅定不移的雙眼,如今似乎多了分軟弱,甚至看起來有點通紅。
“怎麼可能,沒關係……。”他怔怔的吐出這句話,因為轟焦凍一直注視著他,連男人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錯過,所以他看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直到現在才開始考慮自己的事嗎?
“在更加思考一下自己的事吧。”轟焦凍正準備放手之際捕捉到了男人留有血漬的嘴角,拇指緩緩地壓上那處傷口。
“這裡也受傷了呢。”
“啊,應該是那傢伙反擊時弄得。”
“很痛嗎?”為了看清傷口的樣子,轟焦凍又向前湊近了些,左手腕忽地被握住,他的視線從男人的嘴角回到眼睛。
“嗯,很痛。”這是男人頭一次這麼直接了當地告訴他他的感受,轟焦凍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疼痛,大概是因為看見了他的脆弱而覺得揪心。
“那我要怎麼做您才會好受點?”
“什麼都不用做,乖乖待著就好。”男人說完便向下倒去側躺在長椅上,彷彿將他的雙腿當作枕頭般將頭枕在他腿上。
“我睡一下,我昨晚沒睡。” 他低頭注視著男人,看著男人如此坦然自若的樣子,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累,是因為通宵一夜才有時間來見他嗎?他一邊想著一邊輕撫著男人的秀髮,將他額前的瀏海縷到一旁露出飽滿的額頭。
正中午還是有些炎熱的,幸好今天的風吹得多,每一有風吹來,他便能聽見枝葉沙沙作響,連同這塊庇護他們的樹蔭也會隨之搖擺,陽光稀稀疏疏的撒在肩頭,
這股風由哪吹來,又會吹向哪裡呢?轟焦凍望著微波蕩漾,平如鏡面的池水這麼想著。
“荼毘先生,我們去看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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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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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焦凍提出了去看海的建議,荼毘義無反顧地答應了,他騙姐姐說是與朋友一起去,冬美姐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答應了,出門前還應是塞了一盒三明治給他,說是要他分朋友一起吃。
荼毘先生不知打哪來的車子,載著他就往海邊開去,提議去海邊的是轟焦凍,安排行程的卻是荼毘,上午七點後開了兩個小時多的車到達了逗子市,先去長運寺參拜,參拜完後去吃午餐然後再去蘆花紀念公園散散步,下午在到逗子海岸,考慮到兩人身分情況特殊,他們決定黃昏在過去。
或許是夏天十分炎熱又加上暑休假期的關係,人潮直到天暗了下來也未散去,但轟焦凍並不介意,他跟著男人坐在防波堤上聽著海浪拍打的聲音,夕陽將整片天空染紅,連帶著大海也一同變得橘紅,光線暗了下來,氣溫明顯下降了幾度。
直到太陽墜落,消失在海平線後,岸上的遊客才施施而行的離去,孩子們不捨地踩踏浪花,轟焦凍發覺自己似乎沒有跟家人一同去過海邊。
“下去走走嗎?”男人直起身子向他伸出手詢問,他點了點頭拉住男人的手借力起身。
夜幕來臨,星空顯露,逗子市是個鄰海的小城鎮,汙染少,光害自然也少,這裡的星星比在城市裡還要多,男人握著他手走在前頭,腳下是冰涼的海水,轟焦凍的眼裡有滿天的星星,有岸上的燈光,有遠處拍打上岸的海浪,有緊緊相扣的雙手,還有男人。
海風迎面而來,寒冷的撲打在臉上,鹹鹹黏黏的,面前的碎髮被呼起,左臉上的那塊傷疤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來,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想遮蔽它的想法。
岸邊某家店舖撥放的樂曲悠揚的流竄在空中,轟焦凍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下的感受,心臟猛烈的跳動著,十分緊促卻也十分平穩,掌心的溫熱不斷向上傳遞,伴隨而至的還有男人那不容掙脫的力道,好像他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他的手。
好開心,開心到想流淚。
眼眶逐漸溫熱,咽喉處被從底部衝上來的奇異感覺堵得有些難受,他知道如果他現在開口說話眼淚肯定會奪眶而出,所以他暗暗的祈禱男人此刻不要向他搭話。
“應該要六月初來的,這裡六月初會放煙火,失策啊,失策。”
“沒關係,不是說好明年再一起看煙花嗎。”轟焦凍吸了吸鼻子,強行將哽咽的感覺嚥回肚裡後在回話。
“也是啊。”
對話又終止了,海邊的風總是很大,這次的風勢逆向吹來,飄揚在腦後的秀髮反了個方向繼續飄盪,男人手腕的衣袖也連帶掀起,從手腕向上而去傷痕遍野,一想到自己只有在臉上被澆了熱水,而這個男人卻是全身在火裡焚燒過他就感到窒息。
“荼毘先生。”轟焦凍停下了腳步他低垂著頭,注視著浸在海水中的雙腳,感受到他步伐滯留的男人轉身望著他。
“我不能原諒我父親,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母親因為他有可能剩下的半輩子都要被關在醫院,他摧毀了母親的一生,連同我的。”他感覺到自己的左臉有些隱隱作痛,於是伸手遮蓋了半張臉,似乎這麼做就能減輕湧上來的痛楚。
“我不知道我這麼選擇是否是正確的,可至少我不會每天都惦記著那些痛苦回憶,我甚至在某些時候能夠若無其事地去回想,審視那些過去不再是件令我痛苦無比的事。”
“我現在還不會原諒他,因為我明白我做不到,但是我在嘗試與他共處,所以……,除了憎恨,除了互相傷害,或許還會有其他方法。”放下了手,他看著自己方才摀住臉的手掌,好像這麼做就能從密密麻麻的掌紋中領悟出什麼真理。
“我相信我有在前進,而促使我有勇氣向前看的人正是荼毘先生,你讓我明白,我還有機會面對,還有時間去挽回,無論我做出怎麼樣的選擇你都會等我,是你給了我力量。”轟焦凍注視著兩人緊緊相握的手,大拇指微微磨蹉著對方的虎口,指腹揉蹭之處是滿片的粗糙,可那粗糙的雙手卻一次又一次的撫平了他心裡的傷口。
“你或許是壞人,但你卻將我帶進光明之中,那麼,我也想讓你見識我所看見的世界。”
那雙藍瞳幽幽閃爍著螢光,又是那樣複雜且摸不清情緒的眼神,兩人沉默的對視了幾秒鐘,最終男人抬起手肆意的揉捏了把轟焦凍的頭髮,紅白色的髮絲頓時交雜在一塊。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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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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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焦凍跟著男人走,他們沖洗掉身上的泥沙,換了套乾淨的衣物後便驅車離開了,開的是夜車,再加上今天走了不少路,轟焦凍實在是抵擋不住睡意,在車上打起盹來。
當他醒來時,發現天已經亮了,身上還蓋著男人的外套,原先應該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如今卻在車外靠著車門,似乎是在抽菸。
轟焦凍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迷迷糊糊的伸了個懶腰下了車,男人聽見聲響回頭,他看見他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根冒著煙的白色細條,果然是在抽菸。
“早安啊,小少爺。”男人看見他醒了並沒有急著把菸熄掉,反而將菸叼在嘴邊打趣他。
“這是哪?” 轟焦凍沒有理會,他邊回顧著四週邊走到荼毘身旁,這裡給人的感覺很像是退休老人們居住的老舊住宅區,是很寧靜的小區,或許是因為天才初翻白肚的關係,一清早只有一兩隻野貓在活動。
“我以前住這附近。”聽男人這麼說,他突然對這塊陌生街坊多了幾分興趣。
“你說要帶我去的地方就是這裡?”
