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BL] [まほやく│東年長] キミとの泥酔 [G](噗浪安價彙整)

[複製連結]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08:50
只看該作者 回文獎勵 |遞減排序 |閱讀模式
まほやく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キミとの泥酔》



                               
登入/註冊後可看大圖



  • 本文為噗浪連載的安價創作,整理為實體刊物以茲紀念
  • 角色個性可能崩壞
  • 為了便於排版及閱讀,有將日文稱呼翻譯為我流中譯
  • 依然建議閱讀原安價噗以獲得最大的樂趣
  • 實體本的販售詳情與印量調查請走→ 這邊


本文最後由 saitsuki0731 於 2021-4-8 13:48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2#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0:38
只看該作者

  〈01〉

  數日前他與雷諾克斯一起製作了巧克力,一切都非常順利,不管是成品的造型、味道,或是眾人品嚐後喜悅的神情似乎都昭示了節慶已圓滿落幕。照理說他這個廚子該功成身退,可偏偏多出一小份私下的試作品,不知怎地被遺忘在自己的房內,數量太少沒法給眾人分食,又找不到時機與對象送出去。

  說是給里凱吧,但只有他拿到特別多點心總覺得對不起其他孩子們 ;或是給布拉德的話──不,憑什麼要給布拉德……布拉德利啊?都做了那麼多次炸雞給他了。

  尼洛左思右想,也只有浮士德最適合收下這份額外的贈禮了。

  畢竟,浮士德意外地和自己合拍。

  無論是日常作為友人,或是在外時作為同事,他都受到對方不少關照,就算私下給點小禮物表示感謝也是合理。尼洛看著被保鮮魔法守護著的那包巧克力,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而過了三秒,他又感到一陣無以名狀的彆扭。明明原先只是想找人隨手送禮,但思及要給浮士德,卻又覺得不能就這麼把試作品直接遞出去……

  尼洛想了又想,決定趁晚酌時把巧克力送出去。至於試作品不足的地方,就靠其他下酒菜來彌補。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大概啦。

  打定主意後,尼洛總算安心不少,剩下的問題大概就是準備菜肴,以及對浮士德本人提出共飲的邀請。前者不難,後者卻有些麻煩,平時他們喝酒時鮮少刻意相約,只是碰巧彼此都偏愛待在僻靜的地點獨酌,太常遇見對方,才逐漸湊在一塊兒。即便他們大多有股心照不宣的默契,但要是做了一堆菜卻沒等到浮士德,那可就尷尬了。

  明明連下酒菜的食材都還沒採買,尼洛卻已經坐在房內冥思苦想起來,猶豫的程度堪比要他去邀請布拉德利(雖說躊躇的理由似乎完全不同)。

  糾結了一個晚上後,他選擇放下假東國人的矜持,與另一個假東國人直接坦白。不過這話當然是不能給真正的東國人聽見的﹐上次連撐個傘都讓兩個孩子談論了許久,這次可要謹慎一點。

  「老師,晚上有空嗎?」尼洛在隔日下午的課堂上,趁著希斯克里夫與西諾在稍遠處抓著試卷吵嘴時湊近浮士德悄聲問道﹐最近入手了不錯的酒,我一個人喝不完。」

  「……你是想要賄賂我嗎?」浮士德柳眉一挑,沒有正面回應,倒是先執起尼洛方才填答的卷子,在考生本人的面前晃了晃,「就算討好我,錯的題目也不會突然答對。」

  「要賄賂的話考試前就該講了啦……」尼洛苦笑,硬著頭皮繼續說,「我發現了一個清幽的地方,在那邊晚酌應該挺適合的,老師你意下如何?」

  浮士德沉默了一瞬,很快便輕哼了聲回應:「去了也不會跟你講下次的考題喔?」

  比起稍嫌冷淡的說詞,浮士德的嘴角倒是掛著一抹輕淺的微笑。

  「不,所以說這不是學生要收買老師啦,這個是──」儘管知道只是在開玩笑,尼洛仍莫名有些焦躁,打算反駁的當下卻對自己下意識想脫口而出的詞彙感到猶豫。

  「是作為同事與友人的晚酌對吧。」相較於他的遲疑,浮士德倒是態度坦蕩地接過未竟的話語,同時不忘調侃一下尼洛,「雖然你不知所措的樣子蠻可愛的,但學業上一直也是這副樣子可不行啊。」

  「啊哈哈,老師我下次會認真的啦……」在課業上他還是抬不起頭。即使想辯稱「我哪裡可愛了,是老師平常比較可愛吧」也底氣不足,只能趕緊結束話題。

  想想實際上他最該送禮感謝的可能是希斯克里夫才對,畢竟他所有的筆試和作業幾乎全靠抄──咳

  咳,「參考」這位優等生的「範例」──

  思緒至此,尼洛轉頭關注了下教室另一頭的主從,只見他們依舊吵鬧,凝神諦聽可以發現吵架的內容早已和最初的考試毫無關聯,「你每次都擅自這樣」、「所以說我是你的從者」、「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等沉重的發言接二連三地被孩子們拋出。

  放任他們一直爭吵也不是辦法,浮士德沒有理會心虛的尼洛,只是邁步走向仍在爭執的希斯克里夫與西諾。搶在東國的老師上前制止前,尼洛趕緊說道:「晚上在森林的訓練場見。」

  他想浮士德一定是聽見了,因為在離去前那人還記得回頭看他一眼。

使用禮物 檢舉

3#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2:00
只看該作者

  〈02〉

  晚飯後,浮士德選擇先回房休憩,避開其他魔法使們,待入夜再前去與尼洛會合,省得人多口雜,或是被麻煩的傢伙撞見。

  他坐在書桌前備課,隨著書寫重點的筆跡謄滿了羊皮紙,思緒也一同鋪展開來。

  對於尼洛的邀約,老實說他有點驚訝。既是訝異於那個有時消極更勝於自己的男人會率直地發出邀請,也是訝異於自己竟毫無牴觸地應許。

  浮士德並未感到不悅,也不認為尼洛逾越了兩人既有的分界。畢竟,他們確實是「朋友」吧──儘管白天時說得雲淡風輕,然而此時這個字眼依舊使他有些桎梏,像是被一道會呼吸的咒縛箍緊了心臟,沉甸甸的,感受得到來自其他生物的溫度。

  浮士德放下筆,伸展了一下久坐後僵硬的筋骨,試圖驅散壓在心頭那股曖昧的情緒。是時候準備出發了。

  既然尼洛主動說要一起晚酌,想必對方也會奉上兩人份的菜餚。既然如此,就由自己準備酒杯與餐具吧,總不能什麼都讓尼洛負責。

  從櫃子裡拿出晶亮的酒杯與毫無刮痕的刀叉,浮士德謹慎地用餐巾裹好它們,再施了個魔法將之縮小後揣入懷中。

  保險起見,出發前他豎起耳聽了下走廊的動靜。

  雖然隔著兩扇門板以及自己布下的重重結界,極富渲染力的樂音與闔家歡樂的熱唱聲依然從對面的房內傳了過來。

  ──怎麼都快要二月底了還有人沉浸在幾個禮拜前的委託裡?再說都幾點了,西國人是不用睡覺嗎?

