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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刀剣乱舞│女審神者與壓切長谷部為主] 命は美しい [G] (原創女審神者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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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originalkuroro 發表於 2020-6-29 0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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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審神者》《金平糖》《壓切長谷部》

  「審神者?」

  「對喔,啊,妳把頭抬起來吧。」

  一名穿著黑色和服,袖襬繡著櫻花的中年女子坐在上座,她臉上畫著淡妝,女子不刻意遮蓋歲月的痕跡,反而使那成為她臉上的一種裝飾,使她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成熟女性的韻味--這就是組長的妻子,大家口中的大姐頭。

  跪在大姐頭腳邊的XX抬起頭,一雙如蛇的眼睛直視著大姐頭,大姐頭笑著說道:「政府那邊有我認識的人,我想要趁這個機會,賣他們人情呢,畢竟有些事情,一般人無法做到嘛。」

  「那,可以麻煩妳吧?」

  大姐頭的眼睛瞇成一條線,看著她的笑臉,XX低下了頭,說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她的語氣之中,一字一句都帶著一絲尊敬,看著那低下的頭顱,大姐頭泛起一抹微笑,緩緩地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頭:「真是個好孩子。」

  明明對象是個成年女性,然而大姐頭的口吻、眼神,還有撫摸的動作,使得整個畫面,都像是飼主在誇獎自己養的寵物般。

  歷史修正主義者是被餓醒的,飢餓感使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自己身處的地方,枯竭的大腦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反應過來。

  在他所負責的部隊被全數殲滅後,自己就落到了對方手中,審神者之中有一個負責拷問的瘋子,這也在他們組織之中廣為流傳,沒有想到會輪到自己,歷史修正主義者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和室的房間。

  自己被關了多久?中途有誰進來過?大腦被飢餓感給佔據,使得他無法思考,身上的通信器當然被破壞了,雙手跟雙腿都被綁著,但他什麼都無法做,隨後一陣疲勞跟暈眩朝他襲來,使他又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就聽到了遠方的腳步聲,他瞬間身體僵直,緊張地盯著前方,當紙門被拉開,光線射入這個房間時,一個穿著紫色像是牧師一樣的長袍,一雙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就像是寶石一樣閃爍著,歷史修正主義者見他的打扮,跟自己印象中的審神者不太一樣,那就應該是付喪神吧,就在他這樣想著時,一陣香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吃。」

  付喪神聲音很好聽但非常冰冷,同時將盛有食物的托盤推了過來,看著那散發著香氣的白飯跟家常菜,歷史修正主義者咽了咽口水,但是他還存有一絲理智跟警覺,他的視線移到付喪神那五官精緻的臉上,努力擠出力氣說道:「這該不會下了毒吧?哈哈……」

  「吃。」

  「……那至少幫我把手解開吧?而且也沒有筷子……」

  「如果你再這麼多話的話,」眼前的付喪神冷著臉,用一副彷彿看著下等的生物的眼神,看著身為人類的自己:「我就直接塞到你的嘴裡。」

  那語氣是認真的。一滴冷汗從太陽穴滑落,歷史修正主義者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低下頭,像狗一樣吃著眼前的飯菜。

  「多虧你的活躍,我們這裡也快要可以找出他們的巢穴了。」

  XX坐在會議室內的一張椅子上,對面坐著一排審神者企劃的相關人士,XX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開頭不外乎都是一些寒暄,要花上十分鐘才會切入正題。

  「不過資料數還不夠呢。」終於其中一位提到了重點,其他人也附和道:「憑這目前的資料雖然可以估算出一些地點,但是還不夠呢。」

  「我知道歷史修正主義者很難抓到,」位於中間的中年男子雙手交叉,鏡面的反光遮掩了他的雙眼:「但是可否給我們更決定性的資料呢。」

  「推薦妳的那一位,可是跟我們說過妳的能力很高呢,應該可以做到更多吧?」

  聞言XX挑起眉,冷著臉直盯著位於中間的男子,她挺直著腰桿,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了好一會兒,隨後XX不帶感情的聲音在會議室響起:「我瞭解了。」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每天那位付喪神都會送上一餐給歷史修正主義者,後者也漸漸學會了怎麼不用手吃飯,想到自己也習慣這種生活,他就不免感到有些可悲。

  但是他還是沒有再看到那位審神者,有時候他會對著那個付喪神開玩笑地說道:「你們現在是要把我當成寵物養嗎?」但那個付喪神的反應還是一樣,畢竟是付喪神,對他們而言身為人類的自己或許低下一等也說不定,這是他最後得出來的結論。

  等到吃了第七餐,他已經放棄逃跑了,雖然有過試著大聲呼救的念頭,但理智告訴他自己可是身處敵人的地盤,而且就算逃跑,他也不知道可以跑去哪裡。

  「吶,你可以陪我說說話嗎?」

  認清自己沒有辦法逃離這裡的事實後,心情就變得豁達不少,歷史修正主義者開始會跟負責送餐的付喪神聊天(但也只是自己單方面在說話而已),索性那個付喪神雖然態度冷淡跟高傲,但從沒叫自己閉嘴。

  「我在之前是國中的歷史老師喔,不過我教的那所國中程度很糟--啊,這些話付喪神會理解嗎?總而言之就是一群垃圾學生呢,我常常會看著那些學生,想著:『這就是這個國家的未來嗎?』」歷史修正主義者看著身邊的付喪神,但是眼睛飄得很遠,想到那個混亂的教室,跟站在講台上沒有被當成老師看待的生活,他無奈地笑了:「因為喜歡日本的歷史,所以我才會當上老師的--只是有一天我手拿著歷史課本,又看著眼前這些完全放棄自己的學生,我突然覺得很……不甘心。」

  「為什麼這些人會是未來?那些更為出色的人卻是歷史呢?」歷史修正主義者笑了,眼神閃閃發光:「然後那時候組織招攬了我,因此我決定修正歷史--我希望可以藉由修正歷史,來改變未來的日本。」

  「這就是我的理想喔,付喪神先生。」他看著一直默默聽著的付喪神,接著露出了苦笑:「抱歉呢,為了這個理想,不管你的主人……那位審神者怎麼做,我都不會開口,出賣組織的。」

  「因為我跟那些因為皮肉痛就放棄理想的人不同……」說到這裡,歷史修正主義者垂下了眼,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語道:「只是對不起呢……佳奈子。」

  房內如往常一樣,陷入了沉默,歷史修正主義盯著眼前的榻榻米,不久後耳邊流入了一個朝這裡逼近的腳步聲,當門打開那瞬間,他感受到身邊的付喪神跪了下來,於是他抬起頭,對上那人的眼睛,那一剎那,恐懼如同一條蛇,竄過脊椎。

  「長谷部,去把『那個』帶過來。」那女人這樣喚著,身邊的付喪神恭敬地應聲後,便起身離開了,穿著神職衣服,綁著黑色高馬尾的審神者與付喪神擦肩而過,走到了歷史修正主義者的面前,這樣一湊近,此人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就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終於要、終於、終於要……」他想試著表現鎮定,但是舌頭卻像是打結一樣,光是發出單字就非常困難,他吞了好幾次口水,才稍微恢復鎮定地說完一句話:「終於要來折磨我了嗎?」

  「這麼久的時間我還以為你們要把我忘掉了呢。」

  眼前的審神者蹲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想到接下來就要飽受嚴刑苦打了,不知道從哪生出來的膽子,蓋過他體內的緊張與畏懼,他找回自己平時的聲音,對著眼前的人笑道:「直接殺了我吧,因為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我是抱著理想跟覺悟,去修正歷史的,我要透過修正歷史,改變眼前的未來!」歷史修正主義者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見審神者沒有動作,他更加大膽地說道:「就算我死了,我的理想也會被組織的夥伴們實現,而且像妳這樣的手段,還能持續多久呢?我們在現世也是有勢力的,總有一天政府用這種手段會傳出去,不是只有你們在調查敵人呢。」

  「所以呢?」審神者終於開話了,她的聲音清冷不帶著感情,與歷史修正主義者的情緒呈現對比,歷史修正主義者嘲諷地笑了笑:「所以呢?所以把直接把我殺了吧,因為你從我口中是套不出任何東西的。」

  「這一切都是,我的理想。」

  歷史修正主義者閉上了眼睛,倘若等會落下的依舊是嚴刑拷打,還是自己口中的死亡,他也無所畏懼,只是他又在心中,喊了那個女人的名字--彷彿可以聽到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在耳邊呼喚自己名字的錯覺。

  「咦?」

  歷史修正主義者回過神來,猛然睜開眼睛,只見自己理應在現世的妻子手腳被綁著,付喪神將她拖入了房內;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妻子說著要自己堅持理想,不要擔心自己,還露出依依不捨的笑臉,然而此時的妻子,卻眼淚縱橫,嘴裡被塞了破布,只能對著自己發出「嗚嗚」的哭聲。

  應該要去救她。

  應該要去救她。

  應該要去救她!