“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他暗自疑問,只見男人把菸熄在攜帶型菸灰缸裡,抬頭看了看周圍便抬腳就走,轟焦凍只得跟在他身後,他們穿越了很多條小巷,踏過了幾個小水漥,翻過了幾個低矮圍欄,在男人停下腳步後他也隨之停止。
映入眼簾之處是一座墓園。
他與男人踩在石子路上,繞進了墓園裡,這裡的雜草都修剪得很整齊,大概是有人會定期來做清掃。
清晨的陽光溫暖不刺激,它筆直的射進園內,墓碑平整的白灰色亮面上有一顆顆細小的石礫,邊上附著著青苔類的蘚苔植物,這裡是人安眠的地方,不可思議的,轟焦凍只感受的到祥和與寧靜。
男人停在了一座墓碑前,這座墓碑相較於左右兩旁堆砌得較為矮小,那挺拔的身子緩緩跪了下來。
“這是我媽。”他聽見男人這麼說,眼睛注視著衣冠塚上刻印的漢字,爾後便挨著男人一同跪坐,水泥地有些冰涼,寒氣直逼褲腿。
男人從外套內襯裡掏出了一瓶小瓶酒,金黃色澤的液體搖晃,轟焦凍在黑霧先生的酒吧打工,大致能分清楚各種酒類,他猜那瓶是威士忌。
墓碑供奉的地方有一個小酒杯,男人拾起杯子吹掉上頭的塵土,將小瓶酒裡的液體注入酒杯,把兩個物品放置好後他又點了根菸平放在酒杯上,讓它靜靜地燃燒。
男人沉默的注視著那根菸,默默看著它燃燒得越來越短,最後掉進酒杯裡,熄滅了火苗,冰冷冷的沉浸在杯底,菸灰散落在酒面上,隨後也一同沉落底部。
“我……,會為了這小子好好活著。”
“大概會活得比妳久吧,會像個人一樣過日子,所以妳也別瞎擔心。”
男人抬手輕撫那塊衣冠塚,清晨的風襲來,帶著早晨的朝露吹散了邊上矮短野草,兩人的髮絲飄動,幾縷風躦進了衣袖間,肌膚一片涼意。
“下次來看妳的時候我會帶些其他的東西,會買花的,一定。”
語罷,男人那如潭水幽深的眼彷彿濕潤了幾分,他輕輕呼了一口氣,拍了拍那冰冷的衣冠塚便帶著他走了,直到離開墓園上了車,轟焦凍才開口發問。
“剛剛說的,是真的嗎?”若不是他親耳聽見,他恐怕不會相信這是從男人嘴裡說出來的話語,會為了他好好活著?這代表他願意將希望放在他身上,願意跟他一起描繪未來嗎?
“嗯?當然。”男人應話時邊將卡扣扣進鎖扣裡,發現一旁的小孩胸前還是空的,便順手替他拉過了安全帶繫上。
“不是在說謊吧?”享受男人服務的同時,轟焦凍仍固執地再三確認,畢竟從荼毘帶他進到墓園開始他就一直沒有實感。
“看起來是在說謊?”繫好安全帶後男人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一手撐在副駕駛座的車門上,一手撐在坐椅側邊,以極近的距離反問他。
轟焦凍覺得太近了,便想向後拉開距離,一靠後才發覺這是在車上,車門又被荼毘按住了,假如這個男人要對他做些什麼的話,自己是沒有地方可以逃的。
車內本來就是個狹窄的密閉空間,再加上他又被荼毘以這樣的姿勢禁錮著,轟焦凍整個人都不好了,男人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灼熱的使他心神不寧。
“轟焦凍,回答我。”咫尺之近,那嗓音如醉酒般黏膩,輕掃過他的耳膜,也輕撞擊他的心尖,轟焦凍藏在頭髮後的耳朵浮起一抹粉紅。
“嗯?回答,你覺得我是在說謊?”男人撐在車門上的手收回,拈起了他頰邊的劉海,一把全順在耳後,那粉嫩的耳尖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露了出來。
轟焦凍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只好望著男人那有著堅毅線條的下顎,儘管那裡的皮膚也是大火肆虐後留下的紫紅,他抓緊胸前束縛著的安全帶搖了搖頭。
男人輕笑了一聲,鬆開他抓著帶子的手,剛捏得太緊手中留下了幾道紅痕,男人的指尖撫上了那幾條壓痕,輕輕的搓揉著。
“這就對了,你只需要相信我。”
語調有些上揚,轟焦凍與荼毘認識有些時間了,自然知道他這會兒心情似乎挺愉悅的,他不說話,手掌就這麼攤著任憑男人揉捏,他悄悄看了眼男人,男人似乎和他有心電感應似的,在那瞬間也抬起眼來,兩人相互對視。
“轟焦凍,不要害怕我,也不要畏懼我,就只管相信我,好嗎?”男人在說完後臉上閃過一絲侷促,轟焦凍被對方突如其來示弱求安慰的行為給驚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對於男人這句話的答覆他用行動展現。
伸出手圈住男人的臂膀,抓住了他背後的衣料,轟焦凍給了他一個擁抱,臉頰貼著男人的脖頸,下巴嗑在了鎖骨上,強烈的骨感使他不太舒服。
“我從來就沒有害怕過你,我說過了,荼毘先生並不可怕,雖然很愛捉弄人,但其實比誰都溫柔,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
“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我可以傾聽你想說的話,也可以在你累的時候給予你安慰,兩年前不能做到的事,我現在都做得到。”這或許是轟焦凍第一次感受到成長的好處,他變得更為成熟,心思更加縝密,他可以幫助男人一起分擔,而不是成為他的負擔,這使他快樂,也感到幸福。
“我很高興能見到你母親,也很感謝你帶我來見她,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荼毘先生。”轟焦凍是由衷的感謝,荼毘帶他去到他曾生活過的城市,還帶他去探望自己的親人,他正一點一點地帶著轟焦凍去窺探他的人生,去聆聽留在歲月中的聲音,去了解每一道疤痕的由來,哪怕今日的所見所聞只是男人生命裡的一隅他也無所謂。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他仍有許多機會進入荼毘先生的內心,去擁抱他的脆弱,及那些結了痂的傷口,轟焦凍忽然想起黑霧曾對他說過,希望他能在某一天學會期待明日的到來,那時的他還很納悶,如今他似乎明白了他話裡的含意。
只要荼毘先生陪在他身邊,他就會去期盼他們的每一天。
"荼毘先生……。"斟酌了一會兒,轟焦凍再度開口。
“怎麼了?"或許是太久沒有將自己不堪的一面展露在他人面前,又或許是太久沒有人像轟焦凍這樣全權接納自己,男人的聲音裡帶有幾絲柔軟。
轟焦凍又將這個擁抱給摟了個緊實,然後小心翼翼地詢問。
“您願意見見我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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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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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邊回來過後的一個星期,便是荼毘先生要與母親會面的日期。
他以為他突兀提出的邀約會讓男人猶豫幾時日,但事實是對方只是安靜了幾秒就答應了,見對方的家長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嗎?至少轟焦凍覺得是有難度的。
兩人是在醫院門口會合的,荼毘先生像上次在咖啡廳時那般穿了件白襯衫,平日亂七八糟的頭髮今日也好好的打理過一番,甚至連皮鞋都仔細擦拭過了,看來對荼毘先生而言也不是件輕易的事呢。
進入醫院時,醫護人員和一些病患不可避免的投來了打探的目光,轟焦凍不喜歡那些不友善的視線,於是趕緊拉著男人踏進電梯。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喔,我這副模樣,你的母親不可能會喜歡的。"電梯內隨著樓層逐漸攀升,男人說了這麽一句,他果然還是受影響了,轟焦凍這麼想著。
"或許吧,但我果然還是想讓荼毘先生見一次母親,我想告訴她,是因為您我才能成長,也是因為您我才會鼓起勇氣去見她。"
男人只是呼了口氣,便將胳膊環過他的背搭在他肩上,然後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綿綿的癱在他身上。
樓層到了,步出電梯,兩個人佇立在掛著「"315-轟冷"」門牌的病房前,老實說不只荼毘,轟焦凍也覺得有些忐忑不安,雖然他已經先幫母親打預防針,告訴她男人有著很明顯的燒傷疤痕,但他仍無法想像母親見到荼毘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你準備好就拉門吧。"
"如果被你媽媽討厭了,我或許會哭喔,到時候你可得負起責任安慰我。"
"我知道了。"
男人一邊嘟嚷著"別那麼認真回答啊。"一邊伸手扣住了把手,沉默了半響後,一鼓作氣拉開了門,媽媽坐在床鋪上跟一旁擺弄花瓶的轟冬美說話,聽見聲響兩人一同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來了啊,那我先出去了。"轟冬美說完,拿起了自己的包便越過轟焦凍離開了病房,出去時還向荼毘先生點了個頭示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冬美姐會在這裡,但再次看見兩人互動,轟焦凍更加落實了心裡的猜想,這兩人肯定見過,否則依冬美的性子不可能如此淡然。
"坐下吧,不用那麼拘謹。"在冬美姐走後,母親招呼他們在床邊的椅凳上坐下,看見母親的臉色一如既往,轟焦凍鬆了口氣。
"母親,這是我先前跟您提過的那個人。荼毘先生,這是我母親。"他簡單的做了一下介紹。
"初次見面,您好,我是令郎的朋友,叫荼毘。"男人十分敬意的低下了頭,這大概是轟焦凍第一次看見他這麽有禮貌的樣子。
"你好,我是焦凍的母親。如你所見,我無法離開醫院,勞煩你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這回事,倒是我空手前來打擾才是非常抱歉,我聽焦凍說您不喜歡收禮物,因此沒有帶些手信過來。"
"沒關係的,你們能來就好,冒昧請問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二十四。"
"那跟焦凍差了七歲呢。工作呢?你做什麼工作?"