  浮士德黑著臉這麼腹誹。雖說現在也還稱不上深夜,而且魔法使即使數日不吃不喝不睡也能靠魔法維持生理機能就是了。

  不過聽起來西國人應該都待在房內開派對,大概不會注意到對面有人出門,之於浮士德也算好事。這麼想著的浮士德安心地推開了房門。

  但浮士德還是太天真了。

  悠揚的樂曲遮掩了腳步聲,他一開門就與走廊上的夏洛克和庫洛耶撞個正著。夏洛克手中的托盤盛裝了酒水與數道小菜,身邊跟著協助他端著這些東西的庫洛耶。

  簡直不曉得該吐槽「把穆爾和拉斯提卡留在同一個空間鬧騰你們都不怕出事嗎」還是慶幸自己沒有碰上另外那兩個人……雖說要夏洛克請庫洛耶以外的西國魔法使幫自己拿東西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哎呀,晚安,浮士德。」夏洛克優雅地頷首致意,他的笑容即使是在走廊間微弱燭光的照耀下亦散發著光輝──不如說,看見浮士德的當下甚至笑得更加燦爛了。

  「晚安,浮士德。」在這種時間見到東國的指導者似乎令庫洛耶有些詫異。

  「……晚安。」浮士德生硬地打了招呼,思忖著該怎麼打發掉這兩人。

  見浮士德欲言又止,庫洛耶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安地發問:「不好意思,浮士德……是我們太吵了嗎?」

  「……只要懂得適可而止的話,倒是無妨。」浮士德無奈地放軟了語氣。他不想對庫洛耶擺臉色,畢竟要不是刻意去聽,他也不會意識到對門的房內在開演奏會。

  夏洛克接過話頭,順著說道:「是的,宴會也是時候結束了。我們打算等等一起小酌幾杯──」

  與話語相應,夏洛克微微俯身直視目光閃爍的浮士德,酒汁液面反射著燭火的焰色,粼粼波光映照在他笑吟吟的紅眸裡。

  「畢竟今夜很適合與親愛的人們共飲,不是嗎?」

  年輕又善解人意的魔法使不難應付,夏洛克也是很會看人臉色,但正因太見微知著了,被看透的感覺實在很差。

  不過再怎麼說,總比被更麻煩的傢伙們刁難來得好。

  「……是啊。」浮士德木著臉,低聲應答。

  告別了心情變得非常愉悅的夏洛克與搞不清楚狀況的庫洛耶,浮士德更加謹慎地前進,所幸一路上總算是沒有其他障礙了──然而見慣世間千愁萬緒的酒吧老闆的聲音仍在他心中迴盪不去。

使用禮物 檢舉

4#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2:45
只看該作者

  〈03〉

  總算是餵飽了二十幾個人的胃,也把餐廳與廚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做下酒菜了。

  尼洛暗中觀察過浮士德晚餐時吃的多寡(這是出於職業習慣),決定適當地調整份量。

  浮士德晚餐時吃得比平常略多,再說本來就是為了把巧克力送給他才有了這次的晚酌之約,還是別做太多菜以免喧賓奪主。

  打定主意的尼洛決定要拿出兩道下酒菜。既然是要做給浮士德吃,自然也是按照對方的喜好去做。尼洛首先想到的是對方最中意的煎薄餅,如果要配酒,便該將尺寸縮小,做成便於叉取與一口吃下的大小──這對於活了六百多年的廚師並不難。不過他沒有先調製麵糊,而是削起了火焰馬鈴薯的皮,並將烤箱預熱。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浮士德大概也很喜歡起司馬鈴薯,尤其是偏鹹的口味。這當然只是推測,平日就算端出這道菜,浮士德也總是波瀾不驚,但尼洛莫名地對自己的觀察力有自信,客人們的反應他可不會看走眼。

  ──嗯,雖然他個人是不太喜歡吃,不過廚師的喜好並不是重點吧。

  俐落地把火焰馬鈴薯切成塊狀,撒上起司與切片的生番茄一同送進烤箱,尼洛正想搗鼓煎餅的麵團,便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好厲害的味道!流口水快滴下來了!汪汪!」

  隨著腳步聲而來的是辨識度極高的狗叫聲。(但尼洛總是搞不清楚實際上該男子的言行究竟是在學貓還是學狗)

  「什麼什麼?是飼料嗎?可以吃嗎?為什麼現在還要做菜?是為了誰嗎?」興高采烈的穆爾闖入了這塊逐漸飄出起司香的領域內,在尼洛的背後蹦蹦跳跳著窺探起來。

  「穆、穆爾?」見到意外的來客,尼洛的頭有點痛。

  要應付西國的哲學家實在是過於麻煩,但即便想搪塞,對方也會糾纏不休,尼洛只好順著對方的問句慢慢回應:「這是我晚點的下酒菜,你看,起司馬鈴薯蠻適合的吧?如果你也想吃的話,我可以多做一點。」

  他確實記得穆爾跟自己一樣不喜歡起司馬鈴薯就是了,要是對方能知難而退便再好不過,好險他還沒開始做煎薄餅,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但尼洛還是太天真了。

  「好有趣的問題!問我起司馬鈴薯當下酒菜適不適合,難道是要邀我一起?反過來說,尼洛覺得起司馬鈴薯適合下酒嗎?」

  看著穆爾徹底被激起好奇心的閃亮表情,他意識到兩個字:完了。

  據說賢者的世界有句諺語,大意為牛不管牽去哪兒也終究是牛。看來魔法使也適用這句話,不過可能要改成「穆爾即使四分五裂也還是穆爾」。

  ——我根本就不喜歡吃起司馬鈴薯啊,而且你明明也不喜歡吧,要我和你一起吃著雙方都不喜歡的下酒菜並且看著對方的臉晚酌,這是什麼酷刑嗎?

  尼洛堪堪忍住了吐槽的衝動。歷經了整日的勞碌後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雖說平常面對穆爾大概也只能束手無策。

  「啊、呃,這個嘛……」

  招架不住接二連三的哲學轟炸,尼洛無助到開始祈禱有誰會路過廚房來拯救自己。

  尼洛確信自己聽見了其他人接近廚房的腳步聲,重新感受到了希望。

  ──太好了,即使是布拉德也沒關係,誰都好,快來救我!