  腦內竄入這樣的訊息,一股幾乎要使人爆炸的憤怒油然而生,然而不管自己怎麼掙扎,手腳被綁著的他完全無法靠近自己妻子一步,付喪神跟審神者交換了位置,付喪神壓制著自己,扣著歷史修正主義的臉,對準了妻子,而審神者則是抓著妻子,亮出了小刀。

  「住手--!」歷史修正主義者放聲大吼,然而整個本丸似乎只有這個房間有人一樣,他的悲鳴在四周環盪著,他發現自己流淚了,在刀鋒壓在妻子的脖子上的時候,他無法止住自己的眼淚,一股幾近發狂的情感卡在喉嚨。

  「調查跟抓人,還有把她帶到本丸來花了一點時間,」審神者另一隻手強扣著他的妻子的下顎,小刀的刀鋒在她眼前閃著,她的聲音聽在歷史修正主義者耳中,就如同死神的宣言一樣,令人打從心底發涼。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這是工作。」

  「因為工作就能做這種事嗎?我太太她什麼事都沒有做啊!」歷史修正主義者幾乎是發狂地,想要衝上去,然而手腳被禁錮的同時,那名付喪神一直冷著臉的壓制著自己,他只能對著眼前的審神者,像是要把喉嚨給衝破一樣地吼著,然而審神者卻只是回道:「所以呢?」那不帶感情的回覆,就像一記利刃,貫穿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心,他整個人癱軟下來,然而付喪神卻壓著他,不讓他避開視線。

  審神者抓著那名女人的下額,將刀鋒逼近她,同時眼神筆直地射向歷史修正主義者,就像是在發表晚餐內容一樣,語氣平淡地說道:「你剛剛開口閉口就是理想的……」

  「那麼這一次,你的『理想』,跟『恐懼』究竟誰會贏呢。」

  在女人的指甲被用小刀挑起第五片時,那名歷史修正主義者就崩潰了,將他所有知道的情報都全盤托出,結束長達兩小時的拷問後,審神者就如同往常一樣,把房間交給長谷部處理,自己則去整理拷問出來的資料。

  先是從錄音之中擷取中重點,然後是分析,緊繃的神經沒有在拷問結束後得到放鬆,審神者反而要花上更多心力去做這些工作,但因為政府方那邊正在催促了,必須儘快送出。

  因為太過專注的結果,所以長谷部走到房門外時,她竟然也沒注意到,直到長谷部出聲,她才倏然抬起頭,長谷部站在房外,外頭已是深夜時分,長谷部端著熱茶跟一疊金平糖站在那裡。

  「抱歉打擾您了主人。」長谷部微微敬禮,臉上掛著淺笑,審神者向他點點頭,長谷部將托盤放到審神者身邊,發現審神者多看了那盤金平糖一眼,長谷部解釋道:「因為主人您今天都還沒進食,所以想說攝取一點糖份也好……如果不喜歡我這就徹下。」

  「……這樣就好了。」審神者停下手邊的動作,拿起了濃茶,小啜一口後,拿起一顆金平糖放入口中,那股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開,是審神者很少嚐到的味道。

  「辛苦您了。」看著審神者嚐著金平糖的模樣,長谷部發自內心這樣說著,審神者只是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吃著金平糖。

  或許是彼此都太過疲累的關係,平時審神者都會讓長谷部待在外頭,然而這次直到天亮審神者完成工作之前,長谷部都一直待在房內的角落,陪著審神者。

  「拷問跟威嚇的要訣是什麼呢?」

  曾經有一次,被上頭指示教導新人時,被新人這樣問道,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新人,似乎還沒有抓到訣竅,那個時候自己才剛滿二十。

  「恐懼。」當時她給了這樣的答案,就在眼前的新人皺著眉,還在試著消化時,她簡單地補充道:「不管是怕痛、怕死、怕身邊的人受傷,這樣的恐懼都是拷問的素材。」

  「喔--」眼前的新人點點頭,將整句話銘記在心。

  然而一年後他卻背叛了組織,還是被她隨手幹掉的,在死前那個新人抓著自己的手,問著自己難道就沒有恐懼的事物嗎?

  「當然有。」她一邊割開那人的頸動脈,當血噴在自己身上,她看著不會再動彈的身軀,冷靜、不帶感情地說道:「……所以我才會努力到現在。」

  「為了不讓我的恐懼,有被實現的一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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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原作者| originalkuroro 發表於 2020-6-29 01:09:05
只看該作者
  《女審神者》《背影》《壓切長谷部》

  那是一個難耐的夏天下午,在一片漆黑的房間內,少女一個人坐在大廳裡,她的四周、雙手、身上都是自己的血,她顫抖的手緊握著水果刀,重新抵著自己脖子,然而不管試了幾次,刀鋒就只是刮破皮膚表面,無法更深入地切斷動脈。

  他們來了。

  少女如蛇一樣的眼睛倏地睜大,雙手忍不住地顫抖,她的耳邊傳入那些人的聲音,低俗的言語跟粗魯的腳步聲,慢慢地接近,然後跟以往一樣,敲打著自家的門。

  少女忍不住哭了,大粒的眼淚低落在沾滿鮮血的手上,她把刀鋒抵著自己的脖子,想著為什麼自己還沒死去呢,顫抖的刀一次一次割開雪白的肌膚,好痛,少女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抬起了頭。

  映入眼簾的是兩具掛著的屍體,光著的雙腳在距離半空幾公分的高度,晃啊晃的,一再地強調,少女被丟棄的事實。

  「所以政府那邊有什麼事?」

  審神者冰冷的語調打斷女子的客套話,女子推了推自己的鏡框,臉上依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微笑:「那我就切入重點了。」

  「多虧你的情報,政府這邊已經可以準確估算出對方的巢穴了,而且比我們預計多的資料真是幫了大忙呢,政府這邊已經開始準備進攻的對策了,屆時也會繼續委託審神者們跟付喪神,不過呢--」說到這,女子故意拉個長音,嘴角的笑意也跟著加深,隨後說道:「政府已經確定將你從審神者名單除名了。」

  聞言,審神者依然是冷著一張臉,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女子看了她的反應笑道:「真是冷淡的反應呢。」

  審神者垂下了眼,沒有回話,靜靜聽著女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說另外交付的任務,你在所有審神者之中的考績也是前幾名,然而歷史修正主義者在現世也開始行動了,最近也有傳聞流出,傳說政府與黑道有所掛勾……這樣對政府的形象可不太好呢,所以才會決定將你排除。」

  「我瞭解了。」審神者微微點點頭,聲音毫無多餘情感地說道:「那麼組織那邊怎麼說?」

  女子又笑了,審神者看著她嘴角裂開,然而眼底卻沒有笑意的模樣,此時才表現出一絲煩躁,她伸手指尖敲了敲桌面,催促著對方;「別那麼著急嘛。」女子似乎很滿意審神者稍微有所反應,只見她從身邊的公事包拿出了文件,上面有著警政署的簽名,審神者看了女子一眼,隨後拿起那些文件閱讀,那些是調查某起犯罪事件的資料,上面清楚的寫著組織部份幹部的名字,都是審神者知道的重要人士,審神者靜靜地閱讀這些資料,大概瞭解女人接下來要表示什麼。

  但是當她抬起頭,看到鏡片後面女子那毫無笑意的雙眼時,卻有那麼一刻希望她不要開口繼續說下去,像是回應她的期望一樣,紙門外響起了長谷部的聲音:「主人,我送茶水過來了。」

  過了幾天之後的夜晚,又是審神者必須返回現世與政府會面的日子,審神者從長谷部面前取走了自己的西裝,按照以往地直接在對方面前更衣,長谷部低著頭,耳邊傳入衣物摩擦的聲音,他一雙眼盯著對方的光滑的腳踝,在這沉默之中,腦海流入了前幾天的光景。

  那天送完茶水後,在審神者的命令下長谷部退到了審神者身後的角落,跪坐在那靜靜地聽著審神者跟政府人士的對話。

  「雖然說是你們組織那邊提出的要求,但主要也是看在你的功績上,政府才破例介入,讓你可以幫這些『幹部』頂罪喔。」稍微吹幾口氣讓熱茶變得好入口後,女子輕啜一口熱茶,對著審神者笑道:「你從剛剛到現在就一直很冷靜的模樣呢。」