"母親。"感覺有點像人口普查,轟焦凍出聲制止,荼毘先生的工作他雖然不清楚,但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是不能言說的內容。
"我是自由業者,時常在外地奔波,也正是因為工作地點不一,才遇見了令郎。"男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沒關係,便繼續接著回答。
"這樣啊……,我在先前有聽焦凍說,你身上有許多疤痕,如今還會痛嗎?"
"這些疤是七年前留下的,已經不會痛了,就是看起來有些嚇人。"
母親的視線從荼毘先生臉上移到了他左臉,轟焦凍只是垂下目光,他知道媽媽想起了什麼,他五歲那年的事,對誰都是傷痛。
"焦凍,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想跟這孩子聊一聊。"
不是很過分的要求,但有些出乎意料,他應了聲便離開病房,荼毘先生的話應該不要緊。
"怎麼出來了?"轟冬美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一看見轟焦凍出來立刻湊上前詢問。
"媽媽說想跟荼毘先生聊一聊。"他坐到冬美身旁的座椅上,大大的嘆了口氣,想到了某件事便側過頭看向一旁的人。
"但是姐姐怎麼來了?"
"欸?啊!那個……,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這樣啊……。"是冬美姐會做的事,轟焦凍靠著椅背仰著頭,頭髮向耳朵滑去,他閉上眼睛,一顆心高高的懸在那。
"焦凍,很擔心嗎?"
"有點。 "
"其實我有先跟媽媽說他的外貌特徵了。"聽見轟冬美的話,他立刻睜開眼睛望向她,但她卻像沒注意到似的繼續說下去。
"焦凍你離家出走的時侯,我為了找你,沿路調監視器來看,最後得知你去了橫須賀市,所以我也去了那裡。我找了很多地方,但是他們都說沒看見。那裡真的滿恐怖的,來來往往的人都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嚇死我了。"
"某一天,我去一家酒吧詢問完你的蹤跡後在小巷裡被襲擊了,我第一次遇到搶匪,幸好有人發現出手救我,你知道那個救了我的人是誰嗎?"
與轟冬美那雙灰色眼瞳對視,轟焦凍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就是荼毘。他救下我後第一句就問我跟你是什麼關係,我說我是你姐姐,問他知不知道你,他說知道,跟我交換了電子信箱,之後他時不時就會跟我說明你的狀況。"
"然後呢?"他第一次聽到這些,他從未從男人那裡得知的過往。
"雖然我很擔心,也想過要不要報警,但我相信他,也相信你,我相信你的決定,我知道你很聰明。”
“焦凍,你變了很多,以前的你就像個沒有靈魂的人,爸爸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沒有興趣,也沒有愛好,你對周圍的人一點都不關心,你甚至不關心你自己,有時候我真的很擔心你,我怕你就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下去,那樣的日子一定很枯燥乏味。”
“所以當我看見你第一次想為自己爭取,想做些什麼時,我真的很高興。你的眼睛看得見除了憎恨以外的東西,你也漸漸懂得要如何與人相處,我不知道是什麼帶給你這麼大的轉變,但在我遇見荼毘時我就明白了。”轟冬美笑著輕輕握住他的手,冰冷的掌心疊握在他的手背上,給予了轟焦凍足夠多的信心與勇氣。
“愛一個人會使人成長,在我看來,你很健康快樂的在長大,對我和媽媽而言那就夠了,我們只要看見你幸福。”
轟焦凍從小就背負的太多,幾乎是扛著過大的壓力過每一天,他的成長之路比轟家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苛刻,她是看著弟弟長大的她明白,被轟家禁錮了這麼久,被爸爸桎梏了這麼久,他該自由了。
至少在轟冬美看來該把快樂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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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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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毘先生從病房出來時已經過了一個鐘頭了,轟焦凍和母親打了個招呼便跟著他離開醫院,轟冬美則是回到病房繼續和媽媽說話,兩人去了附近的餐廳吃飯,吃完便送男人去車站搭車。
盛夏的夜晚十足悶熱,晚風徐徐吹來吹散了熱氣,轟焦凍額前的瀏海被吹成了中分,男人笑他的髮型像鴛鴦鍋,一邊打趣他一邊替他將瀏海撥回額前,一陣捉弄過後便笑著牽住了他的手,一氣呵成的動作弄的轟焦凍有些怦然心動。
“跟媽媽說了什麼?”路上他忍不住問。
“沒什麼,就聊你的事。”
“聊我什麼?”
後方有輛車駛來,車頭燈照射在他們背上,接著便從背後游移到身側,隨後跟著車子離開,剛為了避開汽車男人的身子向內側靠近,臂膀撞在他身上,兩人又挨的更近了些,手臂幾乎貼合在一塊。
“你的家人都很關心你。”男人答非所問,但他不在意。
“我知道,除了我爸以外。”他聽聞只是笑了下,轟焦凍覺得他今晚笑的次數有點多,明明平時沒那麼愛笑的。
“你長得像媽媽。”
“姊姊也這麼說過。”
他沒有再說話,轟焦凍自然也不再開口,可能是夏天的緣故,手心出了好多層汗,使得手掌黏糊糊的,與他不同,荼毘先生的手很乾燥,或許跟掌心燒傷的皮膚有關係。
到車站時他們心照不宣的各自鬆開了手,荼毘先生給了他電話號碼,雖然有社群軟體的帳號但是並沒有手機號碼呢。
“這是可以打電話給你的意思嗎?”轟焦凍盯著電話簿那串號碼,莫名地感到心癢癢。
“你要是半夜不睡覺打電話過來我會拉黑你,小孩子晚上就乖乖睡覺去。”
這話倒讓轟焦凍有些不愉快,這男人還是看他是小孩,明明他已經是高中生了。
“睡不著的時候呢?”
“如果我有空會考慮要不要接。”
“還要考慮啊?”
