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全員向] 時鐘塔的詛咒 [G] （本篇完結）

七嘴八舌討論了一會還是沒有共識，只得暫且放下『到底人偶做好後要放在哪邊』的問題，先幫忙畫好陣法讓Zero進入備用的身體，從坑道回撒魯加小鎮。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

說話的是櫻春樹，他幫自己加上偽裝，旁邊跟著迷你二階堂，久沒有回到現世，Zero表示想要四處看看，順便拉上還在鬧彆扭的老搭檔。

正版的二階堂本人在進小鎮時便讓和泉三月陪著去酒吧地下室整理積累的素材、資料等等，將空間以法陣壓縮放入特殊處理過的晶石方便一次全部帶走。

六彌則帶其他人來到熱鬧的小鎮中心。

七瀨陸保證不會私自行動也不會貿然的去找哥哥後，在擔保人和泉一織與監督人百的左右護法下加入逛市集的人群；千想要進藏書館晃晃，剛好六彌有通過身份認證，便結伴同行。

「哪裡奇怪？」

「從外型到聲音都很奇怪…你非得用正太音說話不可嗎？」

「這個…恐怕要問問你兒子的品味。」

Zero哼哼的說著，嘆口氣，試著拉櫻春樹的手，又再次被他甩開。

「我才不要像看起來帶小孩的家長。」

說歸說，擔心他真的被拐走的櫻春樹還是意思意思的給他背上防走失牽繩的背包，兩人一邊拌嘴逛街一邊留意哪裡可能會是往時鐘塔小鎮的空間通道口。

鎮中心的噴泉、法師學校周圍、藏書館、和普通人類往來業務對接的辦事處、商會…等等，最熱鬧的街區幾乎都走過一遍，路上還買了熱騰騰的粗麵包夾肉餅（Zero大方的交出錢包），盡責的扮演觀光客。

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他們還是被認出來了。

「櫻桑…」

街巷的陰影處，他刻意壓抑情緒的驚呼，隨即摀住自己的嘴、左顧右盼確定沒人發現—哪怕是再完美的偽裝，他依然一眼就認得出他的身影。

他找他，找了好久、好久、好久…。

「我們被發現了。」

Zero不動聲色的在櫻春樹耳邊說著，手裡保持著拉長袍下擺討要糖果的動作，演技十足的當個無理取鬧的兒童。

「是他們嗎？」

「不太像…沒什麼惡意。」

Zero皺眉頭，糖果的甜膩味他怎麼嘗試都無法喜歡，但這種新玩意不太便宜，熱巧克力也是，能買得起的普通人並沒有很多，不過櫻春樹倒沒有他那麼排斥。

他猜，這大概和他多到溢出來的浪漫細胞有關吧。

邊嚼碎糖果邊繞進死巷，對方果然緊跟在後。

死巷不長，兩邊還堆放雜物，一大一小兩人退到底，在跟蹤者沒出手前極有默契的拿出魔杖，迅速的圈禁他的行動，並限制魔力的使用。

「…巳、巳波嗎？」

櫻春樹問，手裡的魔杖仍保持警戒的姿態—他有些不確定眼前漂亮的青年是否為他的故人。

「那個你曾經當過家教的沒落貴族的小孩？後來被仇家盯上時從偽裝綁匪的殺手們手中救回的那個異常冷靜理智還可以自己做筆錄的小孩？」

Zero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跟著打量著。

「是的，櫻桑…」他側著頭輕笑著，自在從容的不像被逮住的現行犯。「我就是您當年奮不顧身英雄救美的那個還可以自己做筆錄的小孩。」

「你怎麼認出我們的？」

「畢竟您曾經是我的家庭教師，我想我還不至於走在路上連自己的老師都認不出來，那實在太失禮了。」

自稱棗巳波的青年頓了頓，稍微調整一下被五花大綁的姿勢，接著說道。

「我這幾日查看星相，告訴我我一直等待、尋找的故人或將有線索，沒想到會遇見您，對我來說確實是個驚喜的意外呢。」

行吧，這語氣肯定是當年的那個小大人。

櫻春樹想。

將他放下來之後，青年優雅的幫自己弄了清潔咒，才不急不徐的躬身向久違的老師與前輩問候。

「聽凪說你現在似乎混的還不錯？」

身為月雲的第一秘書，棗巳波的外貌太過好認，走出死巷前，自動的給自己加上相符情境的偽裝，現在三人看上去簡直是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如果您是了指桑的首席秘書的這個職位，我想確實聽起來是相當了不起的，畢竟這代表著許多的行政庶務或是決策等等的我都可能接觸到，但實際上，如果您的那位手腕了得、頭腦機敏的兒子願意稍微伸手幫點忙而不是遊手好閒、沉迷於可可娜的美貌，我想我會更加感激涕零，並且願意儘早合作尋找您的下落呢。」

彎來繞去的一大段話繞的櫻春樹有點暈，Zero倒是聽出其中滿滿的怨念。

「…嗯，你辛苦了。」

「哎呀，其實也沒那麼勞碌，只是我個人私心想要有個助手分擔工作，這樣看來我還真是不成氣候呢！」

看樣子這個怨念不是普通的深啊…

Zero感嘆著，暗自揣測這倆孩子間的過節。

不知不覺，三人已經走到了市集邊約定好會合的地點，六彌正和看門的瘸腿老頭邊逗著滿天亂飛的烏鴉邊聊著天，看見跟在兩人身邊的棗巳波時，驚訝的下巴差點收不回去。

「巳巳巳波…？」

跟在兩人身邊的棗巳波呵呵的欣賞六彌驚訝的表情，以及難得一見的結巴。

「看來你們關係還不錯呢！」

櫻春樹頗有興致的看著能讓自己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的兒子秒變臉的學生，突然覺得兩人的相處方式還滿有趣的。

「六彌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找到老師了，居然都沒和我說，真是太讓我難過了。」

「oh⋯⋯棗氏，你一定是知道我正在想你才會突然出現的。」

很快整理好情緒的六彌又恢復成翩翩公子的模樣，上前紳士的執起他的手彎身行吻手禮。

「話說，日理萬機的棗秘書怎麼有時間出來逛市集呢？莫非有您中意的東西嗎？」

「雖然沒有某人那麼閒，但還是會挪出時間來找尊敬的老師。」

棗巳波收回手，笑瞇瞇的說道。

「果然星相的指引沒錯，讓我找到了呢！」

Zero無言的看著唇槍舌戰、你來我往的兩人，再看看一副看好戲模樣的櫻春樹，想著他的好友在教育孩子時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們回來了…咦咦咦咦咦棗氏？」

和泉三月開心的打完招呼後也被驚嚇到，狐疑的看看六彌，後者拋給他無辜的眼神，表示人不是他找的。

「許久不見呢，和泉…三月，還有二階堂桑，酒吧的生意應該還不錯？」

「是啊…好久不見了。」

「托您的福，生意還過得去。」

被點名的兩人心情複雜的問候著，決定先觀察一下狀況再說。

沒過多久，大夥兒都回來集合了。

櫻春樹和Zero都沒說話，幾個小輩也不好插嘴，讓棗巳波跟著他們一起搭魔動車往下走。

「我、絕對、不要、再搭一次了…嗚…」

第二次下來的千與百雖然還是很不適應，但看到反應劇烈的七瀨陸時，心理平衡多了。

「您還好嗎？」

和泉一織擔心的用治療咒語先幫他緩一緩，打算進門再問哥哥有沒有解暈的魔藥喝。

「…我還真不太想知道這玩意是誰的點子。」

棗巳波看起來有點狼狽，顯然他也是會暈車的。

「需要幫手嗎？」

「不需要，謝謝。」

說歸說，六彌的手還是主動伸過去給棗巳波當扶手。

時間不早了，和泉三月簡單的為眾人準備晚餐，和泉一織猶豫著要不要去幫忙時就被七瀨陸推進廚房。

—後者還附上一個調皮的眨眼，讓他倆好好培養感情。

兩兄弟合作，很快的就整出一桌簡單卻不失豐盛營養的餐點，香氣四溢，令人胃口大開。

聊著聊著，眾人默契的把話題不著痕跡的往時鐘塔小鎮方向帶，看棗氏能不能提供新的線索。

「在那之前…六彌桑，我想你還沒有跟我解釋，關於老師的事。」

棗巳波慢條斯理的拿著長柄湯匙攪拌著六彌狗腿幫他沖泡的熱巧克力（附上熱牛奶），慵懶卻犀利的問著。

「到底…老師的失蹤跟你有沒有關連？時鐘塔小鎮的詛咒攸關多少人命，別說你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父親的失蹤我確實不知情。」

六彌信誓旦旦的說著。

「我說過了，櫻桑不僅是我的老師，還是我的父親，我自己能想辦法，時鐘塔小鎮建立的時候九条有參考了我心愛的傀儡的製作方法，但移植靈魂、實際操作的還是他們，所以我也無法預料到底我偷偷留下的『後路』有沒有被發現…，倒是你，巳波，在我忙著做傀儡一邊想辦法刺探消息的時候，你就已經成為了月雲的首席秘書，真要比較，你的疑點可能還比我多。」

「你…」

在兩人僵持的時候，櫻春樹嘆口氣，成功的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你們都是好孩子，別為了我無謂的爭吵…月雲一開始確實幫了我的忙，鷹匡想除掉我的念頭越來越瘋狂強烈，幸好我先一步躲起來，後來才發現是三月做的結界，沒有本人在出不去，就維持著半軟禁的狀態了。」

他摸摸兩個大孩子的頭，像是在安慰他們。

「你們已經很努力了…巳波，能說說你的發現嗎？」

被點名的棗巳波撇撇嘴，不情願的瞪了六彌一眼才說著這幾年來的觀察。

「似乎和我們在時間之流看到的差不多。」

七瀨陸點頭附和順便補充。

「那有探聽到時鐘塔詛咒的破解…之類的嗎？」

和泉一織直接切入重點。

提到這裡，棗巳波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都不懂得鋪墊也是破壞氣氛。」

他說著，一邊將落下的髮絲塞回耳後。

「四葉環，你們認識吧？」

眾人點點頭表示知道。

「他的妹妹——四葉理，具有高超的魔法天賦，被當作戰場孤兒，由九条帶回來教（洗）育（腦），並協助天管理時鐘塔小鎮，雖然最近老是鬧頭疼在床上休息，但她可是關鍵。」

「等等。」

和泉一織打斷了他的話。

「我記得，理…她不是以前四葉桑工作的福利院，跟他很合得來、認做妹妹的那個孩子，但在戰場失散完全沒有消息…所以是被九条發現帶走的？！」

棗巳波點點頭，深吸口氣，說道。

「九条鷹匡，他把破解時鐘塔陣法關鍵的『陣眼』，趁著治療理的時候，埋藏在她體內…換句話說，陣在人在，陣毀，人…凶多吉少。」

在場的人啞口無言，空氣瞬間凝固，開不了口，或者，不知道怎麼開口。

「天哥因為試著找回情感記憶，逐漸想擺脫控制而不顧靈魂力量的缺損，但他知道『鑰匙』…」

「天應該是不知道的，否則他不會輕率行動。」

七瀨陸艱難的嚥口口水，說道。

「跟法師塔…跟環他們聯絡一下吧。」

他左右看了看。

「至少，那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妹妹。」

棗巳波攤手表示他知道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Zero要怎麼安排行動。

「我可以帶你們去找月雲…我知道通往他工作室的密道，就是時鐘塔小鎮旁邊看起來像廢棄倉庫那個。」

既然棗巳波都這麼主動表態，Zero順勢的將在場的人分組行動。

由他和櫻春樹一起打頭陣，從密道前往月雲的工作室，兩人聯手不怕月雲不乖乖供出天和理被『保管』的地方；三月、一織和七瀨陸針對時空隔絕法陣破解後出現的情況做前置準備並接應從法師塔傳送過來的四葉環；六彌與二階堂設法趕工做出兩只機械人偶備用；棗巳波與千、百負責盯住九条鷹匡，不讓他太快察覺到眾人的行動，必要的時候出手牽制幫大家多爭取時間。

「關鍵在於你們可以拖住九条的行動多久...我們找到天和理之後，也是要花點時間瞭解目前靈魂殘破的程度以及『鑰匙』如果被毀去，會造成多大的衝擊...」Zero語重心長的環視眾人。「陸你們的工作也很繁雜，時空隔絕陣法一旦解除，被靜止的『時間』會在極短的幾瞬之內修正回原本該有的軌道，附著在機械人偶上的靈魂是否能在崩毀前順利的引導回到原本的身體，就要看你們了。」

幾人點點頭，各自起身準備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務。

和泉三月將保管二階堂大和工作室的空間球交給他，拍拍他的手背無聲的鼓勵著，便帶著弟弟與七瀨陸往書房去討論具體的分工細節。

原本還有些擁擠的客廳只剩下櫻春樹、Zero與六彌、二階堂四人，和剛剛相比簡直冷清不少。

「大和，我們也走吧，我家就在旁邊—大和？」

「櫻桑、Zero前輩...關於九条，請讓我親手除掉他。」

二階堂握緊了拳頭，死死的壓抑情緒，好不容易忍到沒人的時候才說出口。

「這樣並不明智，他現在的實力遠不是我們可以想像的。」

「我知道，但...離開法師塔來到撒魯加潛伏尋找時機的時候，我發過誓，在復仇結束前絕不回去。」

他拿下眼鏡，透出淬礪鋒芒的雙眼，是毫不退縮、無所畏懼的決絕。

「復仇...？」

「我的父親，也是我與千斗的老師，提出將鍊金技術與人體進行合成、改造以彌補術法對肢體缺損治療短版的千葉...當年，九条把情況危急的天從戰場上帶回，在醫生都判定無法救回、月雲和櫻桑又莫名失去音信的時候，他把腦筋動到父親頭上，命人趁亂闖入家中，一位長期待在學校與實驗室、基本沒有戰鬥經驗的老人家就這樣被帶走，我為了救父親自願帶隊深入撒魯加，被九条親自率領的精銳擊潰，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在冰冷的工作室，眼前是被靜止時間的天，真的就和破布一樣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牆角是被刑具束縛、傷痕累累的父親...你知道我的感受嗎？！我、...我就這樣，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用剩餘的魔力引燃埋在體內的魔彈自爆...！！」