  「不過這種上面犯錯,下面承擔的事,在你們的世界裡應該很常見吧?」

  這是長谷部第一次見到政府的人士,他不清楚是不是現世的人都是這副模樣,只是聽著女子帶笑挑釁的話語,他抓著大腿眉毛挑了挑,忍著心頭的微慍,當時的他將視線移至到審神者,只見到審神者挺直著腰桿,不發一語的背影。

  「主人當時在想著什麼呢……」盯著榻榻米上散亂的衣服,那個女子的話語不時在腦海響起,就算是不瞭解現世的他,也稍微理解那些話的含意,然而審神者之後卻只是說了一句:「我瞭解了。」

  回想著對方那腰桿挺直的背部,思索著對方到底在想什麼的同時,那份冷靜又讓長谷部心內浮現起一股莫名的悲傷。

  「長谷部。」

  審神者的聲音將長谷部從思緒中拉回,長谷部抬起頭,審神者已經換上黑色的西裝,戴上黑皮革的手套,面無表情地用看著跪著的自己,意識到自己的走神長谷部連忙低下頭對著審神者說道:「主人,路上小心。」

  然而長谷部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立刻聽到對方果斷離去的腳步聲,彷彿還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於是長谷部抬起頭,對上那如蛇一樣的眼睛,有些不解地問道:「……主人?」

  審神者靜靜地看著地上的長谷部,薄唇動了動,吐出一句語氣平淡的話語:「我不確定會什麼時候回來。」

  「……是。」

  「……所以,」審神者微微移開視線,停頓了片刻後又將視線移回來,說道:「你不用在外頭等我。」

  長谷部錯愕的眨了眨眼,審神者又看了他最後一眼,隨後便轉身離開,然而就在她準備消失於長谷部視線內時,體內突然湧起憑著一股衝動,長谷部對著那個人的背影開口說道:「不管到何時我都會等的。只要您還會回來的話。」

  審神者沒有回頭,卻停下了腳步,長谷部聽到那個人用一貫的語調,跟偏低的嗓音,說著:「你還是一樣呢。」隨後她便跨入了時光隧道,消失在長谷部的視線之中。

  審神者回去現世後估計會花一週的時間,這段時間長谷部還是依照以往的,將本丸打理好,每個晚上他也依舊平時的習慣,會在審神者房內的外頭等待著,而就如同審神者所說的,一週後審神者還沒有回來,就這樣來到了第九個夜晚。

  「今天會回來嗎。」長谷部跪在長廊上,盯著紙門,裡頭的房間沒有透出光芒,可就在長谷部這樣想著的時候,他聽到裡頭傳入了聲響。「主人!」長谷部臉上漾起了笑容,隨之拉開了紙門,與審神者四目相對,審神者手抓住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臉上沒有什麼傷,然而表情看起來很是憔悴,當她看見長谷部時,嘴唇動了動,然而長谷部沒聽見,長谷部看著審神者臉,連忙走近詢問道:「主人還好嗎?」

  噗通。

  審神者身子一個往前直直地倒下,被長谷部穩穩地接住了,長谷部連忙喊著審神者,審神者抓著長谷部的手臂,眉頭輕蹙著,聲音低啞地說著:「只是腳軟了而已……」

  由於審神者雙腿發軟無法站立,只好在長谷部的服侍下,完成更衣的動作,在中途長谷部才發現審神者的膝蓋有著明顯瘀青跟傷口,甚至滲出血了,因此他先拿了藥箱幫忙擦藥,花了比想像中還要多的時間才將西裝脫下,換上審神者的衣服。

  當長谷部將髒掉的衣服拿去盥洗後,折回來審神者的房間時,審神者已經坐在長廊外,倚靠著一根柱子正在抽煙,或許是用爬的吧,就在長谷部一邊這樣想,一邊湊近審神者身後,只見審神者看著夜晚的庭院,默默地抽著洋菸,望著對方抽煙的模樣,儘管長谷部心中有很多話想問,卻也無從開口。

  審神者只是默默地抽著煙,抽了好幾根之後,她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後朝空中吐出一縷白煙後,開口道:「我……」

  長谷部身子震一震,只見審神者只是盯著遠方,自顧自地說著:「我以前幫忙上司的兒子照顧一隻狗,那隻狗只是一隻普通的黑色野狗,當他真正的主人對牠失去了興趣,就交給我來照顧,但那隻狗只認那個人為主人,牠也像你一樣,會在固定時間守著那個人……然後有一天,那隻狗死了。」

  「但是牠死了之後,沒有一個人過問牠去了哪裡,牠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就連我也只是把牠隨意掩埋起來……我……有時候會覺得我跟那隻狗是一樣的……」

  此時審神者手上的那根洋菸,已經快要燒到她的手指,於是審神者熄了煙,重新拿起一根洋菸,然而點著打火機的手卻在微微顫抖,長谷部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便湊過去,幫審神者點上了煙。

  審神者又吸了一口,沒有多看旁邊的長谷部一眼,視線繼續放向遠處不知道何處,然後繼續說道:「如果那個人說了什麼,就算是敷衍的話也好,只要幾句話,去幫那些幹部頂罪,在監獄裡面待上幾十年我都可以--」說到這裡審神者笑了,然而她笑得很淒涼,長谷部下意識地眼神移開,避開那個笑容,然而當審神者繼續說道時,他又自動地將視線移回來。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審神者垂下眼,如同蛇一樣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裸足,她語氣很是平淡,就像是在說他人的事一樣:「只是一次一次地從跪著的我面前經過,從頭到尾沒有看我一眼。」

  聞言長谷部腦海中浮現起對方瘀青滲血的膝蓋,可以想像出這個人跪在地上許久的模樣,長谷部吞了吞口水,試著壓下那些想衝出口的話語,他站在審神者身邊,靜靜地聽著。

  審神者慢慢地抽著煙,又是抽了好幾根,將自己染上一層又一層,尼古丁的味道,在一陣沉默之後她才緩緩地開口,像是嘲笑自己一樣地說著:「結果還是又被丟棄了啊……這樣的話就是第二次了……不管怎麼努力跟忠誠」審神者喃喃地說著,上揚的嘴角慢慢地垂下,與其相反地,她抬起了眼,看著遠方不發一語。

  長谷部站在她身邊許久,然而審神者卻只是一個勁地抽著煙,長谷部發現似乎刮起了夜晚的冷風,對著審神者說道:「我去幫主人拿件毯子。」隨後他轉身準備踏入審神者的房間,準備拿件毯子給審神者。

  可就在手才碰上紙門的那一瞬間,身後響起了審神者的聲音:「長谷部。」

  「是,主人。」

  長谷部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那個人的背影,審神者手拿著煙,一縷白煙在她眼前緩緩上升,審神者始終是背對著長谷部,她又喚了一次長谷部的名字,然後吐出一句:

  「活著真累。」

  在長谷部的記憶裡,不管是身著現世的服裝,還是審神者的衣服,眼前這個人總是挺直著腰桿,給自己看到一個沒有顧慮、猶豫的背影,然而看著眼前的審神者,手拿著煙,背部稍微拱起的模樣,長谷部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非常地渺小。

  那一個晚上,審神者抽了一個晚上的煙,直到日出,長谷部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白色的煙蒂就像小孩的骨頭,在那人腳邊堆疊成小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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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原作者| originalkuroro 發表於 2020-6-29 01: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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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審神者》《陽はまた昇る》《亂藤四郎、壓切長谷部》

  這個本丸即將解散一事,確定日期下來之後就由長谷部公告給其他刀劍男士,刀劍男士們表面都在第一時間內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然而就像是在一塊池子中丟入一塊小石子,儘管沒有什麼聲響,卻能看見湖面被掀起陣陣漣漪。

  從宣佈之後大概有兩週的時間,這段時間審神者除了有許多手續要做,另外一方面也必須繼續要出陣,清除自己負責的地區上,那些還殘留著的歷史修正主義。

  一週後從政府方那邊也下達了審神者頂罪入獄的事項,這一點除了長谷部以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不愧是政府特權,連這種事都能介入。審神者看著政府傳遞的公文,邊在心裡這樣想著,邊繼續手上那些必須要交付給政府的報告書。

  長谷部端著熱騰騰的濃茶,拉開了紙門,將濃茶連帶托盤放到審神者手邊之後,他便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審神者埋首於工作的側臉,那冷峻的側臉一如往常,反而會讓長谷部覺得那天晚上,那流露出脆弱的背影只是自己的錯覺。

