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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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囚(22)[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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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泮吒 發表於 2025-1-4 14:2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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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21)

  【費洛:「雖說您獲得小惡魔,也就是艾蒂兒的高度信任,也確實在她的理想上給予了她相當程度的助力,但不知身為社外人士的您是否有了解過我們所做的研究呢?」
  
  烏努:「你們往復進行的,藉由『定』這一活動經歷眾多有別於你們目前『意識』所在的阿坍朵的『世界』。在發展世界觀的過程,與艾蒂兒理念相近者受探尋自由意念的驅使下,嘗試將作為阻礙的『世界』內化於『意識』自身來解讀。然而,在思考『世界』允許『意識』能夠通過純粹的思維活動來決定其形式的可能性時,察覺到於此前提下身在其中的『意識』,其更為根本的思維活動本身其是否同樣基於『意識』而成的問題,進而面臨兩難的處境。」
  
  對於對方的總結,費洛在一個響指後豎起食指表示肯定。
  
  費洛:「完全正確。而小惡魔正是因為從您身上看到了解決這一難問,甚至是契合她願望的可能性,於是便跟隨您。」
  
  烏努:「我並不肯定這份可能性。作為一名純粹的利己主義者,我自身利益優先於她,而『世界』應是如何則排在更後。」
  
  費洛:「嗯嗯……然而小惡魔……一直牽扯她並不適當。不如以我個人的立場來說,若想令『意識』成就自由,這一難問似乎有解決的必要。」
  
  烏努:「……當住所已燃起無法撲滅的大火時,首要之務應是逃離現場,而不是探究火源因何而起這類無助之事。所以我首先做的,乃是讓她理解這個世界有多骯髒。而相較於她,你們所關注的卻是證明與否。」
  
  費洛:「唉唉,我的願景只有如此,或許無法觸及您倆所在的高度,但稍早您也開門見山地示意您願意對此困惑提供解方。」
  
  烏努:「這問題的答案嚴格來說並不存在。我至多所能成就的,只有嘗試毀滅我眼界中不恰當的各種『世界』,這涵蓋亦可能不涵蓋你們的『世界』;而即便有所改變,一旦我進行毀滅行動,你們也將在此一瞬落於另一『世界』,如此往復循環,沒有終結,而無論哪一種結果都十分骯髒……」
  
  隨著烏努的回應愈來愈迷離,一旁早已不耐的梅札忿然回嘴。
  
  梅札:「所以你到底來幹麻?只為了貶低我們所做的研究?『骯髒』、『骯髒』的,先把你自己弄得乾淨一點很困難是不是?」
  
  烏努:「我不覺得以另一更強力的主張指出你們思維所犯的過失有什麼意義,可對於想追求自由但生命極其短暫的你們來說貌似只能如此……」
  
  面對梅札的橫眉怒目,烏努仍不當一回事地維持著冷淡的神情。
  
  烏努:「若有意將各類存在進行結構上的區分,或將其抽離後各自推演,且先不論這種做法是否合理,在『意識』之能力不斷拓展之下,當其與外在他者有所互動時,一方面要保有原則,一方面又要消除個別『意識』之能力所產生的衝突,這樣的世界觀不僅無法停止修正,也遲早步入絕境。『意識』作為分析『世界』的主角或有其理據,但並不僅是它與其認知對象的片面關係——『規則』或『條件』,因那些仍是透過認知所建構的概念。」
  
  費洛:「關於這點我們是同意的。我們在肯定『意識』於眾多存在中的特殊地位後,以此作為出發點而探究『世界』並擬出一些規律。因為我們的視野並非一開始便是知悉一切的,要解讀『世界』只能藉由我們自身有限的能力,同時肯定一切我們所觀測到的現象以及思維釐清這些脈絡的合理性。可如今如您所說,『主場』概念所反映的就是觀察者(意識)本身,那無非是要『意識』質疑自身能力的合理性。雖然我們倒也無法解決那樣的矛盾就是了,又或者您有其他辦法?」
  
  烏努:「在肯定『意識』的理性下,矛盾並非源於『意識』的功能,而是在認同『意識』之特殊性時賦予它自身於眾多存在中不適當的位置,進而為了解決這些片面關係以及歪曲的目標無限制地擴大其能力,故當此『意識』與其它對象進行互動時便自然而然地產生理解上的偏狹,這一點在你們發展自身的世界觀時所提的問題中隨處可見。其中最為嚴重的,是你們預設了它可以獨立於其他對象,忽視了和『世界』的任何現象一樣,『意識』存在的意義亦是片面的。」
  
  費洛:「……即是說,我們錯誤預設了『意識』可以獨立於其他外部的存在,這似乎是最一開始的結論。」
  
  若「意識」獨立於外在對象這一認知並非事實,那麼社團迄今為止以此所發展的世界觀便土崩瓦解。基於對對方的尊敬,在自己確信的理論框架的基礎受到對方有理有據的毀滅後,無從反駁的費洛萌生一股莫大的沮喪。
  
  梅札:「……喂!別輕易同意他的話好不好?如果『意識』並非獨立於外在對象,那他稍早所描述對定力的解讀又該如何?他的論點可是親自否定了小唉自身的成果啊!」
  
  梅札一面指著仍處於定中的艾蒂兒,一面駁斥她眼中正拆解社員們一步步搭建的世界觀的外來者。
  
  梅札:「再說,他既然否定了『意識』的第一性,又拿什麼來肯定小唉獲得自由的可能?」
  
  烏努:「……決定『意識』能力與獲得自由的可能性的並非『意識』自身,而是不明所以的『契機』。」
  
  梅札:「……哈啊啊?」
  
  見對方第一次直接回應自己的質疑,梅札一時之間反倒不知如何應對。
  
  烏努:「認定所追求的自由建立在『意識』的獨立性這樣的前提,一部分是對於『意識』沒有深刻理解。挾帶著有限的認知,冀望著能夠接觸界線另一端的自由,即便從中沒有誕生『主場』這樣的概念,也永遠不可能達成目的。」
  
  費洛:「……您所謂的『契機』是?」
  
  烏努:「那是一種類似於紙上書寫的文字一樣的存在,除彰顯某個事實外不具有額外意義。」
  
  費洛:「就我解讀,形式上它似乎是一種類似『規則』的存在,只是不清楚它是用來描述『世界』亦或是『意識』的……」
  
  烏努:「它是超越『規則』的一種存在。我實話實說,契合於你們所發展的世界觀,即『意識』決定『世界』的可能,阿坍朵是特殊的『世界』,與之有所關聯的無數『世界』亦是如此。若想解決第十一道問題所衍生出的『主場』其概念所牽涉的種種問題,了解『意識』、了解其自身的侷限是關鍵所在。」
 
  費洛:「超越『規則』……那究竟是如何的?」
  
  烏努:「『超越規則』僅是一種語言描述,在你看來殘留著『規則』的影子,但它並不等同於你們世界觀中的種種『規則』。舉例來說,邏輯是『意識』的一種語言,但若單執於命題純粹形式的真偽,在對應於實在界時可能有所偏差。作為『意識』所認知的概念,『契機』同樣描述自身。而超越語言的限制後瓦解的不僅是視野的侷限,還有這二者的對立。」
  
  費洛:「……但若將答案歸於語言之外,是否便不存在可以探求的自由?」
  
  烏努:「此立場無異於『語言』才是主宰,如此一來即認定沒有所謂『語言之外』。『世界』不可能只還原成單一語言來描述,更不可能替換另一種語言便無從解釋,可只要落於任一立場便有無法解決的困惑。所謂『超越』只是一方便的闡述,並非指統合或跳躍至另一範圍,而是認清並消除既有範圍,所以超越語言並不等於放棄了語言,僅只因為我們透過語言敘述,所以它看起來像是一種語言。」
  