  然而穆爾掐準了時機高聲大笑道:「很可惜,我沒辦法答應你的邀請啊,因為我們等一下要辦演奏會!但其實只要你也一起來的話不就可以了嗎?一起唱歌跳舞的人越多越好,一起吃飯喝酒的人也是越多越好對吧?魔法使雖然可以獨自生活,但偶爾這樣聚在一起瘋癲也是最棒的盛宴不是嗎?你也認同吧?大家一起吃的話起司馬鈴薯會不會也有不同的滋味呢?吶,尼洛!」

  聽見穆爾的聲音,外頭的腳步聲停頓了一瞬,隨後便高速朝著反向遠離。

  ──喂,是誰啊!

  一邊感受到強烈的被背叛感,尼洛一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哲學怪獸將自己今晚的計畫撕扯成碎片。在這場悲劇中,唯一慶幸的便是僅有的下酒菜並未烤過頭;至於後來不得不幫忙製作了西國演奏會的膳食,以及等到夏洛克過來問清原委並把穆爾收容控制住,又是一陣子之後的事了。

  

使用禮物 檢舉

5#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3:17
只看該作者

  〈04〉

  浮士德是慣於比約定時間早到的人,對於等待他人可謂習以為常。

  在浮士德的認知中,尼洛並非熱愛提早赴約的嚴謹傢伙,卻也不是會遲到的人。尤其這次是他主動提出邀請,按猜測,那人甚至可能比自己更早出現,自己到來時也許早就將酒水與菜餚都布置好了。

  然而現在他卻只能獨自一人倚著樹,等待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尼洛。

  浮士德躲在樹影下,平靜地凝視著通往訓練場的道路。饒是「巨大的災厄」灑下的光芒遍布大地,能夠穿透深林的也僅有幾塊稀疏的白斑,零落地舖散在小徑之上。

  他大可現在就踏上那條道路,看是要去尋找失約的尼洛,或是就此放棄在夜風裡枯等也行。應該說,早該那麼做了。

  然而浮士德只是繼續坐在原處,不動如山。橫豎該釐清一下紊亂的思緒,也算是剛好。

  他並非對自身的想法一無所知。如同夏洛克所言,他必須承認,尼洛確實是他「親愛的友人」。

  即使不依靠他人,即使不與他人交心,他也能活下去,因為他是魔法使。睽違數百年又開始與外人來往,他本以為不會再付出信任,但或許他遠比自己所想的更信賴那個男人。

  若非如此,怎麼會認為尼洛一定會來呢?

  不是因為十分了解對方的一切才願意相信,而是想去相信那個人親口說出的邀請,想去相信即使不是約定,也有著同等的重量。

  而大概他的宿命便是如此,終究得在這類一再重複的夢境裡徘徊不去。

  浮士德不曉得自己是何時開始打盹的,可能是在等了一小時以後,或是一個半小時以後。迷迷糊糊間,他被一道火光似的影子給嚇醒,睜開眼卻看見滿頭大汗的尼洛手持著燭台,來到了他的面前。

  「……浮士德?是你嗎?」尼洛的語氣有些遲疑。

  光是這個問句,浮士德便確信方才自己不但睡著了,還做了夢,且夢境在沒有佈下結界的狀態下外溢而出──察覺這個事實使他渾身發冷。說不上是感到痛苦、羞恥或是憤怒,但至少他絕對不想在這種狀況下被人窺見自己最軟弱的部份,即使是尼洛也不行。

  他睡了多久?做了怎樣的夢?夢又延伸了多遠?剛才的紅光是否屬於他流淌而出的執念?然而尼洛正站在他面前,使那些問題都沒了意義。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浮士德只是如此詢問。他的聲音乾澀又低啞,投向尼洛的目光想必也是混濁又恐怖吧。

  他突然想起這似乎才正是惡毒又孤僻、以詛咒他人維生的卑鄙小人該有的模樣,即使試著承擔教職,即使試著慢慢接納他人,也終究無法尋回昔日的種種。

  只見尼洛一時語塞,眼底淨是藏不住動搖。

  究竟是看見了什麼呢?假若驚醒前見到的那道紅光確實是來自他的「災厄之傷」,想必是又做了跟過往相關的夢吧。

  思及至此,浮士德的神色益發陰沉。觀察到浮士德臉色的變化,尼洛也只好鼓起勇氣回應。

  「……那個,雖然不曉得狀況是怎樣,但我是跟著我自己的身影找到這裡的……」

  「……」

  「呃?老師?」

  「……你說什麼?」

  話題的走向突然超出了浮士德的預料。他不覺得尼洛的表情像是在說謊,顯然夢的發展與他想的並不一致。

  至於尼洛其實真的不確定方才目擊的是什麼。

  當他沿著熟悉的小徑步向森林,首當其衝的便是一張酷似魔法舍內餐桌的木桌。之所以會形容為「酷似」,乃因這張桌子除了質地與桌腳熟悉的雕飾以外,桌面被不合理地拉長,一路朝向林子的深處延伸,上頭還擺滿了各類佳餚,畫面詭異至極。

  是誰施了什麼法術嗎?按理說周邊都有北國大魔法使們設置的結界,不會有外人闖入,真要懷疑也是先懷疑早已抵達的浮士德──這該不會是老師生氣了才施下幻術玩弄自己吧?儘管不覺得浮士德會做這種事,他倒也不敢大意,順著餐桌的指向小心翼翼地前進。

  中途他見識了……嗯,一言以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情景」,終於確認這是從某個源頭擴展開來的幻象。直到喚醒身為源頭的浮士德時那些奇異的幻影瞬間消失無蹤,他才敢假設這正是浮士德的「傷」。

  畢竟剛開始在魔法舍一起生活時早早便察覺了對方濃重的黑眼圈,還被本人嚴厲地警告「沒事別靠近他的房間」,陸續也從他人口裡聽說了這個「傷」與睡眠有關,如果還聯想不到就太遲鈍了。

  ──但是為什麼浮士德會生出他的幻影呢?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總是很敏銳的尼洛這次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見的全為浮士德的夢,只是對於自己也身在其中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睡著就會產生這種幻象,那還真的是很麻煩,也難怪浮士德不想讓自己的傷打擾到人。即使只是虛像也是如此逼真,甚至還會做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管你看見什麼都當作沒看到……不,不行,你還是告訴我好了,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浮士德的表情相較數分鐘前的死白已經恢復了氣色,不如說甚至有些氣憤。