散落一地、兀自抖動抽蓄的碎屑和肉塊，大量的鮮血噴濺在臉上那黏膩的觸感和揮之不去的刺鼻腥味，成了二階堂大和此生最大的夢魘。

忍住淚，克制不讓自己崩潰，邊戰邊走，拖著一口氣來到撒魯加和人類村莊的結界邊境，被潛伏打游擊的隊友及時發現帶回法師塔救治，然而壞死的地方過多，雖然勉強救回一命也無法用治療術法完全痊癒，心一橫便叫上千斗幫手替自己進行初步改造，在離開法師塔後一邊收集材料一邊調整，才形成現在的模樣。

「大和...」原來在他受託製作身體前，還有這麼一段過去。六彌想著。

「這件事，可別跟陸說啊。」

二階堂大和揚起苦澀的笑容，講出心底埋藏已久的往事，讓他輕鬆不少。

「他啊，從以前認識到現在都沒變，一直是個乾淨純粹的孩子。」

語畢，他沒讓兩位大前輩多說什麼，幾句安慰的場面話都不如讓他親自出手了結一切。

主動的拉著還猶疑的六彌匆匆離開和泉三月家的客廳，眼前還有重要的任務等著，不能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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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千葉老師居然有兒子。」

Zero望著二階堂離去的背影感嘆，千葉志津雄，是他都得稱呼老師的大前輩，學術態度嚴謹、個性不苟言笑，卻不吝收徒講授，是眾人景仰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

櫻春樹搖搖頭，說起來，戰後突然音信全無，應該就是他被月雲帶走，開始半軟禁的時期前後。

「我們失去一位敬重的長輩，他則是失去至愛的血親...這些年，他肯定過得不容易吧？」

「是啊...」

「等之後，我們有機會再聊聊吧...老伙計，月雲剛剛離開家，我們該抄密道捷徑去埋伏了。」

棗巳波離開前有给他一個黑色的珠子，可以共享黑巫師領地的烏鴉群視野，也能通過輸入魔力用意念指定要看的地方，比派人監視還省時便利。

Zero點點頭，抽出魔杖敲敲和泉三月放在書房門口的隔音術法，表示他們要出發了，記得儘快跟上。

密道內設置有傳送陣，所費的時間比想像中的短，而出口居然就設置在工作室的某個房間的畫像後面。

身體嬌小的Zero剛好派上用場，推開畫像探查確認房間沒有人也沒有監視陣法後就鑽出來，落地後再拉櫻春樹一把，將畫像掛回原先的位置。

「我說春樹，該說那兩個孩子有先見之明嗎？...」

「老傢伙專心點，那邊的狀況怎樣了？」

「一樓沒看到月雲，也沒探查到異常，倒是看到許多造型詭異的機械人偶，正要往下走...你呢？」

「二樓繞圈中，上鎖的房間都做好標記晚點再突破看看，除了我們鑽出密道的房間之外，沒上鎖的房間到目前都沒有其他發現。」

兩人邊移動邊交換情報，突然，櫻春樹聽到Zero那邊傳來不明的聲響，聯繫用的術法突然中斷。

他提高警覺，小心的依照Zero剛剛的路線前往地下室。

拐彎要下樓的時候，眼前猛地一亮，他迅速的退到陰影處收斂氣息。

——是月雲。

櫻春樹瞇起眼睛，從狹小的縫隙隱約看見刻劃法陣的地板，但沒看到Zero。

額角冒出冷汗，再探出點身子試圖想看更的清楚，卻不慎和月雲對上視線。

「這不是好久不見的櫻春樹嗎？—讓我想想，你是怎麼離開結界的呢？是可愛的小三月叛變把你帶出來的嗎？可是他又怎麼知道你在裡面呢？」

「停手吧，了，你明明跟九条不合，為何還要幫他？」

「為什麼...」月雲咯咯笑著，彷彿嘲弄櫻春樹問的問題有多蠢。「因為有趣啊？」

「有、有趣—？」

「你難道不覺得，可以親自操控一切的感覺有多美妙嗎？你想叫他往東，他絕對不會往西，完全不會反抗...這就是人偶、這就是愚蠢又平凡活該像家畜一樣活著的人類—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癲狂的笑著，雙手的手指上佈滿術法絲線的痕跡，櫻春樹心頭像被潑了一大盆冰水。

是呢，他怎麼忘了，月雲的雙親和兄長都是忠誠保守的信徒，老來得的么子本該飽受寵愛，卻意外展現出魔法天賦而成為人人口中的異類，甚至被送上火刑架，是路過的流浪法師眼尖救下他，並施展障眼法欺騙在場圍觀的群眾——包含他的家人在內，都以為他被神靈淨化了。

所以，他才如此的偏執。

「零很欣賞你，才說服老師讓你一起加入研究團隊，甚至還親自指導你，你都忘了嗎？」

「自己為能拯救所有人也是傻的可以，你也是，櫻春樹，你們都充滿理想和抱負，覺得自己是救世主——我就要你們親眼看看，無可救藥的人到底還是佔了絕大多數。」

要動手嗎？看樣子講什麼他都一意孤行的聽不進去。

但Zero去哪了...在沒確認老伙伴的安全前，他還是有所顧忌的。

「還以為你只是叛逆期，看來你的中二病著實病的不輕。」

伴隨幾個輕微的爆炸聲，沒來得及反應的月雲被黏膜包覆，牢牢的黏在牆上無法動彈。

「中二病？」櫻春樹忍不住好奇的問。

「那是我從某個時間線學到的詞彙，用來形容了我覺得很適合。」

Zero打量毫不費力就困住的月雲，長長的嘆口氣，走上前摸摸他的頭。

「有光的地方必然會有陰影...但是了，就像我常說的，我總是選擇朝好的方向看，讓心底的仇恨漫無邊際的滋長，是不會讓你前進的。」

「你——！！放開我！！」

「你是個好孩子，了，你和九条不同，別讓心魔把你吞噬..想想那些愛你的人，想想他們的溫暖和包容，對你的關注、疼惜和鼓勵，難道還不足以讓你獲得前進的勇氣嗎？非得要困在原地和過去的自己拉扯呢？」

「你不懂，你又不懂！！！！」

「我是不懂，但，你有試著讓我們懂嗎？」

月雲雙眼充滿血絲，胸腔劇烈的起伏，發出哮吼般乾啞的嘶聲，竭力的想要掙脫卻文風不動。

「——你就好好的看著，我想要實現的那個未來吧。」

他惋惜卻依舊溫柔的淺笑，抬手將他關進刻有空間術法的魔晶石裡。

只見小人持續的劇烈掙扎，Zero輕彈球面施展咒語讓他安靜下來。

「真的會實現嗎？」

「我會盡我的一切努力，你知道嗎？觀念的改變雖然不容易，但總要有個願意當傻瓜的起頭，日積月累，一定能迎來開花結果的時候。」

月雲發出不屑的嗤笑，而Zero卻只是持續的往球內輸入光明系的淨化法術，並一邊耐心的安撫著他，引導他遠離心魔的影響。

「了，你的才華。不該被過去的自己絆住的，眼前明明有這麼寬廣的藍天，就不想振翅高飛嗎？」

被關住的月雲抱著腿一語不發，看來暫時是拉攏住不會添亂了。

「對了，天跟理在哪，你可以透露一下嗎？」

「這下麻煩了…」

怎麼都沒猜到月雲居然也不知道那兩個孩子的下落，Zero和櫻春樹無奈的在配合度極低的月雲協助下邊『清理』工作室邊等棗巳波的回訊以及和泉三月等人前來會合。

『如果了桑也不知道…可能就只有九条本人才知道，不，等等…有個孩子應該也會知道。』

等了好一會，棗巳波的聲音才通過水晶球傳了過來，但音質真的不太好，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他們幾個現在在哪裡埋伏。

『我去找亥清悠，他是最近九条去外地巡視時帶回來一直放在身邊的小孩，我如果沒猜錯應該是預備培養起來好做成傀儡替代天的…』

棗巳波說完就急忙的切斷聯繫，讓水晶球這端的兩人面面相覷。

「月雲，你知道那個叫做悠的小孩嗎？」

Zero敲敲魔晶石，在瑩白的光系術法持續作用下，他的情緒明顯穩定不少，只是動不動就靜靜的裝死不配合讓人實在很想把他抓出來巴兩下再塞回去。

『…小悠？知道啊，老九条帶回來的，好像也是個孤兒之類的吧，總是帶在身邊炫耀說多有才華多有天賦，好好培養肯定會很出色…估計十歲左右吧，小小一只的、眼睛很大很亮，對把他撿回來的九条很崇拜，是呢，他應該會知道…』

月雲講完又龜在魔晶石的角落默默的思考人生。

「不好意思來遲了…咦？現在是…？」

和泉三月帶人直接用陣法轉移出現在工作室時，發現原本陰暗的室內已經被重新整理，奢侈的使用多個注入光球術法的水晶漂浮在上方照明，變得明亮許多。

「跟我被抓來時感覺差很多呢！」

「感覺差這麼多嗎？對了，了桑呢？」

「理…、理在哪裡？！」

「冷靜點，四葉…都說了這次行動很危險，你如果不能控制好情緒就把你送回去。」

幾個人的聲音嘰嘰喳喳的，雖然刻意的壓低音量，但在寧靜的夜裡還是有些突兀。

不過，很熱鬧。

Zero想著。

他走過去挨個打招呼，順便說明目前的狀況。

「這麼說，要先找到小悠，才可能得知天に跟理的所在位置囉？」

「就巳波所說的應該是這樣沒錯。」

「我去找吧？」

「四葉…」

「我保證不會添麻煩，找到他們就回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瀨陸瞄了和泉一織與兩位前輩才點頭讓他去找棗巳波。

「路上千萬小心，不要被黑巫師發現也不准起衝突，知道嗎？」

「知道——」

走出月雲的工作室，四葉環壓低斗篷帽，左看右看，確定沒有追蹤術法的痕跡，才拋出一顆淡黃色的小球。

「天靈靈、地靈靈，與我簽定契約的精靈啊，請告訴我小悠在哪裡吧！」

『布丁！』

淡黃色的小球在空中扭曲，變成手持湯匙的國王布丁造型，『它』抖動著Q彈的身體，甩甩湯匙——什麼都沒發生。

「找不到？」

『布丁~布丁布丁~』

「小悠長怎樣——？我想想，應該差不多這樣？十歲左右，大大的眼睛，頭髮綠綠的，但不是和哥那種綠…」

四葉環用魔杖比劃著，國王布丁精靈彎著身子一點一點，似懂非懂的再次揮著湯匙。

這次，湯匙光亮的表面出現幾個影像。

『布丁丁~布丁？』

「這個不是，年紀感覺比較大、這個？這是小嬰兒吧？…不對，應該也不是他，下一個——咦？這是哪裡？坑道？」

『布—布丁——？』

「我們快走，小悠可能有危險，你幫我跟そーちゃん通知一下！」

『布丁！』

四葉環在鞋子加上風系魔法飛快的往坑道的方向前進，並在抵達坑道入口時順利的看到完成任務舉著湯匙邀功的小精靈。

「好乖好乖…我們先去看看發生什麼事吧！」

『布丁！』

「噓——」

國王布丁精靈聰明的在嘴上比著叉叉，趴在四葉環的肩膀用湯匙幫忙指路。

再繞過一個轉角就到了。

四葉環探出半個身子，發現還有其他人，連忙緊急煞車縮回岩壁後方，讓小精靈施展『你看不到我』的術法隱匿存在感，悄悄的觀望著。

「這是…搞什麼啊？」

不知道是昏過去還是睡著的孩子被包裹著黑斗篷的巫師放在陣法的中央，裸露的四肢也被繪製奇怪的符號紋路，鮮紅色的、還帶著血腥味。

四葉環揉揉敏感的鼻子，看著自家布丁盡責的用湯匙實況轉播，暗自祈禱趕快來個幫手，他擅長的不是攻擊性的術法，而且，感覺很不妙啊…

「我可愛的悠啊…本來還想等你再長大一點的，可是我寶貝的天已經快要壞了，只好把時間提前，月雲今天都聯繫不上大概又被哪個人偶迷住了，沒關係，我的技術也不錯，不會痛，一下下就好…一下下，你就能永遠成為我的傀儡，永遠聽令於我、為我所用了…」

黑巫師伸出白的病態的手愛憐的撫摸他的臉，小心的擺好姿勢，讓繪製在四肢的圖紋恰好對上地面的陣法。

偷看這一切的四葉環發現旁邊畫著一模一樣的陣法，中央放置的是仿照他的外型打造的傀儡。

「九条桑…」

——是理！！

四葉環死死的盯著從岩壁中走出來的藍法小女孩。

那邊顯然是有房間的，只是加了障眼法。

她在這裡做什麼？！

---

「哦…是理啊，頭痛就好好休息，等我把新傀儡做好取代已經沒用的天，你的病就會好了。」

「不要…」

「嗯？你說什麼？」

「不要…再把無辜的人做成傀儡了，求求你，九条桑…」

「肯定是天胡說八道——小理最聽話了對不對？回去休息，等我忙完就給你說好寶寶睡前故事，醒來就不會再頭痛了。」

「九条桑！住手、…求你…住手了…」

九条十分不悅的皺著眉，往虛弱的小女孩走去。

不行，會來不及...！！

三月月呢？千桑他們呢？為什麼還沒到——

暗自焦急的時候，趴在肩膀上的國王布丁精靈動了動翅膀，沒有得到四葉環的指示就擅自飛出去，湯匙一揮，對著九条的眼睛連續使出焦糖攻擊，在他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又往他的臉上多揮了幾道。

「國王布丁...」

四葉環趁著精靈干擾九条時，上前要把虛弱的理跟悠帶走，卻在伸手想拽住悠的衣角時，失去視線的九条邊咒罵邊胡亂掙扎，竟不慎啟動陣法，鮮血般的紅色圖紋從外而內螺旋狀的逐一『點亮』。

「哥哥，還有小悠跟天…」

「我知道，抓緊！」

他不懂陣法，只想著要救下無辜的孩子，不顧手臂傳來的刺痛，拼命的伸長手。

「醒醒啊，悠...抓住我的手，拜託...」

陣法即將完成啟動，強烈的光芒讓他反射性閉上眼，好一會過去，似乎是減弱了？他感覺沒那麼刺眼，但還是張不開。

『來不及了嗎？...至少、至少...要帶走小理...』他緊緊圈著嬌小的女孩，摸索著石壁，回憶逃跑路線。

「往你的左後方直直離開，那邊有一處隱藏的洞穴。」

四葉環聽見一道嚴厲清冷的嗓音，並往他的懷裡塞了什麼。

「帶小悠走，我拖不了太多時間，快點！」

『是誰...？』

四葉環不敢問，咬著牙回頭，將兩個小孩抱牢趕緊依照那個聲音說的方向快速離開現場。

一直到被陰暗的環境包圍，眼睛差不多也適應了才敢睜開。

「布丁...？國王布丁...？」

他輕聲呼喚著，卻沒見調皮的精靈回應他的呼喚。

「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回答我啊，國王布丁！」

洞穴裡響起回音，理緩緩睜開雙眼，輕輕握住他的手，讓情緒激動的環勉強保持冷靜。

「哥哥？」

「小理醒了？太好了，你沒事！」

四葉環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被陣法符文灼傷的右手，抓抓頭，從懷裡拿出小包袱，倒出幾個瓶罐。