  但那並不是錯覺。長谷部所能做的就只是像這樣,陪在審神者身邊,盡自己所能的,完成審神者的命令。

  或許從最初到最後,都會是這樣的模式。長谷部垂著眼,水晶一樣的眼睛蒙上一層陰霾,他告訴自己這樣就好了,然後將自己那心中的聲音,給掩蓋起來。

  「感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呢。」

  做為政府方負責人的男子在審神者的陪同下,參觀著整個本丸,在經過庭院時,他看著被打理的乾淨的庭院,淺淺微笑著:「真好吶,如果是我也想住在這樣的地方。」

  跟那個眼鏡女子不一樣,這名男子儼然就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對待審神者的態度也很溫和有禮,審神者順著男子的視線看向庭院,此時正是夕陽時分,橘紅色的餘暉染紅了整個庭院,連帶兩人的臉頰上,也沾染到那股橘紅。

  審神者靜靜地望著眼前這看過無數次的光景,一時竟看出了神,直到男子頻頻出聲,她才轉過頭來,對上男子親切的笑容:「怎麼了嗎?」

  「沒事。」

  「是嗎。」男子微微一笑,笑的時候會牽動眼角的細紋,說道:「對了,也該跟您談談解除付喪神契約的事情……」

  「詳細的情形應該還沒告訴您吧?」

  「好的。」

  就在審神者伸手示意請男子入房時,突然視線內閃過一絲黑影,那一瞬之間審神者一個箭步,迅速地將男子護在身後,反手抽出短刀,抵住了對方落下的刀鋒,耳邊聽到眼前的人倒抽了一口氣,下一秒審神者抬腳一踢,穩穩地踢中對方滿是破綻的腹部,只見那人嬌小的身子飛了出去,審神者收回腳,冷冷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亂,身後的政府人士還沒反應過來,滿是問號跟驚魂未定的看著前方的光景。

  「唔。」亂爬起身來,抓著短刀,一雙湛藍色的眼瞳彰顯著他的怒氣跟悔恨,隨後遠方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藥研跟長谷部看到眼前這一幕,長谷部有些懊惱地喊了句「該死」,藥研則是筆直走向亂身邊,眼神快速掃過亂跟審神者身上一遍,確定彼此都沒有受傷後,立刻對著審神者鞠躬,為沒能攔住亂一事道歉,然後拉著亂的手,皺眉說道:「亂,快點跟大將道──」

  「不要。」在眾人的注視下,亂別開了眼,低垂著頭。

  「亂。」

  「不要。」

  「亂。」

  「抱歉讓您受到驚嚇了,」審神者看了眼前的三人一眼,隨後回過頭,對著被冷落的男子,深深地鞠躬,隨後她抬起身反應平靜地說道:「其他的話題,可以等下次會面時再商談吧,時間也不早了。」

  「啊、啊好的……」男子推了推眼鏡,終於冷靜下來的模樣,隨後審神者正要開口,然而現場卻傳出一聲尖叫:「我就是不要啦!最討厭你們這種人了!」當審神者回頭時,只見那奶油金的髮絲飄散在空中,消失於眾人視線範圍內。

  當審神者回神過來時,自己已經朝對方消失的方向,邁出了腳步。

  最後是在庭院的一隅發現了亂的身影,審神者緩緩地走近,最後停在一步的位置,看著那微微顫抖的背影,審神者與亂站在被夕陽染紅的庭院裡,彼此不發一語,直到那帶著哭腔的聲音,隨著緩緩吹徐的晚風,一同流入審神者耳中。

  「為什麼……」

  「為什麼不再是我們的主人了呢……」

  「好不容易稍微接近一點點的……好不容易……雖然沒有……沒有特別想接近……但是好不容易……」

  審神者邊聽著邊走近亂的身邊,用眼角餘光就能看見對方淚水的在眼眶打轉,只見亂咬著下唇,雙手緊抓著粉紅色的裙襬,肩膀微微顫抖著,然而審神者就只是站著,保持著沉默,直到對方的顫抖漸漸平穩,才又聽到對方說了一句:「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追上來呢……」

  直到此時兩人的視線才有所對上,審神者如蛇一樣的眼睛,情緒平淡地對上亂淚眼汪汪的大眼,審神者看著那雙眼,說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審神者垂下了眼,在夕陽之下,她的臉染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影,她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就像是舌頭消失了一樣,直到她再次看著亂,亂看著她的異樣,眼眶止出了淚水,似乎有些擔心的模樣,在那藍瞳之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在那瞬間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有股預感告訴我,如果我不追上你,似乎會後悔的樣子……」

  隨後審神者又走近了亂,轉身正對著她,對著亂有些錯愕的臉,說道:「你揍我吧。」

  「咦……」

  「如果這能讓你消氣的話。」

  亂還沒反應過來,審神者雙手放在後頭,閉著眼等待亂動手,亂盯著審神者猶豫好一會兒,然而最後他吞了吞口水,右手握緊了拳頭,使出全力往審神者的腹部打去,拳頭打在對方的腹肌上,發出厚實的聲音,審神者連身體都沒有動一下,在她心想「這是全力嗎」的時候,被人從腰際抱住了。

  「……生不了氣了……」

  審神者張開眼,低頭看著抱住自己的亂,下意識地伸出手,將臉頰旁的金髮撥到耳後,隨後手掌貼在背部,像是哄睡一樣,輕輕拍著亂的背部,發覺亂收緊了手臂,感受對方的體溫。

  「……肚子好硬,手好痛。」

  「那是腹肌。」

  「真不可愛的感覺……」

  「或許是吧。」

  「……但我不討厭喔。」

  「是嗎……謝謝你。」

  兩人抱著彼此,直到夜色壟罩了整個本丸之前,彼此都沒有放開手的打算。

  「主人,我送茶來了。」

  長谷部拉開紙門,跟以往一樣送來濃茶給工作中的審神者,在進去之前他看了室內一眼,發現亂已經不在了,在今天晚飯之後亂又挨在審神者身邊,然後似乎就直接睡在房內。

  「剛剛藥研背走了。」

  對著長谷部的疑問,審神者這樣答道,長谷部微微頷首,隨後退到角落裡面,儘管他心中還是有掛念著今天發生的事,然而他此時還是選擇沉默──可突然之間,他聽到審神者叫了自己的名字。

  「長谷部。」

  「是。」

  長谷部清澈的眼神盯著審神者的眼,審神者看著長谷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審神者停頓半刻後,說道:「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咦?」

  「--沒有嗎?」

  「我……」

  第一時間潛伏體內的話語湧到喉頭,長谷部起初是想壓下的,然而當他再次看著審神者的雙眼時,從那如蛇一樣的眼睛的裡頭,沒有看見自己的倒影,而是一股深不見底,非常濃郁的黑暗。

  「主人,這樣的結果真的就好了嗎?」當他終於開口發出聲音時,居然有種錯覺,彷彿可以看到自己的話語一條銀絲緩緩垂入那黑暗之中:「這樣結束真的就好了嗎?」

  「……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身為您的刀的我無法給予確切的答案。」長谷部回得很斬釘截鐵,是他鮮少會在審神者面前使用的口吻,腦內瞬間閃過這人蜷縮起身軀,呢喃著「活著真累」的光影,體內隨後湧上一股衝動,長谷部雙手緊抓著大腿,眼神銳利地盯著毫無表情的審神者:「倘若這不只是『上層的命令』,而是主人您內心也衷心渴望的結局的話,長谷部我會看著您到最後的,我長谷部都會盡力為您做到,可是這樣真的好嗎?這真的是主人您真的希望的結果嗎?」

  「長谷部……」

  「主人,」

  長谷部的眼神之中閃爍著急切的光芒,是耀眼的銀色,那條銀絲隨著他眼中的堅毅與急切越發閃耀,垂入黑暗之中:「這真的是您打從心底,想要的結局嗎?」

  那一夜審神者失眠了。

  她將自己縮在黑暗的角落之中,一雙蛇一樣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她將下巴靠在膝蓋上,一手拿著小刀,望著只有自己的房間一動也不動,就在此時她聽到了聲音,從自己體內的傳出的,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

  「結果這次還是一樣的結果呢。」

  審神者眨眨眼,看著那在角落與自己若隱若現的人影,那人影也有一雙如蛇一樣的眼睛,身上穿著國中的水手服,臉上的五官依舊散發著少女的稚氣--「『我』真的沒有看人的眼光呢,嘛,雖然父母是不能選擇的就是了。」

  「飼主也是不能選擇的。」審神者冷冷地回道,跟那個幻影就這樣聊起來。

  「不過就算是做為人,還是做為狗,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呢。」

  「是啊。」

  「話說這段時間被這樣那樣,還做了很多壞事呢,初期被刺上刺青的時候真的很痛呢,『我』還痛到昏過去了呢……明明都這麼盡心盡力的當了狗呢,卻還是被用完一腳踢開,真是悽慘到會讓人想發笑的人生。」