  感覺這並非可以說謊的場合,再者,尼洛也不打算對浮士德說謊。他索性心一橫,冒著惹惱對方的風險,努力以僅有的語彙力形容那些不可思議的情景。

  他之所以確信這些東西和浮士德有關,是因為那張長餐桌上擺滿了各種浮士德喜歡的食物──薄煎餅、起司馬鈴薯、撒上星屑糖的吉拿棒,這些是他知道而且也做過的料理;小巧的木碗盈滿清爽的沙拉,點綴著幼嫩的香草,大概是浮士德平日自炊的家常菜;還有幾個缺了角的盤皿裡盛著其他簡單而傳統的中央地區菜餚,很可能是浮士德以前在其他地方吃過的東西。

  隨著桌面被食物給占滿,桌巾下也逐漸出現了各種生物,不出意外地幾乎都是貓。平常徘徊在魔法舍四周的三花貓、中央市集上見過的一整窩虎斑、甚至還有嵐之谷的那對黑白貓,以及大量尼洛叫不出名字,但無疑曾受到浮士德寵愛的其他貓兒,裡頭還混著レノックス飼養的綿羊以及各種符合「可愛」一詞的生物。

  而在長桌的盡頭,竟是尼洛自己的背影,那些多到可以餵飽十個盜賊團的料理正由「尼洛」馬不停蹄地生產中。

  如果只是自己烹飪的身影可能還沒什麼問題,但令尼洛啞口無言的是那個幻影的外貌──從圍裙的狹縫間冒出了搖來晃去的貓尾巴,應和著切菜的節奏,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仔細一看,頭頂還有一動一動的貓耳朵……

  「這就是我看見的……」尼洛小心地觀察浮士德的臉色,眼前的詛咒師似乎正因為劇烈的衝擊而說不出話。

  不過他的心情尼洛理解。不怪浮士德不想張揚這樣的「傷」,平常那麼努力地維持陰鬱的形象,這樣充滿口腹之慾與各種惹人憐愛的生物(不包含他)的幻境當然不可能展示給他人看。

  ──感覺這些幻象真的是融入了各種老師會感到開心的要素……嗯?所以說我到底是為什麼也在?

  尼洛總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也是讓浮士德感到喜樂的元素之一──雖說應該同幻影呈現的一樣,只是作為「能做出好吃的東西、偶爾也能表現出可愛一面的傢伙」而存在。(他不得不正視浮士德平常說他可愛可能是認真的,太恐怖了!)

  不過能以這種形式被認可,反使尼洛有些高興。能夠作為廚師創造出足以讓人銘記的味道,光是如此他便已心滿意足。

  相較心情變得清爽的尼洛,慢慢接受了現實的浮士德只感到頭疼欲裂。凍結了片刻的心臟似乎終於想起該怎麼跳動,恐懼的碎片落在血管裡,先是扎得他渾身發疼,再慢慢受燭火照耀而消融。

  沒有烈焰,也沒有篝火。浮士德只能五味雜陳地凝視著尼洛手裡微弱的星火。

  ──用魔法照明就夠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啊……

  「……果然你還是快點忘了吧。」冷靜下來的浮士德瞪著尼洛乾巴巴地說道。

  「我會啦……啊,那個,抱歉。」尼洛這才想起自己欠了一個道歉……當然,實際上可能不只一個。

  「我遲到了,對不起……浮士德。」

  浮士德沒好氣地哼了聲:「太慢了。」

  嘴上這麼說,但他倒也沒再窮追猛打。

  畢竟夜已經深了,再拖下去,可枉費他們大費周章地跑來這兒了。

使用禮物 檢舉

6#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5:03
只看該作者

  〈05〉

  佈置環境不需要太多時間,其實也只是把酒菜和餐具拿出來擺好。

  尼洛拿來的酒看來實屬上等,包裝精良,連瓶塞也堵得嚴實,可對於前盜賊團二把手而言並不是問題。號稱平凡廚師的尼洛指節自軟木塞的側面一頂,連魔法也不用,轉瞬便徒手開瓶,行雲流水地替彼此斟酒。

  「……」將這套動作收入眼底的浮士德決定省下吐槽的力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見這人露出馬腳——將焦點放在酒本身,「是夏洛克釀的?」

  「真厲害啊,老師。」尼洛苦笑,「本來備了其他酒,但剛才拿到了謝禮……或者該說是賠禮,不喝白不喝嘛。」

  浮士德大概可以推測出發生了什麼。

  「被捲入西國魔法使們的宴會了啊。」

  「老師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畢竟他也差點被波及,差別是他幸運地遇見了可以溝通的西國人。

  尼洛簡單地交代了過去兩個小時被穆爾纏上後為了脫身只好替他們做起下酒菜的慘案,聽得浮士德也難以對尼洛的遲到發火。

  「總之直到夏洛克明白這些都是穆爾的自作主張跑來跟我道歉以前,我基本上都在做菜啦……」尼洛面露疲態,「不過正因如此,現在我們有蠻多種類的下酒菜了,哈哈哈……」

  尼洛拿來的是一整盤起司馬鈴薯,和多種小菜混搭成的拼盤。看著令人食指大動的佳餚,浮士德不禁思考起尼洛有朝一日過勞的可能性。

  「難怪考試的成績總是上不去……」

  「哎呀,老師,我之後真的會加油啦。」

  「我的意思是你太勞碌了,才會無心向學。」

  不是,其實閒著的時候也沒興趣讀書──這話尼洛自然不會據實以告。

  「總之先享受吧,夏洛克好像拿了壓箱寶程度的名品出來……」

  雖說夏洛克那時笑得很愉悅,好像早已看透他倆有約,但有酒吧老闆的矜持在,應該是不至於動什麼手腳──尼洛並沒有無端講出自己的臆想,只是默默舉杯。

  面對主動朝自己敬酒的友人,浮士德也舉起酒杯與之輕碰。

  尼洛試探性地輕抿酒液,唇齒間霎時充斥著濃烈的果香,想必是以南國特產的高品質水果為基底釀製而成。基於料理人的職業病,他啜了一口便暫且打住,細品著舌尖上打轉著的醉意。

  與嗅覺給人的印象不同,芳醇的酒水既清爽又順口,呈現出細膩的層次,嚥下後亦是回味無窮,想必會與起司十分對味,也不枉他做的那道起司馬鈴薯了。另外似乎是在釀造的過程中施予了祝福,僅嚐到少許便能令人通體舒暢,無死角的表現遠超尼洛最初的想像。

  「夏洛克可真給了你一瓶不得了的酒。」浮士德似乎非常滿意,語畢又喝了一口。

  「誰想得到呢。」尼洛隨口應道。

  然而越被這瓶酒驚艷,他心底就越不踏實,夏洛克意味深長的笑臉也在尼洛的腦海裡益發鮮明。

  ──既然連浮士德都沒發現什麼咒法的痕跡,那就是沒問題吧?