男人不語,伸手覆在他腦袋上左揉右揉,把頭髮都給揉亂了。
“走了,回去小心點。”
跟男人告別目送他進入車站,轟焦凍蹦蹦跳跳的回了家,回到家後進了房間坐在書桌前打算學習,把參考書在桌面上攤開,看了幾行字就有些分心,他滑開手機屏幕呆呆地看著新增的聯絡人頁面,人也不學習了就是對著手機傻笑發癡,看著那串由數字組成的號碼格外滿足。
驗證了那句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暑假很快就結束了,作為一名準考生,和全年級成績第一位的學生,轟焦凍用了百倍的力氣在學習,為了不影響唸書他暫時把打工給辭掉了,但仍是時不時會去黑霧先生的酒吧邊唸書邊抓著渡我複習,雖說渡我被身子沒有要繼續升學,但學校還是有名為畢業考的制度存在。
依舊是在讀書,相較於以往,今年卻不太一樣,過去他都是為了成績而唸書,為了達到父親的標準而學習,為了成績單的數字而考試,以往都是抱持著這樣的心境在學習。
但現在他想要為了自己,為了找尋自我,為了去發掘更多新事物,他想唸書,想考上好大學,去到新的世界更上一層樓,以這種目的而在學習,顯然的,也快樂許多。
麗日好像想選學費較便宜的大學,蛙吹似乎還在考慮,綠谷和爆豪的志願跟他一樣,都是以位在東京的頂尖學府為目標,三個人可以說是沒日沒夜的在學習,搞的精神跟壓力賊大。
有時候轟焦凍出門要去圖書館時,會在半路被神出鬼沒的荼毘先生堵到,於是就變成兩人一起去圖書館,在轟焦凍的印象裡這個人從來就不適合去到那種寧靜,大家潛心學習的地方,實際上去了之後雖然有點格格不入,但似乎也沒發生什麼重大問題。
轟焦凍在唸書,他就在坐在對面做自己的事,不是隨手拿本書來看,就是滑滑手機,手機滑累了就睡覺,圖書館是公共區域也會有小朋友來看書,為了不嚇哭小孩,荼毘先生都會穿著連帽衫用帽子遮住臉,這種行為讓轟焦凍有些心疼。
夏去秋來,秋去冬來,他沒有心思過節,男人也不勉強,只是聖誕節的時候偷偷潛入宅邸,送了個小蛋糕給他,轟焦凍沒有買禮物,本來打算去補買卻遭男人反對,他不是拿人禮物不回報的性格,半退讓半強迫下請了男人吃一頓飯。
明年一月考試,以麗日御茶子為首的跨年小分隊表示今年要好好唸書就不去跨年了,跨年那天冬美姐和夏雄哥都有約,剩混帳老爹和他,兩個人窩在被爐裡看新年節目倒數完後就散了。
車禍後老爸不到一個月就出院了,只是還需要定時去診所復健,轟焦凍偶爾會陪他去,他們一直都沒什麼話題,聊的也就那些,但他覺得自己面對老爸時的耐心似乎有在緩慢增長。
新年夜裡轟焦凍早早就睡下了,半夜三更被窗外的聲響吵醒,迷糊的打開窗只見男人拿著仙女棒問他要不要玩,新的一年裡第一個見的人是荼毘,第一件做的事是玩仙女棒。
跨年小分隊雖然沒有去跨年但有好好的去新年參拜,大家祈求的願望不外乎都是希望能考上第一志願,高考的前一天夜裡男人來了一趟,送了他一袋橘子和御守,彆扭的替他加油打氣。
高考當天考卷寫的挺順的,如果沒有意外應該能考個不錯的成績,第一輪考試結束後還有第二輪要考,最後一個階段的衝刺轟焦凍非常認真,他甚至閉關修練直到第二輪考試結束。
考試全部結束後跨年小分隊去了隔壁縣市遊玩,堆積的壓力全部一消而散,轟焦凍回到黑霧那繼續打工,直到三月初春季來臨,高中將迎來一年級新生入學和三年級生畢業。
畢業當天是轟冬美代表參加,她穿著米色的西裝外套跟黑色裙子,讓他想起了媽媽,幼稚園的入園式當天母親似乎也是這麼穿,要拍紀念照的時候,他因為討厭父親便死死抱著媽媽的腿,把裙襬都抓皺了,想起近乎泛黃的回憶轟焦凍不禁露出了笑容。
畢業典禮一結束便有許多女孩子來找他,轟焦凍的校服外套和襯衫上的幾個扣子,還有領帶都被女生給要走了,爆豪雖然是那種兇巴巴的性格但依舊有許多女孩子去向他要鈕扣,麗日御茶子招呼著大家拍照,他被拉著一個個入境。
拍完照後與轟冬美會合,兩人正討論待會要去哪裡吃午飯時轟焦凍的手機響了,是荼毘的電話,他走到一旁人煙較為稀少的地方,站在顆櫻花樹下接電話。
“恭喜你畢業。”電話一接起便聽見他這麼說,低沉的嗓音夾雜著手機電磁波,使聲音變的朦朧遙遠。
“荼毘先生不來嗎?”他低頭望著自己的帆布鞋,鞋頭有些污漬,他一直忘記清理,他忽然想起臥室天花板那塊脫落的漆,以往他都會盯著那塊地方看上好幾個小時才勉強入睡,這一陣子他似乎很少再去注意到它了。
“你希望我去嗎?”
“嗯。”
他聽見男人的笑聲,心頭一陣柔軟。
“你不來嗎?”
“抬頭。”
轟焦凍抬頭,身穿黑色連帽衫戴著口罩的男人佇立在不遠處,一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一手插在褲兜裡,與他的目光撞上的那一刻,拿著手機的那隻手便揮了揮。
他幾乎呆住了,原地發愣了幾秒才踩著步伐過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太過驚喜,這句蠢蛋似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你不是想要我來嗎,傻子?”
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幸好男人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伸手搭上了轟焦凍的肩把他往校舍的方向帶。
“帶我逛逛你的學校。”
“可是冬美姐還在等我。”
“發短訊跟她說一下就行了。”
半推半就之下被荼毘先生帶走了,告知轟冬美後他便領著荼毘在學校裡的廊道穿梭,今天是周六學校不用上課,畢業生和來參加畢業典禮的人們都聚集在典禮堂和校門口,空無一人的校舍十足冷清且安靜。
他和男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時不時會介紹學校的設施或空間,還會說些在哪裡發生過的小趣事,男人很專心在聽,偶爾會插話笑他是傻瓜。
最後他帶著男人去到他的教室,靠窗那排前面數來第三個就是他的位置,夏天時他時常要和窗簾做爭鬥,不知道是誰來過,把窗戶都給打開了,櫻花花瓣順著風飛進了教室,連帶著他的桌面也多了幾朵粉嫩的花片。
男人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便拉了前面同學的椅子坐著。
“景色不錯啊。”向窗外看去是空曠的操場和場邊幾株像是粉色傘般的櫻花樹,轟焦凍有時會望著在操場上戶外課的學生神遊,還因此被老師點名過了好幾次。
忽然有幾名身穿校服的學生過來,胸前那朵紅色的別胸花彰顯了來人的身分,他們在操場散步、拍照,估計是在緬懷校園。
男人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眼底毫無波瀾,那副模樣就像是在眺望風景時偶然有人闖入了他的視野,於是他就這麼順理成章地將視線落在他們身上,說在意好像也不是那麼在意,說不在乎好像又有那麼一點介意。
“我所有的變故都發生在高二那一年,高三幾乎可以說是渾渾噩噩過的,正常來說,平凡的高中生活究竟會是怎麼樣的呢?這個疑問我至今仍會好奇。”
聽見他這麼說,轟焦凍注視著男人的側臉,些許的光線投射在他面龐,眼下燒傷的皮膚與完好肌膚交界處的釘針閃現著銀光,這個男人身上的每一寸陰影都顯露出無可奈何的寂寞。
“大概就只是早早起床,擠上滿員的電車,在這間教室裡待上幾個小時,中午去吵雜的食堂吃飯,直到下午的社團活動,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這樣。”
“大家很喜歡的文化祭、運動大賽、修學旅行,我卻不喜歡,明明是團體活動,明明身處在一個很喧雜的空間,但我卻覺得只有我一個人是異類,只有我格格不入。”
“如果你好奇所謂正常的高中生活,那我想我無法幫你解惑,因為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所謂的平凡,究竟是甚麼。”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男人感覺到的孤獨或許和他感到的孤獨是一樣的,他不清楚男人在學生時期究竟經歷了什麼,但轟焦凍的學習生涯一直都是孤獨的。
他什麼都不關心,做什麼都覺得無趣,每一秒的時間都感到枯燥乏味,他曾經生活在這種不像話的生活裡,驀然回首,連轟焦凍自己都吃了一驚,如今感受過快樂、歡騰的他根本不了解自己是怎麼度過那壓抑的十幾年的。
“無所謂了,假如我們都處在安逸正常的環境裡,那我們也不可能遇見。”男人的話把他從深層思考中喚醒,一回神只見那雙藍色眼睛正溫和的看著自己。
“拿去。”男人從兜裡掏出了什麼扔給他,那東西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露出一絲寒光,轟焦凍雙手接住。
“……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呆若木雞的望著手心裡的一串鑰匙,轟焦凍不知道他的意圖,但他知道這大概是男人住處的鑰匙。
“約定,我要對你做出承諾。”他身子傾斜,臉向前湊近,將轟焦凍所有表情和反應收進眼底。
“喂,小子,接下來的話給我豎起耳朵聽。”
“前前後後加起來大概快三年,我們認識的這段日子裡一直都是你在遷就我,像寵物一樣,稍微對你好一點就開心的翹尾巴,可一但我要離開又會拚死咬住我,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但其實很堅強。”
“說實話,最初認識你的時候只是想拿你來殺時間,跟像你這樣的有錢人家出生的小孩玩好像還挺有趣的,一開始真的只是這麼想的。但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不再是那樣了呢?想逗你開心,想看你的笑臉,想捉弄你看到你困擾生氣的樣子,想多靠近你,想多跟你說話,想跟你待在一起,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了這些想法?”
