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新選組收隊回到屯所,沖田身上並沒有明顯外傷,所以在山崎檢查無大礙後,就被送回房裡休息。
千影協助完隊內和自身的事務後,去向近藤等人提出陪伴沖田的請求,局長和副長們都明白千影的心情,並沒有出言阻止,只有提醒她要記得休息。
千影拿著濕毛巾把沖田手上和臉上的血跡擦拭乾淨,也把他的愛刀加州清光清理得一塵不染。可惜清光在昨晚的激烈打鬥中,已經折損的相當嚴重,尤其切先的部分更是被折斷了,就算去找鍛造屋恐怕也難以修復。
總司知道的話會難過的吧?
畢竟是上京之前,周齋先生給他的、可以說是總司作為劍客的第一把刀啊。
眼看著沖田暫時應該不會醒過來,千影跪坐在他的床鋪旁。
看著熟睡的沖田,千影仍止不住害怕的心情,要是失去總司該怎麼辦?雖然她很清楚歷史上沖田總司是在二十五歲在江戶死於肺癆,但要是歷史改變了呢?要是昨晚她沒有及時趕上呢?要是…
千影不敢繼續想下去,像是要確認愛人存在般握緊了沖田的手。
「總司…」
拂曉時分,雞鳴四起,千影終究不敵困意,枕著沖田的胸膛沉沉睡去。
沖田醒來時已接近正午,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看見熟睡的千影不禁露出了微笑。
「辛苦妳了。」
他輕輕地抽回自己的左手,並把千影放在自己的床鋪上,然後走出房門。
身體貌似沒什麼大礙,那就去洗個澡吃點東西吧。
讓那女孩好好休息一下。
沖田拉上了紙門。
沒過多久,千影從沖田的床鋪上驚醒,花了三秒回憶自己睡著前的情況。
「總司!」
發現沖田不在房內後,千影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就要往外跑,卻在拉開紙門時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千影揉了下鼻樑,睜眼發現面前正是自己在尋找的人,一時顧不得鼻樑的痛,馬上把沖田拉進房間。
「身體沒事吧?你去哪了?怎麼不叫醒我…?」
一連串的問題讓沖田難以招架,於是用左手捏住了千影的下顎,避免她再問出新問題。看著被他捏成章魚嘴的千影,沖田失笑,讓千影的情緒也緩和了一些。
「這樣好可愛。」
「腫施!」千影抗議道。
沖田這才放開了手,千影揉了揉臉頰,雖然不怎麼用力,但臉頰肉嗑著牙齒,還是有些不舒服。
「剛剛起來覺得沒什麼問題,就想去洗掉身上的血腥味,看妳趴在我身上睡的正熟,怎麼捨得叫?妳也累了吧。」
「嗯…還好你沒事了…」
心情一放鬆下來,看著眼前的沖田,讓千影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沖田見狀用手拭去了她的淚,卻發現怎麼樣也擦不完,心中有些慌亂,立刻把戀人拉進自己懷裡。
「妳怎麼…別哭啊千影,我在這呢。」
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千影哭,不管是說到兒時被欺凌、還是斬殺羅剎的恐懼,她都展現了堅強的樣子。沖田從沒想過要如何安慰哭泣的女孩,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試圖給千影一點安全感。
「我好怕…」千影抽咽著說「不想…失去總司…」
「千影…」
在戰場上的沖田總是能毫無顧忌地往前衝,因為孓然一身的他,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反正也沒有幾個人會為沖田總司的死而難過吧?
