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早在決鬥的前一日,律便偕同Assassin去偵查地形。
既然是那個肯尼斯主任選的場地,當然不能大意對待。於是在徹底搜查過之後,他也放了幾道陷阱與監視用使魔,以防不時之需。若是在他離開之後肯尼斯有來過場地,律也會清清楚楚他動了什麼手腳。
在確定做了萬全準備之後,兩人各自帶了自家從者回去住處休息。
已經入睡的少女似乎做了惡夢,她緊鎖的眉頭顯得痛苦萬分。原本靈體化的從者驀地現身,白髮青年斂下異色雙眸,將她踢到床下的被子撿了起來、好好覆蓋上那嬌小的身軀。
或許是因為明日的一戰讓她感到緊張與不安吧,但是卻什麼也沒對自己說,選擇默默的忍下,但是迦爾納卻清晰地瞥見那雙清澄的瞳眸寫上了愁緒。
鏗。
他揚手伸取左耳上的黃金耳環,輕巧地往上一丟──耳環便分解成數個部分,他抓取了其中最為耀眼的幾塊,在少女的嬌軀上方,像蓮花盛開般的攤開掌心,那耀眼的金屬片已化為金色的細沙,如流泉般墜入她的身體內部。
接著將原本碎裂的耳環一手包覆,再次別上左耳時,又是一只完整的黃金掛墜。但是彷彿失去靈魂似的,那只精緻的耳環與身上的黃金甲冑喪失了昔日耀眼的光輝。
白髮青年凝視著澪仍然緊鎖的黛眉,伸出骨感分明的長指撫上那眉間的深壑,嘗試舒平那抹不安,但是卻換來少女夢囈似的細吟。他靠近她的唇邊,試圖聽清楚少女在說些什麼。
「不……奶油……不是這樣擠的啦……………玫瑰都變成牡丹了……」
須臾間,他忍住抽搐不斷的唇角,帶著釋然的眼神靈體化了。
***
月黑風高,久未人跡的廢墟看上去就像是鬼屋似的。
冷颼的風兒在靜謐的空氣中颳起詭異的聲響,草地上那窸窣的聲響帶來的是雙方人馬各就各位,正好落在約定之時。
「真準時呢──再給你一次機會吧。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哦?」趾高氣昂的肯尼斯睥睨著眼前的時鐘塔學徒,大發慈悲的讓給對方一次可後悔的選擇。
「不瞞主任,我的確總是拿全勤獎呢。不過輸贏的話,這得看Servant的面子囉。」律只是從容的笑了笑,接著拿出一枚硬幣。「這枚硬幣落地之時,就開始吧?」
「就這麼辦──請。」肯尼斯伸出僅剩兩劃令咒的一手,表達隨時都可以開始。
銀色的硬幣被拋至半空之中,在閃爍月光的折射之下,Lancer與Rider一同現形──
赤紅戰紋勾勒出丹青雙色之眸的肅殺之氣,揚手一握,那光芒萬丈的一團激光便塑形為黑金相間的弒神之槍,銳意凝於槍尖。而離銀幣掉落地面之刻,僅差毫米之距。
咧開笑容的紅鬍子揚起相應的戰意,他從腰間抽出塞普路特之劍,拉起早已抬起前腳的神駒布賽法拉斯,他身肩紅色的披風旋出一道漂亮的波浪。
──鏗隆。
銀幣已鏗然落地,幾乎是須臾間,下一波更大的聲響自兩人的武器相咬的刃鋒上,從那中心震盪出更大的力量。因兩邊互相角力的瞬間而擴散的衝擊波,往四面八方擴散。周邊的樹林與草叢像是被北風無情的襲過而搖晃起來,鳥獸驚嚇的四處逃竄。
接著一起向後跳開,那揚起的塵土顯示了雙方作用力之大。
「哎呀哎呀,上次看到你的身手就覺得很是讓我傷腦筋啊!真的不考慮加入我這邊、跟我一起征服世界嗎?」征服王的座騎躁動的踩踏大地,似乎感受到眼前的白髮青年散發出來的強烈壓迫感。
「請容我再次拒絕。」仍然不帶任何情緒的回應,迦爾納那冰湖般的眼眸此刻靜默的燃燒緋焰。並不是不能理解眼前這名王者的心思,若是有那樣的機會,肯定會為這樣霸氣的王者獻上自己的忠誠吧──
遺憾的是,他現在只為某個人舞現那無冠的武藝。
「是嗎?那也只能這樣啦──拿出全力吧,從東方來的覺者唷!」伊斯坎達爾叱喝一聲,神駒踩踏地面的蹄響就像是死亡的圓舞曲,泥塊與石子沿路滾躍,攜著強大的威壓朝白髮青年的方向奔騰過去。