轟焦凍覺得自己快被藍色的漩渦給捲進深海了,那雙藍眼瞳裡深情像浪潮般波波撲捲而來,裡頭蘊藏的無數深情無數柔情濃烈的快使他窒息,情緒總是平平淡淡男人居然也會有如此炙熱的感情,一想到他將所有的情感都給予了自己,他就覺得胸前一緊,好似被雙手緊緊捏住了心臟,疼痛可又甜蜜。
“我從來沒定義過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為我認為無所謂,即便什麼名稱都沒有,我們之間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被斬斷,在見到你母親之前,一直,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但我發現好像不能這樣,不能虛名無實。”
跟男人的回憶一幕幕湧上心頭,越來越多,愈來愈深,雜亂的像打結的毛線團,一根一根,理也理不清,它們在腦中橫衝直撞最後撞擊在一塊成為粉末,細碎緩慢的構成為眼前的人,這是他愛的人。
“我想待在你身邊,陪你走久一點,所以我得更加認真面對我們的關係,直到你能獨當一面為止我都會等你。”
“我們暫時只能保持這樣,但我仍會像現在一樣對你,我不會再躲你,也不會再拒你於門外,只要你想見我,我就會立刻到你身邊,所以……你相信我,我保證。”那雙藍色眼睛裡有著掙扎與煩躁,轟焦凍忽然想起先前荼毘先生帶他去看他母親時所說的話「”這就對了,你只需要相信我。”」。
相信?相信荼毘先生這次不是真的要拋下自己?相信他會再次回來?相信他會來找他?
要他去相信曾經相信卻粉碎的念頭?
轟焦凍懂了他送他鑰匙的意義,一般人送住家鑰匙給對方是為了表達愛意與信任,因為這代表自己被允許進入他的私人空間,並能深入他的居所,了解這個人是如何生活,了解對方的各種生活習慣,然而荼毘並不是這樣。
他為了證明自己說的不是謊話,就像借錢抵押的房產,他拿自己家裡的鑰匙做抵押,雖然只是一把小小的鑰匙,但那卻足以毀了男人的一切,足以有明確的證據將他抓入牢中,足以奪去他的自由。
轟焦凍注視著那把通往男人私人領域的鑰匙,自從兩年前他逃家住進荼毘的公寓,後被綁架還被警察救回送進醫院後,那棟公寓的主人便換人了。他曾經去過那棟公寓,按了電鈴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女人告訴他這間房子早在兩年前就為她所有。
所以說現在躺在轟焦凍手心裡的鑰匙,是荼毘新的住家的鑰匙,是他費盡力氣想找卻始終找不著的躲藏地。
”我並不開心。”
男人顯然被他突兀的話給整懵了。
”我很生氣,荼毘先生,我從來沒有不相信你。”轟焦凍覺得有一股氣堵在胸口,他一直都是相信他的,他什麼時候不信任他了?從最初認識到現在,他從來沒有一刻是懷疑,猜忌眼前的這個人,他從來沒有。
”我們之間不需要這種東西,從來都不需要。”轟焦凍把鑰匙丟還給男人,他不用物品也不用錢,更不需要地契或股票,只要男人一句話,他就會丟棄所有的理智相信他,轟焦凍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
”你不要等我,我不要你等我。荼毘先生,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會等你。”他不用男人等他,他也不需要,他不能成為對方的枷鎖,即使男人要去旅行,要去遠方出差,又或是想與他分開去追求理想,他都沒關係。
轟焦凍想要荼毘能快樂。
窗外一股強勁的風吹來,吹的窗框相互嘎吱作響,窗邊的簾子順著風的軌跡飄起,隔在兩人之間膨脹,然後緩慢的散開消退。
在那一瞬間,轟焦凍似乎看見男人的眼框蓄滿了淚水,水潤的像是閃耀的藍寶石。
他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跳起身,雙手胡亂撥開了窗簾,站在男人面前。
”我一直都在這裡。”
”只要你轉身,我永遠都在你身後。”
"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就像我選擇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從心底深處翻湧而上的濃烈情感快將轟焦凍整個人吞沒,一波一波猛烈的向他襲來,腦袋亂哄哄的,五花八門的想法和過往的諸多回憶在腦內相互碰撞,纏繞,交錯,他組織不好語言,只能精簡的說出他想表達的意思。
姊姊說過他是個很固執的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轟焦凍也是這麼認為,這種性格其實很吃虧,因為像他這類的人只懂得一昧地向前走,即使眼前是堵糊上了好幾層的水泥牆他們仍舊只知道向前撞,然後與那道牆一同粉身碎骨。
像他這種人只要想去做一件事,便會竭盡所能的貫徹始終,愛一個人也是如此,會像一塊路邊的石頭,也可能像一片嶄新的布巾,又或是像一隻性能良好的鋼筆,等到石頭被雨水穿透,等到布巾被磨損的破舊不堪,等到鋼筆再也畫不出一條細線,直到自己的一切都被消耗的一無所有,才有可能是愛情終結的一天。
"我會陪著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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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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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上佈滿的石子在電車行駛過時發出悶沉沉的碰撞聲,窗外的景色如同膠捲片般快速浮掠,今日萬里無雲,天空滿是清澈的藍,是很適合出遊的天氣,也是很適合約會的一天。
早晨的車廂十分清靜,只有電車接觸鐵軌的聲響,乘客們低聲細語的說著話,細碎的話語聲輕輕掃過耳膜,貼身的正裝凸顯出高大挺拔的身形,頸間的束縛感強烈的使人感到不自在,所以說,穿西裝打領帶一向不是他的風格,荼毘一邊想一邊用手指勾開了領口騰出點空間透氣。
上次身著如此正式的裝扮出門是什麼時候的事呢?除了工作跟要去有衣品規定的場所外他是不會穿著這種束手束腳的衣服在外活動的,而且跟他這張臉也不搭吧?