  「……『我』好吵。」

  「欸,幹麼說自己吵。」

  「……做為人類的『我』有這麼吵嗎?」

  「是做為狗的『我』太少話了。」

  隨後陷入一陣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讓人失去對時間的敏銳,審神者卻是毫無睡意,就這樣看著黑暗直到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那『我』打算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

  「……仔細想想這個本丸也是『我』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呢,」少女時期的幻影嘆了口氣:「就算頂罪入了監獄,十年之後又會誰在等著自己呢?更不用說可不可活著出監獄了。」

  「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飼主的『我』,究竟可以回去哪裡呢?」

  聽著幻影的聲音,審神者將自己縮成了小球,將整個人埋入更深層的黑暗之中,耳邊卻依舊響起著幻影的聲音,還有自己與以往不同,搖曳不安的聲音:「已經沒有回去的地方了。」

  「除了這裡。」

  「……嗯。」

  「……那那個傢伙的問題,該怎麼回答呢?」

  「我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去面對而已。」

  「我不知道。」

  「……不要緊的。」

  「消失吧。」

  「『我』不要緊的。」

  「最後的最後,『我』可以決定一次自己的命運的。」

  「……消失吧。」

  「……不要緊的,因為『我』還在這裡,不是一個人的!」

  審神者猛然地抬起頭,        此時那個聲音已經連帶幻影消失在自己身邊了,她所能看到的依舊是黑暗、無人的房間,審神者又低下了頭,突然覺得眼皮很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被一陣睡意襲來,拉入無止盡的黑暗中。

  就連她的夢境也是黑暗的。

  她看到有個小女孩,有著蛇一樣的眼睛,總是用那雙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己身處的世界,她的父母是最糟糕的父母,儘管如此她還是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守住自己的家庭,就這樣迎來被拋棄的日子;在被大人弄髒之後,她遇到了自己後來的飼主,於是她成為了狗,只要想著主人的事情,無論被怎樣對待都能適應,她也由衷地喜歡上,那個身為狗的自己--然後到了夢境的最後,審神者發現自己身處的黑暗之中,垂下了一根蜘蛛絲,夢中的她帶著猶豫地,緩緩伸出手,握住那閃閃發光的蜘蛛絲--

  然後她就醒來了,在日出的照耀下,她看著遠方微微露出的晨曦,溫和潔白的光芒毫無保留的照亮她臉龐,看著已經不知道看了幾次的,本丸的日出,審神者腦海內響起了長谷部的聲音-「這真的是您打從心底,想要的結局嗎?」

  那天長谷部依照以往,來替審神者送上早飯的時候,他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光景--審神者坐在長廊,望著遠方的晨曦,背部挺直直地,隨後長谷部喚了一聲「主人」,當審神者轉頭過來看向自己時,長谷部發現對方的眼神之中,已經沒有那泥沼般的黑暗,取而帶之的,是一種解脫。

  「長谷部,我--」

  聽著審神者對著自己投出的話語,長谷部抓緊了托盤,只能低下頭承接了命令,儘管在那一瞬間某個銳利的情感刺中了自己,但倘若這就是主人的答案,那他也必須實現。

  距離本丸解散還有兩天,這一天本丸的太陽依舊昇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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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原作者| originalkuroro 發表於 2020-6-29 01: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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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審神者》《至上の人生》《藥研藤四郎、壓切長谷部》

  「唷,大將。」

  藥研坐在審神者外的長廊,舉起手跟走廊一端的審神者打招呼,審神者微微點點頭後也走了過去,兩人一起坐在長廊,看著午後的陽光,像是撒砂糖一樣輕灑在庭院。

  「青江跟亂已經不在了吧。」

  藥研看著眼前已經見慣的風景,庭院沒看到任何一根雜草,所有植物都被修剪得乾乾淨淨的,就連他們坐著的長廊,也是光亮的可以當鏡子,毫無一點灰塵;畢竟這一天半的時間,所有的刀劍男士以及審神者,都在給本丸做大掃除,這是審神者提議的,審神者捲起袖子跟所有人都在打掃的模樣,是以前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的。

  而大掃除之後,就是跟付喪神解除契約的時間,畢竟到了今天晚上,審神者就會回去現世了,審神者看了藥研一眼,語氣平淡地回道:「嗯。」

  「亂應該哭得很厲害吧,抱歉呢大將,一直照顧著我兄弟。」

  「他沒有哭,」審神者低頭攤開自己的手掌,那裡靜靜地躺著亂當時送給自己的,審神者凝視著那赤紅色護身符,腦海浮現起亂最後的笑容:「帶著微笑跟我說再見了。」

  「是嗎,亂也成長不少了呢,真是值得開心啊。」

  藥研看起來非常開心,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他的笑容更為燦爛,自己沒有跟兄弟們一同解除契約,也是審神者的要求,所以他才會在這個地方等著審神者,他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想著審神者究竟會跟自己說什麼。

  「藥研。」

  審神者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藥研口頭上回了「是。」後轉過頭,卻見審神者盯著自己,然後在藥研的視線下移動身子,雙膝跪著,雙手交疊貼在地上,審神者看了藥研一眼,隨後低下頭,頭貼在光滑的地面上。

  「一直以來,真的很感謝你。」

  「等、等等大將,不用這樣子的……」藥研第一時間的反應有些驚慌,想立刻扶審神者起身,然而審神者的姿態,跟聲音之中,都透露一種堅定的感謝--於是藥研的雙手停在半空中,看著審神者磕頭道謝的模樣,過了半刻後他收回手,雙手放在大腿,對著眼前的審神者,笑道:「……大將,我什麼都沒有做喔。」

  「有的,」審神者抬起頭,一雙眼筆直地直視藥研,一瞬間藥研被那視線內的力道給穿透了:「一直以來你的話語,就像你的攻擊一樣,直通刀柄。」

  「藥研,對於你這段時間的貢獻,我不勝感激。」語畢審神者又低下了頭,將自己的感謝用全身去表達給藥研。

  藥研看著這樣的她,笑了:「我瞭解了大將,那麼,我這裡也有要對大將說的話。」

  還沒等審神者抬起頭,藥研也跟著審神者的步驟,面對著審神者,頭貼在地上,說道:「大將,回去現世之後,請務必好好照顧自己。」

  「大將所處的世界,是已經沒有我的未來,但我知道大將是非常堅強的人,一定能在沒有我的現世,筆直地向前進的。」

  藥研貼著地,他的視線內看不到審神者的表情,也沒有發現在聽到這番話之時,審神者微微動了動手指,當審神者抬起頭時,對上的是藥研嘴角上揚,露出一排潔白牙齒,笑得豪爽、燦爛,不帶任何猶豫的笑靨,看著那樣的笑容,審神者露出淺淺的笑容。

  「很棒的笑容喔,大將。」

  留下這樣一句話之後,審神者面前的藥研就化成了飄散的櫻花,消失在半空中,這些櫻花待會就會自己消失,審神者看著藥研剛剛還在的位置,嘴角緩緩平復原本的位置,想到藥研剛剛說的那一番話,儘管藥研已經消失了,她還是對著眼前的空氣、以及地上的櫻花,淡淡地吐了一句:「藥研,抱歉了。」

  就在此時長谷部從遠方走了過來,他對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審神者微微行禮,他的五官透露了一絲凝重,眼神裡也看出他已經做好心裡準備,然而就在他要開口時,審神者卻站起身。

  「長谷部,跟我來。」

  突如其來的命令,讓長谷部面露錯愕,只見審神者說完後就轉過身,往廚房走去。


  這也是一幅稀少的光景。

  長谷部靜靜地站在廚房門邊,只見審神者將長髮紮成高高的馬尾,雙袖捲起,將早飯剩下的白米飯,雙手熟練地捏成三角飯糰。

  「需要我幫忙嗎?」長谷部雖然這樣說,卻被審神者一句「你在一旁看著舊可以了」給回絕了,晶瑩剔透、依舊還有點餘溫的白米飯,在審神者的擠壓、揉捏之下,慢慢變成一個三角形的形狀,裡頭還塞了梅干,本丸的東西似乎之後都會給政府的人處理,所以廚房都有存有這些食物。

  長谷部就這樣看著審神者捏了幾個飯糰,都沒有說話的兩人之間只有沉默,以及米飯的香氣在流動,儘管長谷部很是納悶,但看著審神者專心捏著飯糰的表情,忍不住祈求,是否可以讓時間流動得再緩慢一點。

  因為他很清楚,在最後的之後,眼前這個人會迎向什麼結局。

  將剩下的米飯捏了三個飯糰,審神者將三個飯糰放到盤上後,便出了廚房,長谷部跟在審神者的身後,兩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場所--審神者房外的長廊,審神者坐在長廊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要長谷部坐下,待長谷部坐下後,就將手上的盤子遞給長谷部。