  此時,梅札為此不屑地冷笑。
  
  梅扎:「呵呵……說語言是有限的,卻又打算透過語言這樣的媒介來描述一個超越語言的存在。多說無益,何不直接解釋如何是你所謂的超越?」
  
  烏努:「單就字面邏輯,是沒有能讓『意識』超越語言而描述的存在。『意識』只能透過有限的認知來探究『世界』,可縱使『語言』終歸有限,卻不是無用的。如同案件中的屍體絕不可能憑空存在於密室,『意識』也絕不可能無故受制於『世界』。『意識』存在,故『自由』與其方法同樣存在。我首先要毀滅的,是『意識』對『自我』這一理解。」
  
  梅扎:「是喔?洗耳恭聽。」
  
  烏努:「……費洛,你可知道『顛倒』的意思?」
  
  費洛:「就我理解,『顛倒』是相對於『正』而言。」
  
  烏努:「不錯,『顛倒』是相對而生的概念,但這種說法並非究竟……」
  
  費洛:「那什麼才是所謂的『顛倒』?」
  
  烏努:「費洛,排除尚未解決的『主場』問題,你覺得我們是否正『正視』著世界的一切?」
  
  費洛:「就視覺來說,光線穿透水晶體映在視網膜的影像其實是顛倒的,但透過大腦會重新轉正,所以人眼看見的其實是『修正』後的影像。」
  
  烏努:「那麼,你認為人們是否有辦法確認自己的大腦已確實地將影像『轉正』?」
  
  費洛:「……不知道,至少我無法確認其他人的。」
  
  烏努:「『正向』與『倒向』是兩種不同視角,但都可以解釋世界。費洛,『顛倒』是對『自我』這一概念的錯誤認識,所以產生了『顛倒』這樣的概念,甚至渾然不覺。首先,幾乎沒有『意識』能不被『形式』迷惑而無法認識真正的『自我』,於是有了最初的顛倒;其次,隔絕了『意識』與認知對象,這是第二層顛倒;再者,你們進一步認為有『能認知對象的「意識」』,這是下一層顛倒。但意外的是,你們少部分人沒有再落入下一層顛倒——把身體和情緒當成『自我』。」
  
  費洛:「……您意指,我們所理解的『意識』並非成就『自由』最為根本的存在?甚至是一種錯解?」
  
  烏努:「牽扯到『意識』的研究之所以遭遇瓶頸、理論生出矛盾,其根本原因在於你們對『意識』——亦即『自我』這一看似基礎概念的誤解。你們的世界觀顯然接近觀念論,然而基於自明律本身可疑的原則,縱使提出再多解釋與假設,你們除仍不能徹底地解決『意識』受限於種種『規則』外,更發覺『意識』受限於彼此能力的事實。可你們倒是很有實力,否則無法走到這一步,若能毀滅目前對於『自我』的見解,眼下的困惑便能突破。」
  
  費洛:「……等一下,若『自我』不是因自明性而確認,那麼『自我』是相對下的存在嗎?」
  
  烏努:「你們所定義的『自我』,亦即『意識』,它與所認知的對象必然有所區隔,但假若一開始便脫離外在對象,那樣的存在根本沒有確認的可能,更無法與外在對象產生連結。若『意識』具備先天『自我認知』的能力,那麼該『意識』已非原本純粹的『意識』。」
  
  費洛緩緩點頭,表示能接受其說法。
  
  烏努:「在自由之中,將『自我』這一概念超越之後所理解的真正的『自我』已經失去了『自我』原本的意義。『自我』這樣的說詞仍嫌偏頗,我們不如賦予它更適合你們社團的名字——『普魯莫(Plumo,羽毛)』。」
  
  費洛:「……我曾在過去閱覽的書籍中看過『集體無意識』這一觀點,您所謂的『羽毛』與該理論有所關聯嗎?」
  
  烏努:「『集體無意識』是『意識』層面的語言,仍非我想表達的,不過『契機』與此倒是有些關聯。」
  
  費洛:「是……我也曾設想過一切皆是相對而生的觀點,然而我至終並不否定真理這樣絕對的存在。」
  
  烏努:「常人將真理解讀為一種放諸四海皆準確的正義,或有認定其為事物現象背後的真實,但若它是偋棄各類狹隘和有限的解讀,能先於一切『認知』和『意義』,那樣的『真理』於我始終是不可探究的玄想。對於它的描述本身便足以令它自我毀滅,主觀的『意識』亦永不可能對它有所掌握,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沒有可以探求的「自由」』。」
  
  費洛:「但是,我們似乎是那絕對存在的一種形式啊。」
  
  烏努:「看上去如此,事實不然。」
  
  費洛:「何以見得?」
  
  烏努:「在認定自身認知主觀的前提下,自『主觀』而相對出的『客觀』概念不等同於真正的『客觀』,那仍然是主觀的存在,畫地自限而得之外部仍是另一種有限。要是『物自身』是認知對象背後的存在,該存在豈能透過僅能觀察表象的我們而定義?即使視野擴大、或是消除了『主觀』,所謂的真實也不會因此而顯現,不如說構建『真實』這一概念完全沒有意義。歸根結柢,你們仍未徹底超越語言的束縛,而其根本原因還是出自於『自我(意識)』。」
  
  費洛:「……那麼,就當下的我們來說,『真理』其實還是『意識』的語言,是嗎?」
  
  烏努:「正是。」
  
  費洛:「但無論真理存在與否,對『自我』之認知勢必參雜『主觀』啊。」
  
  烏努:「所以必須超越『自我』,才能揚棄侷限。沒有『虛幻』,沒有『現實』,如果產生了『虛幻』和『現實』的想法,那等於是否定了親身感受這些的自己。」
  
  費洛:「這和前述相對而得的真實是否有別?」
  
  烏努:「『真實』概念的樹立其本身已建立了不可逾越之隔閡;自由存在於能被真正的『自我』感受的範圍之內,同時也是對現實的直接回應。『相對』才能『超越』,其方法存在於已成就之『意識』內部。」
  
  費洛:「原來如此……那麼,您所謂『契機』的內容是?」
  
  烏努:「各類存在,包括『意識』及其所覺知的對象,那些並非自有存在而不完全與外在孤立,他們彼此不存在明確邊界,是透過『契機』而有。若『規則』是指符合你們社團架構的『世界』的形式、一切『意識』所覺知的外在對象的共通點,那麼要超越那些形式並彰顯其內涵,至多只需一項簡潔的描述便足——【所有存在皆不具備獨立於其外在對象的自有性質】。」
  
  費洛:「『所有存在皆不具備獨立於其外在對象的自有性質』……這與真理於性質上的差異是?」
  
  烏努:「它符合自身所述,在不獨立於『意識』的同時,對『意識』的描述也否定了你們追求自由的阻礙的實在性。」
  
  此時費洛重新思索目前所總結的定律,並深究其與「主場」之間的關聯,感覺明白了些什麼。
  
  費洛:「也就是說……真正的『自由』,是消除個體之間的邊界。」
  
  烏努:「若存在一『自由意志』,則自由應不依靠方法而得,故理論建立的躓礙出自於它的原點。『契機』雖然否定了你們世界觀的基礎——『自由意志』,卻沒有因此否定『自由』。否定孤立不變的『意識』,否定其固有性質,了解到存在因『契機』而成,才是對『意識』真正的反省,也才是對自由實質上的肯定。而在思想和行為上合於這共通點,即是你們社團應探求的自由。」
  
