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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隔天盡責的好朋友江庸醫手持報告踏入病房裡，孟少飛就聽見他碎念著：「嗯……很健康，除了腦袋裡那塊瘀血和愛受傷的毛病外，就是個無敵健康小寶寶。」
孟少飛翻了個白眼，不論他看不看得見，對江勁堂翻白眼像呼吸空氣一樣簡單。
「阿堂，手術排在哪天？我希望越快越好。」
這下換江勁堂想翻白眼了，「阿毅，我知道你愛妻心切，但手術也不是我說排哪天就能決定的。」
「什麼妻！唐毅你身邊怎麼都是這種白目啊！？」孟少飛一聽到這種調侃，腦袋裡就閃過左紅葉欠扁的笑，笑的他牙癢癢的。
唐毅無奈，被這樣一攪，心底的壓抑稍微舒緩了些。
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下，最終手術時間安排在下禮拜。
江勁堂帶著歉意說著：「對不起啊阿毅，我本來想說可以盡快安排，但剛好這幾天有一個大手術要做……」
唐毅只是拍了拍江勁堂的手臂，他知道對方已經盡快幫他安排了。其實孟少飛大可以去別家醫院動手術的，只是唐毅一直以來只肯讓信任的人近身，這習慣連帶包含自動幫孟少飛篩選，他實在無法放任孟少飛去隨便一家醫院開刀。
既然手術安排在下禮拜，唐毅和孟少飛只能先回家，畢竟任何地方都不會比家舒適。
孟少飛一如即往的享受唐毅的服務。
捧著碗，孟少飛拿著湯匙一口一口挖著飯菜，唐毅則在一邊將魚刺挑乾淨後放到他碗裡。
孟少飛覺得自己簡直像王子一樣被照顧的無微不至，想著想著就把這個念頭說出口，唐毅看了他一眼，又夾了一筷子的炒空心菜到他碗裡。
「自己講不會不好意思哦。」
孟少飛揚起笑，將嘴裡的飯嚥下去後才說，「又沒關係，反正只有你在啊，我才不需要害羞。」
「魚好吃！」孟少飛真心覺得自己非常幸福，像現在，他只要這樣開口，唐毅馬上就又往他碗裡夾了好幾片魚肉，「謝謝~」
「等我眼睛恢復後，再換我感謝你。」
聞言唐毅挑起眉，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感謝我？」
「唔……煮一桌你愛吃的菜？」孟少飛鼓著臉頰，偏著頭思考一番後這麼回答。
唐毅笑了笑，欣然接受，「好啊，那我就期待著。」
兩人又在住家裡閒了幾天，到了手術的前一天，孟少飛先行入院，唐毅自然也一起到醫院陪睡。
「其實你不用一直陪著我的……」他們人在醫院的廊上，手被唐毅牽著，耳邊是他細心的提醒腳邊有什麼，孟少飛後知後覺感到不好意思。
「怎麼，嫌我煩？」唐毅打趣的捏了捏掌心裡的手。
「才不是哩！」原本還在客氣的人果然立刻反應，他扯住握住自己的那隻手，著急的答辯道：「我怎麼可能覺得你煩！我只是──」
這時，突然一個女性的聲音傳來，「嗚好痛！」
一個外表看起來16、17歲的少女捂著肚子靠著牆，漲紅著臉，似乎疼到眼淚都留出來了。
孟少飛聽著啜泣聲，他拉了拉唐毅的手，「唐毅，她怎麼了嗎？你去看一下吧……」
唐毅先將孟少飛扶到旁邊倚著牆，「好，我去看看，你在這不要動。」
「你怎麼了？要幫你叫護士來嗎？」唐毅皺著眉詢問，女孩卻趁機攀向他一把抓住他的雙臂。
「我、我是來照胃鏡的……在前面那裡……但我胃痛突然發作……」
廊上正巧沒有其他護理人員，但唐毅並不想放孟少飛一個人在，但此時孟少飛卻開口道：「唐毅，你先送她過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啊。」
孟少飛堅持讓他先送女孩過去，唐毅無法，只好先攙扶著女孩纖瘦的手臂，再三交代孟少飛不能離開現在這個位置後，往女孩指的方向前進，但他打算路上若遇上護理人員便會將女孩交給他們。
孟少飛好笑的聽著唐毅的叮嚀，他就差沒舉手發誓自己不會亂跑了。
在等待唐毅回來的時間，他靠著牆哼著歌，寂靜的空間裡除了消毒水及藥物的味道，再來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他愣了一下，因為腳步聲停在他前面，他正想要開口詢問之際，對方卻搶先他一步。
