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也祝大家情人節快樂~~~今年也請多指教
照慣例先上各種注意事項:
❄︎全文2.5萬字,字數太多分三樓放,四樓有沙雕小彩蛋
❄︎ooc注意,我流玉屠注意
❄︎少主性別男女皆可代入
❄︎私設如山,有私設腰子對屠蘇的暱稱,還有食魂死亡(非消亡)的私設etc.
❄︎雖然有死亡劇情但保證HE,如有無法接受角色死亡還請趕緊右上角叉掉,不過既然是玉屠就代表有屠蘇在,還請各位相信他
❄︎劇情應該是甜的,如果有覺得虐都是官方的鍋(咳)
❄︎全文涉及大量遊戲劇情與設定,含瑞雪迎春、腰子與屠蘇好感故事、腰子書信、屠蘇語音etc.
❄︎劇情時間線在瑞雪迎春之後
❄︎有兩個部分劇情使用繪師Wei Deng所繪的圖進行描寫,已獲得本人同意使用,非常感謝授權
如果以上都OK就繼續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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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象陣前。
年糕吭哧吭哧地搬著東海龍宮送來的新鮮魚貨,一箱又一箱地運進食材庫保存。
廳內上的圓陣本已停止運作,此時再次流淌出橙黃的柔光,以太極為中心的八卦陣開始緩緩轉動。
年糕忙碌的腳步停了下來,圓溜溜的眼眨也不眨地好奇看著。
片片雪花從中飄來,一人緩步踱近,雪白的靴踏入廳內,新奇地環顧著四周。
「相遙哥哥?」年糕認出來人,驚訝喊道。
玉相遙微微一笑,彎下身來對他說道:「年糕,好久不見。我來空桑是想找你們的少主,請問他在嗎?」
年糕正要回答時一聲呼喚卻從他身後傳來,他回過頭看,發現是春捲朝他小跑而來。
「年糕,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突然聽見你喊得好大聲......」
「春捲,你來得正好!」年糕見到他眼神一亮,指了指他身旁的訪客說道:「相遙哥哥要找少主,你能帶他過去嗎?我還剩一些箱子沒有搬完,裡面是魚,怕不新鮮了!」
春捲順著他的手看過去,見那身姿挺拔眉眼帶著柔和笑意的人,也仰起頭開心地向他打了招呼。
「相遙哥哥,讓我帶你去過去吧!」
春捲與他走在廊上,領著人來到了餐廳。
此時他要尋的人面容卻有些疲倦,只見他坐在牆邊,捧著茶杯發愣著。
「少主!」
聽到春捲的聲音少主看了過去,見到他身後的人也吃了一驚。
「相遙?你怎麼在這裡?」
玉相遙朝他笑著揮了揮手,說出自己的來意:「我來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他揚起的唇角依舊是那柔和的弧度,模樣與平日看上去並無不同,但那雙總是明亮透徹的眼此時卻黯淡了幾分。
他話才一說完,隨即想起了剛才人的倦容,連忙搖搖頭改口道:「抱歉,你明明累了卻還來找你,我想還是改日再來訪——」
見人轉身就要離開,少主慌忙抓住了他的手,匆匆說道:「沒事,就是忙完中午的客潮小憩一會而已,我可是天天被鍋包肉抓著魔鬼特訓的空桑少主,不礙事的。」
他仰頭將茶一飲而盡,把杯子交給了一旁眨著翠綠眸子的人兒道:「春兒,能幫我把這杯子拿進廚房嗎?也麻煩你幫跟裡面的人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好。」春捲接過茶杯,乖巧點頭。
「我們走吧。」他抓著的手沒有鬆開,像是怕人跑掉似的,就這樣半拖半拉地把那位崑崙之主給帶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門被他砰地關上,大有種今日不說清楚就別想從這出去的氣勢。
「坐吧,是想談什麼?」年輕的代理食神坐進寬大的沙發內,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對方也過來。
玉相遙本來還有些遲疑,但在對方那緊迫盯人的視線下,還是乖乖地坐了過去。
室內一片沉默。
空桑少主看向身旁的人,如春般的笑意不見了蹤影,只剩冬日裡的陰鬱與憂愁。見他那副消沉的模樣,他伸長手拿來一顆好摸又舒適的靠枕塞進他的懷裡,也不出聲催促,只是靜靜地等他開口。
玉相遙將頭枕在了上面,手下意識地撫著那柔軟滑順的絨毛,久久才開口說道:「我......好像有什麼落在空桑了。」
「落在空桑?」少主疑惑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初來空桑吧?怎麼會落了東西?