  「吃吧。」

  「……感激不盡。」

  長谷部脫了白手套,感激、恭敬地道謝後,雙手拿起了一個飯糰,在審神者的注視下,緩緩地咬了一口,飯糰上撒的鹽巴更襯出白米飯的甘甜,其中還混合了淡淡的梅甘酸味,細細咀嚼後吞入口中,第一時間有一股溫暖在喉間散發,長谷部雙眼亮起,對著審神者微微一笑,發自內心的說著:「非常美味。」

  「是嗎。」審神者看著長谷部的臉上,似乎流露了一股欣慰:「你以前也這麼說過呢。」

  「啊……那是因為那一道料理真的很好吃。」

  「……那還是第一次,」審神者伸出了手,取下黏在長谷部嘴角的飯粒,放入自己嘴裡,隨後審神者看著長谷部的臉,說道:「我第一次因為你的話,感到開心。」

  這番話讓長谷部感到不知所措,他沒發現自己的雙耳微微變紅了,只能繼續埋頭吃著手上的飯糰;在吃到第二個飯糰時,審神者又開口,他這次談及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事、第一次出陣的事,被長谷部抓著懇求自己讓他當近侍的事,隨著她那沉穩的嗓音,那些往事在兩人的腦海裡一一閃過。

  在長谷部吃到第三個飯糰時,審神者話題一轉,提到了自己的事,審神者用極為平淡的口吻,說著自己被父母拋棄、進入黑道之後遭遇的事情,長谷部這才知道為什麼審神者常常從現世回來之後,身上總是會傷痕累累;儘管審神者說得雲淡風輕,然而聽到那些殘忍的細節,他就會喉頭一緊,泛出一股酸澀,只能靠著咀嚼口內的米飯,讓其釋放的甘甜舒緩自己那份酸澀。

  當他吞下最後一口白米飯時,長谷部開口正想說「感謝招待」,然後聲音卻卡在喉頭,取而代之的是緩緩流下的眼淚。

  「啊……」長谷部摀著嘴,眼淚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法停下,審神者望著他哭泣的模樣,沒有驚愕,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為什麼哭了呢。」

  「對不起……主人……對不起……」長谷部把佈滿淚痕的臉藏在掌心,終於能發出聲音的他,只是用那顫抖的聲音一再地重複「對不起」,從前兩天那個清晨之後,一直壓抑的情感終於潰堤。

  審神者冷靜地望著長谷部隨著哭聲顫抖的身體,淡淡地說著:「是因為我即將要死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長谷部大口抽著氣,兩頰懸掛著眼淚,被淚水溽濕的視線使他無法看清眼前的審神者,他只能對著那模糊的身影,開口問道:「為什麼……這就是主人要的結局嗎……?」

  「這樣的人生……這樣的人生……」

  審神者沒有立刻回覆他,只是雙手放在膝上,冷靜地看著哭泣中的長谷部,直到長谷部的情緒隨著抽氣聲的減弱,慢慢地平穩下來,當長谷部伸手,用手背將眼中的眼淚拭去時,她盯著那如同寶石一樣雙眼,一字一字地說著:「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了。」

  「長谷部,一直以來我都是為了別人、聽著別人的命令而活著,只是為了『不被拋棄』這件事,在活著的……像我這樣的人,在最後可以聽一次自己的聲音,決定自己的死法,我覺得這樣的人生,已經夠了。」

  「這雙手,」審神者將自己的手掌攤在長谷部面前,潔白的掌心內空無一物,審神者看著長谷部的臉,繼續說著:「非常地骯髒,就跟我這個人一樣,但是這樣的一雙手,卻有機會為他人做出料理,讓人開心的說出『好吃』,然後我能因為這樣一件小事,也因為感到快樂。」

  「所以我很幸福了,長谷部。」審神者收回了雙手,那一雙如蛇一樣的眼中,有著滿溢的感激:「像我這種人,可以體會到平凡人的幸福,可以有回去的地方,最後可以像這樣,聽自己的心聲,決定一次自己的人生,已經很夠了。」

  「……主人……」

  長谷部凝視著審神者,心中百感交集,然而心中卻也有個聲音告訴他,時間已經到了,於是他拍了拍自己的雙頰,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他戴上白色的手套,將審神者託管在自己這裡的短刀,雙手遞給審神者。

  審神者接過小刀後,將小刀從刀鞘中抽出,刀鋒倒映著她那心如止水的面容,隨後審神者將長髮撥到另外一邊,刀鋒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審神者看著長谷部蹙起的眉頭,說道:「你要閉上眼睛嗎?」

  「……我希望,可以目送主人最後一程。」

  「是嗎。」

  脖子之間可以感受到刀鋒傳來的冰冷,審神者看了外頭的風景,又將視線放回長谷部的雙眼,只見長谷部還是面露痛苦的模樣,然而眼瞳卻很是清澈,像是要把自己的最後一幕深深地刻印下來一樣,審神者勾起嘴角,發自內心地笑了:「長谷部,你還記得你問過我,一直想要的事物是什麼吧?」

  「嗯……是的。」

  「其實那個時候,我想到的是『不被拋棄』這件事,然而……在被拋棄的那天晚上,我想到了那隻狗,那隻就算死了,也沒有為他流淚的狗,我下一秒就發現,或許我真正想要的--就只是有個人,可以為我的死流淚而已。」審神者看著長谷部臉上殘留的淚痕,嘴角的笑意加深,她眼中倒映著長谷部的倒影:

  「對不起長谷部,我是最糟糕的主人;還有謝謝你,長谷部。」

  好想逃跑。好想阻止她。長谷部體內兩種聲音在叫囂著,然而長谷部就只是坐在那裡,眼睛眨也沒眨地,看著審神者一邊帶著微笑,一邊劃開自己的脖子,大量噴出的鮮血就如同她脖子上的彼岸花,豔麗地綻放著。


  壓切長谷部緩緩睜開了雙眼,在2305年福岡博物館內,每到了展示的時間,當自己的本體被世人觀看時,他就會從睡眠中甦醒過來,當展示時間結束之後,他的意識就會陷入沉睡。就這樣一年過了一年,窮極無聊的日子。

  有時候他會回想起,百年前的那段日子,擁有肉體的自己,不只是做為國寶、展示品,而是再次被人使用的日子--對做為付喪神的長谷部而言,那是極為短暫,卻又十分閃耀的一段時光。

  壓切長谷部看著在自己的本體面前,認真欣賞、端詳打量的人類們,面對這日復一日一樣的景色,使他嘆了口氣,索性闔上了眼--

  在那之後他又到了新的本丸,在新的本丸內,對著新的主人鞠躬盡瘁,也跟著那名主人,以及其他審神者率領的部隊,在同一年的時間一舉殲滅了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大本營,可是很多事情的細節,都已經不復記憶。

  然而每當自己甦醒時,就像現在,長谷部不時還是會想起,那個人如蛇一樣的雙眼,喊著自己名字時,毫無情感的平淡語調,以及那個人蜷縮著的背影。

  當長谷部再次睜開眼時,一顆無形的眼淚,從他眼中滑落。

  「真是過份的女人啊……」

  長谷部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看著眼前來來回回的人類,一股淡淡的悲傷在自己世界裡流動著,他知道這悲傷將會繼續持續,直到自己再次陷入沉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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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原作者| originalkuroro 發表於 2020-6-29 01: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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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審神者》《Ghost》《笑面青江、壓切長谷部》

  「啊。」

  「……是你啊。」

  笑面青江沒有想到會在新的本丸內,遇到前一個本丸的熟人,在被召喚出來時,剛好是遠征結束的部隊歸來的模樣,新的審神者就連帶介紹了第二部隊的隊長,當看到那一抹濃紫,還有對方清澈的眼神時,青江突然有種,自己還在原本的本丸的錯覺--與青江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驚愕相比,長谷部只是很冷靜地微微跟自己頷首,隨後便轉而跟新審神者報告遠征的戰績。

  「欸--真是認真啊。」站在一旁等著的青江,用未被遮住的單眼注視著一臉認真報告的長谷部,那樣的神情他也在記憶裡看過,青江雙手抱著胸望著眼前這曾經看過的光景,只是其中的對象換了人而已,就讓一旁的青江,覺得眼前的畫面莫名刺眼。

  新的主人是個非常親切的女子,臉上戴著圓框眼鏡,時常掛著親切的笑容,一言以蔽之就是與青江前一個主人完全不同的審神者,青江在心裡想著:「原來現世的女人不是都像那個人啊--」