  在眾人解讀烏努闡述自身思想的過程,烏努拿下戴在頭上的乾式頭罩,並自口中彈出一清脆音聲,其音色近似於敲擊某種金屬器皿所發出的聲響。下一秒,艾蒂兒從專注的定力中脫離。
  
  較其他社員更快理解其意涵,費洛率先發表自己的感想。
  
  費洛:「……您所提出的這個『契機』的理論確實完美,它既能解釋『定力』這一隔絕外部『世界』干涉的活動,在不完全毀滅我們原先所建立的世界觀的同時,卻又能瓦解『主場』這一概念實存的可能性給『意識』探尋自由所帶來的阻礙……不過,那個最根本的問題,雖然不是我們所要研究的,就是『意識』為什麼『不自由』,也就是為何造就現在的『自我』,又因何而有『契機』。關於這些您又是如何看的呢?」
  
  烏努:「費洛,『契機』、自由,這些是誰的語言?」
  
  費洛:「……『意識』,準確地說,是在超越了以往認知後的『意識』,它的語言。」
  
  烏努:「這樣一來,自由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一半。然而即使能成就那份形式上的自由,仍未脫離最一開始的顛倒,只要意圖描述『羽毛』一定會有侷限,也因此『契機』還未解決自明的問題,它不是究竟……」
  
  艾蒂兒意識到自己回到現實,原本夾雜的雨聲已然停止,四顧之下發現社員們皆將注意力放至烏努身上,於是便自發地卸下腦波檢測儀器,悄悄地穿過人群來到靠近交談中心的位置。
  
  梅札仍不放棄地向對方尖酸地提問。
  
  梅札:「所以仍舊無法描述,對吧?這難道是一種虛無主義嗎?你一通討論下來,你所謂的『契機』理論有和沒有根本毫無差別啊!又如果你說合於『自由』,那麼『全知全能』應該不成問題了?」
  
  烏努:「理論上如此,但我也說過不可能存在單一『語言』,因為『契機』本身仍是一種侷限。」
  
  梅札:「哈……所、所以,你也不過是將人從一種侷限丟入另一種侷限不是嗎?這倒是符合你所謂的『往復循環,沒有終結』。那你所謂的真正的『自我』,也就是你所謂『羽毛』和前述的玄想又有什麼差別?」
  
  費洛:「……超越『形式』的『自由』究竟是什麼樣的?能請您告訴我們嗎?」
  
  烏努:「那是我尚未成就的。」
  
  梅札兩手一攤,朝對方使了一個白眼。
  
  費洛:「也就是理論已經存在了,是吧?」
  
  烏努:「如果能同我涉入深淵的話……」
    
  費洛:「還懇請您稍加描述。」
  
  梅札:「喂喂!」
  
  不理會梅札的阻攔,這一問題對費洛來說似乎十分重要,而他不輕易錯失這份解決他困惑的機會。
  
  烏努:「……聽當地人說,阿坍朵的星空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我在阿坍朵度過第一個夜晚後心想或許有些道理,如此明晰且燦爛的星夜,彷彿它就是某人口中直接明瞭的夢想。」
  
  一些社員們聞言後一陣驚異,紛紛竊論著眼前的流浪者是否非本地人。
  
  費洛:「能有這樣的自信大概是因為我們從未外出過,這和『羽毛』存在什麼本質上的關聯呢?」
  
  烏努:「……費洛,討論至此,你現階段追求的『自由』是形式上對於『邊界』這一概念的否定;而我所聽聞的是,『羽毛』不考慮這一點。」
  
  語畢,費洛陷入沉默,他步向社辦另一端的長台,途中雖觸碰到一些社員,但專心致志的他無視一切瑣碎之事,一意孤行地坐在台上閉目沉思。
  
  在氣氛變得嚴肅下,艾蒂兒觀望著事態經過並默默來到烏努身邊,替他收回另一份頭罩。艾蒂兒的行動梅札全看在眼裡,堵著悶氣、嫉妒心大爆發的她拉扯艾蒂兒的手令其遠離對方。
  
  片刻後費洛睜開眼睛,仰天大笑,從而打破了這份凝滯。
  
  費洛:「……妙!真是太妙了,真是妙不可言!」
  
  醒悟了什麼的費洛興奮地奔出室外,他激動到繞著屋子連續施展後手翻,即便途中失衡跌落在地、衣著沾染了地上塵土,他依然如同年幼的孩童見到英雄擊敗強大的魔鬼般不減其樂地舞動雙臂、抒發暢快的情緒。
  
  梅札:「你是想破頭之後瘋了是不是啊?」
  
  費洛:「這真是究極的完滿!」
  
  待費洛站起身子回到原處,烏努延續他的提問。
  
  烏努:「費洛,『自我』為何存在?」
  
  費洛:「……就像某單身漢總為他不存在的子女煩惱該取什麼名字。」
  
  烏努:「那自由為何存在?」
  
  費洛:「某天他終於發現自己其實沒有後代啊。」
  
  烏努:「『羽毛』對你來說又是什麼?」
  
  對此,費洛拿起過往研究的紙本資料看了一眼,然後將它撕毀。
  
  費洛:「天師,請問我該如何報答您?」
  
  烏努:「你是否還記得我來此處的目的?」
  
  費洛:「哈哈!說的是啊……」
  
  面對兩人摸不著頭緒的一來一往,社員們有些愣在一旁,有些則主動與這位身份神秘但令身為社長的費洛心悅誠服的流浪者展開交流。
  
  社員:「你主張『意識』的自由是存在的,那麼關於『主場』的理解,你也傾向於否認主宰當中訊息的『意識』的存在嗎?」
  
  烏努:「我沒這麼表達過,畢竟我無法否定『主場』的概念。但要承認『意識』受制於這些訊息的主張,理智上我做不到。」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納這一突如其來的外來者。
  
  梅扎:「……夠了。要接受你所謂的自由的可能,至少從邏輯上清晰地描述他是如何運作的。如果將那些無法解釋的疑問都推給你說的『契機』,那豈不和神子的『超自然』同流合汙?我絕不承認!」
  
  費洛:「哈哈。梅扎,那不是任何一種有限的存在所能了解的。」
  
  梅扎:「你現在又能說人話了?且照你的說法你又了解了什麼?我不知道你從他那裡得出了什麼結論,但要是沒有一個明確的解釋要如何使人信服?」
  
  烏努:「妳是一十分熱愛理智的人,『「意識」是不變的』大概也是妳的主張。要是我指出妳的『意識』在定義上的詭譎之處,妳能心甘情願地為我說的自由貢獻己力嗎?」
  
  梅扎:「行啊!再加上證明超越你所謂的那些含糊的東西不是空談。要是任何解釋都離不開語言,且又主張語言有其侷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釋你所謂的羽毛和妄想的區別。若做不到的話就別再繼續糾纏著小唉了!」
  
  烏努:「問題不是交給我解決,接不接受的最終決定權在妳身上。但無論是神子的超自然還是神,都和我所追求的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因為他們不是落於前述的無法理解,便是不出概念和任何形式的絕對。」
  