「哥！跟我回家！」又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孟少飛茫然的聽著，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他以為對方是在跟她哥哥說話。
直到他的手臂被扯著往前走，孟少飛才驚覺原來是在跟他講話。
「呃、不好意思妳認錯人了，我沒有妹妹……」
「爸！叔叔！哥哥在這裡啦！」女孩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孟少飛瞬間頭皮發麻，他立刻開始掙扎起來。
「不對！有沒有人！我不認識她啊！」孟少飛甩開女孩的手，但下一瞬間兩隻更強而有力的手分別桎梏他兩隻手臂，力道大的像要扭斷它一樣。
「阿浩啊，你乖跟爸爸回家，你的眼睛爸爸就是賣了房子也會醫好它的……」
週遭有些家屬在猶疑著要不要幫忙，但聽著父親梗著聲音說的話，家屬們心裡都有些酸澀。
「我不是什麼阿浩！我是警……」
「阿浩啊，聽叔的話，不要讓你爸擔心了！你爸這幾天都老了好幾歲了！」被女孩換為叔叔的人大聲打斷孟少飛的話，更接著說：「叔知道考上警察是你的夢想，但是現在也要先等籌到錢動完手術在想這些！」
「不是！我不認識你們……」
「護士姊姊對不起，我哥哥因為無法接受他眼睛受傷……所以精神有點脆弱……」
「護士、護士小姐！！江勁堂！我認識江勁堂，我是孟少飛！」
「是，謝謝妳，我們現在就帶哥哥回家，給你們造成困難很抱歉……」
「沒關係，通常這時最辛苦的是家屬，你們要多陪陪他。」原本是要上前勸告醫院禁止喧嘩，結果聽女孩述說完後諏護士長只輕歎口氣。「這位哥哥，江醫生的技術很好，到時你若要來動手術的話，我可以盡量幫你安排。」
就這樣，孟少飛的求救聲被圍著他的三人掩蓋住，他只能強迫自己穩住呼吸，耳邊聽見男人交談著。
「誒，走樓梯比較快，車已經在外面等了，待會到大門口眼睛盯緊一點。」“妹妹”走到三人面前，悄聲說。
「幹，剛才差點被攔。」“叔叔”低聲咒罵，然後惡意的對著孟少飛說：「警察又怎麼樣？你現在就是個瞎子！」
「……你們是誰。」孟少飛被兩人挾持著跌跌撞撞的走著，腦海正快速運轉著要怎麼脫困。
「你的老相好造的孽，他馬的別以為坐過牢所有事都一筆勾銷。」“爸爸”惡狠狠的回道。
果然是要找唐毅的……孟少飛抿緊唇，這時又聽”妹妹”說：「下樓梯把人抓緊，摔就了麻煩了。」
語畢，他的左右兩臂被更大力的掐著，痛的孟少飛嘶了口氣，與此同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起鈴聲。
“妹妹”愣了下，轉過身來在孟少飛身上摸著，接著在外套口袋裡摸到手機，看著上頭顯示老公兩字，她的臉色變了變，「他發現了！」
三人緊張起來，他們正下著樓梯，孟少飛牙一咬，在踏下階梯時用最大力氣往下衝，旁邊兩男人被暴衝的人嚇了一大跳，本能的鬆開人，但卻反被孟少飛用力捉緊手臂，三人在樓梯間瞬間扭成一團滾下階梯。
動靜大到一、二樓的所有人都看向階梯，驚呼聲四起，”妹妹”在三人扭打時就躲在一邊去，現在見情況不對，她心一緊，悄悄的往回走到二樓，試圖融入被聲響吸引而聚集過來的人群裡。
有個人影從她身旁衝下樓梯，她知道他是誰，怨毒的眼神直直盯盯著男人的背影，可她還是懂得這次是失敗了。
自然的擠進人群裡，本以為她可以全身而退，但卻有一隻大手擒住她的手腕，她一驚，回頭過看見的是一張笑臉，男人頂著一頭囂張的紅髮，他笑瞇著眼，「妹妹，你家人滾下樓梯，你不去看看嗎？」
唐毅心驚膽顫的蹲跪在孟少飛身側，「少飛……少飛……」
孟少飛滾落下來時壓在不知是叔叔還是爸爸身上，跌下樓梯時他機靈的保護住頭部，但就算有人肉護墊，還是讓他摔得全身都疼。
「唔、唐毅啊……」他揮舞著手，唐毅一把抓住他，並將他扶起，「嘶、我全身都痛耶……」
正抱怨著，他便落入一個輕柔的懷抱。
「少飛，對不起……」
「……」孟少飛沉默了一會，舉起手拍拍唐毅顫抖的背，「唐毅，我沒事的……」
趙立安急急忙忙的到醫院，向Jack問到房號後直奔病房，一開房門就見孟少飛赤祼著上半身，唐毅則在他光滑的臂膀上東摸西摸。
「呃、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趙子？你怎麼會來啊？」孟少飛偏著頭，疑惑的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趙立安走近後才發現，原來唐毅是正在替孟少飛以藥膏揉開瘀青的地方，他皺緊眉，看著好兄弟兩條手臂上明顯的黑青色，又看著唐毅臉色奇差，心裡糾結了一會，才湊到孟少飛身側，「阿飛……你還好嗎？」