而在月夜下的黃金鳥只是退至森林之中,他在方才已經察覺了地利之便──在錯綜複雜的林木之中,身手矯健的槍兵無論如何都在此處比騎兵要來得佔優勢。而在他穿梭於叢木之間時,出奇不易的刺擊,的確讓征服的王者感到棘手萬分。
「哼,說起來不就是這個地方太小了嗎?」險些連下巴的鬍鬚都差點被刮乾淨,在躲過驚險的一擊後,征服王斷然召回了自己的神駒,接著朝上空虛劃一劍──「神威的車輪唷!」震雷與閃光同時出現在自己的腳下,兩頭飛蹄雷牛拉著的戰車便將他載起飛往半空中。
征服的霸者驅使著其中一項寶具,直接將森林以物理的方式直接踐踏踩平,那雷霆萬鈞的動能就如同轟炸機一樣,凡輾過必轟平。見過這樣胡來的Rider,迦爾納也乾脆不再藏於叢林之中,而在伊斯坎達爾幾乎將森林理平的盡頭,身著黃金甲冑的槍兵顯立於前。
「總算抓到你啦!」正當征服王還來不及展現計畫得逞的深笑,見著眼前的白髮青年弓起身子、撫住右眼,那如凍湖般的瞳眸映出了自己的姿態──不妙,他趕緊跳離戰車!
千鈞一髮之際,那從迦爾納右眼射出的不滅之刃直接劈爛了戰車,而征服王在落地前又召出了神駒,驚險萬分地踏在地面上。「還真是對你這小子完全大意不得呀!」征服王讚嘆地喝道。
「你也是。」他瞇細了雙眸,太陽的神子抄起神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征服的霸者猛然刺去──
而另一側的同時間,御主們嘴上倒也沒閒著。
「既然要與我為敵的話,就到地獄好好後悔自己的愚行吧──」肯尼斯拿出了試管,將瓶中的水銀倒了出來。
「主任,看Servant打不就好了嗎?怎麼還想玩師徒相殘這種戲碼呢?」律滲著冷汗,一邊抖著聲音說道一邊朝廢墟的門口退去。
「傻小子,你以為聖杯戰爭只是單純的鬥技嗎?那麼你未免太天真了。」男人不屑地勾起唇角。「只會耍嘴皮子的傢伙,就讓為師的好好教訓你吧。記好了,這就是用生命換來的代價哦?」他一邊朝律逼近,圍繞在肯尼斯周圍的月靈髓液早已蓄勢待發。
「這不是只能祈禱我的Lancer趕快贏了嗎──」律轉身逃入廢墟之中,而肯尼斯只是優雅地踏著徐徐的步伐,以獵人的姿態開始追擊逃走的黑髮少年。
天花板崩塌的一角,灑下的月光是這廢墟唯一的光源。
律在跑進廢墟裡之後,立即對耳上的藍芽裝置進行通話。「澪,聽得到嗎?」
「收到。」
「進入戰鬥狀態,千萬不要離開我為妳設的結界。注意外頭的動靜,如有必要,記得解放Lancer的寶具。」
「知道了。」在廢墟頂樓的黑髮少女正看著外頭的戰況,一邊回應弟弟的通訊。「不得不說你的演技又進步了,還是說你那邊的老師很容易被騙呢?」
「嗯哼,我的夢想是進軍好萊塢,拿到奧斯卡影帝獎呢。」少年朝預定的目的地方向奔跑著。
走進廢墟之中的肯尼斯謹慎地朝四周掃了一眼,接著命令月靈髓液進行搜索的動作,沿路還打壞不少律先前就佈下的陷阱。「哼,中看不中用的花招罷了。」對於現任時鐘塔教師來說,學生所佈的魔術陷阱不過是粗糙的作業,完全沒有致命的作用。
這些陷阱的確是律拿來降低肯尼斯的戒心使用的花招,只要讓這位時鐘塔的教授以為自己只是個三流御主,那麼要縮短他與肯尼斯之間的實力差距就簡單許多。
正當他在感嘆現在學生素質之差的時候,月靈髓液搜索回傳的情報卻讓他皺起眉頭。
出現那個毛頭小子的反應竟然高達十個左右。
怎麼想都不可能,這絕對是魔術的欺敵戰術。而肯尼斯雖然感到詫異,但是那也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只要每個點去拆了那些欺敵陷阱,總會找到那個小鬼。「哼,拖延戰術嗎?想得太美了!」命令月靈髓液一起拆除那些欺人耳目的東西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他倒是要看看那小鬼能撐多久。