沖田沒想過有一天會聽到有人對他說這句話,從小到大他一直在失去親人,失去父母、失去姊姊,讓他以為自己不被需要,勤練劍術也是,希望自己能為近藤先生派上用場,希望能被人看見、能被需要,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而他的千影看見他了。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我不會隨便離開妳的!」
「別哭了我心疼。」
「我在呢。」
沖田在千影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些話,直到千影哭聲漸弱,他抬起千影梨花帶雨的臉,像是對待自己最珍視的寶物一般,輕柔而小心翼翼的吻了她。
「抱歉…一哭就停不下來。我現在一定很醜吧…」
想到剛才突然崩潰的情緒,讓千影有些難為情,把自己的臉埋在沖田的胸前,不敢直視他。
似乎是察覺到戀人的小心思,沖田只是收緊了環在她腰上的手,另一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
「哭醜了也是我的,千影只能是我的。」
「你說什麼呢。」千影微微勾起嘴角。
「我是認真的喔。」
謝謝妳擔心我,謝謝妳需要我,謝謝妳看見我。
「那總司也只能是我的。」
沖田笑了。「千影,我愛妳。」
千影回應他的是一個吻,和比蘋果還紅的臉。
千影過沒多久就再度睡著,畢竟精神一直在高度緊繃的狀態,還忙了個通霄,她就像關機一般,安靜地睡倒在沖田懷裡。沖田再次把她放到床鋪上,換了件衣服之後走到大廳去找近藤等人報平安,也順便讓山崎檢查身體有無異狀。
「哦是總司啊!狀況還好嗎?怎麼這麼快就起來走動?」近藤問道。
「我覺得還行,山崎也說沒什麼不對勁,讓你們擔心了。」
「黑羽呢?」土方問道。
想到千影讓沖田揚起了淡淡的笑。「睡了。她忙了一整夜,剛剛還在我身上哭了好久,累壞了吧。」
「那孩子很擔心你啊,還特別跑來問我們能不能陪著你。」
「是啊。從來沒看過她那麼焦急的樣子。」
「你可別辜負她啊。」
「等戰爭結束幫你們辦婚禮吧?」
「沒想到總司也要迎來這一天了啊!真是不容易。」
近藤和土方輪流說道,但沖田並沒有聽得很仔細,只是倚著門框,看向庭院樹上兩隻蹭著彼此脖子的鴿子。
「近藤先生…我好像,找到我人生的意義了。」
近藤聞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當時有把她留下真是太好了呢。」
下午眾人在用完午餐之後,就繼續待在大廳裡,土方拿了石田散藥給受傷的藤堂和沖田,以及先前手受傷的山南,也趁著此刻,回顧在池田屋所發生的事。
池田屋事件中以長州藩為首的尊攘派損失慘重,折損了包含吉田稔麿、宮部鼎藏、大高又次郎在內的九名志士,另有十餘人被逮捕關押,幸運的桂小五郎因為中途折返長州藩邸而逃過一劫。
新選組雖然一戰成名,那一身淺蔥色的羽織也成為了攘夷志士和京都民眾的夢魘,但在池田屋戰中,也折損不少隊士,除了沖田吐血,藤堂遭天霧擊中頭部外,永倉右手受傷,不少隊士受輕傷、奧澤榮助不幸身亡。
「這樣一來,新選組的名號一定傳遍了幕府和京都上下。」近藤高興的說道。
土方雖然認同,但想到傷員還是忍不住蹙了眉,「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總司和平助倒下,還讓對方給跑了。」
「後門也有一個身手了得的人,拜他之賜,我也放跑了不少人。」原田也說道。
聽到原田所言,山崎立刻補充說明了監察的進度,「現在監察方正在追捕跑掉的人。」
「傷員的情況如何?」近藤關切地問道。
「隊士的話,新田和安藤負傷但不算嚴重,應該不致命,據他們說是被黑羽救下的。」島田接著說,「沖田隊長和藤堂隊長的傷有雪村及時處理,並沒有生命危險。」
「嗯…」近藤點頭表示明白,又看著沖田和藤堂問道:「你們兩個真的沒事嗎?」
「沒問題的!還生龍活虎的呢!有了石田散藥肯定藥到病除!」藤堂浮誇的說道。一邊服下了石田散藥,一張笑臉馬上被苦的糾結起來,還悄悄抱怨了一句難吃死了。
「我也沒事了。」沖田說完喝了口茶,沖去嘴內石田散藥的苦澀味。