  梅札:「那些無所謂。先說說『意識』,也就是你說的真正的『自我』是什麼概念?」
  
  烏努:「真正的『自我』不明所以,它既無『意識』與『對象』的認知,但我也說過在此前提下那個『自我』已失去意義,硬要賦予其意義的說法還比較接近『集體無意識』。」
  
  梅札:「是啊,所以你也主張了,『自我』無法脫離其他存在而得知。這樣一來,在你框架下的所謂真正的『我』又怎可能被徹底地理解?你究竟又在描述什麼?」
  
  烏努:「……從妳最初的反駁直到現在的質問始終在邏輯上十分連貫,且意圖十分強烈,不像是為了辯論而辯論,但有趣的是妳本人卻未了解我所要表達的,反而又陷於為辯而辯的情況。」
  
  梅札:「是喔?那你又想指出我什麼錯誤呢?」
  
  烏努:「還不明白?若『意識』這樣的存在是透過覺知外在對象而明瞭自身,那麼那樣的『意識』絕不可能離於對象和概念而自明,如此一來,『意識』與所認知的對象之間的界限已含糊不清,亦不再純粹,這與妳所主張能獨立而『覺知』對象的『意識』並不一致。能『「覺知」外在對象的「意識」』,不如說,『自我』其實是十分詭異的概念,而我人意在指出其荒謬之處。」
  
  梅札:「那你又如何能證明我所主張的『意識』並不存在?」
  
  烏努:「舉證責任在妳身上,應是妳如何證明妳那能自我認知的『意識』的合理性。」
  
  面對對方的反難,梅札語塞,她苦思反駁烏努所主張「自我」這一概念並非純粹的理據,然而她想不出一個純粹源於自身的概念來清晰地描述「自我」。即便「意識」有認知這樣的基本能力,可「認知活動」這一概念的形成本身也仍是透過與外界互動而明瞭,要做到純粹地自我表述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答不上話的她略有不甘地轉而針對其他問題。
  
  梅札:「……我姑且同意你主張沒有純粹自我的『意識』,但在你理論框架下的『自由』又作何解釋?既然無法脫離認知外在,又怎可能超越那些而得?你所謂的『超越』本身也極為荒謬,你的『自由』更是虛有其表。」
  
  烏努:「『自由』與『意識』本就有名無實,且就是有『意識』才有那些問題,要不然我何故描述『意識』的侷限而非『自由』?兩者之間的鴻溝也就不用妄想消除了。」
  
  梅扎:「所以你的『自由』也是相對而非絕對的了?相對之下的產物還稱得上是真理嗎?」
  
  烏努:「『絕對』和『真理』都是你們的說詞,我從來沒想說那些,我只描述『羽毛』和『自由』,絲毫沒有問題。」
  
  梅札:「哼,不知到底誰才是為辯而辯啊。」
  
  烏努:「……現在想想,其實神的存在倒是很合理,因為妳這類的觀念論者正好肯定了一個『自有永有』的『意識』,而如今透過你們總結的『主場』概念,反而維繫了祂的真實性。」
  
  梅扎:「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神,從來沒有。」
  
  烏努:「理據是?」
  
  梅扎:「就是毫無理據,沒有一套邏輯在支持一個莫名其妙的全能者的前提下又讓祂脫離全部的責任。」
  
  費洛:「這與『主場』的矛盾挺類似的。」
  
  梅札:「少囉嗦!」
  
  烏努:「……所以?」
  
  梅札:「所以?讓一切事物解釋得合理是必要的,至少在『意識』所在的『世界』必須如此。」
  
  烏努:「那是妳的主張,妳認為『合理』是理解一切的基礎,那麼就妳認知,『合理』憑藉著什麼基礎?」
  
  梅扎:「『意識』。」
  
  烏努:「既然是『意識』,那在同意沒有純粹自我的『意識』的前提下,妳是否認為仍存在妳所謂的理據?」
  
  梅扎無言以對。
  
  烏努:「『意識』和『合理』哪方受限於哪方?」
  
  梅扎:「……」
  
  烏努:「以『意識』為根基,其上有著什麼?」
  
  梅札:「……」
  
  烏努:「妳所謂的『意識』究竟是什麼?」
  
  自身的信念面前所未有的犀利的攻訐,狼狽不堪梅札的情緒幾乎要崩潰。
  
  梅扎:「夠了!『羽毛』是吧?拿出來!將你的『羽毛』拿出來啊!」
  
  烏努:「頑固。妳究竟要『意識』合理還是不合理?要它能認知還是不能認知?要它自由還是不自由?我就直說了,那個『羽毛』不可能拿出來,更不該拿出來,因為它就和你們……不,和任何存在一樣,是如何描述都不完全的。所謂的『羽毛』不應是能確實指涉的對象,但為了方便我還是得說。」
  
  梅扎:「那……那你可真是不著邊際,你的『羽毛』什麼都不是呢。」
  
  烏努:「是,妳的視野同樣有其合理之處。可但凡有人敢片面地描述,我必透過『契機』的反詰將其毀滅。妳能理解我言語的意涵,已足以證明『超越』這一行動並非空談,否則『意識』永遠都處於空洞無知的狀態。如今我人達成了目的——指出妳認定的『意識』在定義上的矛盾並示現了『羽毛』。」
  
  梅札:「你這傢伙……可還沒有結束,那與物自身相似的說法,我可沒有同意!」
  
  烏努:「……『基礎』被質疑是痛苦的?不,那是一種解放。但要獲得真正的自由,還必須將所有觀念釐清,更必須超越語言的限制。」
  
  梅札:「你又打算如何達成?」
  
  烏努:「既然妳如此執著,那我將與妳進行一系列關於眾多認知對象四種面向的辯論。只要妳能否定其中一樣必須符合『契機』而成的概念,就算妳贏,我也將不再繼續糾纏艾蒂兒。也許過程比現在的妳痛苦上無數倍,但妳若不承認我主張的合理性,這就會成為妳的宿命。」】
  

  
  【烏努與兩人的對話告一段落。臨行前,費洛表示歡迎他隨時前來與社員們一同交流,無論是關於「世界」與「意識」的理解,還是他所抱有的世界觀,甚至是獲得「自由」的方法。烏努聞言後只是毫無反應地踏上旅途,但他並沒有忘記與梅札之間的關係。
  
  艾蒂兒在與社員們幾段寒暄後離開社辦,緊追著那於眾目睽睽下大放異彩後迅速離場的流浪者。
  
  艾蒂兒:「呼哈……烏、烏努,你走得好快,呼呼……」
  
  烏努:「這階段先到這邊,事情還未結束,我明天還會過去,所以妳可以暫時回去陪那女人。」
  
  獲得返家的許可後,艾蒂兒喜憂參半。
  
  艾蒂兒:「……梅札姊姊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在意我的,一開始也是她鼓勵我離開教會、放棄神教教義。但是經歷了今天的事,她恐怕暫時不想與這樣遵從你指示的我待在一起……」
  
  烏努:「……趁早回去,她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再說,她不和往常一樣摟著妳是不容易睡著的。」
  
  艾蒂兒一聽花容失色。
  
  艾蒂兒:「你、你怎麼知道我和她……」
  
  烏努:「光說不練的自由是沒有意義的。」
  
  艾蒂兒:「嗚嗚……那個。烏努,在回去之前,我可以問剛才你們討論的內容嗎?」
  
  烏努:「講。」
  
  艾蒂兒:「好的。你剛才對梅札姐姐說:『若「意識」這樣的存在是透過覺知外在對象而明瞭自身,那麼那樣的「意識」絕不可能離於對象和概念而自明,如此一來,「意識」與所認知的對象之間的界限已含糊不清,亦不再純粹,這與妳所主張能獨立而「覺知」對象的「意識」並不一致。』請問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認知對象的方式難道不是我們『意識』自己所能夠決定的嗎?」
  