  比起這些胡思亂想,尼洛寧可相信學識與魔法都比自己高竿許多的浮士德。像是要轉換心情那樣,他默默吃起了自己辛苦了一個晚上弄出來的下酒菜,身旁的浮士德也從善如流地取了一塊起司馬鈴薯吃了起來。

  不知是受到燭光還是酒精的影響,浮士德嘴角勾起的弧度比平日還明顯。應該是料理很合他的胃口吧,真是可喜可賀。

  看著浮士德專心吃東西的模樣,尼洛有種任務圓滿達成的放鬆感。除了還記得要幫雙方斟酒,也漸漸沉浸在飲酒帶來的懶散與浸透四肢的暖意中。喝著美酒吃著還可以的料理,悠閒地享受夜間時光,真是太愜意了──嗯?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

  「啊。」尼洛猛然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不禁挺直了腰桿。

  聞聲,吃喝得正投入的浮士德抬起頭,困惑地望著尼洛。

  見到身旁的浮士德仰起臉,尼洛竟覺得疑惑的表情無辜到有點可愛,像是孩子們吃點心吃到一半被人打斷時會有點不甘願的那種樣子……不,他在想什麼東西啊,傻了嗎?呃,不是,等等,他本來要說什麼──

  「就是……喝酒好像該配點巧克力,的樣子。」

  本想把巧克力當作禮物送出去,但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變得像自己突然很想吃巧克力一樣。尼洛感覺微醺並沒有使他比較會講話,反而更口拙了。

  「咳咳,抱歉,當我沒說過……不,應該說讓我重來……」尷尬的尼洛只能再乾一口酒壓壓驚。

  「巧克力?之前不是做給小孩子的嗎?」

  尼洛試圖平復緊張感時,浮士德先開口了。比起月初東國學生們一起送給他的感恩巧克力,他首先聯想到的是幾天前年輕魔法使們協助榮光之街祭典所籌備的贈禮活動。

  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浮士德揶揄著笑了出來:「喝著酒卻突然想吃巧克力,看來你的口味也還保留了一點孩子氣哪。」

  尼洛差點把口中的酒咳了出來。怎麼繼互相調侃可愛以後,現在變成互相覺得對方孩子氣啊?(雖然他自己並沒有說出口)

  ──不管是外表還是實際年齡,浮士德對他來說才比較像孩子吧。尼洛偷瞄了浮士德一眼,默默想道。

  「咳咳。」

  尼洛清了清喉嚨。他認為此時應該正該展現大人的氣度,他要以自然又不扭捏的態度讓浮士德知道什麼叫雍容大度。

  「巧克力不是只有給小孩吃而已啊,像是最近賢者說的那個情……」

  ──情?情什麼情?情人節嗎?

  回神的尼洛被自己不經大腦的發言嚇得閉上了嘴。

  絕對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吧。渾身飄飄然,好像連大腦都暈呼呼的。是喝醉了嗎?但未免太快了,而且比起平時的醉態,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情?」浮士德的面龐已經泛起了肉眼可見的紅潮,顯然受到了更多酒精的摧殘。他瞇起眼,狐疑地打量著一直支吾其詞的尼洛,「怎麼吞吞吐吐的?你是男人吧,有什麼話不能講的?」

  浮士德質問時甚至輔以肢體動作,越過了禮貌的距離,毫無顧忌地側過身瞪視身邊的尼洛。

  見狀尼洛更加確定他們身上出了什麼問題,只能動起很想罷工的腦。

  「……呃,老師,你先把酒放下來一下?」也不曉得是哪根筋終於接上了還是僥倖矇中,尼洛決定先勸阻浮士德繼續乾杯。

  「哈?先約喝酒的不是你嗎?你是想怎樣?」豈料浮士德一聽,當即擺出臭臉。

  ──這個人已經不行了。

  即使沒見過浮士德超越微醺的醉態,尼洛也感覺得到浮士德的情緒與想法過度溢於言表,除了認為是喝醉也沒別的假設了。

  「我的意思是……嗯……那個嘛,你看,除了喝酒也可以多吃一點下酒菜啊,喝這麼快難怪會醉。」尼洛覺得不只大腦,他連舌頭都要打結了。

  「說什麼蠢話,我才沒醉。」浮士德堅稱。

  經典的蠢台詞被素來正經八百的東國老師講出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如果現在他沒喝酒,負責應付醉鬼的人也不是他,尼洛一定覺得超有趣。

  「好,對,你沒醉,快吃吧。」他自暴自棄地哄騙道,「杯子給我,我幫你再倒一些。」

  這個蠢方法竟奏效了,浮士德倒真的把酒杯遞給尼洛,乖乖地啃起又一塊馬鈴薯。

  「喂,尼洛。你為什麼不吃?」

  正當尼洛以為可以安靜一陣子,煩惱著接下來要怎麼辦,浮士德冷不防的問句令他措手不及。

  「啊?」

  浮士德似乎覺得尼洛不夠專心,一邊咀嚼食物,一邊不滿地拿叉子敲了敲那盤起司馬鈴薯:「我是問你,為什麼都不吃這一盤?」

  ──浮士德竟然邊吃邊講話!還拿餐具敲盤子!

  尼洛被總是行為端正之人的醉態嚇得夠嗆。

  「我……」在醉意與混亂的夾擊下,他下意識答了真心話,「──我就不喜歡起司馬鈴薯啊!」

  浮士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覺得尼洛的行為很莫名:「你不喜歡那幹嘛做?」

  廚師做別人喜歡吃的東西哪有為什麼?尼洛理直氣壯地想道,然而話到嘴邊差點又歪成別的。

  「因為你喜……我是說,這個酒搭配起司還不錯吧!」這次他總算沒有掉鏈子,話鋒一轉將問題拋了回去。

  「你明明是臨時拿到這瓶酒的。」

  浮士德顯然難以接受自己被唬弄,然而尼洛沒打算鬆口。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覺得好不好!你應該挺喜歡的吧!」如同小朋友吵架那樣,不需要邏輯,支配話語權就能靠氣勢主宰最終結果。

  「……很好啊,我很喜歡。」

  「嗯?」

  浮士德的雙頰滿是紅暈,儘管眼神有些迷離,依然毫不忸怩,坦然與尼洛四目相交。

  「我是說,我非常喜歡。」

  「──」

  尼洛何止驚慌失措,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說的喜歡是喜歡什麼?為什麼要看著我說?不,等一下,想清楚,那可是浮士德啊,剛才的話題絕對是在說料理,但果然還是超在意的!