荼毘靠在車門旁一個偏頭,車窗玻璃上倒映的猙獰面孔令人退避三舍,滿是傷疤,釘針,又面惡且醜陋的這副臉孔。
他不太記得這張臉原本的面貌了,頂著這副面龐生活也有七餘年,雖然原先對自己的臉也不怎麼上心,但至少不會是被人投以怪異視線,和被指著鼻子罵是異類的程度。
電車轉了個方向行駛,光線從右邊遷移到左邊車廂,站在車門邊的男人不可避免地被照了一臉,早晨的陽光溫暖輕柔,雖然有點曬但他並沒有因此挪動腳步換個位置。
臉上的釘針時不時會反射窗外的陽光,閃亮程度跟鏡子反射有得一比,荼毘不想影響到車廂內的其他乘客,只得轉個身子背對太陽。
嘖,好熱,暖烘烘的太陽照射在背上,深灰色的布料又吸熱,荼毘只覺得背後像火在燒,他討厭白天,尤其是除了冬天以外的季節。
感到些許煩躁便想伸手捋把頭髮,卻在手掌覆上腦袋時硬生生的停住了,差點忘記頭上抹了髮膠,習慣的小動作被制止他只好將手往下移摸了摸後頸,眼神哀怨地看向一旁跟圖懷斯聊天笑的眉飛色舞的渡我被身子,就是這個傢伙強硬地讓他換了套西裝,又在出門時往他髮上倒了髮膠。
“怎麼了?還在因為髮膠的事生氣嗎?”高中畢業後的渡我被身子沒有在升學而是直接就業,前陣子還因為貪玩不小心燒到頭髮只好把頭髮給剪了,如今不再紮著雙包包頭的她已少了幾分稚氣,雖然仍是那副笑嘻嘻不正經,一興奮就臉紅的傻模樣。
“別管他了,妳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他就是這麼難搞。”圖懷斯沒什麼改變,他還是老樣子,套句他說過的話,可能是年紀大了所以厭倦改變,從荼毘認識他到現在他幾乎沒怎麼變過。
“開心點嘛,今天可是大日子耶!是焦凍的畢業典禮不是嗎!”渡我被身子用胳膊頂了頂他的手臂,沒錯,今天是那小鬼的畢業典禮,距離那個春天已經過去四年了,四季更迭,季節再次交替,畢業季可以說是春日的代表活動之一。
時間過去的真快啊,他幾乎不怎麼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一分一秒卻就這麼簡單的沒了,這速度快到讓他有些害怕。
直至今日,荼毘仍感到吃驚,他居然能守護一個孩子從初中生成長為大學生,他經歷且參與了一個人的成長歷程,並占據了他青春年少的三分之二,光是想想就覺得神奇。
最初遇到那孩子的時候,是在一個下雨天,他在造型溜滑梯的底下找到了他,被雨淋濕的衣裳滴著水,紅白色的髮絲上附著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小小的身版蜷縮著,像是在守衛自己的最後一寸領土。
懵懵懂懂的,單純的目光就這麼望著他,乾淨的眼睛沒有一絲雜質,就好似五彩繽紛的水果糖在澄澈的湖水中搖搖擺擺。
那像是上帝遺落下來的天使。
說來很傻,但那的確是在荼毘第一眼看見他後產生的想法,他氣質出眾,臉蛋清秀,舉止優雅,超出了他對初中生的理解範圍,他以為的初中生應該是會捉弄喜歡的女生,在打掃時間拿掃具激戰,在下堂課開始前抄好昨日布置的作業,初中生應該是這樣的,哪有學生會像那個小孩一樣成熟,心思聰穎。
電車又轉了個彎,車廂也隨之變動了方向,荼毘靠在車門邊,闔上眼睛,不再去理會圖懷斯和渡我被身子,腦袋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四年前與那個女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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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2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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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非常溫柔,她身上的氣質乾淨且令人舒心,談吐與舉手投足之間都顯露出她受過極為優良的教育,跟那小鬼一樣,嘛,畢竟是母子。
轟焦凍的母親名叫轟冷,白色的長髮,灰色的眼睛,清秀的臉蛋,轟焦凍一一繼承了下來,相較於時常在財經新聞出現的轟炎司,轟焦凍可以說是跟媽媽一模一樣,這倒也讓荼毘鬆了口氣,還好對方不是那種不苟言笑,又規規矩矩的性格,要不他是真應付不來。
在轟焦凍母親的招呼下坐下,轟焦凍先給兩人互相簡單介紹了一下,說實話,荼毘是挺緊張的,他知道他不太討人喜歡。
尤其是長輩們,一看到他就敬而遠之,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也不能說老一代的觀念根深蒂固,畢竟他這副容貌就連小朋友都會嚇哭,久而久之,荼毘就養成離群所居,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習慣。
"初次見面,您好,我是令郎的朋友,叫荼毘。"鄙棄那些過往的糟糕回憶,他又給自己加油打氣,近乎洗腦似的,好像他這麼做就真的能成為大眾所喜愛的人。
"你好,我是焦凍的母親。如你所見,我無法離開醫院,勞煩你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對方的反應非常正常,甚至在看到他第一眼也沒有表露出過多情緒,荼毘猜想或許是轟冬美有先說了什麼,替轟冷打了預防針吧。
燒傷,對轟家任何一個人來說都很敏感。
"沒有這回事,倒是我空手前來打擾才是非常抱歉,我聽焦凍說您不喜歡收禮物,因此沒有帶些手信過來。"他回了話後,轟冷便開始詢問他的年齡,工作狀況,轟焦凍可能有點窘迫,急忙出口制止,荼毘覺得無所謂。
"……我在先前有聽焦凍說,你身上有許多疤痕,如今還會痛嗎?"啊,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心底喀噔了一下,他並不希望別人在意他的傷疤。
"這些疤是七年前留下的,已經不會痛了,就是看起來有些嚇人。"荼毘悄悄伸出手,將原本挽起的袖子往下拉,雖然可能只是欲蓋彌彰。
"焦凍,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想跟這孩子聊一聊。"母親一聲令下,他身旁的小鬼就出去了,轟焦凍一離開,屬於兩個人的病房就變得有些空曠且尷尬。
“你跟焦凍認識多久了?”最終還是轟冷先開口。
“快三年了。”
“是在初二的時候啊,那個時候焦凍還沒有來見我,我聽冬美說那孩子的缺曠紀錄越來越多,甚至還會在晚上的時候翹家,原來是那個時候認識你的。”
荼毘垂下頭,看著自己昨晚擦亮的男士皮鞋默默地聽,這些都是事實沒錯。
“孩子,你知道焦凍是怎麼跟我形容你的嗎?”
“他說你是一個很棒的人,雖然看起來不可靠,卻教會了他許多事情,他說想讓我見見你,見見那個改變了他的人。”轟冷說話的聲音輕輕的,卻一字不漏的傳進他耳裡,荼毘抬起了頭,對上她那雙露出淺淺笑意的眼眸。
“你是他很重要的存在。”話到這裡,荼毘知道轟冷已經看出什麼了,做母親的要是連這點觀察力都沒有,實在是不配當孩子家長。
“......不,他才是我很重要的存在,要是沒有遇見他,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在日本的哪個角落苟且偷生。”
“他曾對我說過,是我把他帶到光明之中,其實恰好相反,是他將我從泥沼給拉了上來,是他讓我找到了生存意義,我才是一昧接受給予卻無從回報的那一方。”曾經的荼毘像一灘爛泥,任人踐踏,任人踩踏,他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他沒有任何的生活目標,只是用非法手段賺來的贓錢活一天是一天。
他曾是最下等的人渣,強取豪奪,幹盡所有壞事,他的良心早在那一年被大火灼燒時就被一同燒毀了,在深夜照顧翹家的小屁孩是他最後,也是僅剩的一丁點憐憫心,也是這看似可悲的善心讓他獲取了重回光明的機會。
“你做到了不是嗎?很久以前,焦凍跟我說他是受到朋友的鼓勵才提起勇氣來見我,現在想想,那個朋友就是你吧,雖然只是間接,但你給予了焦凍勇氣去修繕我們的關係,光是這點我就無比感謝你。”
“不要想著必須得去回報些什麼,又或是必須得給予些什麼,誠心誠意地去跟對方相處,在對方有困難時拉他一把,這就夠了。人與人之間便是如此,互相給對方幫助,替雙方加油打氣,或許在不知不覺間你們已經給予了對方許多了呢。”
不知不覺間?他曾給與轟焦凍幫助嗎?荼毘握住了雙手,大拇指抵在虎扣上磨蹭著。
似乎沒有,可他曾傷害過他,讓他身上多了幾道傷口,使他遭遇了綁架,最後甚至沒有將他帶回來就這麼撇下他不聞不問,一想到這些,荼毘突然覺得他根本就不應該在這裡,並且沒有資格跟轟冷談話。
“無論過去做些什麼,說過些什麼,那都已經過去了,只要在今天下定決心,洗心革面不再犯錯,那就夠了,不用去逞罰自己。”轟冷的話使他難受,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在跟自己的靈魂拉拔,只要一想到自己就像是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帶給轟焦凍危險他就快瘋了。
他想保護他,但他自身卻是最危險的存在,他想呵護他,但他卻曾用自己的雙手傷害過他。
如今,這雙沾滿鮮血,充滿髒汙的手,還能護他一生周全,一世安穩嗎?