他腦中的思路隨後又一轉,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啊,該不會是春節在青丘吃團圓飯的時候,有空桑的食魂撿到了你的東西?」
「不是,不是東西,嗯......該怎麼說好呢......」他皺起眉頭,苦思著該如何說明才好。
在他拼湊字句許久後,才又繼續說道:「當時在青丘別過之後,我一直總有種自己像是少了什麼的感覺,本以為是落了東西,結果卻發現什麼也沒少......我以為是錯覺,也沒怎麼去在意。沒想到那感覺隨著時間越來越強烈,心中像是完整的拼圖少了一塊那樣,越不想去在意卻又越讓人在意,到最後竟讓我無法定神,連做事也老是出差錯......」
「後來我去了一趟青丘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卻一無所獲。於是我又想起了空桑,便來到這裡想再試試看能不能找出些頭緒。」他說完後長嘆一聲,雪球般的腦袋瓜埋進了軟枕裡,聲音從棉團裡悶悶傳出:「其實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抱歉,向你說了這麼奇怪的事。」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倒不如說你願意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少主拍了拍他的後背,溫聲說道。
「雖說我不知道你少的是什麼,不過你若是想在空桑待上一陣子的話,完全沒有問題!不如說我非常歡迎喔!」
玉相遙聞言抬起頭眨了眨眼看向他,雖然看上去還是不大有精神,但他還是露出一抹笑容,向對方道謝。
「那我便厚顏打擾了。」
❄︎
事情拍板定下後,少主領著這位短期住宿的房客四處兜兜轉轉,給他介紹空桑各處。
「這邊是空桑天街的懸壺巷口,從這裡可以看到有兩家醫館並列著——」
「啊!發現少主了!」元氣清亮的童音打斷他的介紹,少主朝聲源處一看,是混湯酒釀元宵,後面還有跟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湯圓。
「元......元宵你跑太快了......等、等我呀......」
「怎麼了?跑得這樣氣喘吁吁的。」少主從口袋掏出手絹,替好不容易追上的湯圓擦了擦額邊的汗水。
「鵠羹說有事要找少主,讓我們出來找人。欸嘿嘿,看來我們是第一名!」元宵神色得意地替還沒緩過來的哥哥答道。
「我知道了,這就回去。」少主點頭後面看向身旁的人面露歉意,然而在他開口前對方卻搶先一步搖了搖頭說道:「不用對我感到抱歉,你帶我看這麼多地方就已經很感謝了,之後我會和寒英一起逛逛,也不孤單。」
他寬大的袖袍一揮,雪花從中飛出,一下凝結成一頭雪白的麒麟,低吼著跟大家打招呼。
目送少主跟混湯酒釀元宵他們離去後,玉相遙回身看向了位於巷內深處的醫館。
「寒英,我們過去看看吧?」
他沒等對方回應,便徑直朝了那方向走去。
寒英在他身後小小地吼了一聲,聲音全是濃濃的無奈。奈何摯友連回頭看祂一眼都沒有,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也不知召祂出來的用意究竟為何。
此時醫館的大門正敞開著,今日的風並不凍人,溫和舒適,是冬日裡開窗透氣的好日子。
收音機輕快的曲調從裡頭傳出,示意著現下醫館的主人心情不錯。
玉相遙悄聲靠近,見外邊的會客室沒人,又輕手輕腳地走向了門板開著的內室。
他在門邊縮著身子朝裡頭一看,果不其然醫館的主人正穿著一襲古樸長袍,一手托腮一手拿書靜靜地看著。
和煦的陽光灑落到他身上,金色的絲線勾勒他的輪廓與身形,細小的塵埃在空中載浮載沉,令人不禁屏住氣息,深怕會破壞了這份寧靜。
然而那垂下的眼睫卻突然顫了一顫,它像是感知到了什麼,朝門口的方向望去。