  ──不對吧,原本只是打算找個藉口送巧克力,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太奇怪了吧?咦咦──

  他試圖處理這個比遇上穆爾的哲學還更棘手的難題,但浮士德顯然比平時更缺乏耐心,拋下手中的餐具又朝尼洛的方向湊近了些。

  「尼洛?」

  彼此呼出的酒氣近在咫尺,尼洛第一次離浮士德這麼接近,近得甚至可以數出對方有幾根睫毛。

  啊,雖然長得就是個端正的男人,但果然好可愛,連眨眼的樣子都好可愛──不,不是吧,應該說完蛋了,怎麼想都完蛋了。

  僅存的理性告訴尼洛,浮士德潮紅的面龐與濕潤的雙目都只是酒精在作祟,看起來令人渴望是因為浮士德仰著臉激起他人的保護慾,而他會一直覺得眼前的男人可愛到使人想一親芳澤也是中了酒的詛咒,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切勿著了魔成為醉意的奴隸──

  浮士德毫不猶豫地傾身意圖覆上雙唇時,尼洛牙一咬,總算及時將對方給推開。失去了目標,那對落了空的唇瓣不悅地抿起,還想說些什麼,下一秒便被廚師從口袋中掏出的巧克力堵住了滿口未竟的埋怨。

  尼洛暗自呼出一大口悶氣,難得慶幸自己在盜賊團時代鍛鍊出俐落的手腳、迅捷的反應力以及面對危機仍能堅持下去的意志力。

  隨著巧克力受熱後一點一滴化開,浮士德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甜食給吸引,專注在瀰漫於舌尖的甘味與順滑的口感。待浮士德慢條斯理地吃完這塊巧克力,兩人也已經冷靜不少。

  「味道如何?」

  「……很好吃。」儘管仍有不滿,浮士德依然誠實地給出評價,雖仍有醉態,但至少沒像方才那般胡來。

  「這樣啊。」尼洛點點頭。

  看起來浮士德似乎還有話想說的樣子。

  「……巧克力這麼可愛,就這麼吃掉還真可惜啊。」

  「你在意的點還真微妙呢,老師……」

  若非浮士德的神色已清明許多,尼洛還以為他又在發酒瘋。

  ──明明就是嘟噥著這種話的你更可愛吧。

  過度自然地想著這種事,這次尼洛總算乘勢將手中那包巧克力遞了出去:「這裡還有一些剩下的試作品,不必那麼斤斤計較啦。」

  「都給我嗎?」

  他聳肩:「全部拿去吧。而且食物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讓人吃掉啊,想吃的話我以後再做不就好了嘛。」

  浮士德接過了那包簡單以紙袋裝著的甜點,隨手揀起某塊巧克力端詳了一陣,看得一旁的尼洛坐立難安。

  「……其實仔細一看也不是每塊巧克力都長得超可愛呢。」浮士德心直口快地發表了自己的第一印象,分明說著無禮的評價,但又非常認真地正視著手裡歪了臉的小羊。這毫無疑問是真心話。

  尼洛哭笑不得,受到了對方種種荒謬言行的刺激,語間也開始染上平時有意克制的狹暱:「囉嗦,我也是需要各種嘗試的好嗎?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做出最成功的巧克力啦。」

  「味道也沒有上次的羊型巧克力那麼甜。」

  「畢竟一般人都喜歡吃得更甜一些啊。試作品的配方和上次做給你的巧克力禮盒差不多,應該有合老師的口味吧?」

  「嗯。巧克力很好吃,幫我做的下酒菜也很好吃。」浮士德露出了放鬆的微笑,溫柔的笑意堆積在嘴角,連眼尾都瞇彎成柔和的弧度。

  「各方面都很謝謝你,尼洛。」

  尼洛不得不承認,坦率的浮士德著實令人難以招架,儘管說的都是些耿直到過分的言論,但實在是……太可愛了。

  正確來說,不可能單用可愛一詞概括浮士德的全部──然而再深思下去的話,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該說這句話的是我吧,結果被你搶先了。」

  「呵。」浮士德頗為得意地揚起臉,顯然下肚的黃湯仍影響著他的舉止。

  見狀尼洛不禁失笑:「不過,比起道謝其實我更該道歉才對……今天可真是雞飛狗跳啊,根本沒辦法好好招待老師你……難得的酒約變成這樣,抱歉啊。」

  「……不需要這麼遺憾吧。」

  浮士德說得理所當然。

  「改天再一起晚酌不就可以了嗎?」

  「──」

  此時此刻,明知剛才那瓶酒有問題,尼洛依然非常想與眼前的人相互碰杯──大概是因為不做些什麼,便無法抒發心中這股無以名狀的躁動吧。

  「……說得也是。」

  也不曉得是誰先繼續吃起擱置的菜餚,於是兩人便相對無言地開始分食剩餘的食物。晚酌已失去原意,連酒都已經被收起的現在,他們頂多只能算是一起吃消夜而已。

  雖為同事,卻並非好友,可也不僅止於將關係維繫於醉意之上的酒友。尼洛不知道他們之間底算什麼,但他隨手叉起了一塊先前避之唯恐不及的起司馬鈴薯,一口塞進嘴裡。

  他果然不喜歡這道菜的口感。不過要是跟浮士德一起吃的話,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

  他想,至少他們是可以安適地待在一起,無所事事地度過漫漫長夜的關係吧。

使用禮物 檢舉

7#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6:39
只看該作者

  〈06〉

  ──所以說,怎麼想都不對吧?最後那種溫馨又恬淡的氣氛算什麼啊?

  早已過了飯點,浮士德依然躺在床上,空洞的雙眼徒然瞪著天花板。他只想繼續逃避現實,可昨夜種種卻歷歷在目。

  他早該想到會被夏洛克珍藏的酒不簡單,不是價值連城的百年佳釀,就是有什麼特殊之處,比如釀造的工序中加入祝福,更甚者還能藉由不同的原料搭配產生某些奇效。

  直接對酒施法的話,浮士德肯定會發現,但若是在酒裡加入了受到祝福的東西作為基調,他也不曉得這些微量的魔力封存在酒桶中陳釀幾十甚至幾百年以後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昨日他只感覺那酒的滋味堪稱一絕,還迅速地提振了他的精神,連心情都變得輕盈不少,然而沒想到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完全失控,連意圖仍未在腦海成形,身體便本能地作出反應,說話更是口無遮攔得可怕,當下他甚至還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為所欲為的快意,神氣得不得了。

  出於學術研究以及興師問罪的目的,浮士德發誓晚點一定要找夏洛克問清楚──前提是他要走出自己的房間才行。

  事情已經發生了,真要浮士德選的話他寧可忘光自己究竟有多失態,畢竟他還是很信任尼洛的品性與體貼,頂多這事成了尼洛永遠的秘密──但這種想法太果然還是太對不起還記得的人了吧?