  只是有時走在新主人的身後,或是一個人在長廊看著與前一個本丸,十分類似的庭院時,青江的腦海內都會浮現那一雙如蛇一樣的眼睛,還有那個人的毫無情感的聲音--

  「所以會有『罪惡感』的你,還是算在好人的範圍內吧。」

  僅僅這麼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就救贖了自己的心,然後從那一天開始,青江就覺得體內就有一股豔紅,在無聲地擴散著。

  看著眼前的庭院風景,青江腦海卻浮現起長谷部的身影,想到那個人對著新主人鞠躬盡瘁的模樣,就跟在上一個本丸時如出一轍,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喉嚨一緊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寂寞。



  「結果還是來了呢。」

  在解除契約的前一天深夜時分,為了不驚動聽覺敏銳的審神者,他躡手躡腳地穿越在無人的走廊,就像是一隻貓一樣,不發出任何聲響,最後他在審神者的房間外停下了腳步,死盯著眼前的紙門,青江吞了口口水。

  知道這個本丸即將解散後,為了整理自己的思緒,青江請審神者讓自己去遠征好一段時日,結果等到青江思緒整理好,終於結束遠征回來了,卻也有意無意地躲避審神者,就這樣拖延到這一天的夜晚,明天大掃除結束後,他們就都會跟審神者解除契約了。

  「應該會被攻擊吧。」青江苦笑道,審神者儘管是在睡眠之中,也抱持高度的警覺這件事是本丸皆知的,然而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青江眼神微微一暗,緩緩地伸出手,正要碰上紙門時--

  「你在幹麼。」

  「咿!」

  青江摀住嘴才不至於發出聲音,一回頭就見審神者穿著睡袍,黑色長髮被撥到一邊的肩膀上,與青江錯愕的神情相比,審神者依舊很是冷靜用那雙眼看著青江。

  「呼……怎麼嚇想要夜襲的人呢……」青江拍了拍胸脯,轉而掛上自己一貫的笑臉,對著眼前的審神者微微一笑道:「不過你怎麼還沒睡呢。」

  「該不會是失眠了吧?」

  青江只是開玩笑的說著,卻見審神者只是靜靜地看著青江,沒有反駁,青江看著自己的倒影出現在審神者那一雙冰冷的眼眸中,隨後他勾起了嘴角:「剛好我也是呢,不知道為什麼就睡不著呢。」

  「雖然我現在沒有譽,」邊說青江對著審神者伸出了,沒有戴著手套的右手,語帶試探地問道:「但可以的話,要不要看在最後的份上,再跟我散散步呢。」

  或許真的是因為,是最後的緣故,當那支手放上自己掌心時,青江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對他而言,這是最後一次染上對方顏色的機會。



  跟新的主人比,那個人的身材稍稍高了一點,是削瘦結實的身軀。

  跟新的主人比,那個人像是蛇一樣的眼睛,更顯得冷峻恐怖。

  跟新的主人比,那個人總是冷著一張臉,完全無法解讀她在想什麼。

  「長谷部已經忘記那個人了嗎?」

  當自己有一天跟長谷部一起出陣時,青江在沒有其他刀劍男士時,私下這樣問道:「長谷部不會偶爾想起那個人--」

  「抱歉……我現在的任務就是侍奉現在的主人,」長谷部一臉冷淡地,用著冰冷的口吻這樣回答著:「沒有其他心思去回顧以前的事情。」隨後長谷部就轉身大步地前往其他太刀的身邊,留下青江孤單一人留在原地,青江望著對方隨著動作在空中搖曳的衣襬,臉上的微笑沒有淡去,只是胸口那份寂寞又增添了不少。

  在那之後的日子,長谷部跟青江兩人都沒有再提及過「那個人」的事,不管是兩人剛好一起被分到內番時,還是一同出陣的時候,就像從來沒有提及過這件事一樣,兩人和平的相處。

  青江覺得自己還蠻擅長觀察別人的,尤其是長谷部與新的主人交談時,其模樣他都會收盡眼底。

  跟那個人相比,現在的新主人會好好看著長谷部的眼睛說話。

  跟那個人相比,現在的新主人會在長谷部任務完成時,好好地說謝謝。

  跟那個人相比,現在的新主人在看見長谷部重傷時,流露出明顯的擔心。

  在這樣的主人之下工作,對長谷部才是幸福吧。青江這樣想著,默默地轉過身,他想回到那個長廊,那個可以面對庭院一景的角落--只因胸口滿溢出的寂寞,快要將他整個人給淹沒。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呢。」

  就像那個有月亮的夜晚,青江十指緊扣地,牽著審神者的手繞著庭院走,青江帶有笑意的聲音隨著晚風響起,青江望著始終不發一語的審神者,嘴角的笑意加深。

  「因為是最後了,可以請你聽我說說話嗎?」

  見對方沒有給予什麼回應,青江就當作是她默認了,下意識地握緊與對方相牽的手,感受對方的溫度,正與自己偏低的體溫互相傳遞著,但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彼此,青江是不敢看--他怕倘若看到對方的臉,自己整理好的思緒就會被打亂。

  他不想要那樣,所以只能望著眼前還陷入黑暗的本丸,開口說道:

  「真希望可以回到你變成小孩子的那個時候呢,只能依賴著我的模樣很是可愛;但是當你隨便把我打橫抱起時,雖然很難為情,但是我又覺得你變回來真好呢。」

  「在這段時間內,想要變成神劍的欲望也變得淡薄了,連帶著那困擾著我的罪惡感,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我覺得有了人的身體跟情感之後,每天都會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呢。」

  「所以對我而言,在這裡的日子,都是非常幸福的每一天,尤其是那個時候。」

  說著說著,兩人牽著彼此走到了某棵樹下,原本在是上面的鳥巢也隨著本丸即將解散,交給政府處理了,審神者抬起頭望著空無一無的樹枝,青江先是看著她的側臉,也抬起頭看著樹枝。

  突然,始終不發一語的審神者,望著眼前的樹開口道:「……那個時候,」

  「嗯?」

  「……你在我身邊哭泣的聲音,到現在我也還是會想起。」

  審神者邊說邊將視線轉移到青江的臉上,青江望著對方平靜的表情,以及在黑暗中微微閃爍的眼睛,咀嚼著剛剛那一句話,胸口漫起一股紅色的他笑了:「那真是令人開心的話呢。」



  「長谷部從剛剛到現在都在幫我處理公文,都還沒吃東西,可以請青江幫我把這個送過去嗎?謝謝你喔。」

  因為新的主人這句話,所以青江捧著小盤子,上面放著請人做的三角飯糰,走過長廊來到長谷部工作的房間,說了一聲「我進去了喔--」,就拉開了紙門,只見埋頭於公文之間的長谷部,聽到青江的聲音也沒有抬起頭,只是聲音傳來了過來:「有什麼事嗎?」

  「幫你送點心喔。」青江笑了笑,將手上的小盤子放到長谷部的身邊,長谷部正要開口回絕時,青江補了一句:「是『主人』請我送過來的喔。」聞言長谷部閉起了嘴,轉而重新埋回公文之中,青江望著他的側臉,說道:「那我就告辭了呢。」語畢他站起身,走出那個屬於長谷部的房間。

  「主人嗎……」當青江闔上紙門時,對著眼前的紙門,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隨後他感覺到胸口的寂寞,但他微微一笑,將那寂寞的感覺壓下,轉身離開。

  --那個人現在在做什麼呢。

  在遠征的那個時候,青江想起了自己在現世的記憶,他們付喪神只有在被展示時,才會醒來,不然一直都是隨著本體的封藏,在黑暗之中沉睡著,當時的青江望著一藍無際的天空,想到自己在博物館內,隔著玻璃看著來來人往的人類,與他們對視的光景,他就開始猜想,在未來的某一天,某個展示的日子,自己會不會在玻璃的那一側,看到那一雙如蛇一樣的眼睛呢。

  雖然只是自己的猜想,但想到未來自己還是有機會-儘管機會渺小-能與那個人相遇,這樣的想法就讓青江的心中,泛起那豔紅的幸福。

  「青江。」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將青江從思考中拉回,轉頭只見歌仙兼定往自己走過來,青江對著已經裝備好刀裝,似乎是要出陣模樣的歌仙笑了笑:「怎麼了嗎?」

  「抱歉突然叫住你……你身上戴著的護身符可以借給我嗎?」歌仙苦笑道:「似乎護身符的數量有點不夠……」

  「可以喔。」青江回得很乾脆,然而在自己身上摸了好久,卻沒有發現護身符的蹤影,青江只好對著歌仙說道:「抱歉呢,我目前身上也沒有。」

  「沒關係。」歌仙搖手微笑道:「畢竟是我突然的要求呢,我再去問問看其他人吧。」

  隨後歌仙就先行告辭了,青江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突然想到自己的護身符或許是掉在剛剛的房間了,於是不假思索的往長谷部所在的房間移動,與剛剛一樣,在外面說了一聲之後就拉開門。