兩人目光相接,黑色的眼眸裡滿是詫異。
「玉相遙?你怎麼會在這......」
被發現的他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訕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剛來空桑,正四處轉轉,見這巷子的醫館便想來瞧瞧......」
「是嗎?」興許是冬陽拂照大地,連著人心都不禁明快起來,屠蘇這淺淺一笑,沒了平日裡的譏誚跟揶揄,倒是純粹地耀眼,令人眩目。
「我這兒沒什麼好看的,格局跟青丘那間差不多,就這樣了。」他驅動輪椅經過他身邊,帶他看了下館內的設計與裝潢,「話說那匹毛絨絨的馬怎麼沒跟你一起?」
「你說寒英?祂是跟我在一起沒錯......奇怪,祂去哪了?」四下看了一圈沒能看到摯友的蹤影,玉相遙正感疑惑,門口便傳來了熟悉吼聲。
兩人前往一看,才發現方才在尋的失蹤人口正佇在門外候著。
「寒英?祢怎麼在外面?祢看,屠醫師也在,快過來打聲招呼吧!」玉相遙熱情地向祂招手,想讓祂也進來看看,然而雪麒麟卻不領他的情,不論怎樣就是不肯踏進那盈滿藥草香氣的醫館內。
端詳一陣看出原因的屠蘇呵了一聲,他背往後一靠,仰起頭雙手環胸地直直看向祂道:「怎麼?這是吃藥吃怕了?現在見了醫館就不敢進?」
「吼——!」
寒英嘶吼一聲,似有把這館子給拆了的架勢,然而祂的雙蹄才剛抬起,卻很快被人給攔了下來,玉相遙急急地說道:「寒、寒英!祢冷靜點!屠醫師沒有惡意,你不願意進來也沒關係,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將摯友給安撫下來,玉相遙默默地感謝背後的神醫沒有再出言補刀,匆匆與人道別後便趕緊帶著雪麒麟離開了醫館。
然而他才走沒多遠,腳步便停了下來。
他回頭望向了已經恢復平靜的醫館。
清冷的風吹過街道,連帶撥動了商家高掛的布條,竄響了路邊低矮的樹叢,也挑起他那柔軟細緻的髮絲在空中飄揚。
他想,他已經找到了。
在見到屠蘇的那一刻,心中落下的那一塊拼圖便拼了上去。
當時在青丘吃團圓飯的情景頓時湧上心頭,不論屠蘇與蓮花血鴨在桌上的拌嘴,還是他側耳傾聽他笛音的神情,又或是與他一同喝屠蘇酒時的談言歡笑,他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皆無不觸動到了他的心神,鑲進他心裡。
他在他身上,終於尋到了那塊他所遺落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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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遙看著醫館頂上的樑柱,有些走神。
他沒想到能這麼快又與屠蘇見面,而且還是這樣長時間的、頻繁地親密接觸。
一道黑影籠罩下來,遮住了視線。
他反射性地閉上眼,只覺得額上的毛巾被人拿起,再睜眼時便見那物被浸入水中,擰乾後又放回了原處。
冰涼的溫度令他皺起眉來,待適應後又覺得舒服了些。
「屠醫師......」
聽到呼喚令離開的身影停下,驅著輪椅又回到了他身邊。
「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屠蘇擺了擺手,又問:「怎麼,是餓了?」
玉相遙看著眼前神色不鹹不淡的人,屠蘇的脾氣不好,性格乖戾,但身為醫者他的照看還是極有耐性且細心的。
他搖搖頭,說自己不是很餓。
「等會爐子上的粥好了,就算不餓你還是得吃點,不然沒體力沒營養是想怎麼恢復?你應該不會想在我這兒賴到天荒地老吧?」屠蘇語末譏誚地笑了笑,言詞裡顯然不給他拒絕的餘地。
玉相遙欲言又止,突然感到納悶。
為什麼聽到想跟他天荒地老,自己竟然會有想說好的衝動?