「哥哥可是治療術法專精的哦，一點傷不算什麼，小理除了頭痛還有哪裡不舒服？」

藍髮小女孩搖搖頭，默默伸手接過繃帶幫忙包紮打結。

「小悠可能要出去才能詳細幫他做檢查，不過應該沒事...」

想起可能已經犧牲的小精靈，四葉環終究忍不住淚。

「沒關係，至少...至少你們都平平安安的出來了...沒關係...」

不過，那道清冷的嗓音，會是誰呢？

另一邊，被九条的障眼法擺了一道的棗巳波與千、百接到逢坂壯五轉傳的消息時，連忙加快腳步往坑道的方向前進。

途中還要應付黑烏鴉群的騷擾，等趕到現場時，看到櫻春樹奮力的與九条以及傀儡們一團混戰，地上還有被破壞的術法痕跡，暗道不妙。

「巳波，把天帶去給老傢伙！」

注意到他們的櫻春樹施展消耗魔力極大的暫停時間咒語，將被傀儡包圍住的天拉出來交給棗巳波，並擋在他們身前才把咒語解除。

「是！」

不知道是被櫻春樹敲昏還是力竭暈過去的，天軟綿綿的讓棗巳波抱著沒有太大的反抗，他退到另一處岩壁後方才快速開啟傳送陣回到臨時據點——月雲的工作室並把毫無反應的天交給Zero並回報目前狀況。

千和百默契的攔下九条不讓他有機會追擊巳波，兩只魔寵也放出來配合行動，讓櫻春樹可以盡快把天擊昏過去的傀儡們切斷靈魂聯繫。

「櫻！春！樹！！！！又是你...零的走狗，為什麼又要阻止我的行動！」

失去傀儡們的九条憤恨的啟動刻在岩壁上的陣法，意圖困住千、百。

「不過...你們的靈魂力量也很強大...剛好有現成的身體，就把你們也都做成傀儡，看你們還敢不敢反抗我的命令！」

病態的伸出舌尖舔過上唇，仿若獵人打量捕獲的獵物的姿態，高高在上，十指纏繞的線像有生命似的飛速拉長，眼見要把千、百縛住時，一道身影猝然出現將線切斷。

是左手呈現利刃型態的Zero。

「九条我來應付，時鐘塔的人們都被保存在後方的洞穴，快進去把大家都轉移走！」

他的嗓音出現在三人的腦海裡。

千將戰鬥輔助用的小小百留給Zero，百背著魔力耗損過大的櫻春樹不戀戰的往洞穴移動。

「不！！！快住手！！！」

「你的對手是我，九条。」

Zero卸下左手的利刃朝他射去，硬是在他的臉上劃出深深的血痕。

「你差不多也該從夢中醒來了，九条，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究極的魔法可以逆轉時間，到此為止。」

來到後方的洞穴裡，三人看到的是整整齊齊、睡在溶液裡的『人們』。

「到底...有多少人啊？」

「先別管有多少人，你們幫我一起找構成陣法的結界元素，我數三二一，同步輸入魔力啟動九条預先刻在地面的傳輸陣法...另一邊，大家應該都準備好了。」

「是！」

加上魔力輔助的小小千，三人一寵剛好佔據四個角落。

櫻春樹拿出魔杖，仔細的確認傳輸陣法的『目的地』，並用水晶球同步影像給和泉三月。

「我這邊修正好了！目的地沒有偏差！」

「瞭解，轉移準備。」

「是！」

得到另一端的確認後，櫻春樹深吸口氣，向另外三個支點的千與百點頭。

「千要輸入兩倍的魔力，沒問題嗎？」

「沒問題，小小千的功能設定可是能短時間增幅的。」

「行，等我指令...倒數預備，三、二、一！」

傳輸陣法順利的啟動，他們被轉移到和泉三月所在的大片空地—時鐘塔小鎮外圍、月雲的工作室外面。

強行開啟暫停時間與大型轉移陣法，明顯出現魔力反噬反應的櫻春樹像斷線的風箏直接昏過去。

「春樹！」

「櫻桑！」

六彌和棗氏緊張的上前察看，發現他還有呼吸，稍微鬆口氣，讓出位置給逢坂壯五。

「只是魔力耗損過度...Nagi先把櫻桑抬去屋裡休息，這裡是恢復體力跟精神力的藥劑。」

「好。」

棗氏看到櫻春樹被送到屋裡休息，才轉頭去幫忙。

遠比預期中還要多的人確實很棘手吶...

和泉一織、七瀨陸忙著把人們集中並且在外圍依照和泉三月的指示佈下時空系的錯位延遲陣法好爭取靈魂回歸的調整時間；棗巳波主動幫忙逢坂壯五調配給大家舒緩、復原的藥劑；二階堂大和謹慎的守住工作室周邊，早先和巳波一起回來的天安靜的在屋子內、Zero預留的陣法中閉眼，沒讓七瀨陸知道以免他分心。

時鐘塔的指針持續往零點靠近，卻沒看到Zero回來，以及，不知所蹤的四葉環…

「櫻桑魔力耗損過大，和泉桑要確保結界穩固，六彌桑要調整人偶的細節…我再回去坑道查看一下吧？」棗巳波起身披上斗篷說著。

「小百跟你一起去吧，有小小千在不會找不到路的。」

「可是，千桑…」

「千是頭腦派的，交給小百吧。」

百笑瞇瞇的眨眼，接過被千當球丟的小小千，拿起斗篷甩了甩。

「你們先等等，有人往這裡來了。」

看守工作室出入口的二階堂大和瞇起眼睛，一手舉起魔杖警戒。

「！！」

他看到Zero以及抱著兩個小孩、傷痕累累的四葉環走出傳送陣，遲疑了一下。

但，如果是Zero，大可以直接將傳送陣開在工作室裡的…？

棗巳波和百也上前警戒，三人絲毫不敢大意——雖然其中一位的傷勢看起來真的滿嚴重的。

Zero 無奈又欣慰的擺擺手比出投降的姿態，但完全沒有讓結界另一邊的人動搖。

「咳…這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太可疑了。」

二階堂大和說著，他不太敢、也不清楚怎麼確認大前輩的真假，看看意識還保持清醒、護著兩個小孩的四葉環，突然靈機一動。

「聽ソウ說過，你和你搭檔的精靈曾經在某年豐收慶典上表演一個帶動唱的節目拉抬現場氣氛，據說反應十分熱烈…跳嘛就不為難你了，歌唱一段來聽聽吧？」

棗巳波和百雙雙用一種『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情瞪大眼看著向推眼鏡的二階堂大和。

四葉環聳聳肩，請Zero幫忙給兩個小孩加上隔音的術法，清清嗓子，手腳配合打節拍、認真唱起『國王布丁之歌』。

『…這、這個算特殊才藝嗎？』

『超厲害…』

兩人在心裡議論，一邊瞄著似乎心情還不錯的二階堂大和——並且他還不忘提醒唯二的觀眾們來點掌聲。

「請進來吧…我叫ソウ幫你們看一下？」

「そーちゃん忙，小傷沒事。」

四葉環搖搖頭，帶著孩子們進屋安置。

Zero幾人一進屋，濃厚的血腥味讓沙發上小憩的櫻春樹睜開眼狐疑的打量。

「人偶的身體不會流血，別擔心。」

「誰擔心你了！九条呢？」

「果然你對九条才是真愛嗎？」

「誰...？！」

櫻春樹看著年紀越大越不正經的Zero，覺得頭很痛、心很累。

他決定自己離開沙發關心一下滿身傷的四葉環順便看看兩個孩子的狀況比較快。

「好啦、好啦...九条沒死。」

他拿出一個和用來關月雲一樣的球，只是呈現朦朧的霧氣，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他本來想和傀儡們自爆順便把坑道給炸了，但被我攔截下來，威力減輕大半，人被我關進去，目前是昏迷的、維持生命最低限度的狀態，四葉環是被爆炸餘波波及的——他帶著兩個孩子躲在附近的洞穴裡面，打算等到外面平靜一點再逃出去的。」

四葉環聳聳肩，沒所謂的盤腿席地而坐幫自己清理傷口，對於捨身保護兩個孩子一句話也沒提。

在一旁的百和巳波對望著，百朝外面比了手勢表示要去跟二階堂大和換班，讓他來幫Zero確認人偶身體的狀態，棗巳波想了想決定去幫忙打水，傷口清理乾淨復原也比較快。

「老傢伙聽說你的傳送陣法目的地又歪了，到底靠不靠譜啊？」

櫻春樹看著二階堂拿出工具與零件們進行修復補強，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的吐嘈。

「可能被血跡影響到轉移陣法的目的地。拖累到傷患我也很抱歉的好嗎？」

Zero長嘆口氣，沒心思再和他鬥嘴，望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方向低聲問。

「...我出去的這段時間，天有醒來嗎？」

櫻春樹搖搖頭，Zero的表情變得異常凝重。

給天繪製的陣法中，使用了他從時間之流一點一點集來的、用散逸的靈魂力量所煉成的石頭為基石，這麼多年的積累也不過才僅僅兩三塊指甲大小的數量，全都用上了。

「小理，會怎樣呢？」四葉環邊包紮邊問。「肯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很抱歉，環，我真的無法跟你保證。」Zero摸摸被施睡眠法術並打了麻醉藥的女孩的頭，沈重的看著他。「九条把陣眼埋在她的體內，很大程度阻礙我們破解陣法，因為我們不清楚，當初九条在施展術法的時候，陣眼僅僅是埋在他的體內，或者是和他的靈魂進行綁定——前者好解決，只要把小理的靈魂轉移到人偶上，等到時間結束的那天回歸主神懷抱；後者比較麻煩，破除陣眼勢必會對靈魂造成衝擊，而靈魂力量的缺損是不可挽回的，我只能盡量保證不會讓她落到最糟的情況。」

「最糟的...？」

「和天一樣或是類似...失去力量的靈魂無法轉生，徹底的『死去』。」

「陸陸、知道嗎？」

「他知道，但他不曉得天目前的狀況，萬一讓他大喜大悲或是打破他的最後一絲念想也非我所樂見，只能暫時這樣、等事件結束——我可是把壓箱底都拿出來給天了，只希望能派上用場。」

室內一陣靜默，只剩二階堂大和操作工具發出的輕微聲響。

百敲敲大門後打開，六彌探頭進來。

「距離零點還有十五分鐘，春樹，以及Zero。」

「知道了。」

櫻春樹點點頭，小心的抱起熟睡的小理。

「理...要回來哦。」

四葉環溫柔的在她額頭輕吻，愛憐的撫過柔軟的髮。

「哥哥在這裡等你，我們在洞穴裡打勾勾約好的，這次，要一起回家。」

---

眾人離開臨時據點，四葉環搔搔頭，望著空蕩蕩的大廳，突然覺得莫名的失落。但沒辦法，考慮到他的傷勢（與微弱的戰力），以及仍在沈睡中的小悠，工作室還是需要有人看守的。

「嘿，小百來陪你了～」

「百百？」

「你幫我取了暱稱嗎？很可愛呢～」百探頭進來，摸摸他的頭，學著他的姿勢盤腿而坐。「我嗎？小百本來也要跟去的，但千把我趕回來，說工作室的守備實在讓人不放心——對了，Zero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是小小百吐出來的。」

聽說是魔寵吐出來的，四葉環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百輕笑著硬是把東西塞到他的掌心，溫熱的，一點黏膩都沒有。

他低頭不情願的打開掌心。

「...！！」

暖黃的小小光團，隱約鼓動著心跳。

眼角的淚不聽使喚的流下。

「小小百，很得意的樣子呢。」

「...謝謝...謝...謝謝...嗚...嗚啊...」

百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也不知道另一邊怎麼樣了...聽壯五說，收到聯繫的時候，你的反應超大的啊？」

「そーちゃん說什麼？」

「他說啊，你完全不敢相信，大吼大叫不可能！！——這樣，然後煩躁的在角落踱步轉圈圈，不甘心的說一定會有其它辦法，感覺就像困獸一樣。」

比手畫腳的傳神表達，讓四葉環窘迫的低下頭。

「放輕鬆一點，既然契約精靈都能回到你的身邊，我想，會有奇蹟出現的。」

「嗯。」

『一定，會有的吧...』他想著。

他們守著工作室的小小天地，另一邊的人們忙著破陣。

Zero、櫻春樹、六彌、和泉兄弟與昏睡的小理來到時鐘塔外。

突然，漫天的濃霧阻擋他們的視線，不讓他們再往前走。

「基礎的障眼法...三月，還記得時鐘塔下的陣石埋在哪裡嗎？」

「知道！」

他拿出一個透明、圓潤的石頭，將指南針放在上面。

原本亂轉的指針穩穩的向著某個地方發出銳利的光芒。

「大叔離開前把指南針留給陸的時候大概也沒有特別跟他講功能...明明憑著指南針就可以走出坑道的。」

「我想，絕大多數的人對於指南針的功能認知就只有指明南北。」

「一織啊，這畢竟是大叔的作品，不能將它當作一般的器具看待...搭配石頭或是魔晶，可以發揮更多作用的。」

說著說著，他們穿過迷霧，首先破壞一處陣石，聽到宛若玻璃破碎的聲音，稍微能窺見小鎮的一小部分。

「這樣對裡面的人偶不會有影響嗎？」和泉一織疑惑著看他的兄長熟練的將被破壞的陣石挖出來收進小袋子裡。

「這種時空型的大型陣法，只要不是破壞到『支點』或『節點』的陣石都還好，我們要的效果也只是不想要被干擾視線。」

聽完Zero的解釋，和泉一織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後快速的進入鐘樓，其餘的人守在缺口的地方待命。