  烏努:「……『意識』始終為『世界』靜不下來,『定力』的練習是為了將『意識』沉靜所做的起步,妳目前沒有思考那些問題的必要。此外,妳往後若要向其他人復述我所說的話必須註明那是妳所聽到的,且別停留於那些字句。」
  
  艾蒂兒:「好,我一定會設法不停留……那麼烏努,我可以再問『羽毛』是什麼嗎?」
  
  烏努:「那個女人在最後是怎麼說的?」
  
  艾蒂兒:「是梅札姐姐嗎……她是說:『那你可真是不著邊際,你的「羽毛」什麼都不是』。」
  
  烏努:「那就對了。」
  
  烏努前後不一、模稜兩可的回答令艾蒂兒感到困惑。
  
  艾蒂兒:「可、可是這樣一來,接受你的『羽毛』也對,不接受也對,我更不明白到底哪一邊才是對的……」
  
  烏努:「艾蒂兒……」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烏努眼神堅定地面對艾蒂兒。
  
  烏努:「……妳也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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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原作者| 泮吒 發表於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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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22)

  【【烏努:「『定力』的練習是為了將『意識』沉靜所做的起步。」】
  
  在過去,艾蒂兒以為自身程度尚未達到標準,所以並未從烏努身上得知後續關於獲得「自由」的修行的實踐方法。如今深陷大火裹繞的法婁,兩人再次重逢之際,艾蒂兒被給予了進一步指示,片刻間憶起上述話語的她略為揣測自己是否已獲得其認可後,開始遵循對方的要求思索關於「定」的種種提問:
  
  「定」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能夠進入「定」中?又為什麼能從「定」中出離?若想獲得自由,當下的自己應該要將「意識」置於何處?
  
  在軀體感受不到燒灼後,艾蒂兒首先思考「定」這一活動的內涵。
  
  從字面上來看,「定」本身蘊含靜止之意。
  
  入社之初,艾蒂兒在住所中藉由聚精眼前某一景物來沉澱自己「意識」的活動,然而其效果十分有限,過程中也時常因外在干擾而中斷活動。直到聽聞烏努闡述阿坍朵的事物是如何骯髒不堪,應盡速捨離與那些事物的聯繫,並將專注對象改為自己的呼吸後,艾蒂兒在「定」這一活動上才有了進展。
  
  或許與此價值觀無關,艾蒂兒也不總是將其作為自身視角看待阿坍朵的一切,但她明白烏努是希望自己能專注於單一目標。有了最初成果的她於往後的練習中持之以恆地琢磨此能力,即便身處能長久維持不衰的軀體的法婁,艾蒂兒在探究這一「世界」各類現象以及「規則」的空閒時刻也未曾懈怠。她希望能夠如同其他社員那樣透過定力自由地來往各個「世界」,進而從中尋找她所嚮往的境界。
  
  回顧這段過程,她認知到「定」的本質就是令「意識」專注於一個對象,不為外界其餘事物所動搖。
  
  那麼接下來,自己又為什麼能夠進入「定」的狀態?
  
  眼下即便身受烈焰的摧折,只要保有「意識」及方法,透過專注於某一聲音而滅卻其餘感官的聯繫以及多餘的念頭,有此意圖的艾蒂兒至終可以成就此舉。於此,她認為其原因如同費洛所說,「意識」能先於其餘知覺,那些外在劇變著的對象即便聯繫著「意識」,終歸如同憑依一般不屬於自身。
  
  但在潛心於解答的過程,艾蒂兒忽對此實踐方法與理論心生不協調感。
  
  「意識」的活動乃是對外界不同訊息的識別過程,而關於「定」其成就方法必須依賴於外界。如此一來,若要進行「定」這項活動,「意識」便離不開與特定外在對象的聯繫,而這和前述的理解似乎並不相容。
  
  過去在社團活動,烏努和其他社員更有針對這點發展出一套叫喚機制,其為透過製造某些音頻特殊的聲響來干涉專注於定者。當然,這一方法並非適用於任何對象及情境,其中便不包含「意識」完全脫離原「世界」者。
  
  於是艾蒂兒進一步反省,這回則根據梅札的見解。她以為「意識」所覺知的對象,亦即「世界」,皆可視作「意識」所感知的訊息。之後借鑒一些哲學家的理論,艾蒂兒更將訊息內化為「意識」能力的一部分,如此即化解入定媒介來自「意識」內或「意識」外的困惑。
  
  然而,這一解釋並未完全解決問題。且無論是訊息還是能力,這些與接收的「意識」並非沒有區隔。除「意識」與其能力的關係尚待釐清外,信息或許透過「意識」能力而體現,但並非所有訊息皆屬於自身「意識」,「意識」理應可以完全離於一些訊息。最為直接的例子便是艾蒂兒所在的是法婁這一「世界」,而非原先的阿坍朵,那麼她的「意識」與原先在阿坍朵的聯繫究竟何去何從?
  
  回到「定」本身,艾蒂兒還意識到一情境。
  
  當深入於「定」這項活動時,在外界雜音完全消除、連帶所有知覺皆與外界隔離之下,雖說徜徉在微弱但規律地起伏的呼吸律動的她留有情緒上極其細微的愉悅,甚至到後來還能夠維持此狀態細思這些問題,但自己的「意識」進入法婁的前一狀態卻未產生一絲正專注於某事物的想法,其感覺與入睡後進入夢境前無法描述的狀態有相似之處。
  
  以自身進入定中的媒介——聲音來說,聲音這一概念乃是基於聽覺器官識別外在的能量波動,從而形成這一感受的認知。然而牽涉到聲音,「無聲」卻是其中一特殊的概念,因為它的能量是「靜止」的。我們並非覺知到了那個靜止的波動,而是通過「有聲」的狀態為此樹立一感知不到能量的概念。那麼,聲波的「靜止」其本質是純粹透過認知所建構的概念,而非一種透過感知而體驗的對象。
  
  關閉了五感後「意識」仍舊活動著,但若完全沉寂了「意識」、平息任何思維活動,那將如同聲波的靜止那樣,反而無法在當下對「定」這一活動進行覺察,更不用說決定「意識」自身的行動。若說這一狀態並不依靠任何外物而成,如此一來前述的理解又再次被顛覆。
  
  那麼,那格外特殊的狀態是否能被真正地認識?「定」的本質這一問題是否存在著概念上的解釋?自己是否曾真正意義上維持於那一相對認知下的「靜止」過?又即便認定「意識」當時做到了完全地沉靜的狀態,「意識」又基於什麼因素而讓其從「定」中出離?
  