剩最後一個反應,是這長廊盡頭的門扉之後。
「哦?要躲也不會躲遠一些。早死早超生也好。」肯尼斯繼續邁著優雅的步伐,朝走廊的盡頭前進。
而在頂樓的少女站在律早先準備好的結界之中,正在觀看遠方Lancer與Rider那驚人的戰鬥。
雖然先前早已看過迦爾納與那殘暴的狂者戰過一輪,然而現今就算換了另一名對手,太陽神子的身手卻仍然毫不遜色,那氣勢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澪總算明白律說的中大獎是什麼意思。
互相纏鬥的戰鬥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伊斯坎達爾高舉手中的劍,那面容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而顯得深遠。「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認真了──就讓你見識我最強的寶具吧。」
而迦爾納持著雷光之槍的指尖並未放鬆過,他攏起劍眉,沉著的以那雙能看清任何戰局的眼睛,注視著從征服王身上釋放出來的特別氣場──
「看吧,我無雙的軍勢!」周圍的空間就像是被割裂似的,原本黑綢似緞的夜空轉為日中天的晴空,草木叢生的森林換為一望無際的沙漠,這正是征服王的心象風景,而他身後的軍隊,是生前追隨征服王的戰友,也是死後服膺伊斯坎達爾的英靈。
這是固有結界型的寶具,征服王最強的力量。
「即使肉體毀滅,靈魂歸於『世界』,但仍然忠義於朕的傳說的勇士們。超越時空回應我召喚的永遠的朋友們。與他們的羈絆才是我的至寶!我的王道!我伊斯坎達爾榮耀的最強寶具──『王之軍勢』!!」
沙場上的號角響起,那烈日下的黃土飛揚,廣大的軍隊從眼前所見便是看不到邊際的綿延,這是多麼壯闊的景象啊,當年馳騁了多少疆土與忠義之士的謳歌,也難怪征服王如此自豪。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最強的寶具嗎?征服王。」戰場上的灼風吹拂著太陽神子的白髮,他佇立在沙丘上,彷彿看到當年征戰的場景。閉上雙目便掠過回憶的走馬燈,再次掀開眼簾之際,已不同於先前的戰意。
那是一種渴求的熾熱,棋逢對手的喜悅。
若單純以武藝相比,持久戰上,伊斯坎達爾絕對不會是迦爾納的對手。
但是若是在征服王的固有結界中,召喚出比自己更甚的強者部下,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現下,情況逆轉。
在伊斯坎達爾的號令下,所有的英靈前仆後繼的朝迦爾納衝去,落入此種固有結界,配合上征服王的戰略與其部下英靈的強度,武藝再高強的英靈也無法匹敵數量的壓倒性優勢。
見過草原上被鬃狼追逐的羚羊嗎?最後肯定會被一群餓狼吞食殆盡。
而Lancer現在的確猶如Rider眼中的羚羊,就算對方再饒勇善戰如猛獅,也絕對不會像那什麼玩過的無雙遊戲如此誇張,他的部下可不是普通的小兵,全是擁有E-單獨行動的英靈。
正如征服王所料,太陽神子的行動的確大幅受限,縱使依靠自身敏捷並沒有遭受太多的傷害──不如說,他正極力避免傷害,若是被鑽到一丁點兒空隙,八成就會像掉入食人魚群中央的牲畜,瞬間被啃食精光吧。
然而,在他且戰且走的戰術下,聚攏過來的英靈高達將近數百人。
──足夠了。
那雙色瞳眸猶如獵鷹般犀利的抓準時機,往上空一躍,白髮青年將左耳上的黃金耳環摘下,朝天空的太陽方向扔擲射去。