運轉時鐘塔的巨大齒輪依然『咔噠、咔躂』的規律、節奏性的一個挨一個卡著，推動指針緩緩的往前進。

Zero讓和泉一織扔出指甲蓋大小的晶體，材質摸起來跟和泉三月拿來破陣的石頭有點類似。

齒輪嘎—呀—的發出巨大、難聽的聲音，顯露出被隱藏的陣法。

昏睡中的小理劇烈的掙扎，額頭突起一個小包，像是種子發芽破殼似的探出一根根發光的『觸鬚』，將她的身體包圍，並將整個空間照亮。

「那是...」

和泉一織瞇著眼望向陣法中央的黑影——或許也不能稱上黑影，那分明是一個人型的物體。

小理身上的觸鬚延長、再延長，努力的朝那個物體靠近。

「使用靈魂力量構築投射的虛影...這是最糟的狀況，看來老九条是發狠要長久的鞏固他的權勢地位。」

「將靈魂一分為二，其中一部份拿來當作時間重複循環的『代價』嗎？」

Zero臉色凝重的點點頭，將小理交給和泉一織抱好。

他起身跳起奇異的舞蹈，腳尖點著如同他在時間之流見過的『漣漪』，虛空中裂開縫隙，將他捲在漆黑的風裡。

「把我剛剛給你的晶石都扔過去。」

「咦咦？」

原本被風壓與威壓雙重壓力之下不得已閉眼的和泉一織睜開眼，發現剛剛那道裂縫變成一只巨大腥紅眼睛的形狀、銳利的豎瞳看起來不好惹。

和泉一織照著指示將透明晶石像灑豆子似的一整把砸過去。

巨大的眼睛眨呀眨的，變成金黃如烈日一般的燦金色。

「時間秩序的監督者...別在意，他既然收下就不會插手。」

「本來不該收的，但念在這條時間線是你有了羈絆的地方，還有未完成的緣，在『緣結』之前，老夫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謝了。」

和泉一織看著Zero和巨大的眼睛『對話』，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已經擺脫小小人偶的身體，恢復成原先俊朗的模樣。

揮動著法杖起舞，憑空繪出複雜的陣法並『點亮』，蹲下身，修長的手指『穿過』小理的額頭，將『種子』拔出。

——其中也包含了，小女孩被『根』牢牢纏繞的靈魂。

「沒有分開的可能性了嗎？」

和泉一織不抱希望的看著被『根系』重重疊疊環繞包裹的小小靈魂。

齒輪那端的陣法上，黑影還在努力的誘引觸鬚靠近。

「沒有了，強制的每天時間輪迴已經消耗這孩子不少靈魂力量，你看看黑影覆蓋的面積，整個人都快被陣法吞噬了，現在有當初被分開的另一半，無疑是最好的養分。」

Zero斂眉，凝聚魔力，將種子『敲碎』。

和泉一織聽著黑影發出的慘叫，一邊忍住淚幫忙破壞齒輪上的陣法。

齒輪嘎然停止運作。

他的身影也越來越淡。

「您的身體—？！」

「畢竟是輪迴重複時間的大陣，強迫終止還是很費力氣的。」Zero笑著說道，「外面的隔絕陣法，和泉三月與櫻春樹就能搞定，那兩個人我帶回去處理，幫我跟大和說一下，他們都不會太好過——哦，對了，我以我的部分力量為代價，好歹保下一點這孩子的碎片，我會把她放在時間之流醞養，讓四葉環稍微放心一點。」

隨著Zero的身影消散，那隻燦金的眼瞳也隨之闔上。

外面十分嘈雜，應該是陣法破解了一群人在忙著搶救大家吧。

但他所在的鐘樓卻靜悄悄的，連懷裡的驅體都漸漸的冰冷。

和他的心一樣。

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和泉一織邁著沈重的腳步走出鐘樓，最先發現他的是破解完陣法累的在地上休息的和泉三月。

「一織！欸...Zero呢？」

他搖搖頭，表示要先回去工作室。

「你怎麼啦？小理呢？怎麼還沒醒？」

「小理...不會再醒來了...」

「...騙人的吧？一織？」

和泉三月不敢相信的伸手，指尖觸及的卻一片冰冷。

「環...環好不容易才找到小理的啊...！！」

二階堂大和把情緒激動的和泉三月拉到一邊，櫻春樹看著陸續被陣法引導『回到』身體的靈魂，調適醒來還需要時間，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要完成的事。

天。

七瀨陸的雙胞胎兄長。

「我們先去工作室一趟...陸，你也來，凪和巳波，這邊先交給你們了，他們醒來還需要一點時間，等等全部都恢復之後才可以撤去結界。」

「天哥哥...是不是也回不來了？」他看向仍抱著小理的和泉一織，低聲問著。「所以，你們才不跟我說，他已經提前被轉移回來的事情？」

「Zero那老傢伙不想讓你失望，也不願讓你飽含期待又重重的失落，所以才決定拿出壓箱寶賭看看。」

他默默的點頭，事到如今，期待什麼的都是多餘。

至少，他還能看到兄長一眼，哪怕，再也不見。

「這樣真的好嗎？」

距離時鐘塔詛咒的解除已經過去數月，眾人陸續恢復過往的生活步調。

和泉三月看向被修復一新的時鐘塔與原先小鎮的遺址——拆除人工建物，保留河川與水車，以及紅底白點點蘑菇外觀的烘焙坊，其餘地方修整成充滿花卉與植被、綠意盎然的庭園，和過去的景色截然不同。

其中某處，葡萄藤纏繞的鞦韆架旁蓋了座小屋，並由和泉三月將整個空間用結界進行隔離，作為沉睡的天安靜休養的地方。

「Zero說，天哥的靈魂損傷程度太嚴重，與其貿然的更換寄宿的人偶，不如讓他先暫時待著、維持這個狀態靜養，等這些黑色的石頭都吸收完再說。」

七瀨陸蹲跪在床邊，輕輕撥著雙生哥哥的瀏海。

他閉著雙眼安詳的睡著，精緻的容貌讓他像極落入凡間的天使。

「反正，我還有的是時間，多久我都等的起…對了三月，你之後真的打算用那個作坊開點心屋啊？那我就可以來找你買好吃的點心了！」

「好啊！我一定會做出最美味的點心招待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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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打架不麻煩善後才麻煩，碰上爛到扶不起的爛攤子就很想乾脆讓它塵歸塵土歸土，一了百了。

可惜他們不能這樣做。

以上這是忙著埋頭處理各式文書，甚至動用傀儡處理雜務，例如打掃煮飯洗衣購物等等好維持生活基本需要的後勤支援領頭者千與棗巳波的心聲。

原因無他，受牽連的範圍太廣：黑巫師的領地住民（包含一般人與黑巫師）、被困在時鐘塔還沒反應過來怎麼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的人們以及原先法師塔、法師學校與鄰近幾個村鎮居民的矛盾調和，最有威望的櫻春樹與二階堂大和帶上能幹的和泉一織及長袖善舞的六彌四處奔走。

七瀨陸回到法師塔後召集人手分別投入重建工作並隨時注意櫻春樹等人的動向以便隨時支援，和泉三月在百的陪同下四處勘查修補結界，逢坂壯五也和醫藥領域的前輩同僚們分赴各地派駐。

忙碌的程度和當年戰後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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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十年歲月匆匆的轉眼而過。

在時鐘塔詛咒解除過後，魔法師居住的幾個主要地區和一般人逐漸分開，慢慢退到世界之後。

黑魔法依然存在，但在各方勢力平衡之下並不構成太大的威脅，並且在Zero的幕後推動下成立類似中央機構的公部門，主要功能在於統領各地的法師塔，加深不同地區的聯繫交流。

舊有的法師塔擴大為魔法學校，與法師塔的功能做出區別，鼓勵高階法師輪駐講學，和以往收徒才傳授學問的方式截然不同，並在人口規模較大的村落或城鎮設有初級學堂，仿照普通人類的制度完善並擴大普及教育，不分階級、不論資質都可以入學，包括有法師血統卻沒有遺傳魔法天賦的孩子，他們也有能選讀的科目，例如比較不需要仰仗魔法的機械、藥劑等等，全了Zero想要辦學的心願。

當然，他是永遠的榮譽校長，在校長室旁邊還設有他的專屬房間，雖然當初是因為『緣』而介入時間線，時空秩序的『監督者』也同意睜一隻眼閉一織眼，但並不代表他還可以再踏足現世，房間裡的聯繫陣法是在重重制約下設置的單向法陣，櫻春樹依然可以偶爾寄點新奇的零食給他嘗鮮，但Zero若想跟他聊聊天，卻需要付出『代價』。

——搞得跟什麼十五六歲怕被家長發現偷偷談戀愛的小毛頭一樣。櫻春樹不止一次吐嘈著。

除了櫻春樹之外，唯一還能跟Zero聯繫的是和泉一織。

協助時鐘塔詛咒事件善後工作告一段落，以失去絕大多數法力為交換條件留在這個時空、幾乎可以說是『普通人』的他仍然穩坐魔法部部長（名義）兼魔法學校校長（實際）首席執行秘書的位置，並且還沒有人敢提出質疑，可說是積威積的比他的上司還要重。

至於他的上司之所以是上司，根據當年單位成立之初各方勢力吵吵嚷嚷幾天都選不出誰來當領導者的會議結論表示，能力太強很容易誰也不服誰，乾脆就推個受到大家喜愛、親和度滿分的團寵吧—是的，就是如此的畫風清奇，於是他的上司在一臉懵逼的狀態下就任至今。

「七瀨桑，新入學的孩子名冊已經做好了，請您在會議開始前務必詳細確認…七瀨桑？！」

和泉一織開門發現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著。

十年的光陰可以改變很多事，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七瀨陸的跳脫仍然不改當年，只在學生面前維持一點表面的威嚴，私下還是當年那個喜歡追(放)尋(飛)新(自)知(我)的調皮青年。

雖然很可能又去找他的兄長講講話，不過也不能排除他路上發現什麼然後忘我的回不了辦公室的情況。

他嘆口氣，放下手上的文件，彈指出現一顆花青色小球，出來的卻是棗紅色、披著小怪獸外衣造型的迷你版七瀨陸模樣的魔寵——是的、仿照兩位前輩的小小千&百的製作方式製成的一對魔寵，他真的受夠漫無目的的尋找容易迷失的老師兼上司，不僅沒有效率還挺浪費時間的。

「姆啾？」迷你陸吸著拇指，眨了眨眼睛好一會才開始連線。「啾～」

「七瀨桑，您又去哪兒了，別說您忘記明天會議前要確認好入學名單——」

「一織！這裡是自動留言，天哥有甦醒的跡象了，我這兩天都會待在葡萄藤這裡~ 」

「啾～」迷你陸播放完七瀨陸活力十足的留言，順著他按在桌上的手背吭哧吭哧往他的肩膀方向爬。

和泉一織無奈的伸出兩根手指把牠拎起來直接放在肩窩，不然小傢伙真的會很執著的爬上來——不管他的手會不會動，這點固執倒跟七瀨陸滿像的。

沒辦法，只能先自己確認了。

從就任以來無數次被學生誤會成校長的和泉一織坐在舒適的校長辦公桌前處理著文件。

然後盤算著在明天會議開始前多久要把七瀨陸逮回來好歹過目一下報告內容。

舊時鐘塔遺址改建的庭園廣受歡迎，它位於法師領地靠近普通人村莊的交界處，因此也會有一般人來這裡觀光，在花團錦簇中品嚐遠近馳名的糕點，享受氤氳的茶香，有些膽子大一點的少女還趁排隊時往烤窯偷看據說還未婚配的烘焙師傅，才一米六幾的身高卻有著一米八的氣勢，認真的身影與可靠成熟的感覺讓不少女子傾倒。

更不用說留著一頭耀眼金色長髮的侍者，除了在店裡幫忙販售，還會在花園座席間優雅流暢的穿梭呈上新鮮茶點，圓滑的交際手腕、善於言辭，鋼琴又彈的好，堪稱是婦女之友，從貴族少女到平民老婦都能被他逗的笑呵呵，甘願多掏腰包，讓店裡的人氣始終不減。

烘焙坊剛起步的時候人手不足，和泉三月找不到助手的狀況下只能用人偶協助跑堂跟販售，但隨著名聲漸漸遠播，為了不驚擾到一般人，只好自己一人忙進忙出，有次六彌忙裡偷閒來買個點心補充糖份，發現他忙得團團轉的窘境，不忍好友忙碌，立即挽起袖子幫忙，然後就栽下去了——當然他還有正經的外交工作，常常需要在各個法師塔間奔走，作坊是快要比正職還忙的兼職——沒辦法，Zero喜歡和泉三月的手藝，本人實在太忙，而他的養父又常常跟Zero拌嘴，想讓Zero消氣最快的方法就是送點心，他只好代勞並且兼職還人情，誰讓對於幾個老朋友和尊敬的老師，和泉三月從來都不肯收錢呢？

不過他也滿樂在其中的，尤其是擴大店面後，他終於能把三角鋼琴搬過來放，並且也有可愛的聽眾們回應，以前在家裡放隔音咒悶著彈，感覺實在沒意思。

至於櫻春樹常常不請自來彈鋼琴寫曲順便『觀賞』他倆忙碌的模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庭院一角。葡萄藤鞦韆架旁的小屋。

七瀨陸發現黑色的石頭都吸收完畢，哥哥對他的話語漸漸產生反應後，請和泉三月這兩天先暫停烘焙坊的營業，關閉庭園的出入口。

然後，緊張的等待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陷入沉眠的十年，不管他有多忙碌，總會隔兩三天就過來小屋和他說說話，聊聊最近發生的事，新開的店舖，還有好多好多，將來要一起做的事。

那是漫長的等待，漫長的煎熬，但七瀨陸還是堅持親手幫他的身體定期上油，細心的除去鏽斑、污垢。

怕他哪一天醒來發現自己動不了。

怕他哪一天醒來已經沒有人記得他。

怕他哪一天醒來少了一個溫暖的擁抱歡迎他回來。

...