  正直又清廉的前革命軍領袖自然是不會一味將問題推給他人,即便自己也是受害者也一樣。但正是這麼認真的性子,讓他陷入無解的苦惱之中。

  即使沒真的發生不可逆的嚴重事態,還是有太多不可理喻的對談。退一百步,畢竟尼洛也是喝了一樣的酒,假設他不計較那些可笑的話語,浮士德也無法接受自己有那麼片刻打算對尼洛──不,快點停止,別再回憶了。

  雖說意外地沒有宿醉,他依然為了其他理由頭疼欲裂。浮士德覺得昨日實在過於驚滔駭浪,他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未來的夢是否有機會出現相關的畫面……等等,該不會其實昨晚就已經夢過了吧?

  思及在森林打盹時被本人目擊的夢境內容,浮士德感覺這推測也不是空穴來風。看來,這下除了搬回嵐之谷避世以外,已經沒別的方法了──

  敲門聲偏在此時響起,擾亂浮士德原本就一片渾沌的心神,令他宛如受驚的貓那般從床上彈坐而起。

  短暫地猶豫後,他就鐵了心要繼續裝睡,如果來者仍鍥而不捨,那就接著裝聾。

  「浮士德──」

  「浮士德喲!」

  但出乎預料的,門外的是斯諾與懷特。若是平日浮士德早就開門了,畢竟不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不過今天他選擇沉默。

  北國的雙胞胎老師彷彿把門板當成什麼敲擊樂器,再度以某種靈動的節奏叩起門。

  「真奇怪喏,還在睡嗎?」

  「怎麼辦呀,要進去嗎?」

  他們咯咯笑著,以孩童稚嫩的嗓音吐出故作天真的威脅。

  「……請兩位稍等。」

  他們是真的有能力無視年輕魔法使設下的結界,隨意進出各個空間,浮士德可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物色到的增幅媒介有什麼閃失,只好前去應門。

  「兩位午安,請問有什麼事嗎?」

  「呵呵,浮士德,午安喲。」看見浮士德,兩位大魔法使可樂了,興沖沖地對著浮士德問好。下一秒他們便又喜怒無常地鼓起面頰,氣嘟嘟地抱怨:「浮士德是好孩子吧,好孩子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呢?」

  「吾等實在是好失望哪,嗚咿嗚咿……」

  「吾等對汝非常失望呀,嗚咿嗚咿……」

  浮士德本就不擅長應付這對老奸巨猾的雙胞胎,如今他們又一搭一唱的,更是找不到插話的時機,只能默默猜他們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

  「吾等吃飯時聽說了呀,昨晚汝等趁咱們老人家就寢時吃了很多好吃的料理吧!真是的,太傷心了,本以為最乖巧的徒孫一定會記得來孝敬吾等啊──」

  ──別再喊徒孫了,然後想吃東西幹嘛跟他講?去找尼洛才對吧。

  潛意識中這麼吐槽後,浮士德發現自己好像又想把事情推給尼洛了。

  每次晚酌的隔日,尼洛再怎麼睏倦依然會早起準備所有人的早飯。今天他大概也一邊在廚房裡忙碌著,一邊溫柔地照顧著大家吧。

  他突然對於自己的行徑感到羞恥。

  有意識的逃避遠比下意識的失態更加丟臉。正如同尼洛嘴上說著不擅長,每次依然會主動跨出那一步,他也不該這麼窩囊下去。

  「好想吃啊──沒錯,就是那個!」

  並未注意到浮士德內心細膩的轉折,斯諾與懷特合唱的雙簧迎來最高潮。雙胞胎的雙手默契十足地貼緊,齊聲說出那道他們最渴望的料理──

  「起司馬鈴薯!」

  「捲心菜沙拉!」

  空氣凝結了。

  「……」

  「……」

  「……請問兩位是聽誰說了昨天的事呢?」浮士德覺得應該在懷特發怒前──準確來說顯然是發怒了,所以實際上是是發難前──先把情報問清楚。

  「是吃早餐時西國的魔法使們在向尼洛道謝喲。」懷特毫無慈悲地放開了原本緊握的那雙手,無視滿頭大汗的斯諾,逕自對浮士德展露了春臨大地一般溫暖的笑容。

  「請問尼洛還在廚房嗎?」

  「應該是的喲。」

  「謝謝……」老實地道謝後浮士德就迅速朝著廚房前進──也可以說是撤退。至於他的道謝有沒有傳進陷入水深火熱的雙胞胎耳中,便不得而知了。

使用禮物 檢舉

8#
原作者| saitsuki0731 發表於 2021-3-5 17:19:31
只看該作者

  〈07〉

  北國富含自然魔力的雲層總將極地的天空搞得烏煙瘴氣,不過天氣倒是簡單,只分成大雪以及暴風雪,幾百年內他見過日照的次數屈指可數;東國本就潮濕多雨,雖有多晴的日子,卻僅限於夏季,若想在二月底曬太陽簡直是癡人說夢。

  相比之下,這個時節的中央之國縱使春寒料峭,也總是清朗的好日子。

  尼洛懶散地倚在流理檯旁,享受著透入窗內的春陽,再加上熄火了的爐灶亦輻射出餘熱,烘得他全身暖洋洋的。

  真好啊,一切都和平常相同,大家都快樂地吃飽了,又是平靜的一天──假若浮士德也能照常來餐廳吃飯,他大概真的會以為昨日的晚酌是一場夢吧。

  看著擺在台子上跟自己一同曬太陽的餐籃,尼洛發出嘆息。其實現在應該把特地留起來的午餐送去給浮士德,但對方顯然不想見到任何人──或者說,顯然不想見到他。儘管擔心浮士德,不過這事也勉強不來。

  當然可以請他人代為轉交,偏偏尼洛還抱持著少許浮士德可能晚點會出門覓食的期待,也不知道自己何苦如此一廂情願。他左思右想,或許是因為惦念著浮士德昨日的模樣吧。

  燭火提供的照明有限,可他還是記得──偏了向的重心讓那具單薄的軀體搖搖欲墜,不知是否有意拉住了他衣袖的指尖微微透出熱意;向來肅穆的臉孔被酩酊模糊成一片旖旎的緋色,搖曳的微光在那汪濕潤的藤紫之中波光粼粼,目光裡僅存的那抹執拗反而突出了那股不與眼前之人同醉便誓不罷休的任性。

  實在是非常可──非常地令人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唉……好可愛……嗯?」理性的煞車也沒能阻止潛意識作祟,尼洛鬼使神差地將真實的心聲說溜嘴,下一秒才驚覺自己可能才是那個出了什麼問題的人。