  要能一同解釋上述問題,艾蒂兒覺得至少必須有一個最為根本的自己令這一切可能。
  
  暫離以上難題,艾蒂兒轉而思索根本的「自我」這一特性究竟應如何透過自身驗證。
  
  關於那個最為真實的自己,在烏努光臨社辦前,艾蒂兒與其他社員以為是能夠思考「自我」這一概念的「意識」,但之後在與梅札的爭辯中對方否定了這一主張。在聽過烏努駁斥梅札「能單獨『自我認知』的『意識』」這一立場並不成立,必須憑藉認知外界的存在才能回頭意識到自身後,艾蒂兒明瞭當下正在進行著的思維活動的「意識」亦如同「無聲」的概念一樣,是透過反思而得的產物。所以真正的「自我」並非在阿坍朵或法婁的「意識」,也同樣並非正承受著燃燒痛苦的「意識」或正在細思這類問題而完全隔絕外在的「意識」,它是更為根本的存在。
  
  於此,若要真正地認識「自我」——「羽毛」,艾蒂兒心想似乎得先尋找它的所在之處才能認知那難以捉摸的存在。
  
  艾蒂兒先是分析屬於外在的「世界」,因為外在的「世界」與自身毫不相干,所以她認為「羽毛」並不在其中。
  
  艾蒂兒接著分析位於內在正觀測著的「意識」,但以「意識」為當中界定萬物的基準,若其「自我」的概念需經由認知外在「世界」而形成,那這樣界線不純粹的對象仍不足以被奉作最為根本的自我,「羽毛」也不應該在其中。
  
  隨著更加深入的探究,「羽毛」的所在並沒有更加明晰,反倒那些參照對象之間的邊界變得愈來愈模糊,艾蒂兒最終陷入困境。
  
  在認知概念相對而成的視角下,反省過思維本身後,不僅定義自我的標準其內容極為空洞,其概念本身亦是相對而成。倘若不存在一個絕對,那麼不僅連「自我」、「靜止」狀態,所有對象最終都無法被真實地認知。
  
  「羽毛」不位於「世界」,不位於「意識」,不位於「能力」。那麼一個絕對的真實是否存在?而要是所有存在彼此牽連,難不成「定」僅是一個假想的狀態?其本質是一沒有真實意義的想像?
  
  失去了所有絕對的標準,最終剩下的會是什麼?
  
  艾蒂兒並不願意接受虛無主義,因為這無法解釋任何,更對她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但也因深入剖析過那些問題、衡量過與那些對象之間的關係,她無法退而求其次地從中輕易依託於一個根基不穩固的判斷依據。
    
  除上述的困惑,最令艾蒂兒難以理解的,是「絕對」這一概念究竟如何形成?她當下究竟憑藉何者而行思考?
  
  最後,思索不出答案的艾蒂兒做了大膽的決定。既然所感受、所認知的對象,包括「自我」這一概念的基礎都不真實,那麼為了弄懂造就這一切的原因、那些存在的本質,她必須脫離當下所維持的狀態,重新去感受這個「世界」。或許是懷著這份決意,從定中出離、心意已決的她並未被焚身的烈火所帶來的痛苦所懾服;相反地,她將其視作理解「世界」的一部分材料,平淡地將其納入自己的「意識」之中。而這些遠遠不夠,她必須去探索更多的「世界」,透過相變、透過覺變,透過各種嘗試與理解角度,其目的是為確切地理解與「自我」聯繫著的存在,他們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如何。
  
  至此,一團黑色的火焰開始自法婁朝外不斷延展……】


  
  【暫別烏努後,艾蒂兒回到社辦處理自己與兩親人的矛盾。
  
  先是梅札。因稍早經歷諸多複雜的糾葛,艾蒂兒一時沒能好好向她解釋這幾天失蹤的來龍去脈。可深知對方當下極度不悅的她本打算照顧其情緒,卻由於受到烏努看待阿坍朵這一「世界」的極端視角的影響,幾段思量之後即便心懷愧疚,艾蒂兒並未太過停留於對方的感受。
  
  面朝那位對自己的關愛已超越姊妹之人,她不歸責於自己追求目標的急切心理,也不提及造就她這份強烈意願、難以從記憶中抹滅的那軀體受到人渣們玷汙的經歷;艾蒂兒只卑躬向對方訴說著對彼此關係的期盼,將決定的空間留給對方。
  
  即便最為珍重的對象不是梅札,她還是希望對方今後能與自己友好相處。
  
  梅札:「……我累了,今天什麼都不想做。」
  
  拋出這段回應的女性冷淡地別過臉,她關閉與任何人的交流後於社辦一角獨自發呆。
  
  認為冰釋心結的時機尚未成熟,艾蒂兒轉而向費洛致意,擅將社團的研究內容對外人傳述的她已做好退社的準備。不過,費洛對此不僅不以為意,反因如此睿智之人的到來喜不自勝。那舉止變得更加意氣風發的長者在尊稱對方為「天師」的同時,還鼓勵在場成員們向對方學習以提升自己,今後更打算讓社團做些變革。
  
  應對完與至親們的人情事故,艾蒂兒接著受到社員們各式各樣的關切,他們詢問烏努的真實身分、兩人的關係、自己這幾天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修行、對方如何看待「世界」……等等。
  
  由於不認為自己足夠了解對方的一切,艾蒂兒謙遜地回絕這些提問。而近日生活調理過於極端的她在經歷一連串雜多之事、緊繃的情緒放鬆的一瞬突因血糖過低而當場昏厥,直到深夜才清醒過來。
  
  身體受到清潔並被換上乾淨的衣著、周圍佈置著的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傢俱、臥室桌上放著簡便的餐點,覺察這些的艾蒂兒理解到自己受到了梅札的接納。然而已投身於獲得自由修行的她考慮到往後將不再與對方共體以往的親密,所以在用膳過後,艾蒂兒臥在照料著自己的對象身邊,嗅著熟悉的氣味、感受比以往更加緊密的肢體接觸,於對方耳邊溫順地感謝其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伴隨著戶外細碎的蟲鳴聲入眠。
  
  
  翌日,也許所處的立場並不接受「世界」可以完全由「意識」所決定,但在目睹令身為社長的費洛心悅誠服的對象,那位奇異的流浪者當天的表現,他在同意了這份可能性並描述阿坍朵是特殊的「世界」後,致志於探究「世界」的社員們如今齊聚一堂。他們期望延續昨日被聚焦的問題,進而更加了解他們之間對於「意識」、「世界」以及其從屬關係所持有的各種認知。
  
  社員:「社長,先是小惡魔提出了最初的設想,隨後您認為『意識』能改變『規則』的『世界』這一看法是無法被證明的,又您與那位特別之人在昨日更對此有深度的交流。『主場』似乎是有著特別意義的討論話題,請問你們對此概念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見解呢?」
  
  費洛:「嗯嗯……最能組織當中理論的並不是我,不如由對其有著更全面理解的她來描述當中的內涵吧,我們一同來詳細分析。」
  
  雖然受對方提點,但梅札並不怎麼有意願發言,乃因昨日她那「意識」可以完全獨立於外在認知對象的立場已從邏輯上被抨擊到無力反駁,現要基於這「意識」存在的前提來描述這套理論對她來說實在沒有什麼意義。
  
  梅札:「……你從那傢伙身上得到了什麼好處?讓你對他那樣地死心塌地,連今後社團的活動都以那他為首。」
  
  不情願的梅札向對方吐了幾口腹內的牢騷,除尚未脫離當時不滿的情懷外,稍早費洛還決定向對方交出整個社團,自己則退居幕後協助對方。
  
  然而,對於這一提問,答者的眼中耀動著光芒。
  
  費洛:「成就完善的『大同世界』的可能就在眼前,我無法錯失這千載難逢的機遇。這個社團於天師實現自身目標的道路上有著重要的地位,若能協助他盡快成就,那麼往後他便有餘力成就我的。同樣的,妳如果能幫助到小惡魔完成她的理想,她今後不也能多花時間陪妳嗎?」
  
  梅札:「你實在是……」
  
  費洛向對方解釋彼此的核心利益並推己及人,這讓憤然的梅札欲言又止。
  
  梅札:「唉唉……關於證明的部分。首先,以『意識』是第一性為前提,『規則』是『世界』現象的展現形式,而『意識』外之一切對象存在於其中接可化約為『意識』所支配的訊息。這一化約原則今後我將以『梅札轉換』來略稱。」
  