「你也該醒了吧？睡好久了...」

七瀨陸拉開窗簾，隔著紗透進細碎的陽光，庭院盛開的花卉傳來淡淡的清香。

打掃完後，趴在窗台前的桌上，放空腦袋，一下、一下的推著砂時計玩，像植物一樣饜足的享受光合作用。

「...陸？」

僵硬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屋格外明顯，他以為是他無數次的幻聽。

直到遲疑的第二聲才回頭，發現朝思暮想的兄長正吃力的想要坐起。

——不是夢。

七瀨陸怔怔的捏了自己的手，會痛。

鼻尖酸酸的、踉蹌的走到床邊抱住他的肩膀，還是忍不住哭了。

「——你回來了啊...」

七瀨天僵硬的抬起手、仿效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環抱住他的背。

「我回來了哦。」

---

七瀨陸叫出小阿一傳送消息回去，發現哥哥頗有興趣的看著滿臉嚴肅正直的魔寵一本正經的匯報。

「牠是阿一，我的...嗯，萬能助理和我一起做出的一對魔寵，迷你陸在一織那邊，牠的個性跟一織一樣一板一眼，剛做成時我就跟一織說你已經夠嚴肅的，再帶一隻跟你差不多的魔寵真的會沒人敢正常的跟你講話，於是他就面無表情的把迷你陸接過去，然後迷你陸看到他楞了三秒直接不留情的大哭邊找我討抱抱...哈哈哈....」

他邊說邊自己笑出來，被魔寵瞪了一眼。

好吧，不是本人威懾力減少一半，但看上去奶兇奶兇倒有種別樣的可愛。

「迷你陸肯定很可愛。」

「當然，不過要小心不能餵食過度，不然會跟前輩家的小百一樣胖成球之後被阿一逼著跑滾輪...特別是牠跟我一樣愛吃甜甜圈，等哥哥恢復之後帶你去找前輩們，他們把原本的雜貨店搬到法師學校旁邊並且擴大營業，不只是機械零件的維修販售，還有惡作劇商品專區，是百前輩的副業，說到這個，他上次誤打誤撞的用紡小姐的擬獸藥劑為基礎做出閃亮亮彩虹版，不僅耳朵尾巴會七彩變化，甚至整個人都會自帶七彩光圈，blingbling的，而且效果長達一個禮拜，最厲害的是這個藥劑本身透明無色無味，所以那陣子好多誤把它當水喝的魔法師，整個學校和法師領地看過去都一片亮晶晶...抱歉我又扯遠了，總之就是間什麼都有的店，還有千前輩好吃的蔬食料理哦，連我都敢吃光！等下和哥幫你做個檢查，之後再帶你去看看大家...天に？」

七瀨陸嘮叨著邊幫哥哥調整姿勢坐直，發現他溫柔的雙眸有些空洞。

「沒事...我不記得了，聽你說還滿有趣的。」

「大家，全部都忘記了嗎？」

不應該的啊...人偶狀態的記憶也不會保留嗎？

「沒關係，我還記得你。」

看到弟弟疑惑的眼神，七瀨天摸摸他的頭安慰著。

不一會傳來敲門聲，二階堂大和與六彌進屋，各自提著、背著工具箱。

「ミツ帶イチ去確認封印的狀態...我們先過來確認看看。」

二階堂大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挽起袖子，露出泛著金屬光澤的手臂。

「你也是...人偶？」

「不，哥是把自己改成半機械人，才勉強活下來的。」他推推單邊眼鏡，輕輕的扶著他做動作測試關節的僵硬程度。「記憶的缺失倒在意料之外...很久以前我見過你們兄弟，那時你們還很小、正要接受魔法資質測試的時候，那時候你的資質比陸高出一大截，還驚動法師塔的那些老古板們搶著要收徒...不說這些了，戰後的事都忘記了？」

戰爭之前的記憶應該都還在人類的身體裡一起封印，記不得了很正常。

七瀨天搖搖頭，懵懂得模樣和孩童一樣，單純的打量著眼前兩人，好半天又再次搖搖頭。

「我只記得陸...我在睡夢中，隱約能聽到他跟我說話，就像幽深洞穴裡的那道唯一的光芒，拼命的想要喚回我的意識...我想要『醒來』，想要抓住那道光。」他看著沒有掌紋的手，握拳。「忘了誰還可以重新認識，忘記自己也能有人告訴我答案，唯獨忘了在意識深處不斷呼喚我的人的名字，就好像被這個世界遺棄一樣，所以我還記得陸。」

他抬頭朝向雙胞胎弟弟露出笑容，伸手握住他放在床邊的手。

「我記得你，我最重要的家人，我的弟弟，雙胞胎的另一半。」

「最可怕的不是忘記誰，而是被這個世界遺忘。」

「謝謝你。」

「謝謝你，記得我。」

檢查的結果沒什麼異常，人偶的身體還能使用，只是在當年衝擊時鐘塔的詛咒影響下跟靈魂的契合度沒那麼好，備用的身體製作要加緊腳步——六彌聽到後表示他會儘快處理，而失去的記憶能從生活中慢慢撿起，七瀨陸說會把哥哥接回去住，等身體做好了就開始著手『移植』。

七瀨天暫時搬到雙胞胎弟弟的家居住，生活的常識都要重新學起，這倒沒什麼困難，只是常常發生身體不受控的狀況，例如平地摔，或是出現意識中斷、記憶缺失等等，在二階堂的要求下儘量每天記錄異常出現的狀況，在發現頻率越來越高之後，不得已提前『移植』的準備。

「天に？」不知道第幾次爽約後，七瀨陸乾脆直接午休回家找哥哥吃飯，有時候家裡找不到還得在街上尋找，問看看有沒有人看到他——這回是在時鐘塔庭園找到坐在水池造景邊的長椅上發呆的哥哥，他朝他伸手。「我們去吃飯吧？」

『啪！』他的手背被打了一下，七瀨陸有些愣住。

「抱歉，陸...」七瀨天道歉，隨後握住了自己不小心打人的手。「我只是...只是討厭這種不受控的感覺。」

「我明白，很快就會好的。」

失去記憶和生活常識的兄長就像一張白紙，舉止和孩童沒什麼兩樣，鬧彆扭可以一整天不說話氣鼓鼓的，上次還被他偷看到他和小阿一在鬥嘴，這些對他來說都很新鮮——雖然兩人是雙胞胎，但七瀨天從小就像個小大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差了至少五歲，至少在七瀨陸的記憶中，他從沒見過兄長如此孩子氣的表現，總算讓他體驗到當哥哥照顧弟弟的感覺，也不氣惱，樂呵呵的牽起手帶他去吃飯。

另一邊。法師學校榮譽校長Zero的專屬房間。

和泉一織敲敲桌上的法陣，其實這個和Zero通訊的法陣是他繪製的，不過大家都以為是櫻春樹做的。

「一織？真難得你會主動找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找到『鑰匙』是什麼了嗎？時間不多了，沒有記憶情感碎片，哪怕換個人偶身體靈魂也不是完整的，久了還是會出問題。」

「還以為是什麼呢，本來打算東西準備好要一起給你的，喏，接好。」

他看著從陣法冒出來的空間儲物球，想了想，轉動手腕變出一把小刀，將及肩的髮削掉一小撮，綁起來投入法陣做為代價支付。

「收到了給二階堂，啊、這個也給他...不用代價，你剛剛支付的夠多了，而且這是九条從時間之流裡找到的，作為贖罪的交換條件，可以少一道鎖。」

「那鑰匙...？」

「我從月雲的記憶去找，只找到關鍵——至愛之人。」

「我明白了。」

關閉通訊陣法，和泉一織看向一瞬間變得透明的右手。

他真的不能再透支力量了，斂下眉，重新束好頭髮，昂頭走出房間，開傳送陣去找哥哥。

當初月雲把天的身體藏在他的工作室底下的密室，只是被和泉三月製作的結界保護住，當初他們也是找好久才找到。

將時鐘塔小鎮推倒改成庭園後，工作室被保留下來稍微整理翻修，作為法師學校就讀鍊金與機械專門的學生們的上課地方，一方面是有足夠大且寬廣的空間與完善的防禦措施，建築被炸掉的風險大大降低；另一方面是離人群聚居的地方有距離，即使炸了也不擔心會造成城鎮居民傷亡，實在是很良好的場所。

走出烘焙坊，順著小路來到工作室，直接上樓去找二階堂，發現自己哥哥與六彌都在。

他們面前的桌上擺著人偶的『骨架』雛形。

「イチ，你來了...陣法的鎖有線索了嗎？」

「解鎖的關鍵是『至愛之人』，但這個答案跟沒答案根本差不多。」

「這樣只能從本來的身體下手了嗎？」

四人猶豫一會，決定讓七瀨陸、櫻春樹都過來參與討論。

結果連七瀨天都跟來了，說這攸關他未來的生活方式，以及過去的記憶，把他撇在一邊討論很奇怪。

確實是挺奇怪的，他想。

當他看到躺在被刻上時間術法的水晶棺木中的『自己』時，特別的...奇怪。

他不會形容那種莫名的被吸引、想靠近，甚至想要流淚的感覺。

明明人偶的身體不該有這些反應的。

「身體和記憶情感是封印在一起無法分離的...」

「但身體本身還能修復嗎？」

「骨架的部分用零件修補呢？」

「我倒是不排斥變成半機械人的樣子...不要做太醜的話。」

「你是在嫌哥長的不夠帥還是嫌棄哥的技術？！」

「好啦好啦，你們別吵了...那其它的部分呢？」

「等等，現在是完全摒棄人偶身體的方案嗎？」

「反正人偶身體的零件也可以拿來拼湊，差不多差不多。」

「欸、失去機能的臟器呢？」

「Zero有提供人造的，還有等等要給二階堂桑的東西。」

「那鎖的部分，鑰匙不是還沒找到嗎？——嗚啊！」

眾人各自發表意見討論時，七瀨陸無意間踩到遺落在地上的某個零件滑倒，發出驚呼。

在摔到水晶棺木前被二階堂大和扶起，卻不小心劃到他的金屬手臂，露出明顯的傷口。

「七瀨桑，您也太不仔細了吧？」

和泉一織上前抬起他的手察看傷口，卻意外發現陣法對他滴落的血液有反應。

眾人看向兩兄弟。

「...我需要再把傷口劃深一點嗎？」七瀨陸小心翼翼問著，雖然他還滿怕痛的。

「「萬一血流乾了怎麼辦？」」向來不對盤的和泉一織與七瀨天難得異口同聲說著。

「那...？」

「說不定是血緣關係的證明之類的。」

老實說和泉一織聽到鑰匙的關鍵詞又看到現場的反應，不知為何心裡有點不太愉快。

嗯，在心裡，面癱的和泉一織自認表情控制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人偶型態的七瀨天沒有血液，於是陸又試著多放一點血『餵』陣法，發現它似乎比剛剛更亮了一點。

「魔力呢？說不定魔力也可以，這樣就不用擔心失血過多了。」

「等等，我去外面派信使叫壯五帶著醫藥箱來待命...以防萬一。」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後，總算搞懂狀況的逢坂壯五迅速的找人幫他代下午的課，到藥劑室配好藥劑、拿上醫藥箱趕緊前往工作室與他們會合。

「久等了...抱歉。」

「沒事沒事，我們也是剛剛才想到要怎麼解鎖的。」

「那等等就拜託逢坂桑了。」

「我知道了。」

十年歲月沒在他清秀的臉蛋留下多少痕跡，反倒多了幾分韻味，已經蟬聯不知道幾屆學院年度票選『最想拐回家』的榜首，本人總是笑笑的沒發表什麼意見，只有被他帶過的四葉環意見很大並且瑟瑟發抖的表示這些選他的人應該都沒上過逢坂壯五的課——尤其是解剖學。

「那，我們開始吧。」二階堂大和嚴肅的環視眾人。「ミツ，結界確認了嗎？」

「結界ok！」和泉三月比著手勢應著。

「ナギ跟イチ，護法拜託了。」兩人站在室內的對角點點頭。

解除暫停時間的陣法後，被冰凍封印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老化，

櫻春樹將剛剛七瀨陸弄出的傷口劃深一些，以血引導同源的魔力注入陣法破解『鎖』，並將七瀨天的靈魂導引回本來的身體，被使用過度的人偶身體在靈魂離開的那一剎摔落地面碎裂。

對角線護法的兩人竭力不讓室內奔湧的魔力散逸，牽引龐大的力量對應陣法的每一個元素環節。

終於，陣法的亮光黯淡下去。

「成功了嗎？」

「應該是...成功了。」

見棺木中的人眉頭緊皺，逢坂壯五連忙上前幫七瀨天打入麻醉魔藥，接過Zero送來的臟器替代品，室內只留下二階堂大和與櫻春樹、和泉一織。

失血過度加上魔力從本源分出一部份作為甦醒的代價，七瀨陸在陣法解除時就昏過去，被和泉三月緊急送回醫務室治療休養。

---

一週後。

七瀨陸眨眨眼，看見天花板茫茫然的一片白，腦袋有點當機。

想要抬手，卻發現被包紮一圈圈的繃帶，身體有點使不上力。

像鏽掉一樣僵硬。

「啊、陸，你醒啦？」

「壯五...」

「你昏了一週呢，慢點來...先喝點水。」

接過水緩慢的喝下，裡面應該添加了補充精神的魔藥，感覺甜甜的。

「天に呢？」

「手術很成功，不過還需要好好休養，觀察後續有沒有排斥反應，二階堂桑表示這是他除了幫自己動手之外的第一例半機械人改造，隨後就把善後照顧的工作交給千桑，說有事要處理，幾天後回來，估計也快了。」

「...那就好。」

檢查完後，七瀨陸倒回床上，望向窗外朗朗的藍天白雲。

他們兄弟分別的那一天，印象中也是晴天。

『戰爭結束後，我們一起開甜甜圈店！要有向日葵的花海！做很多很好吃的甜甜圈！』

『就只想到吃...這麼愛甜甜圈？』

『嘿嘿，超好吃的啊～』

『真是的...好吧，我答應你。』

『打勾勾~』

『打勾勾，說謊的人是小狗。』

年少時的約定留在兩兄弟唯一一幅肖像畫裡，他掛在研究室的牆上，告訴自己不能放棄，也不能忘記。

「太好了呢，天に。」他如釋重負的笑了，淚水滑落眼角。「今天，果然是好天氣呢！」

---END

「謝謝！謝謝大家～！」

表演結束，四葉環向圍觀的孩子們鞠躬，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麼——檢查的時間到了，排好隊一個個進來哦～大家都是乖寶寶對不對？」

「「對——！」」

個頭大小不一的孩子們異口同聲的應著，手上拿著的糖果零食是剛剛變戲法時的道具，收到了『賄賂』，對於看醫生這回事的抗拒就沒那麼大。

四葉環讓一旁的老師接手整理隊伍、維持秩序，走進臨時用布幕圈起來的診間做準備。

「小理，今天也一起加油吧！」

從施過空間魔法的診療箱裡取出工具、藥劑，輕拍娃娃的頭，為自己打氣。

消毒完雙手，才讓孩子們進來。

先用光系的探查術法確認狀況才謹慎的調配藥劑，偏遠地區的孩子們一般都是營養跟不上、衛生條件可能沒那麼理想導致的寄生蟲疾病等等，手邊帶著的藥劑足夠他應付絕大多數的狀況，少數比較嚴重、必須轉介治療的，他也會寫信讓孩子帶著去鄰近比較大的城鎮找治療所，能免去一大筆費用。