  糟透了。說到底他正是造成浮士德閉門不出的元兇,不管是幻象的事情也好,喝醉的窘境也罷,他是最不該對這些事情樂在其中的人才對吧。

  「我到底是怎麼了啊?」尼洛苦惱地抱頭低喃。

  「我才想問你呢。你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麼?」

  浮士德戲劇性地在此時踏入飯廳,見狀立刻皺眉問:「是還在宿醉嗎?」

  「ファ、浮士德?」尼洛又驚又喜又是尷尬地叫喊道。

  「那表情是見到了什麼災厄嗎?這裡難道不歡迎陰陽怪氣又詭異的詛咒師?」這麼說著,他一邊故作苛薄地板起臉。

  用力過猛的角色扮演讓尼洛放鬆地笑了出聲:「……老師,你別笑話我了。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時過來而已。」

  相較虛與委蛇的寒暄,果然還是用這種留有餘地又不過度黏膩的方式更適合他們的相處。

  「我本也沒料到。」浮士德在平時的老位置上坐了下來,瞟了尼洛一眼,「但要是我不來吃飯,大概會有人一直在這裡操心個沒完吧。」

  「真不愧是老師啊,這麼一來我總算能安心啦。」尼洛聽了很是開心,麻利地把放在餐籃內的餐點取出放置在浮士德面前,「來,請慢用。」

  然而浮士德沒有開始用餐,尼洛也沒有離開。他們只是分別凝視著自己的午餐,以及落入廚房的一方陽光。

  先打破沉寂的是尼洛。

  「浮士德,我──」

  「想道歉的話就不必了。」浮士德打斷了他。

  在浮士德看來,尼洛其實沒表現得太在意,神態也很平靜。他之所以認為對方又想道歉,只是根據對這個人的了解,雖說算上他們認識交往的時間,這充其量只能算是憑空臆測。

  但浮士德有自信,他沒有猜錯。證據就是啞口無言的尼洛霎時變得有些無措,表情沒有改變,卻像是心虛一般地沉默。

  昨夜發生的並非無可挽回的事態,然而他們大概都同樣停駐於更久遠以前的時光之中,習以為常地抱持著自身的欠損與人來往,也一直重複著相同的錯誤吧。

  「……你也知道吧?即使搶著承擔罪責,發生過的事也不會消失。」

  第一次後悔使人反思,第二次後悔使人痛下決心,但第三次後悔只剩下單純的自責,第四次以後的後悔僅存有深沉的苦痛,一再鞭笞著疲憊不堪的靈魂。

  他想,他們大概都是這種愚昧的傢伙。

  所以才會在彼此身上看見了似曾相識的影子,才會認為對方是特別投緣的對象,也因此才會格外希望對方能比以往更加解脫一些吧。

  「無論是過度責備自己或自以為能夠獨立攬下所有的責任,全都是一味沉浸在錯誤中而已,最終只會停滯不前。」浮士德的話語無論是對尼洛或是他自身都毫不留情,像是教誨著學生的嚴師,然而深藏其中的溫柔內斂而含蓄,「……反正該講的昨天早就談過了,如果你還是想說些什麼,就該講點別的。」

  浮士德還是覺得昨晚的事荒謬得讓他想忘得一乾二淨,然而即使在最糟的狀況下暴露了自己的「傷」,也仍奇蹟般地絕處逢生──不,不是奇蹟,無論是作著那樣輕巧的夢,或是見到這般夢境的人是尼洛,以及後續的那些蠢事,皆不是一時的巧合,而是必然。

  如同尼洛意圖隱瞞他的過往,那些不堪回首卻糾纏不休的夢魘,浮士德或許一輩子也無法對他人坦白,但尼洛不會再追究下去,也不會逼他開口吧。

  浮士德的這個推論一樣沒有任何根據,只是他想這麼認為而已。

  而聽了這一席話的尼洛先是一怔,然後安靜了許久,才像是終於釋懷了一些那樣,撓首笑了起來。

  「……浮士德,真的很謝謝你。」

  尼洛大概是覺得道謝比道歉更加難為情,即使帶著笑意,雙頰仍因害羞而帶有少許嫣色。看著不自在的他,浮士德識相地沒開口揶揄,只是與他相視而笑,來自昨日的芥蒂也就此消弭。

  然而不過三秒,浮士德便又語重心長地長嘆了一口氣。

  ──又露出這樣的表情,要人如何不回憶起昨晚的事啊……

  「……話說回來,你也是不必太煩惱,畢竟我們想的說不定半斤八兩。」

  「你是指?」沒能理解話題早已轉向的尼洛滿腹狐疑,想試探地望向浮士德的雙眸,又彷彿感受到殘存的羞窘一般突然將視線別開。

  看在浮士德眼裡,著實可愛過了頭,畢竟那時尼洛也是如此。

  若無其事地記得他的喜好,準備了自身根本就不喜歡的菜色,被點破後以為靠氣勢就能強行轉移話題的模樣不只是孩子氣,看在他的眼裡也很新鮮;後續因醉意一再表現出較平日更慌張的舉措和潮紅的臉頰,手忙腳亂得有趣;以及在他太想得知尼洛未竟的話語究竟是什麼而差點強吻對方時,那對麥穗色澤的眼瞳有那麼一瞬迷濛得讓人想就此耽溺──

  雖說他根本就不想表現得那麼失控,也不願再回想昨日的情景,然而唯有尼洛的反應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腦海。

  一切都歷歷在目,誰叫那個可愛的傢伙就站在自己面前呢。

  像是需要做些心理準備一般,浮士德清咳一聲作為停頓,才慢條斯理地接著說下去:「……雖然沒什麼需要重申的部分,但你如果覺得醉話不能算數,我也可以再說清楚一點。」

  「不重申?等等,老師你的意思是──」尼洛一臉茫然。

  浮士德真不知道這人平常的敏銳與細心都去哪了。

  ──笨蛋,說到這個分上,任誰都能理解了吧?非要把話直白地說出來才能明白嗎?

  全然沒有意識自己也是這種笨蛋,浮士德發出了介於無奈以及氣急敗壞之間的喟嘆。

  「……你還不懂嗎?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我也會真心覺得你缺乏自覺的部分很可愛,就連現在的表情也是。」

  「咦?等等,老師,你這是──」

  「就是這樣,我說完了。盤子晚餐再拿回來給你。」

  拋下這句話,浮士德像是終於忍無可忍,端起午餐便直奔自己的房間,留下啞然的尼洛。

  沒能追上去的廚師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試著理解浮士德的意圖,卻未果。

  「這算什麼啊……」尼洛喃喃抱怨,不敢置信地輕撫著自己的面頰。

  未受陽光拂拭的臉龐正也散發著與之相似的熱度,隨著尼洛益發鮮明的意識變得更加燙手。

  麻煩了,他可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啊──

  呆然回首,他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沐浴在晴天之下。




  ──大概這是提早闖入廚房內的,春日的預兆吧。

  


──《キミとの泥酔》‧完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4-6-3 22:50 , Processed in 0.093709 second(s), 4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