這是迦爾納另一項對國寶具,則為解放完全的不滅之刃。傳承自其師羅摩所教授的遠程型武器,若是身為Archer職階,則為弓箭的實體。然而以Lancer現界的他,再追加了火焰屬性,空中落下的火球就像流星雨一般,其威力有如核彈的衝擊力。
「擲中注意──可別怨我了。」聽起來像挑釁般的話語,太陽神子則穿梭在流星火球的術法下,掄起那熠熠生輝的雷光之槍橫掃千軍。
「我就知道你不是這麼簡單剷除的角色。」伊斯坎達爾咧著嘴大笑,但是那笑意倒是恐怖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他重整旗鼓,雖然對那些火雨一點辦法也沒有,但是他不是只有近戰的戰士們。投擲武器例如弓兵與飛槍隊都能夠克制這名槍之座的英靈。
「怎麼?這難道就是你最強的寶具了嗎?Lancer!」
而迦爾納自己其實相當清楚,若是無法撐過對方的魔力消耗殆盡,或者御主先行敗退,自己在無法解放最強寶具下,敗在王之軍勢裡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在固有結界之外,廢墟中的肯尼斯總算在盡頭的房間之中找到了律。
而律的表情像是活見鬼似的朝肯尼斯猛放普通的魔彈,但是在肯尼斯的最強禮裝月靈髓液面前,就跟夜市的空氣槍一樣讓人完全不放在眼裡。
「你沒有別的招數了嗎?教授過你的導師會哭泣的。」而肯尼斯只是老神在在的指揮月靈髓液進行自動防禦的動作,悠悠地朝眼前恐懼萬分的黑髮少年說道。
「唔………!」連續射擊完全不起作用,律沒有多用餘力回應。
「真是無聊透頂,還是早點結束吧──Scalp!」而見著此等光景的肯尼斯只是撇撇嘴,稍嫌無聊的揮下手。原本圍繞在旁邊的月靈髓液抽出了80%的體積化為銳利的刀刃砍向黑髮少年。
「就是現在!」律大喊一聲,而早就埋伏多時的Assassin解除了靈體化,在不到一秒的時間便在肯尼斯的後腦勺開槍穿出一個洞。
「什………竟然……………」肯尼斯像是斷線風箏頹然地倒在地上,瞪大如銅鈴般的雙眼飽含著憤怒與驚愕,標準死不瞑目的姿態。
而差點觸碰到律的月靈髓液,也在剎那間化為普通的水銀落灘在地上。
「呼……」大口喘著氣的黑髮少年,別過頭去,不打算多看一眼死去的肯尼斯。
雖然勝負僅在一瞬間,但是第一次殺人的少年還是無法平衡心中的動搖。
「確認Rider的Master已經斷氣。」Assassin在朝肯尼斯的要害處多開了幾槍,確認完全沒有生還跡象之後,冷淡的回報結果。
「嗯,做得好,Assassin。」律恢復了原本冷靜的神情,剛才的恐懼神色完全是演給肯尼斯看的。若不這樣做,將他的戒心降至最低,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的獲得勝利吧。
他朝耳上的藍芽裝置通話。「澪,外頭的情況如何?Rider的固有結界解除了嗎?」
「…沒有,外面仍然空無一物。我連絡一下Lancer──」
站在頂樓的黑髮少女俯瞰外頭的場景,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她集中精神地以念話的方式嘗試與Lancer連接上通話。
『Lancer?你還在Rider的固有結界中嗎?』
『是的。』
果不其然,Rider的結界尚未解除,這是為何?她將此項結果回報給律之後,律也同樣發出不可思議的呼嘆。
Rider的寶具需要強大充沛的魔力才能夠現界,理論上失去御主的力量,應該會瞬間消失才對,然而現在為何還能夠維持?
正當澪還在苦思要不要讓Lancer解放寶具之際,一道人影貓步走向她的背後,舉起了槍──
槍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