幫孩子們檢查完，又到村裡轉轉，陪幾個不方便出門的老人們聊天，關心一下身體狀況，才到村長家寄宿一晚。

距離時鐘塔的詛咒解除已經過去十年了。

妹妹也離開十年了。

怎麼也沒想到，那時櫻春樹將她帶走時說的『要一起回家』竟成了無法實踐的心願。

他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說，再見到時只剩一副沒有靈魂的空殼。

葬禮上，已經恢復七八成的大神萬理遞給他一個做工精緻的娃娃，像極了幼年的小理，據說是離開時鐘塔小鎮時莫名的就帶在身上的，聽完藏在娃娃裡的留言後，決定物歸原主。

『今後請一定要幸褔的活下去』

是小理的聲音，不知為何娃娃會在萬理的身上，本人離開小鎮就失去相關記憶，一頭霧水；管理小鎮的天還沒甦醒，被九条帶在身邊學習的小悠也沒印象，眾人只能猜測是不是小理完成娃娃之後，交給天、然後偷偷塞給萬理的。

從那之後，四葉環不管到哪都帶著娃娃，還將它命名小理，當作妹妹留給他的一絲念想。

過去，明明就與和泉一織差不多歲數卻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硬是比他晚了幾期入讀當學弟，在葬禮完成後，跪在墓碑前、抱著娃娃說話的他一夕之間成熟不少。

戰爭是殘酷的，何況是帶走家人的傷痛。

四葉環在短短兩年內完成剩餘的學業，並在實習中取得高分，順利拿到治療師的認證，婉拒留在法師塔或是派駐到地方治療所的邀請，走入偏遠地區，帶上小理娃娃。

他想帶她去見見更多的風景，更多一樣的和不一樣的。

至於會成為道化師只是偶然，一方面是籌措旅費，一方面是降低戒心，畢竟醫療資源不均，像他一樣選擇流浪各地的治療師更是少數中的少數，一開始沒人信他，處處受阻，幾次臨危授命成功救治後，才慢慢建立名聲，願意讓他給老人孩子們檢查、治療。

後來，大家都稱他『治癒的道化師』。

幸福嗎？雖然累，但能看到大家的笑容，一切都值得。

他想，現在的他，應該是能讓小理自豪的哥哥了。

---

隔日一早，村長夫人招待他新鮮的牛奶、搭配煙燻火腿與煎蛋的麵包，吃飽喝足才又往下一個地方前進。

離開前盤點一下行囊，藥劑不太夠了，得先轉往城鎮補充，幸好沿途採摘不少藥草可以抵扣煉製的費用，還額外接藥劑公會的賞金任務賺錢，不然都快窮到脫褲了——給孩子們的零食糖果也要不少錢哪。

「小布丁啊小布丁，你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嘟囔著戳戳暖黃色的光團，經過十年，牠的色澤飽滿不少，從指尖的小小一團長成和拳頭差不多大，偶爾還能閃著光暈應和他的話。

失去力量、只留核心本源的契約精靈只能重新培養，他也不急，魔法師的壽命比一般人類還長久，離開前總能再見上一面。

但一個人的旅行久了，難免感到寂寞。

露宿幾夜後抵達鎮上，找到藥劑師公會交付藥草、回報任務，接過錢袋，打算先去找間乾淨旅店漱洗，好好睡一覺再考慮下個目的地。

只是離開公會就被人叫住了。

「四葉桑...四葉桑您走慢一點啊...！」

「怎麼了？」

「法師塔那邊有給您的留言，請您過去一下。」

「好哦，謝謝。」

才想說怎麼藥劑師公會見習學徒會攔下他呢，只好去一趟法師塔了。

負責接待的學徒恭敬的用綢布盒子接過治療師認證的徽章，請他到小房間稍等，不一會就拿來小水晶球，並附上茶水點心。

「謝謝！」

四葉環肉痛的拿出剛剛到手的錢袋，數了幾枚硬幣給學徒。

後者接過硬幣，默不作聲的退下。

「是誰留言啊...」

他疑惑的輸入魔力，敲敲水晶球，出現逢坂壯五俊秀清麗的臉龐。

『聽說你上次要前進的方向，沿途幾個比較大的城鎮我都有留言，能順利讓你接收到就好了...那個，Zero有東西要轉交給你，如果接到訊息就回來一趟吧！』

他以為逢坂壯五會像以往嘮叨法師塔的大家近況，簡直是魔力多到無處用的代表，這次居然只有短短交代讓他回去，真是意外，不過，Zero有什麼東西要給他？

是逢坂壯五賣關子還是他也不知道呢？

四葉環被勾起興趣，看看時間還早，索性放棄休息計劃，連忙往中央法師塔趕路。

---

幾週後，風塵僕僕的四葉環回到中央法師塔領地，想也沒想的直接去逢坂壯五的家蹭浴室。

向來乾淨整潔的他家裡自然一塵不染，供水系統建立之後，逢坂壯五甚至在後院挖了超大的空間當半露天的浴池，用簡單的火系魔法就可以保持熱度，再滴上幾滴精露，香氣隨著氤氳的水氣能蒸的人渾身舒坦，又帶著淡淡的自然清香。

四葉環打算泡澡洗去旅途的疲憊，結果在浴池中打起瞌睡。

「還以為是小偷呢...差點要通報警備了。」

「唔...そーちゃん...？」

「即使用火系魔法保溫，泡久了還是會暈，快起來吧。」

「...哦。」

迷糊的四葉環緩緩換上衣服走出浴室，甩著濕濕的半長髮讓愛乾淨的逢坂壯五理智一秒斷線，揮了魔杖把他烘乾，又指揮抹布把地板擦的亮晶晶的才讓他坐下——坐地板。

「明明法師塔的宿舍就有無間斷提供熱水的澡堂...來之前至少跟我說一聲吧？」

逢坂壯五放入書籤，無奈的看著像只大狗坐在地板的四葉環。

「そーちゃん家比較舒服。」

嗯，就差沒有尾巴搖了，房子的主人扶額。

「所以，Zero是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四葉環自然的邊問邊在地板伸展手腳，骨頭咔咔作響，滿足的發出嘆息。

「我也不知道，是一織跟我說的...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他讓你直接去找他。」

「哦。」

畢業之後沒有申請住所，法師塔的宿舍一直為他保留，只是他不太想回空蕩蕩的宿舍，才會每次回來都去蹭浴室，想多少體會一下有『家』的感覺。

宿舍空間有特殊陣法保護，運作陣法能暫停時間，就不用費心思打掃。

放下有些破舊的行李箱，小心取出一點歲月痕跡都看不出來的娃娃，這才去校長辦公室找和泉一織。

明明就不是校長，也不是魔法部部長，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學長』卻自帶威嚴十足的氣場，比正牌的還要有架勢，難怪總是被誤認。

「是四葉嗎？我接到逢坂的聯繫說你回來了——什麼時候才能戒掉擅自去別人家打擾的習慣？又不是不配住所給你，想要挖浴池也可以找人手幫你—」

「好啦好啦，東西呢？」

全法師塔上下大概也有四葉環敢打斷和泉一織的嘮叨，還能自動無視皺眉跟銳利的眼刀，和沒事的人一樣。

「...跟我來。」

和泉一織意味深長的看一眼他小心護著的娃娃，走到旁邊的房間，開啟隔絕保護的陣法後才戳戳桌上的通信陣法。

「一點頭髮給我。」

四葉環毫不猶豫的轉出一把小刀。

「太多了。」

和泉一織再次皺眉，在他把馬尾削掉前拿過刀，割下一小綹，和自己的一點頭髮束成一束，投入發光的法陣中。

很快的，陣法中『浮』出一個小布包，和泉一織伸手接過、示意四葉環把娃娃交給他。

他將布包打開，透著光亮的碎片像是玻璃一樣亮晶晶的，接近娃娃的時候產生呼應，浮現出陣法，碎片『融』進娃娃的身體裡，兩人緊張的看著被柔和白色光芒包圍住的娃娃。

好半天，光芒才漸漸的淡去，緩緩的落回四葉環的懷裡。

「這是...？」

四葉環狀況外的看著好像有點不太一樣的娃娃。

「哥哥...」

「小理？是小理嗎？！」

「嗯，多虧了哥哥，還有Zero、一織哥哥...我才能用這種方式和你見面。」

「小理...理...」

緊抱著娃娃，又害怕弄疼似的鬆開，狼狽的笑了。

「時間沒有很多，好好把握吧。」

和泉一織揮揮手把兄妹倆趕出辦公室。

「雖然說強烈的願望和思念會加速靈魂力量的復原，但沒有血緣的牽絆也能在短短十年間做到能稍微附體在娃娃上，我好像太小看人類的情感了。」

他自言自語的說著，關上門，回到辦公室重新面對文件。

---

帶著妹妹瘋玩一天的四葉環覺得這是他十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不僅逛了領地內規模最大的市集，玩些好玩的小遊戲，還帶她去時鐘塔小鎮改建的庭園品嚐和泉三月的作品、欣賞六彌的鋼琴曲，傍晚時到雜貨屋看看好久不見的大神萬理，聽百前輩介紹最新的惡作劇商品，蹭蹭千前輩手做的豪華晚餐。

這一天也是他覺得過的最快的一天。

臨近午夜時，娃娃的反應已經沒那麼有活力，感覺時間要到了。

他小心的幫娃娃整理衣服，漂亮的紅黑色格子吊帶裙是他在某個村莊行醫時，病患的家人送他的小禮物，配套的紅色蝴蝶結緞帶，拿來綁頭髮很適合。

「小理真可愛。」四葉環把娃娃轉一圈欣賞他的傑作，努力吸鼻子忍住淚，「要好好的吸收力量，不可以偷懶，靈魂修復了才有轉世的機會...哥哥沒有保護好你...以後如果再見面，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把你弄丟了...」

講著講著還是哭了，擦擦淚，哽咽的把話說完。

「你的留言哥哥有聽到，這些年、...這些年我救了很多人，看到了好多人的笑容，很滿足..也很幸福...可是，我還是、還是好想你...」

娃娃伸手碰了他的額頭。

「我也是哦...當哥哥的妹妹的那段日子，是小理最開心也最幸福難忘的日子...所以...不要哭，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面的。」

「嗯，約好了。」

「約好了哦，哥哥。」

娃娃輕輕漂到空中，四葉環彷彿看見小理的靈魂向他道別。

「再見。」

她無聲的說著，半透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朦朧的月色裡。

娃娃像是完成使命，陣法將它瞬間抹去，一點痕跡都沒有殘留。

「小理...」

四葉環悵然的看著空蕩蕩的手。

「再見了。」

「這一次，有好好的、...道別了呢...」

「小理...你聽到了嗎？...小理...小理...嗚啊啊啊啊...——」

從妹妹離開後，第一次痛快的、放肆的、盡情的大哭著。

像是把十年來累積的、壓抑的情緒一次性的宣洩那般力竭的嘶吼著哭著。

心臟隱隱的作疼，喘不過氣。

「小理...我們約好的，所以...我也會努力的。」

「為了能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萬哥醒了嗎？」

趴在床邊打瞌睡的千揉揉眼睛搖頭，淺灰色的長髮滑順的從肩頭披散，搭上眼尾那點小痣，更顯慵懶魅惑。

「我帶午餐過來了，是三月特製的三明治哦，薯泥軟綿綿的很好吃呢！」

「哦？有比我做的料理還好吃嗎？」

像是不經意的抬手挑起下巴，饒是和他相處多年的百也忍不住臉紅心跳，羞窘的架起桌椅布置午餐，撇過頭不去理會在半開機/關機狀態總是會無意識撩人的大貓。

「呿，不管過多久，百的反應還是一樣有趣呢。」

「來吃午餐了！」

「是、是~」

隨意的解下手繩綁起散落的髮，兩人在萬理的床邊邊吃邊閒聊著，半敞的窗吹進微風，捲起了布簾，晨間暖和的陽光趁隙灑入，將櫃子上新摘的花香柔和的擴散，營造溫馨寧靜的空間。

「也不知道萬哥什麼時候會醒...話說大和什麼時候回來啊？」

「哪知道呢...他消化完就會回來了，這邊還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可不能讓他跟以前一樣消極耍懶了。」

「話說Zero給的那個東西，該不會就是...」

「嗯，是老師。」千拿起攪拌匙，重重的吐出呼吸。「大和一直在找的，關於老師靈魂的去向...果然關鍵在九条身上。」

「俗話說禍害遺千年，留下來要收拾的爛攤子真的不是普通的多。」

「呵呵...百也辛苦了，繼陪著三月清查次空間跟結界、傳送點，現在又被派出去幫忙穩固和一般民眾村落城鎮邊境的界線，你也有陣子沒好好休息了吧？等等我幫你調整一下。」

「千—超帥—」

萬理醒來的時候，眼睛不習慣亮光眨了眨。

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很長的夢呢...他睡很久了嗎？

只記得自己一如既往的以採購為出行名義去外地勘查，後來呢...怎麼沒有印象了？

這裡...又是哪裡？

僵硬的轉頭，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會是他們嗎？

但年紀...等等，年紀？那自己該不會也...？

顫抖著舉起手，發現比記憶中的略大，指間帶著薄繭，明顯是長年操作器械留下來的，可是，為什麼一點記憶都沒有，難道自己不是單純的睡著嗎？

到底，過去多少年了？

不小心碰撞到床邊櫃發出聲響，兩人不約而同的往他的方向看。

「萬哥！...」

「萬...」

百扶著千的肩膀一跛一跛的撲到床邊緊緊的抱住他。

連向來不太會表達情感的千也伏在他另一邊的肩啜泣著。

「我回來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說回來了吧。

自己可能真的錯過他們太多年了，才會連千都難得的在他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

他伸出手，拍拍一左一右霸佔他的兩人安慰著。

---

最先恢復過來的百破涕為笑，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淚，去幫萬理倒水，尷尬的發現自己的腳還沒裝回去，只得推推還黏在萬理身上的千——要嘛自己動手，要嘛先幫他把腳裝回去等下再拆掉保養。