  而更加令梅札不滿的是,那個駁斥她論點的當事人今日依舊赤著雙足、戴著墨鏡、身披黑色斗篷、毫無動搖地出現於社辦。要不是有著想維護的自尊,不願讓自己與艾蒂兒聽命於突然介入兩人關係的外來者,她本無意願參與今日的活動。
  
  梅札:「若肯定『意識』能力先於『規則』的『世界』,也就是『主場』的存在,那麼在其可能性存在之下,從訊息的部分切入,『意識』所接收的訊息基本上可以概括成受改變前的『原狀』與受改變後的『異狀』兩種狀態。由於『意識』接收訊息的方式,亦即認知原則本身也可視作一種訊息,其基本由『主場』的『意識』單方面主導,所以關於訊息是否受到改變這點,其對『客場』的『意識』來說並無絕對的確認權利;而因『意識』以認知、辨別、分析那些訊息來活動,今透過『梅札轉換』,對身處於『客場』的『意識』來說,『沒有確認權利』也可解讀成部分訊息是不存在於其『客場』。」
  
  社員:「……換言之,當中自然也不存在『主場』的證明這一訊息,沒錯吧?就『主場』目前的描述看來是似乎沒有值得令人困惑的地方啊。」
  
  梅札:「但是麻煩的是,若是認同『梅札轉換』,那麼該訊息也無法被證明不存在於其中。因為要是能證明某信息不存在,等於變相認同了前段描述(能證明某信息)的真實性,認同該訊息的含意等同於確定了它的狀態是不受改變、永遠存在的,但這是不符合『客場』的描述所謂訊息是不可確認其狀態的。」
  
  社員:「這……等一下,這段論述當中的含意存在著偏差呀!認同或否定某訊息含意的真假,不僅不等價於其對應的訊息狀態是被確定的,也不等同於該訊息所指涉的對象是存在的啊。」
  
  梅札:「確實,能指與所指兩者是不同層級的語句,有不可定義定理的支持。在元語言與對象語言的區別存在之下雖說可以界定二者,但在『意識』以外的對象全都化約為其內在能力的世界觀,這種語境的差別並不足以完全隔絕所指涉的狀態與其實在性。至少若否定『梅札轉換』等於在說該立場的論主以往在此基礎上所建立的世界觀,其內容的描述存在不一致之處。總之不管承不承認其合理性,『主場』這一概念必然依附著『訊息內化為「意識」能力』的前提。」
  
  費洛:「這裡所探討的主要是限制與否的問題。真要說的話其實不單是『主場』,『規則』、『條件』和『方向』這些概念,在『梅札轉換』下,甚至是『意義』與『邏輯』本身也可視同當中可支配的訊息。可縱使沒有『主場』存在的確切依據,要是該立場的支持者否認『梅札轉換』對『意識』外存在對象的普適性的話,是無法解釋『規則』和『方向』這些約束『意識』獲取訊息方式的另類存在的。所幸,天師當初所做的並不是完全否定已有的定律及假設,而是說明語言在描述對象時具有侷限性,因而必須超越語言的限制本身才有辦法解決當下所面臨的困境。其不僅是在『梅札轉換』,還有對『意識』本身的理解。」
  
  梅札:「我聽的夠多了。」
  
  社員:「……總的來說,在『訊息內化為「意識」能力』的立場,『世界』內部存在著一些無從被『意識』所認知的訊息。所以,關於這個『主場效力』基本上是非『主場』的『意識』所永遠無法企及的能力嗎?」
  
  梅札:「倒也不見得。以我的觀點,它的效力既然可視作訊息,於『意識』來說應如同『世界』與『世界』之間具備連續性那樣可以經由達成某些『條件』而得。而基於這項前提,我對其有著更進一步的假設……」

  梅札稍做思考後拾起粉筆,在黑板上依序寫下三段描述。
  
  【壹、「規則」僅可由具「主場效力」之「意識」改寫,但不包含約束「意識」進出「世界」之「規則」。
  貳、「主場」不由「意識」決定。
  參、各「意識」之「主場」不重疊。】
  
  梅札:「……我大致想到的就這些,作為『主場』所具備的一些特性。」
  
  費洛:「嗯嗯……我想,首先第一點肯定了個別『意識』不受限制的可能,第二點描述其效力涉及範圍的限制,第三點則排除了彼此『主場』支配訊息的矛盾。但從第一點看,身處於『主場』的『意識』也並非全然能夠掌控當中所有的訊息呢。」
  
  梅札:「那自然是參雜我自身的期望啦,作為非『主場』的『意識』的我可不希望自己是完全受到控制的,那種毫無限制的『主場效力』基本等同於對『自由』判了死刑。當然,基於『主場』的定義,這些無法證明的特性基本也只是空談。」
  
  費洛:「……關於這些您覺得如何?是否願意向我們闡述您的想法呢?」
  
  在對「主場」有較完整的描述之後,細品這些的費洛望向一旁的烏努,期望能獲得對方的意見。
  
  烏努:「在尚未確切認識自我前……於妳的視野,必須為它增設三條限制才能保障自身的自由。」
  
  梅札:「你有話直說。」
  
  烏努:「撇開那些不談,關於妳的『主場』,『「規則」受到改變』一事對作為『客場』的『意識』來說無從透過自身證明,這點我同意。但作為『主場』的『意識』便得以確認這份權力嗎?」
  
  梅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要是打算摧毀小唉的願望,大可直說那樣的能力是根本不存在的。」
  
  烏努:「她所追求的是不受任何外在的約束,而不是去決定外在。」
  
  梅札:「我沒在和你玩文字遊戲!」
  
  艾蒂兒理應與發生衝突的二人與沒有血緣關係,但在眾人看來他們卻宛如家庭劇中正爭執著對女兒教育方針的雙親。
  
  烏努:「我雖然表示過我無法對這樣的『世界』進行否定,但同樣的,若牽涉到『意識』對於自我的認知,那麼這份權利也應是無從肯定的。」
  
  梅札:「既然無法反駁,那這回你又有何高論?」
  
  烏努:「如果妳透徹地瞭解我反駁妳的『意識』的依據便能明白,除了第一點之外其餘都是不重要的。」
  
  梅札聞言後感到驚愕。她以為第二、三點在邏輯上才是更為合理的描述,然而受到肯定的反而是具有瑕疵的第一點。
  
  費洛:「原來如此,這就是天師您眼中的世界。……」
  
  梅札:「你還要附和他幾遍?」
  
  費洛:「妳最近真的很疲憊,思維大概也因此變得僵硬,因為就連我也能理解並解釋。要讓我試試看嗎?」
  
  梅札:「……請。」
  
  得到允許後,費洛來到講台前接過梅札手中的粉筆,於黑板空白處畫出一圓R1,並在當中標誌兩正四面體:『意識C1』、『意識C2』。
  
  費洛:「先重述關於『客場』訊息獲取的限制。假設『意識C1』及『意識C2』位於『意識C1』的『主場R1』,『意識C1』改寫『主場R1』之『規則』後,於其中之『意識C2』其能力並不先於其『規則』,故其在非允許的前提下無從得知訊息之內容、支配程度和組織方式等是否產生變異;或說透過『梅札轉換』,『意識C2』無從獲取當中某些訊息。由上所述,狹義上,『主場』無法由具『主場效力』之『意識』外的『意識』證明。」
  