  映入眼簾的畫面讓青江臉上的笑容,因為震驚而凝結了。

  只見長谷部沒戴手套的雙手抓著咬了一口的飯糰,他的臉上佈滿了淚痕跟鼻水,似乎因為哭泣的原因使得他肩膀微微顫抖,長谷部也對於青江突然進來一事嚇到了,看著那滿是悲傷的臉,青江努力擠出一句:「長、長谷部……?」

  「不准看我!」

  長谷部邊低吼道邊將自己的身體轉開,用背影對著青江,可是青江還是聽到對方在哭泣的抽嚥聲,突然一股力量驅使著青江,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蹲在長谷部身邊,拍著他的背,片目中充滿擔憂地望著他。

  長谷部持續地哭著,一直用單手手背擦著眼淚的他,情緒處於一個非常不穩定的狀態,青江試著詢問他需不需要幫助,然而長谷部卻只是一直避開青江,什麼也不說。

  突然,

  「是因為想到那個人嗎?」

  這句話從青江嘴中脫口而出,說完的當下青江也怔住了,然而長谷部卻停住了哭聲,他那清澈的雙眼突然睜大,看著他的反應,青江突然心中冒出兩個相反、彼此衝突的念頭。

  他希望長谷部說出來。

  同時又不希望長谷部告訴自己。

  最後是前者贏了,青江眼神堅定地望著長谷部就像是透露求救的雙眼,然後他用極為溫柔的嗓音說著:「……如果是那個人的事,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還沒等審神者回應,青江就退到審神者的背後,伸出了雙臂,從對方身後將她緊緊抱住,與先前同樣,青江已經做好被對方推開的心理準備,然而審神者卻毫無脫身的意思,使得他忍不住笑道:「不推開我嗎?」

  「這也是最後了。」審神者清冷的語調傳入耳中,使得青江忍不住發出輕笑:「嘛,畢竟是最後了呢。」

  這個姿勢可以讓青江清楚看到對方脖子上,那豔紅的彼岸花刺青,青江注視著那一抹鮮紅,笑著說道:「因為這個刺青……讓我覺得你的顏色是紅色。」

  「是嗎。」

  「嗯。」青江微微地收緊了雙臂,在夜色下他臉上的微笑帶了一絲悲傷,感受著對方纖細的身軀,還有那份體溫,他視線轉移到前方的樹幹,說道:「因為是最後一次了,我想要好好地染上你的顏色,可以麻煩你嗎?」

  「我想要全身都染上你的顏色。」

  隨後彼此之間陷入一陣沉默,青江緊緊地抱著審神者,總覺得彼此的體溫隨著肢體的貼合,慢慢融為一體的感覺,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一陣晚風刮起時,他聽見審神者的聲音--清冷平淡,但是似乎又跟以往不同--隨著那風一同響起:「青江。」

  「……再一次好嗎。」

  「青江。」

  「再一次。」

  「青江。」

  「再一次。」

  「青江。」

  在那寂靜的夜裡,青江一直抱著審神者,閉上眼靜靜地聽著審神者那清冷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自己的名字,到了後面他講頭埋入對方頸邊,隨著對方的聲音,一股豔紅從他的臉上,擴散到耳根。

  他無法成為神劍,就如同這個人無法成為自己的一樣。

  可是在這一瞬間,青江知道自己全身都染上那個人的豔紅,成為了她的人。

  --那麼這樣也不壞呢。青江這樣告訴自己。



  「這樣啊……原來在我們解除契約後發生這樣的事嗎。」

  青江跟長谷部坐在外頭的長廊,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望著遠方沉下的橘紅色夕陽,青江用眼角餘光看了長谷部一眼,只見長谷部已經冷靜下來了,然後痛哭過後的他雙眼還是有些紅腫,一臉疲態。

  就在方才那段時間,長谷部帶著哭腔,將青江從那個本丸消失後,他與那個人發生的事都全數脫出,包括那個人捏了飯糰給長谷部,對長谷部說了什麼,還有自殺而死的事。

  當全部都說完時,他看見長谷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對長谷部而言,一直將這段故事壓在心底深處,想必很難受吧,青江這樣想著,同時望向一旁的長谷部,看著他疲倦,如同死人一樣的臉,他體內有很多問題想問。

  為什麼不阻止她呢。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為什麼那個人是選上你呢。

  為什麼……為什麼……

  可是當青江開口,吐出的話語卻是:「那個人笑了嗎?」

  「咦?」

  「那個人在最後的時候……笑了嗎?」

  青江儘管帶著微笑,但他卻是帶著很認真的眼神在發問,長谷部愣了愣,最後點點頭,聲音沙啞地說道:「那……主人她……是笑著的。」

  是嗎。

  青江低下頭發出一絲只有自己聽得到的呢喃,隨後他伸出了手,冷不防地捏住長谷部兩邊的臉頰,硬是往上拉扯,拉出一個很醜的笑容,實在太過突然了,長谷部反應不過來,就在長谷部回過神時,想撥開青江的手時,青江溫柔的聲音流入他的耳中:「就結果而言,笑容是最棒的喔。」

  青江溫柔的眼神對上長谷部錯愕的表情,隨後青江收回了手,對著眼前的長谷部笑著說道:「既然那個人是笑著離開的,那就代表她很幸福吧--這是只有長谷部可以做到的喔。」說到後面那一句,青江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黯淡,然而隨後又變回原本的狀態。

  「你……」

  「對長谷部你而言,那個人感到幸福就是你的幸福吧。」青江兩手各伸出食指,放在臉頰旁邊,同時露出了如同孩子一樣,純粹的笑容:「所以微微笑一個吧,慶祝那個人是笑著離開的。」

  長谷部寶石般的眼睛,有些呆楞地凝視著青江的笑臉,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在青江帶笑的注視下,長谷部的嘴角微微地上揚。



  「是嗎,那個人死了啊。真是意想不到呢。」

  「可是那個人可以升天嗎?一路走來殺了那麼多人,那個人好像也殺過更多小孩吧?就算不能升天也不意外呢。」

  「如果不能升天,靈魂會變成什麼樣呢?會變成幽靈嗎?會變成我斬殺的幽靈那樣嗎?應該是個不苟言笑的幽靈吧,如果我斬殺了她,我可能會被稱為『不笑青江』吧,哈哈哈--」

  「可是聽說鬼魂、幽靈都不會接近我呢,這樣就算她成為幽靈了,也無法與我相見吧。」

  「--所以在那個時候,那個人就決定要死了嗎?難怪會對我那麼溫柔呢……不對,其實那個人一直都很容忍我呢。」

  「……為什麼不是我呢。為什麼呢?如果是我比長谷部更早出現在你身邊的話,會是我陪在你的身邊嗎?在死前,你會對著我笑嗎?」

  「既然笑了,就代表對這個世界沒有怨念了嗎……沒有怨念的靈魂,就算無法升天,也應該不會變成幽靈了吧。」

  「所以……已經不能再見到那個人了嗎。」

  青江蹲在本丸庭院的池塘邊,對著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語,夕陽餘暉把整個池水都染上了橘紅色,他伸手撥開自己的前髮,露出那紅色的眼睛--「但是沒問題的,」池水中的倒影帶著微笑,對著他說道:「我充分地染上你的顏色了。」

  「所以笑一個吧。」

  青江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對著自己說聲,所以他笑了,笑得很完美,可是與此同時,幾顆淚珠落下,滴在湖面上,掀起小小漣漪扭曲了青江的倒影,在那一瞬間,青江胸口的那份寂寞,也染上了一層鮮紅。



  「今天是跟你啊。」

  「喔。」

  幾天後的內番,長谷部跟青江很巧合地被分到一起,兩人一同去照顧馬隻,長谷部的態度跟之前一樣冷靜,彷彿那一天的失態都像是青江做的一場夢般。

  然而在青江背對著長谷部,在幫馬刷毛時,卻聽到他說了一句:「上次謝謝你了。」聞言,青江勾起了嘴角,看著眼前的馬隻,說道:「馬真大呢……我是說身體喔。」

  「你這笑話在前一個本丸就聽過了。」

  「喔喔,是嗎。」青江發出清脆的笑聲:「不過在那個人面前講這種笑話,她都不會笑呢,如果是現在這個主人的話,應該會臉紅吧。」

  「……因為那個人就是那樣的女人呢。」

  青江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說著這句話的長谷部,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看著那明亮的臉,青江稍微覺得自己胸口那份寂寞,有所消去。

  或許是因為,他跟眼前這個人,此時都在想著那一雙如蛇般的雙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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