好不容易找回飼主的大貓微慍的起身，小心的倒水順便用火系魔法加熱才遞給萬理，出門去找治療師來幫他檢查。

「跟我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千...」

「唔～超多事的，總之現在還差不多是一團亂，小百輪替回來休息兩天又要接著出發了。」

百思考一下，決定從最近發生的事開始揀著說給萬理聽。

等千跟帶著藥箱的逢坂壯五回來時，理解力很好的萬理已經差不多掌握了最新情報。

「...總之就是，現在大家都在忙著給九条主導的時鐘塔小鎮善後，以及佈下區隔普通人類村鎮的障眼法結界。」

「而且萬桑先前也是被困在時鐘塔的小鎮，受到回溯的時間衝擊，才會昏睡這麼久...請躺下吧，我幫您檢查一下。」

萬理乖乖的躺回床上，千在他身後墊上舒適的大靠枕支撐還不太有力氣的身體。

「唔...我之前也是被抽出靈魂作成人偶嗎？難怪覺得這麼僵硬。」

「萬哥是整個人被關進去呢，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應該是想要藉此消磨掉您的意志並且給『這邊』警告...您可能沒記憶了，在解決小鎮詛咒之前，陸和一織為首的研究小組有成功的繪製法陣，能夠跨時空的將意識連結到遠處的無生命物質上，因此有幸能跟您久違的聯繫上，不過說實在我也沒印象和您聊了什麼...關於小鎮內的記憶離開之後似乎就會消失，不只是我和環，其他人也是一樣。」

「原來如此...看來我被抓進去小鎮關起來的時候，被安排的任務應該也是機械師之類的。」

他看看手上的薄繭猜測著。

「不論如何，歡迎您回來。」

「嗯，我回來了。」

逢坂壯五檢查完說沒什麼問題，留下恢復精神的修復藥劑之後就把空間還給久違的三人。

「太好了呢，萬。」

「就是啊，萬哥沒事就好～」

「好像除了變老一點以外沒什麼特別的事...對了，千...」

「怎麼了？萬變老了還是一樣很帥啊？」

「萬哥一直都超～帥的，沒什麼關係的呀？」

「不，我是指...你不考慮先幫百把腳裝回去嗎？」

一陣尷尬的沈默之後，原本想扒回萬理身上當掛件的千悻悻的拎起百放到一邊的椅子上，檢查金屬零件跟軀幹接合的地方。

躺久了表示不想再躺的萬理如願的坐在一旁千最愛的特製搖椅上，拿起泛著金屬冷光的腳幫忙上油、替換零件。

一點都沒有生疏的感覺，果然就算失去在時鐘塔小鎮的記憶，自己還是個機械維修師呢。

「真不愧是千，還是一樣細緻呢。」

「那當然。」

「這個地方連結的軸似乎不太一樣？」

「啊、...那是後來改良的，可以減少磨損。」

坐在椅子上的百看著一邊幫自己檢查一邊和萬理聊零件的千，鼻尖突然酸酸的，連忙拿起餅乾掩飾情緒。

「百怎麼啦？」

「應該和我一樣吧，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千苦澀的揚起嘴角，把萬理保養好的腳給百裝上，連檢查都不檢查。

「經過這麼多年的空白期，也不知道生疏了沒有。」

「萬的話肯定沒問題的。」他撩起垂落在頰邊的髮撥到耳後，「而且也沒空白，只是失憶而已。」

失憶已經很嚴重了好嗎...？萬在心裡吐嘈著。

---

在千和百的監督下又多躺兩天，瞭解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在確認他頭好壯壯能跑能跳之後，才不太放心的讓他加入善後工作——文書類，再不找人幫棗氏的忙，恐怕那位遲早會暴走。

在這之前，幾人抽空幫四葉環的妹妹小理辦了簡單卻隆重的葬禮。

床頭的娃娃來歷萬理已經沒有記憶，但憑藉著外型和留言，還是鄭重的將她物歸原主。

「環的打擊肯定很大吧？」

「難免的...就像在心裡硬生生的剜出一道難以癒合的缺口。」

陰影打上千的眉眼，想說點什麼又吞回去，帶著萬理去找匆匆趕來獻花致意又回去埋首工作的棗氏。

百在葬禮結束後也跟機動小隊出發，暫時沒事做的千原本想去文書組，不過萬理在那邊，想想，腳步一轉，往醫療組的方向前進。

反正二階堂大和還沒回來，他去代個班似乎也不是問題。

對於他的出現，逢坂壯五訝異了幾秒很快的回神，吩咐學徒把病患資料遞給他，讓他看著處理。

「患者都保養的差不多了，傷口狀況都很好，原本打算等二階堂桑回來再評估使用機械零件代償肢體的可行性，千桑能提前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看到逢坂壯五如釋重負的欣慰模樣，千突然很後悔接下這一迭厚厚的羊皮紙。

罷了，幫就幫到底吧，等大和回來再找他要報酬，順便問看看老師有沒有提到他。

伸伸懶腰，綁起長髮，瞇著眼，總之，先一個一個來會談吧。

千邊哼著歌邊一心多用的掃過患者資料，思考晚上有沒有時間跟萬一起吃飯。

給他送便當似乎也不錯呢。

收起笑容，搖了搖分隔病患的布簾上的鈴才走進去。

「您好，我是來跟您說明關於機械零件替代肢體方案的千，經過評估如下，...」

平時慵懶帶著磁性的聲線難得有條不紊的耗費口水逐一跟患者講解說明。

萬理的歸來在他心裡投下安定劑，耐心比平常愛理不理的樣子好上許多。

窗外的陽光高高掛著，像是把過去的陰霾都照亮似的耀眼。

這樣安穩的日子，肯定能持續下去，肯定能維持很久、很久、很久。

嗯，沒問題的。

#千百萬的三人行，九成以上車所以放GOOLE文件外連，請慎入謝謝


【關於後來】萬理篇之後續（？

「你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您別多事，走之前我會安排好的。」

「...哦？」

魔法部長兼校長辦公室裡，斜倚在辦公桌旁的七瀨天，看向放下長袖遮掩透明手臂的和泉一織說著，眼神顯然沒有專注於手中的羊皮紙。

「時間會將一切抹除，他不會記得的。」

和泉一織公事公辦的語氣說著，絲毫沒有情緒起伏。

「關於您手中的文件，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

七瀨天一彈指，竄出的火焰很快的將羊皮紙吞沒，開啟傳送陣很快的離開辦公室。

『如果不記得，就不會難過了。』他想著，一邊繼續用一目十行的速度整理一疊疊的羊皮紙文件們。『這樣就好。』

但同時心裡也有一個聲音不斷的質疑他。

——忘記，真的就是最好的結果嗎？

和泉一織自嘲著，什麼時候他也有『人』的思緒，會多愁善感了。

「他在哪？」

「姆啾～」

「讓他下課趕緊回來處理文件吧，被天桑看到又要挨罵了。」

「啾啾～」

等七瀨陸結束課堂回到辦公室時，桌上的文件已經分門別類的整理好，並依照緊急順序放置，方便他快速瞭解、掌握事情處理的狀況。

一如既往的細心呢，不過，和泉一織人呢？

往常他都會親自跟他匯報文書的，是去忙其它的事嗎？

以為他在隔壁的名譽校長室，結果敲門沒反應，推門進入發現也是空無一人。

還真是奇怪呢...七瀨陸叫出迷你一織，得到『請勿打擾』的留言，更感納悶了，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處理完文件，只好暫時擱置去找人的念頭。

年歲見長，輕重緩急他還是拎的清的。

完全透明化的一織靠在連接兩個房間的小門旁的牆上，欣慰的看著『老師』，嘴角揚起溫柔的笑容。

人都是會成長的，並且有極大的可塑性。

比起當年的莽撞、任性和隨心所欲，坐在高位多年的七瀨陸褪去青澀，待人處事圓滑許多，也變的更成熟穩重了。

從被動到主動，他漸漸學會活用自己的優勢去籠絡、鞏固平衡各地的勢力，而今的他，已然是魔法界公認的、心服口服的領導者了。

---

又過幾天，七瀨天依舊一身遮的嚴嚴實實的黑袍出現在辦公室，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天に！」七瀨陸一見到兄長，興奮的想要起身給他歡迎的擁抱，就被一記冷狠的眼刀瞪著悻悻然坐回位置上，吶吶的問著狀況。

「都幾歲了也不見穩重一點，到底和泉一織有沒有監督你的言行舉止？堂堂魔法部長兼校長還不知輕重，成何體統？」七瀨天脫下手套，一彈指、將儲物水晶放在他桌上。「...這是這次的任務匯報，我先回去漱洗。」

「哦...好的。」等到兄長腳不沾塵的開啟傳送鎮離開，七瀨陸才拿起水晶球低聲說著：「辛苦了，歡迎回來。」

距離時鐘塔的詛咒解除已經過去數十年，黑魔法的研究與應用已不再遮遮掩掩，但仍有少數心懷不軌、意圖成為第二個九条之類的反對份子、亦或是濫用魔法危及一般人類生存安全的禍害份子，而兄長與其部屬的任務就是『處理』這些人，可以說，魔法界的和平，幾乎是兄長以及其所率領的黑袍部隊的功勞。

兩兄弟一明一暗，致力維繫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漸漸的，隨著七瀨陸的成長，長年跟隨左右的和泉一織反而被淡化存在感。

大家只知道，魔法部長兼校長有一位得力助理，卻沒人記得他的名姓。

七瀨陸其實都明白，但他的兄長與當事者卻意圖把事情全部都隱瞞著。

算是為了他好嗎...？可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兄長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給了七瀨陸極大的動力，很快的將文件處理完畢，使用傳送陣將它們送往該去的地點，伸伸懶腰，機械鐘的指針指向下午三點，他決定去找和泉三月買幾樣點心、再回家泡茶，打算和兄長一起享用。

「天に！我帶了點心來看你哦～！」

雀躍的打開門，發現客廳裡除了七瀨天，還有半透明化的和泉一織。

「...一織？你怎麼了？」

他顫抖的伸手，卻直直的『穿透』他的身影。

「一織？這是新的魔法嗎？...你們在做什麼實驗對不對？」

七瀨天與和泉一織對看，前者發出『嘖！』的聲音，上前不動聲色的把自己弟弟敲暈。

「你下手也太重了。」和泉一織看著他後頸的烏青，有點不滿。「有必要這樣嗎？」

「還是你比較希望我用藥把他迷昏？」七瀨天拿出藥劑消除痕跡，將人抱到沙發上躺好。「我這邊可沒有『溫和』的藥物哦？」

「算了...我們剛剛談到哪裡了？」

「談到你打算一走了之。」

「我並沒有這樣說過...總之，經過這些年的歷練，七瀨桑的獨立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然後，就拜託您了。」

和泉一織鄭重的鞠躬，帶著留戀與不捨的看向七瀨陸，又看向與他模樣相仿性情卻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兄長，伸出手。

「交給我吧。」

他握上的是帶著微涼的空氣，已經無法保持實體的和泉一織身影逐漸消逝。

一陣風揚起，名譽校長辦公室內留下的的陣法崩解，完全看不出作用。

桌上的鈴蘭花兀自飄散著清香，那是和泉一織送來的花，還帶著新鮮的露水。

七瀨天輕拍昏睡中仍皺眉頭的弟弟哄著，看著摔碎的點心，想了一下，決定把花朵拿來做新的點心，這樣等陸睡醒就不會起疑了。

「好好睡吧，乖孩子。」

「唔...呼、呼呼...」

---

「捨不得嗎？」

時間之流的某處，一頭披著深紅色、泛著金屬光澤鱗甲的龍吐出火花，看著才一『回歸』就迫不急待的開啟水鏡的『同僚』。

「不過那個人類也挺特別的，居然不受到影響，該不會是當初修復靈魂時出現的BUG？」

「原來你也會用這個詞？」

「觀察久了還是會的，欸...等等，你要去哪？」

「領罰、休息。」

和泉一織收起水鏡，來到一處安靜的地方閉目養神。

以人類的身份過了這麼多年，突然寂靜的環境讓他不是很適應。

明明，這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已經沒有任何力量了...他長嘆口氣，任憑虛空中伸出的黑色『觸手』捆縛四肢，將僅剩的力量吸收的一點不留。

這是對他的懲罰。

身為『法則』，不應該對時間線有想法，不該存在感情、思緒與意志，否則會對時間秩序造成難以挽回的影響。

明明就該是這樣如古井一般無波的度過，剷除可能會對時間秩序造成危害的存在。

某次任務後，他卻意外被『卷入』亂流，借了人類的殼『出生』在和泉家。

那是他的情感開始萌發的時候。

『哥哥』給了他許多從未有過的新鮮體驗，戰爭的爆發中斷他幸福平靜的童年。

黑巫師的勢力在九条的領導下席捲魔法界、甚至波及一般人類。

越來越多人被困在日復一日的時間迴圈中消磨掉反抗意志，毫無反抗力量的普通人被當作可以隨意奴役的賤民，『魔法』漸漸凌駕於一切之上。

而他的兄長被查出有異心，直接抽出靈魂做成傀儡，被迫執行他不願施放的陣法。

最後，他眼睜睜看著兄長用盡蓄積的力量反抗『主人』的命令，自我銷毀。

...

他的憤怒導致力量失控，引起其它『法則』的注意，強制把『他』帶回。

但已經被喚醒的情感卻在他胸中迴盪。

他愛極了哥哥、母親、父親，比起清冷孤寂的時間之流，更懷念被呵護、被關愛的溫暖。

想要再看到哥哥的笑容。

想看到哥哥也能幸福生活的未來。

『如果不要有戰爭就好了呢，一織。』

『我要走了，在家要乖乖的哦，一織。』

『哥哥如果還能回來，除了當魔法學校的老師以外，還想要繼承媽媽的心願，重開一間烘焙坊，你覺得呢？一織喜歡什麼樣的甜點呢？』

...