不,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一定得做到,他必須做,他下過錯誤的判斷,做過輕率的決定,在他的魯莽之下,幸虧結果仍是完好如初的。
或許是上天可憐他吧,再次給予他機會,賜予他挽回的勇氣,轟焦凍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留住了他,他告訴他,他在這裡,他在他身後,他永遠都會站在那裡等他,他拼了命似的在傳達這些。
他聽得見,荼毘看得見,已經夠了。
轟焦凍已經向他走了好幾百步,剩下的路就由他來走。
“伯母,我向你保證,我會保護好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絕對不會再讓他受傷。”他做了保證,即使只是口頭證言,他也想向轟冷傳遞自己的決心,告訴她他的堅決。
他離開過,也疏遠過,逼自己不去愛過,但轟焦凍就像個二傻子,再次找到他將他抓了回來。
當他再次見到轟焦凍時,他覺得先前的掙扎,過去的壓抑似乎全是徒勞,他就像是逆流而上的魚,最後被無情的水流拍打上岸,他再也無法動彈了。
他再也離不開轟焦凍了。
“對於你們的事,我不反對,轟家,和我,我們都欠那孩子太多太多,如果是他想要的,他渴求的,我就是用盡全力都會給他,算是一種補償吧。”轟冷輕聲地開口,她的視線移到窗戶,透過玻璃正望著窗外的藍天,那本該是寬闊的天空,如今卻被框架限制住,只剩下這一個長方形的小小天地。
“但是,作為焦凍的母親,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焦凍畢竟還小,他連高中都還沒畢業,請你在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麼,喜歡什麼。”
荼毘啟會不明白轟冷話裡的意思,他理解並且充分認同她的想法,她的孩子性取向不同,將來會面對的是一重又一重的關卡,她要轟焦凍去徹底明白兩個男人真正在一起後所需要面對的,在選擇自己要什麼樣的未來。
他尊重轟焦凍,也尊重轟冷,對於轟冷的要求他沒有理由不答應,即使是現在,在荼毘心底的某一處也是由衷希望轟焦凍能拋棄自己,去追求更美好的未來,即便那樣的未來會由他一個人承擔,徒留他一人的心碎,他也沒關係。
“我會等到他大學畢業,我也不希望他因為我的關係耽誤了學業,等到他大學畢業後無論他做出怎麼樣的選擇我都欣然接受。”
“對不起,孩子。”轟冷給了他一句道歉。
他沒有接話,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是正確的選擇。
即使他有道理可以反駁、任性,可他又有什麼理由去剝奪一個孩子將來的選擇呢?
如果可以,他又何嘗不想自私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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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6 18: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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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到站了,他跟著渡我被身子和圖懷斯下車,出了車站走在街上,附近是商店街,或許是因為畢業季的關係顯得特別熱鬧,渡我的心情似乎很愉悅,她哼著小調,在街邊的一家花店裡買了一束花。
那束花裡有百合、玫瑰,滿天星,還有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買下花後抱在懷裡東聞西聞不到幾分鐘就覺得膩了,轉身將花丟給了他,荼毘雖然嫌麻煩但還是好好地將它拿在手上,跟在渡我後頭走。
自從在雨天發現那小子以後便時不時就會碰到他,一時興起所以向他搭話卻招惹上了個麻煩精,他發現這個小孩看他的眼光永遠都那麼清透,沒有他習以為常的厭惡、鄙夷,而是一如既往地好奇、茫然。
啊啊,說起來,最初的念頭真的很糟糕。
因為他喜歡那樣的眼神,敬佩,傾慕,完完整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情感,他喜歡這樣的孩子,把他放在自己的身邊能夠補足這些年來日積月累的卑劣感,每當被那樣的眼神注視,他就覺得他跟普通人一樣,沒有身上的疤痕,沒有臉上的釘針,沒有那些灰暗的過去。
「“說實話,最初認識你的時候只是想拿你來殺時間,漂亮的臉蛋,良好的教養,單純的心,跟像你這樣的有錢人家出生的小孩玩好像還挺有趣的,一開始真的只是這麼想的。”
“但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不再是那樣了呢?想逗你開心,想看你的笑臉,想捉弄你看到你困擾生氣的樣子,想多靠近你,想多跟你說話,想跟你待在一起,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了這些想法?”」
那個春日,他似乎說了這麼一番話,是啊,是從什麼時候起呢?有些東西似乎在淺移默化之際改變了,包括感情,包括自我,就像季節的更替,在不知不覺間冬天走了,春天來了,在不知不覺間一天過了,新的一年到了。
年齡在增長,情感在膨脹,思念也隨之擴展,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居然還能擁有如此熱烈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居然可以濃烈的快將人焚燒殆盡。
幸好,他還擁有愛,幸好,愛這種情愫留了下來,幸好他也愛上了轟焦凍。
用情之深越能看見身處的困境之處,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年齡,家世,還有最重要的,性別。
荼毘不在乎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對於他這種能混口飯吃就不錯的傢伙,只想轟轟烈烈的愛,浩浩蕩蕩的戀,在風風光光的結束。
但他在乎那小鬼是怎麼想的,他會變成怎樣無所謂,即使是社會性死亡也不介意,因為他從頭到尾在乎的事物就只有一個,荼毘只求他一切安好。
“啊!就是那裡!如何?很大吧!渡我之前進去過裡面喔。”走了一段路,渡我被身子忽然伸手指著前方建築,很宏偉的學校呢,這種規模大概是很優質的大學吧,荼毘敲了敲渡我的頭要她不要太亢奮。
“總之,先進去吧。”
荼毘等人到達的時候畢業典禮已經結束了,渡我氣得對他又踹又罵,的確是自己的原因才害得他們晚到,荼毘沒多說什麼就讓著女孩子打,等到渡我打累了才停下來,停下來才想起要打電話給轟焦凍告訴他們已經到了。
在電話連絡的時間荼毘去了趟廁所,解決完生理需求便想回到渡我被身子那,走沒幾步就看見距離自己幾條廊道的長廊上,有個身穿振袖和服的女子拉著一名身穿西裝的男子在奔跑,本來想回去的但男生的髮色令他有些在意,沒看錯的話,似乎是很特別的髮色,一半紅一半白,像鴛鴦鍋。
“那個,有什麼事嗎?我的朋友還在等我。”轟焦凍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後頸,剛才接到渡我被身子的電話正準備去迎接他們時,就被對方給拉著跑並帶到校園內較為偏僻的一處。
“我、我真的很喜歡轟君你!從大一開始就一直很喜歡你,請、請答應跟我交往!”眼前跟他告白的女性是從大一就相識的同學,因為大部分的課都重疊有時會跟她一起行動,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直接甩開她手的原因,畢竟有四年的緣分在。
“很抱歉,我沒有那種想法,所以不能答應妳。”
“轟、轟君有喜歡的人嗎?如果沒有的話就稍微考慮一下我,深入了解後再給我回復也不遲......。”
“有的,我有喜歡的人。”
她哭哭啼啼地走了,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轟焦凍嘆了口氣。
“真過分呢,居然把女孩子弄哭了。”突如其來的低啞嗓音從背後響起,轟焦凍驚訝的轉過身,就見荼毘從某個角落慢悠悠地走來,身上還是一套正經八百的西裝,就連頭髮都好好打理過了,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再加上臉上的疤痕與釘針,獵奇且怪異的好看,轟焦凍完全被吸引住了,這該死的行走賀爾蒙。
“我已經有斟酌過用詞了。”他收回了視線,與以前相比,轟焦凍已經不會再傻傻地盯著男人看然後被他取笑為樂。
“不是挺好的嗎?那個小姑娘,長的挺漂亮的,看起來也有氣質,何不交往看看?”