  些許社員頷首,表示能理解其描述。費洛見狀,隨後在圓圈內部畫出另一圓R2,藉此區分兩正四面體所處的區域。
    
  費洛:「此時,假定存在『主場R1』涵蓋『世界R2』,『意識C1』能賦予『意識C2』於『世界R2』效改寫域內『規則』之效力,使其成為『意識C2』之『主場R2』,但其效力並不凌駕於『意識C1』。此外,『意識C2』改寫『主場R2』之『規則』後,『意識C1』能得知該『主場R2』之『規則』改變,但基於前述『主場效力』,其亦賦予行動無法由『意識C2』證明。此假設下,二、三點特性的消除可以在邏輯上成立,而『意識』是否能確定自身絕對的『主場效力』,則無論對於何種『意識』都同樣是不可判定的。」
  
  梅札:「你的意思是……」
  
  費洛:「簡單來說就是……『天外有天』。妳構思的『主場』存在範圍的侷限,但天師眼中的『主場』是可以相互涵蓋的。且雖說此例表面上是『意識C1』的能力先於『意識C2』,但你要說其實是『意識C2』在扮豬吃老虎,其能力先於『意識C1』也未嘗不可呀!而這又讓我們體悟到一件事,那就是千萬不能夠輕易界定任何一個『意識』的能力。」
  
  在聽過這一連串的論證之後,梅札嚴厲地向看著烏努。
  
  梅札:「……我說,你認真的嗎?你真的期望這樣的世界觀?」
  
  梅札憤怒地捶了下黑板。
  
  費洛:「嘛嘛,天師不是也說了嗎?那是與阿坍朵有所關聯的『世界』,除此之外的『世界』並不一定同樣如此啊。」
  
  梅札:「你(費洛)覺得我是在想你正在說的這件事嗎?」
  
  烏努:「……作為『主場』的『意識』,對自身所成就的『世界』並不具備任何絕對的權力,我同樣沒有期望的權力,我眼中的『世界』就是如此呈現的。所以為探究『自由』受限與否正是我提出『契機』這一更強力的概念的原由,為了催毀妨礙『自由』的各種骯髒的存在。如果是『世界』約束著『自由』,那我就把『世界』給毀滅;如果是『意識』約束著『自由』,那我同樣也把『意識』給毀滅。想維繫自己心繫的真實而否認我的見識的話就準備好妳的論點,盡妳所能地毀滅我所提出的『契機』。」
  
  梅札:「我正有此意!」
  
  在兩人爭執之際,費洛默默地在黑板的角落寫下結論:

  【在一符合羽毛社架構(即Q10A1所描述)之「世界」中,若允許域內存在一支配當中所有訊息及其形式之「意識」,則其真實性無從被證明。】
  
  
  兩人圍繞著「契機」這一概念的攻防自午後延續到黃昏,即便可能否定掉「主場」的根基,但為否定「契機」這一觀點並力求肯定一個絕對的真實,梅札提出了諸多概念,特別是涉及因果律以及「意識」這一思維主體的部分。而當中許多命題都可以歸類成四種面向:一、某對象存在;二、某對象不存在;三、某對象存在或不存在;四、某對象並非存在或並非不存在。
  
  期間,社員們驚嘆兩人交鋒過程中富有深度的應答。自明性、相對主義、自我指涉、歸謬證法、不可知論、二律背反、兩難式,雙方無所不用其極,眾多看似清晰的概念透過烏努的拆解分析都變得不那麼真實。一趟辯論下來,梅札節節敗退,她所提的理據沒有一個能夠穩固地留存,那些全都被站在『契機』這一立場的烏努給一一否定。
  
  至終,梅札對「契機」攻訐宣告失敗,社員們也從中體悟到諸多認知對象其實都並非能清楚地界定。
  
  辯論告一段落後,沮喪的梅札暫時到外頭去清洗臉頰。時有社員對某一概念的描述形式抱有疑問,其中由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艾蒂兒率先提問。
  
  艾蒂兒:「……烏努,請問『因果律是存在的』這一觀點或許並不正確,但為什麼就連『因果律是不存在的』這一觀點也可能同樣不正確呢?」
  
  烏努:「『厭惡』與『喜愛』是兩不相容的概念,對於前者的否定並不一定等同於正在肯定後者。」
  
  社員:「可是兩原命題似乎是彼此的反面論述,若同時否定兩命題的話在邏輯上是不符合排中律的,不是嗎?」
  
  烏努:「二命題或許是相待而成,在認知一對象時我們了解其反面,但無論同意何者都有無法解釋的根據。因果序列的形成必須透過『契機』的推動,然而我剛才與她論證過這一名為『契機』的存在,其性質並不真實存在於序列當中任何一處環節,那麼名為『因果』的認知只能是事後的一種結果論。如果無法在肯定其表象的同時確定其真實性,那基本如同畫中餅的味道一樣,無論說它存在還是不存在都是不正確的。所以面對『世界』,根本上是『「意識」僅能透過因果律而解讀它』,並非『「意識」是基於因果律實在而解讀它』。」
  
  費洛:「此外,不涉及因果律這類有著深刻思維慣性的概念之討論對象,針對天師所提的『契機』,這種兩面攻訐手法可以說是梅札的巧思。由於在不否定『梅札轉換』的前提下,承認一種主張便等同於認定『世界』內部存在一種可確認其狀態的訊息,即是存在某種意義上的自有性質。而在解決當中可能的面向時,其無論是實際存在又或是只存在於思想之中,『契機』都不能承認任何一種指涉對象性質的真實,否則等於自毀立場。」
  
  關於費洛的解釋,艾蒂兒與一些社員仍似懂非懂,多半是出於對「梅札轉換」不夠透徹的理解。而隨後,又有其他社員提出另一疑問。
  
  社員:「……不過,既然都否定了那兩者,又為什麼之後還會有『並非「因果律是不存在的」』這種奇怪描述的命題呢?難道它不等同於『因果律是存在的』這一命題嗎?」
  
  費洛:「如同前述元語言與對象語言的情境差異,要是『否定』亦可視為一種訊息的話,那麼它的自有性質也可將之給否決。」
  
  社員:「也就是……連否定行為的真實性本身都可以進行否定?那樣的話,關於『契機』……不,關於您本身究竟身處何種的立場啊?」
  
  烏努:「……誰知道呢?對於不存在自有性質的那些存在,我也只是透過『意識』現有的認知忠於事實地描述而已。它們既不真實,卻也並非虛幻。」
  
  社員:「這樣一來,您所提的『契機』究竟能否算是『真理』呢……」
  
  烏努:「……無論是對於『主場』的設想還是『真理』,你們似乎總對它真實性的追求樂此不疲,即便我從未打算專注那些。」
  
  費洛:「對『真理』的追求是在遇到天師您之前一種視野狹隘的體現嘛,所以『究極的完滿』實在妙不可言啊。」
  
  社員:「怎麼這麼說呢?社長您不是也渴望去釐清關於『意識』與『世界』的各種關係嗎?」
  
  費洛:「因為『自由』在我眼中已經有了立足之地了。對我來說,那些目前不是我該去在意之事啊。」
  
  社員:「那麼,您目前專注於何者呢?」
  
  費洛:「成就『大同世界』啊!我想要親眼見證那樣虛化任何『條件』和『方向』的『世界』的存在,且這和小惡魔的目標是一致的。今透過『契機』與羽毛的描述,我堅信著這份解釋上圓滿的存在確實可以成就,並想要將它作用於這個世界。」
  
  社員:「您說小惡魔的目標……說起來,從您(烏努)昨天交談的內容來看,您好像不是本地人。您究竟是誰?來自哪裡?這份格外特殊的觀點源於何者?您又心懷什麼目標來到此處呢?」
  
  烏努:「……我確實沒有好好自我介紹過,不過我不打算在此處回應這些問題,今後更不打算停留於此,如果你們想了解關於我的一切,那就自行前往我所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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