『和泉一織』是他被賦予的名姓，雖然他搞不懂胸中的悸動是為了什麼，但，如果這是兄長的祈願，他會義無反顧的去完成。

動用累積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逆轉時間線，企圖『製造』、『引導』一個所謂『幸福的未來』，但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他的身上也因此刻下一道又一道宛若灼傷的烙痕，那是作為『法則』卻對時間線出手干預的下場。

他遲早會被洶湧的時間之流抹除存在。

每一次的反噬都讓他痛不欲生，可他眷戀著身為『人』的日子啊。

如果有一道光可以照亮這一切的黑暗就好了。

他賭上一切，以封印記憶和力量為代價將自己投入再一次被逆轉的時間線。

其實也沒什麼好賭的，這一次如果還失敗，那他就真的一點渣渣都不剩了。

「你就是和泉一織嗎？我是七瀨陸，和你哥哥是好朋友哦！」

「...你好。」

「三月～為什麼你弟弟都不笑？他是不是討厭我？」

「啊哈哈...一織從小就這樣，不太有表情的。」

「我相信三月不是會投奔黑魔法陣營的那種人！」

「吶，一織，要當我的學生嗎？我會代替你哥哥照顧你的！...雖然我也沒有當過哥哥，不過，我會努力的！」

七瀨桑有點軟弱、有點倔強、有點固執，還有點任性，但他確實博學多聞，擁有超高親和度的魅力與實力，在戰後快速的崛起，是新生代勢力中最受歡迎與期待的一位。

那道光，後來成為他此次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光。

而他確實也成功的見證了『幸福的未來』，該離開了，卻又捨不得。

放不下的牽絆太多、太多...。

留戀的又多待幾年，等到自己兄長老去依然笑著，才釋懷的計算要怎麼不動聲色的離開。

他習慣將一切掌握，卻低估自己的心。

---

「天に，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啊？」

「沒有的事，我接下來要去執行任務，你要記得按時把文件處理完，特別是近期跟普通人類那邊領導者的會面相關的準備工作，希望我回來前看的到成果。」

「是～」

七瀨陸送走兄長，無精打采的翻閱文件。

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又不知道忘記什麼。

但周遭的人事物一如往常，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敲敲頭，認真的看著文件。

下午的時候和泉三月送來點心，順便確認結界的維護狀況。

「吶，三月，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

「嗯？我是獨生子啊？」

「沒事沒事，對了，關於這次的會面，想徵求你的意見...」

奇怪了，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問出那句話呢。

七瀨陸慌亂的趕忙轉移和泉三月的注意力。

他怎麼會認為獨生子的和泉三月有弟弟呢？肯定是他睡傻的幻覺。

水鏡另一邊，默默看著這一切的和泉一織苦笑著。

『獨生子』...確實，他的存在都是多餘的，只是自己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期望著還能再當一次『弟弟』，所以就不管不顧的多次逆轉時間線。

可為什麼，心臟會隱隱作痛...？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當七瀨陸耀眼的紅髮都染上銀雪的灰白時，已經從第一線退下安養天年，佈滿縐折的皮膚和微駝的背、蹣跚的腳步，他已經存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了。

魔法界在他和兄長的努力之下成功的和普通人類的領導者取得勢力平衡，互不干涉也不介入彼此發展，同時也建立溝通雙方的機構，保持良性的互動。

並且，在普通人類戰火烽起的年代，魔法界領地罕見的維持了百年以上的和平，繁榮安寧的生活促使各方面領域進步。

又是爛漫的五月時節，他坐在搖椅上享受著早晨溫暖的陽光。

朦朧間，看見一個男性身影在搖椅旁蹲跪下，近乎虔誠的吻著他的手背。

「和泉一織？」

不可思議的，他喊出他的名字。

明明該是沒見過的人，腦海卻湧現許多關於他的回憶。

「原來我忘記的人是你啊...」

七瀨陸閉上眼睛，揚起嘴角笑著。

彷彿又回到年輕的時候，像是跑馬燈一樣在腦海重溫著曾經攜手努力的日子。

「又見到你了，真好。」

「七瀨桑，不、...陸。」他幫他整理披肩和垂落在臉頰的長髮，飽含思念的一遍又一遍描繪眼前的身影。「我也是，終於、終於...能再見到你了。」

「吶，一織...」

「嗯？」

「你聞到，鈴蘭花綻放的香氣了嗎？」

「聞到了哦，和那時一樣呢。」

鈴蘭花，寓意是幸福歸來。

——在最後的時間能再見到你，想起你，真是太好了。

——見證能幸福笑著生活的未來，即使失去我的所有，也沒有遺憾了。

十龍之介，公認脾氣很好的魔導具匠人，製造的東西以生活器具為主，再附帶其它的功能，總之非常的實用走向，但偶爾也會製造出意外的驚喜。

例如現在讓他頭疼的梳子。

本來是接受棗巳波的委託，製作一把可以拿來梳整魔犬粗硬毛髮、並且又不會受到本身火屬性影響的梳子，他想想最近似乎沒什麼事就接下了，但在製作梳子的時候，不知道哪個環節出問題，居然有刺刺麻麻的感覺。

狗丸透真才試梳幾下就跳腳，驚的鬃毛豎起，化成火焰型態，『嗷嗚—』的衝出門在街道亂竄，差點沒傷著人，被抓起來後還是不停的衝撞籠子，感覺十分暴怒、恐慌，棗巳波和警備隊員試著安撫，讓他冷靜一點，但狗丸還是不為所動，在籠子被帶著火焰的獠牙破壞前就被耐性沒有很好的代理飼主敲暈，恢復人類型態，蜷縮在地上。

「他沒事吧？」警備隊員a問著，邊讓隊員b幫忙拿乾淨的法袍給他披上。

「他皮厚的很，只是敲一下沒事的。」

「下次要注意啊，帶著火焰的魔物不受控很危險的。」

「知道，你們辛苦了。」

微微致意後，在警備隊員的協助下將昏迷的狗丸送到魔物專屬的醫務所休息安置。

警備隊放過他，卻不放過始作俑者的十龍之介，被警備隊長揪著耳朵碎（教）念（育）一番外加書寫反省報告才放人。

「怎麼辦呢...這樣的梳子肯定不能用了吧？」

「龍之介～聽說你做出好玩的東西？」

「是百桑啊？」

十龍之介小心的拿出布包讓前輩看看梳子，一邊說明剛剛發生的事情。

「難怪我剛剛會被叫來支援街道巡邏，我可以拿起來看看嗎？」

「可以是可以...您小心一點。」

百拿著握柄，仔細的拿起梳子打量。

老實說，做工真的滿精緻的，連齒尖都小心的磨鈍避免弄傷皮膚。

好奇的用手指戳戳看，真的有股麻麻的感覺。

「我覺得還好，應該是透真有魔物的血統所以對電比較敏感。」

「電？」

「啊、...我去普通人的城鎮學到的新名詞，最近有些比較發達的城鎮，部分家裡會使用一種名叫『電燈』的照明用具，據說是某個科學家從閃電研究出來，可以提供日常使用的能源，應用在生產上比水車運轉效率還要高，大和還有樂、三月已經做好偽裝準備遠行去打探詳細，魔法師雖然有些少數會類似的雷電術法，但一直都沒發現可以加以利用的途徑...啊、——」

百玩著玩著覺得滿舒服的，往自己的短髮試梳，突然低聲驚叫，讓十龍之介擔心的繞著他打轉。

「停——你是透真嗎？」

「您還好嗎？」

「沒什麼沒什麼，對了，我頭髮有沒有變化？」

十龍之介仔細的觀察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您的頭髮變捲了耶！」

「真的嗎？我看我看～」

可惜兩人手邊都沒有鏡子，決定就近前往百的住處看看實際效果。

「歡迎光...啊、小百回來啦。」

「萬哥，我回來了～」

「大神桑，打擾了...欸？！等等、...我還沒打招呼...」

還來不及等他打完招呼，百就破不急待把他拉走，留下一頭霧水的大神萬理。

「還真是有精神呢...啊、紡小姐，歡迎，您是來取前幾天送來維護的雙桿秤子嗎？已經保養校正完畢，請隨意稍坐，我馬上幫您拿過來。」

「麻煩您了，萬理桑，對了，樂桑知道我要過來，託我幫忙拿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樂嗎？」

正要轉身去裡間拿秤子的萬理愣住，他不記得樂有委託他修理什麼啊，但也有可能是他忙碌忘記了，又回到櫃臺前，拿出冊子翻查著記錄。

「...沒有嗎？」

「可能是我漏掉記錄了，真是抱歉...我先幫您拿秤子。」

「麻煩您了。」

小鳥遊紡覺得疑惑，大神萬理向來做事謹慎仔細，不太可能會有漏缺的狀況，另外的可能性就是八乙女樂從神秘的湯鍋裡看見可能對她有影響的『未來』，所以故意讓她拖時間或是之類的。

她有的時候確實搞不太懂時間系術法的魔法師們的想法，而他們因為最接近『法則』的存在，很多『規矩』的界限相對的比較模糊，但同樣不能對時間線干涉太多。

不過，撇除這點，他真的是個很溫柔、很穩重、很值得託付的對象。

而且有時還意外的好作弄。

---

「百？！」

走到裡間、從儲物櫃取出紡委託保養的秤子後，大神萬理拿著冊子一個一個仔細核對還沒被領取走的物品，發現和登記的數量、品項都沒有出入，困惑的抓抓頭，又轉到另一個房間比對還在排隊等維護、修理的物品，奇怪的是，並沒有什麼缺失的記錄，所有的物品都有詳細的記錄。

邊看著冊子邊走出房間，低著頭沒注意前方，不小心撞倒急忙忙跑出來的百。

但一看到他的新造型，原先要問的「沒事吧？」脫口而出變成驚呼。

連前廳等候的小鳥遊紡都忍不住起身往裡面探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嘿嘿...好看嗎？」

百原先直順的短髮不知為何變成捲髮，微鬈的髮染上淺灰的漸層，搭配虎牙和朝氣十足的笑臉，硬生生把目測年紀下砍到二十歲，不能再多了。

「...好、好看。」

「萬哥傻住了耶，不知道千回來看到是什麼反應？」

百竊喜著的時候，頭髮宛若被炸過似的蓬亂的十龍之介緩緩的、默默的跟在後面，沮喪的像只被捉弄的大型犬。

「千肯定也會嚇到，不過百這樣真的很可愛...龍之介的頭髮是...？」

「哦～剛剛先拿他的頭髮實驗看看不同角度跟力道的效果，就變成這樣啦！」

「你啊...這個效果會多久？」

十龍之介與百對看一眼，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下傷腦筋了，雖然百的造型確實不錯，但龍之介這樣也滿令人同情的。

三人走到外廳，小鳥遊紡看著百，好奇的左右繞著他轉，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您要先確認一下秤子的狀態嗎？」

「啊、好的...不好意思，馬上來。」

「十分抱歉，我確實沒有接到樂的委託，不曉得是不是委託千，可能要等他回來才能確定...」

「沒關係，我回去之後再問看看也是可以的。」

校驗完畢後，小鳥遊紡將秤子收好，問了百新造型的來源後，興致勃勃的表示想跟他買一把梳子跟染髮藥劑回去試試。

「那個...效果不敢保證哦？」

不知為何，明明是十龍之介的作品，卻是由百代為發言的。

「沒問題，我會挑戰看看的！對了，百前輩這邊的染髮藥劑有什麼顏色的？」

---

又過幾天，取材回來的千發現領地街道上人們的造型似乎和他離開時不太一樣。

該怎麼說呢...藝術性嗎？還是突破自我的創新？

——各種五顏六色的頭髮與不同捲曲度構成的髮型，實在讓人目不暇給。

抱著疑惑回到家，想著要給萬理和可能在家的百驚喜，沒從住家用的後門進入，而是直接走店舖正門，發現似乎有人鬧事？

瞇著眼走近一點，覺得那位正拍著櫃臺桌的男人以及站在他身側、相對嬌小的女子十分眼熟。

「龍之介還沒確定效果持續性的商品就敢放在店裡銷售嗎？！」

「樂桑...樂...你冷靜一點...」

「你看看我的頭髮，還有這什麼見鬼的顏色？這要多久才能變回來？！」

「說實在，顏色雖然特別了一點，但造型上還是不錯的。」

「不錯啊，螢光綠跟螢光黃，這下子在晚上不用擔心找不到你了。」

千迆迆然走過去打趣說著，一邊不著痕跡的在他和萬理中間隔防護結界，怕他不小心毀了重要的櫃臺—以及無辜的大神萬理。

這可是萬理為了新家特別訂製的工作檯，絕對不能被弄壞的。

「你...」

八乙女樂氣憤的掄起拳頭，看到是前輩後，忿忿的放下。

「百前輩呢？染髮藥劑是他的主意，總該負點責任吧？」

「百一早就出門了，說是支援街道巡視工作，還有值衛兵崗，應該晚點就回來了。」

有氣無處撒的八乙女樂悶不吭聲的拉過一張椅子，勢有不等到人不罷休的氣勢。

小鳥遊紡不好意思忙著擺手陪禮，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紡小姐不介意就留下來吧，我去泡茶...千也辛苦了，我昨天趁著空閒、借用三月的烤窯製作一些茶點，快去換衣服來享用吧。」

隱隱察覺到被忽略而不滿的千的情緒，大神萬理只覺得焦頭爛額——雖然百開惡作劇商店是經過他和千的同意，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被惡作劇，偶爾也會有像這樣氣得找上門討說法的人...心底向八乙女樂默默的道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被弄成這麼顯眼的顏色與頭髮...小鳥遊紡的波浪捲髮就很適合，襯著她十分知性成熟，深紅棕的髮色也相當顯白。

怎麼差這麼多呢...真令人百思不解。

沖好茶，拿出點心擺盤，抬頭發現換好衣服的千正斜倚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真是的...下樓了就來幫忙。」

「歡迎回家的親吻呢？」

「...」

千挑眉，走上前，摟住萬理的脖子輕輕的在他唇上點了一下，拿起茶盤和點心往外廳走。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大神萬理想著。

---

兩人走到外廳，只見到小鳥遊紡，沒看見八乙女樂。

「他和百前輩去後院打起來了。」她無奈的解釋著，一邊謝謝大神萬理招待的茶點。「真是的，明明是自己回家稱讚我的新髮型很好看，洗澡的時候拿梳子來試的，然後發現效果不如預期就惱羞成怒...一大早發現還沒恢復就氣沖沖的說要來找你們處理...」

千和萬理對看一眼，迅速的發現盲點。

「...等等，是他自己用的？！」

小鳥遊紡點點頭，突然覺得有點想挖洞把自己埋進去。

「真是開不起玩笑的男人。」

千起身邊咬著餅乾邊往後院走。

「你想做什麼？」

萬理連忙拉住他的手擔心的問著。

「當然是把兩個熱血的笨蛋抓回來，怎麼能錯過萬精心準備的下午茶呢？」

他揮揮手，瀟灑的踏出門口。

「千桑...好像在生氣？」

「他確實在不高興...話說，他不是跟龍之介比較熟嗎？怎麼會先跑來這邊？」

「其實...好像是因為，十桑昨天跟二階堂桑去喝酒丟下他有點不滿，然後一早去找他還在宿醉...聽他說梳子的效果是百前輩的主意，於是，我就攔不住他了...」

「嗯哼？」

一手拎一個的千從門外優雅的踏進，笑容燦爛的讓人心底發毛。

後來？

十龍之介頂了整整一個多月各種不同程度扭曲的頭髮，以及堪稱霓虹燈般效果的螢光閃閃的頭髮，欲哭無淚的在千與棗巳波的雙重壓力逼迫下，總算順利的製作出一把正常的、可以給狗丸透真舒服的順毛的梳子。

可喜可賀、皆大歡喜。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