“荼毘先生你是故意的嗎?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近幾年轟焦凍已經不怎麼對男人用敬詞了,雖然仍會在男人的名字後加個敬稱。
“剛剛那是第幾個?”男人只是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如果是說告白人數的話,那是四年加起來的第五十二個。”
“五十二個你全甩了?”
“這不是當然的嗎?我有荼毘先生了。”
男人沒有接話他靠在牆上,仔細地將轟焦凍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轟焦凍高中畢業後去了東京讀大學,荼毘有工作要忙,也不可能一直去找他,兩人一年內大概只見了三、四次。
轟焦凍大四這一年,不只要忙學業還要忙實習,荼毘被黑霧無情的弄到九州出差半年,這一年裡他們只有在年初見過,再一次見面就是他畢業的時候了。
即使高三畢業,身體也並沒有停止生長,每年身高都緩慢的逐漸攀升,今年似乎又長了幾公分,肌肉也變多了,高中還帶有稚氣的臉龐如今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堅毅的臉部線條,總算有個男人的樣子了。
“這一年不見,你變得很有男人味。”
“真的嗎?我覺得我沒什麼變化啊。”轟焦凍聽聞轉了一圈,環看了下自己的身體,初中畢業後他就忽然瘋狂抽高,現在的身高停在男人的鼻尖處,要偷襲什麼的倒是方便。
“你不喜歡嗎?”
“傻瓜,過來。”男人伸出手,轟焦凍就像隻小貓一樣乖巧的走進男人懷裡,將下巴擱在肩頸處,享受著他戀慕之人給予的懷抱,貪婪地吸取那熟悉的味道。
“九州好玩嗎?”荼毘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覆在他圓潤的後腦勺,聽見耳邊傳來轟焦凍沉悶悶的聲音,知道他在鬧憋扭。
“不好玩,我一個人在那邊無趣的很,下次帶你去。”
“我想去北海道。”
“知道了。”
“也想去沖繩。”
“知道了。”
“我還想去帛琉。”
“知道了,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
似乎對於他的答覆很滿意,轟焦凍開心用臉頰磨蹭著他的臉,力道控制得剛剛好,即使滑過釘針也不會覺得疼,荼毘只是拍了拍他的腦袋。
他也很愉悅,愉悅之餘卻有些擔憂,他擔心他等會要問的問題不會得到他想要的回覆,雖然可能是在杞人憂天,但還是有那麼幾萬分之一,這個小鬼不想跟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轟焦凍,我第一次見你母親時,不是有跟她有獨處談話嗎。”
“為什麼現在突然提四年前的事?”轟焦凍納悶地頸窩也不埋了,抬起頭睜著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他。
“乖,聽著。” 荼毘一手把他腦袋按了回去。
“我們稍微談了一點你的事情,說我們是在哪裡遇見,說平時都在做些什麼,說你打工做的工作,包括我讓你遭遇綁架,受傷住院的事。”
“你母親說她不會強硬阻止我們,但是在你大學畢業以前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能越線,她要你認真考慮後在決定是否要繼續跟著我,這是我跟你媽媽之間的協定。”荼毘回想起四年前,在病房裡轟冷對他說過的話,她坐在病床上,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對著他懺悔。
她說轟焦凍第一次來到這間醫院見她時她不知所措,畢竟這是她親手傷害過的孩子,也是她最疼惜最寵愛的孩子,轟家虧欠她母子太多,她又拖欠了這孩子的童年,她把一切都歸咎於自己。
轟冷說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才讓轟焦凍變成這樣,她無力也沒有辦法將她心愛的孩子拉回正軌,所以她無比感謝替她導正那孩子的恩人,她感謝給予她孩子勇氣的那個人,也感謝她的孩子願意跨越過往來見她,她無比感恩。
事已至此,她這個做母親的只希望孩子幸福,她只要她的孩子快樂,當她認知到轟焦凍所選擇的道路會是多麼艱辛時,她心疼又無奈,跟一個男人,還是荼毘這樣子的男人相愛,未來肯定充滿的棘刺險峻。
轟冷要轟焦凍充分了解自己要的是什麼,以及清楚自己將來要走的路有多麼困難重重,若他執意如此,她理當尊重他的決定。
荼毘知道轟冷的想法及心情,這是轟焦凍的母親,他不可能做到視若無睹,至少他們在同一個點上還是挺契合的,他們都希望轟焦凍能幸福快樂。
所以他答應了,理智壓過了情感,四年,四年的時間裡足夠讓一個孩子成長到知曉自己想擁有的及所需要的,要是在這四年裡他找了更好的人,或是對他失去了興趣,這何嘗不是件好事呢?他會組建一個家庭,有自己的孩子,一家人和和樂樂,那樣的未來遠比選擇跟他在一起要好上幾百萬倍。
他樂意見到那副光景,即使失去了自己的願景。
“所以你那時才那樣說,說了會等我。”高中畢業那天,荼毘說了「“轟焦凍,一直都是你在等我,現在換我等你。” 」還把他住所的鑰匙交給了他,當時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以為這個男人又要去哪裡,嚇得好幾天心神不寧,四年後才終於知曉真正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那句話,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雖然是自己母親的要求,但男人就這麼義無反顧地答應了,絲毫不擔心他會不會真的不要他了,這個男人心眼真大,轟焦凍有些氣憤,稍微推開了男人,緊蹙著眉盯著他。
“幹什麼呢?不開心啊?”男人不怒反笑,他騰出隻手輕壓上他左邊的眉心揉呀揉,頗有一絲討好的意味。
“您心胸真寬大,完全不擔心我移情別戀。”
“行了,你這不是在我身邊嘛。”男人湊向前,額貼著額,黑色的髮絲間夾雜著紅白色的細絲,距離太近瞳孔反而有些失焦,看不清男人眸裡盛滿的是何種情愫。
“小子,我最後一次問你這個問題。”
“嗯?什麼?”
“你要跟我交往嗎?”
轟焦凍一愣,接著便露出了笑容,眉眼彎彎,環在男人背後的手緊緊揪著。
“我這邊可是等了好幾年啊,請多多指教,荼毘先生。”語罷,春風撫起,捲著朵朵櫻粉色花瓣從唇瓣掠過,他輕輕吻上了對方的唇。
你知道嗎?
午夜時的星空是最好看的,因為你總在我身旁,在我觸手可及之處。
你將我導回正軌,給予我勇氣,賦予我存在的意義,陪伴著我度過那些難受又痛苦的日子。
我在滿是黑暗的世界裡生活過,我期盼所有的一切都靜止,期待風不再吹動,雲不再飄動,空氣不再流動,那麼時間也不會流逝,這樣我就不會有未來,我就不會再痛苦。
你的出現,打破了這麼一個無趣的世界,你帶我踏過了玻璃碎片,帶我去到一個自由奔放的地方,你讓我能夠恣意揮灑色彩,你改變了我。
我是活著的,我在呼吸著,我也擁有感情和想法,我甚至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這些都是你教導給我的。
我們曾經離開過彼此,傷害過彼此,但感謝你願意再次停下腳步,留在我身邊,謝謝你回應了我。
無論是春夏秋冬,無論是白晝黑夜,無論發生了任何事,這次我都在你身邊,永不離去。
那天夜晚我未曾入眠,與之相對的,我看見了你,一眼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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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 2021-6-23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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