「還好啦，就是身體有點痛……嘶－－唐毅輕一點……」
「揉開才好的快。」嘴上雖這麼說，但唐毅仍是放輕力道按揉著。
趙立安抓抓頭，接著才開始簡單交代今天發生的事。包括一開始鬧胃疼的女孩共四人，他們的目標確實是唐毅，從唐毅出獄以來他們一直在監視著，奈何雖然唐毅已洗白，但身邊仍有人保護著，於是只好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扣除掉常年在外的左紅葉，唐毅身邊就只剩孟少飛。
所以從一開始孟少飛頭部受創就是他們有意所為，如果可以打死孟少飛當然最好，至少能讓唐毅嘗嘗最愛之人因為自己而亡的痛苦。
只是他們小看孟少飛的生命力，但後來又得知他的雙眼失明後，便知曉這是上天給的機會，那天在車窗外想向他問路的女孩子－－她是這次的主謀。
也就是自稱妹妹的人。
「她是誰？」唐毅沉聲問，揉著手臂的動作未停。
「她說要你為李至德償命。」趙立安說。
孟少飛一聽，便抓住唐毅的手腕，「但李至德的死並不是唐毅……」
趙立安當然知道事情原委，可那女孩完全聽不進去，只一昧認為就是唐毅的錯，他辜負李至德的忠誠，明明是黑道卻跟警察好上，是個完全不顧道義的人渣。
但那樣尖銳的話語趙立安根本說不出口，他只能婉轉的表述：「她已經失去理智了，雖然現在能以妨害公務罪起訴她，但基本上只要有人花錢保她……」
唐毅聽了卻只是默默良久，對趙立安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趙立安又和孟少飛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又是一室寂靜，孟少飛捏了捏唐毅的掌心，「唐毅……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再用任何非法的手段……」
「明天要動手術，今天又遇上這種事，你早點休息吧……」
「唐毅！」孟少飛不安的扯著唐毅的手，「我跟你說，你如果真的動手，我一樣、一樣會親手抓你，而且這次……我不會再等你出來！」
孟少飛哽著聲音，粗聲粗氣的威脅著，唐毅聽著他的話，呼吸一窒，看著對方果然紅著眼，卻倔強的抓著他不放，這讓他只能將一切化做歎息。
「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忘記。」
得到應允，孟少飛才鬆懈下來，卻連眼淚也不小心潰堤，意識到自己臉頰一涼，他嚇了一跳，趕緊拉高被子想遮住，卻被唐毅壓下被子。
唐毅溫柔的抹掉淚珠，他的每顆淚水都像能燙傷他的手一樣，但卻讓他捨不得放開手。
「我、我沒有想哭的，好丟臉……」孟少飛想撇開頭，但對方卻執拗的改以雙手捧住他的兩頰，這讓他更覺羞恥，「唐毅、你、你幹嘛啦……」
掙不開那雙大手，孟少飛只好自暴自棄的任由淚水流敞至對方手背上，他覺得不解，這不解又漸漸轉為丟臉和氣憤，也許還有一點點對唐毅的怨懟，他說不清也不想說清，順著貼著頰邊的手，他嘴一張狠狠咬住它。唐毅只覺得就算他身高180，身手了得，但此刻在他眼裡孟少飛就像跌了一跤的小孩，即委屈又可憐。
最終孟少飛被唐毅半強迫的擁入懷裡，他的手一下一下極其溫柔的輕撫著孟少飛柔軟的髮絲，被這樣細心呵護的人忍不住嗚咽出聲，惡狠狠的拍打著唐毅的後背，「你、你真混蛋……」
走到電梯前的趙立安突然想起唐毅也要抽空來做筆錄，於是又回頭往孟少飛的病房走去，只是當他走到房門前時，透過未闔上的門，他看見孟少飛正被唐毅抱在懷裡，一邊哭一邊罵著唐毅。
抽著鼻子哭紅眼的孟少飛，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趙立安屏氣悄悄後退，他莫名害怕看到這樣的孟少飛。 本文最後由 full 於 2019-9-16 17: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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