「怎麼沒看到千影?她沒事吧?」原田環顧了一下四周後向沖田問道。
「她…」
沖田正要回答,房門就被拉開,方才話題的中心就站在門口,她的雙眼仍因為哭過而有微微浮腫,聲音也有些低沉沙啞。眾人對此景心知肚明,都沒有點出事實。
「抱歉來晚了。」
「有休息到就好。」山南微笑道。「妳也辛苦了。」
「是我應該做的。」千影禮貌地回道。「比起我,平助和總司更應該休息吧?內傷要靜養才行。」
千影走到沖田身旁跪坐下來,沖田朝她笑了笑。
「你們都太誇張了啦!我藤堂平助沒那麼容易被打敗!」
「平助昨天中那一下應該有輕微腦震盪吧…如果不好好靜養會變笨蛋的喔?」千影一本正經地看向頭上纏著繃帶的藤堂。
「已經是笨蛋了吧!」永倉壞笑道。
「新八才是肌肉笨蛋吧!」
一旁的雪村忍不住笑出聲,惹得眾人跟著哈哈大笑。
「不過,沒想到對方能讓總司和平助受傷呢。」永倉收起了笑意,有些嚴肅地說道。「以我在一樓遇到那些人的實力,根本不足掛齒,那兩個究竟是什麼人?」
「下次再遇到,贏的人會是我。」好勝的沖田說道,銳利的眼神緊盯著手中的茶杯,好像恨不得把它捏碎一般。
「那些人好像說自己不是長州人啊。」齋藤冷靜的分析起他掌握到的情況。「但那天池田屋應該偋退他人了才是。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是為了別的目的前來的他藩密探。」
「平助、總司和雪村有聽到些什麼嗎?你們也在二樓吧。」近藤向三人問道。
「我不太清楚啊…只是和我打架的那個人是赤手空拳,而且還很有禮貌,真是氣人!」藤堂噘著嘴十分不甘心的樣子。
「我這邊那個人好像沒什麼打架的意願啊,只是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看著我們,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蠻討人厭的呢。」沖田也說道。「後面的事我記不太清了…」
「我…」雪村小心翼翼地看了千影一眼,千影明白她要說什麼,事道如今也沒有撇清關係的選擇,只回給她一個無害的微笑。「當時和沖田先生交手的那個人,說了『新選組踏進來的那一刻,我的任務就結束了。』還跟黑羽小姐說:『人類的事,妳也少碰點吧。』我不太清楚是什麼意思…」
「黑羽,這是怎麼回事?那兩個究竟是什麼人?」
土方用著銳利而危險的眼神看向千影,眾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千影的身上。沖田對於土方兇千影有些不悅,但事關新選組隊士的安危,他也知道必須嚴肅以待。
千影…妳沒有隱藏什麼吧?
「三個。」千影不疾不徐的答道。「後門那位應該也是。」
「總司的對手是我之前提過的上京要尋找的親戚風間先生,平助遇到的是風間家的家臣天霧先生,左之先生提到的應該是不知火先生吧。」
雖然沒見過不知火,但千影曾聽聞家族的歷史中有與不知火家接觸,而不知火家正是位於長州藩一帶,幫助長州藩的確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他們都跟妳一樣是鬼族?」山南問道。
「是。」
「那他們為何也出現在池田屋?」土方接著問道,眉頭蹙得更緊了。
千影搖了搖頭,「就算是親人,風間先生也不會隨意把行蹤告訴我啊。我只知道風間先生和天霧先生在義務幫助薩摩藩;不知火先生好像在長州吧?抱歉,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遇上。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萬一走入敵對的場面該怎麼辦…我沒有辦法和自己的族人兵戎相向。」
「這不是妳的錯,別擔心了,總會有辦法的。」近藤寬慰道。
「是…」
一時之間屋內陷入了沉默,眾人各懷心思,鬼族的出現,對新選組是否會成為一個新的威脅?
真的能有什麼好方法嗎?千影心中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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