他在心中長歎,果然人發燒腦子就跟糨糊一樣,所有的事物都被糊在了一起,連理智跟邏輯都給攪了進去。
不過屠蘇倒是沒注意到他的那些心理活動,只是見到平日裡總是英姿颯爽風度翩翩還游刃有餘的青年此時正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忍不住調笑他道:「沒想到堂堂崑崙之主來到空桑竟會『水土不服』,可真是令人開了眼界。」
「崑崙整年都是冬日,山中陰冷,所及之處皆是白雪皚皚,與空桑大有不同,這也是無可奈何......」玉相遙虛弱無力地替自己辯解。
「我看那匹小毛馬就挺快活的,同從崑崙山出來,怎麼差這麼多?」
玉相遙語塞。
說到寒英,他的摯友在他倒下被送到醫館後,雖說祂並不喜歡屠蘇(還是他的藥?),但對於他的治療還是十分信任,祂讓玉相遙多保重早日康復後,彷彿一刻也不想待在那能勾起祂苦澀回憶的地方似的,一下便跑得不見麒麟影,開開心心地回去跟羊肉泡饃的小羊們玩一起去了。
「你這摯友對你倒是挺有『義氣』的。」
屠蘇看著雪麒麟歡快離去的方向如此是說,玉相遙只能苦笑。
飄有淡淡藥香的軟粥從廚房被端了出來,屠蘇拿了兩個碗,舀了一碗給他,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反正這粥主要是補充營養,就是味道淡了些,對於平時飲食就是如此的他而言吃起來倒也沒什麼差異,便乾脆偷了個懶。
玉相遙向他說了聲謝謝,將粥端起來輕輕吹涼。
見到那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屠蘇將碗拿過,在吹涼後一隻白瓷的湯匙遞到了他嘴邊。
玉相遙眨了眨眼,意識到他的動作後頓時覺得頰上像是有把火燃燒,本就在發熱的身體似乎又變得更熱了。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
「但你要是一個手抖灑到床上,清洗的人是我,收拾的人也還是我,我只是盡可能減少我的麻煩罷了。」他語氣平淡,彷彿是在說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玉相遙雖然不願承認,但屠蘇說的的確是事實。
他無奈張口,將鬢髮別到耳後才緩緩地將勺內的軟粥入口嚥下。
或許這氣氛被玉相遙搞得連屠蘇這一向我行我素的人都感到不是很自在,他一邊吹著藥粥,一邊向他問道:「崑崙山那邊,是整年都在飄雪嗎?是不是除了白色就沒點別的顏色?」
聽到了他長年鎮守的地方,玉相遙的眼底亮起光芒:「除了雪的白外,也有融雪後可見的蓊鬱林色,那又是另一番風景了。」
「哦?原來還有融雪的時候?我沒去過崑崙,你不如給我講講吧。」見他這模樣,屠蘇的眉眼流露出點點笑意,順著話題又問了他在崑崙發生的點點滴滴。
綿密的軟粥在鍋內的高度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下降,吃了不少東西恢復些體力的玉相遙便將小碗從屠蘇手中接了回來。
雖然他吃的動作很慢,卻很穩。
畢竟讓人餵食這件事始終還是過於難為情了,他從未在他人面前展露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更何況還是在他現下有所在意的人的面前......
原本屠蘇預想那鍋粥大概會剩下不少,但最終拿回廚房時卻是空空如也,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但這股意外感又可以維持多久,他也不禁好奇起來。
黑不見底的湯藥被放到了掛著病號的人面前,那人見到飄散著濃厚藥味的小碗,神色也跟著那色澤黑了下去。
「趁熱把藥喝了。」
屠蘇的話讓玉相遙無路可退,只好硬著頭皮把碗端起,忍著苦澀一口氣將裡面的湯藥全部嚥下。
好苦......
他將空碗放回桌上,吸了吸鼻子。
玉相遙那張好看的臉此時全皺在了一塊,眼角泛著點點淚光,看上去委屈可憐極了。
屠蘇看他這模樣一會,驅動了輪椅到一木櫃前,將擺在上頭的玻璃罐取下。
「手伸出來。」
雖然不明白對方是要做什麼,但玉相遙還是乖乖地伸出了他的手。
一顆裹著砂糖,小而圓的橙色軟糖被放到了他的手心。
「你比你那匹小毛馬安份乖巧多了,這是獎勵。」
玉相遙的雙眸一下亮起,屠蘇甚至一瞬覺得自己眼花,看到了他身後一條蓬鬆柔軟的毛尾巴直直豎起,高興地猛晃。
「謝謝。」
他臉上漾開笑容,開心地向他道謝。
屠蘇被他這樣笑看著反而感到有些難為情,將臉撇了開來。
「我估計這藥你還得吃上幾天,希望你能繼續保持到最後一碗。」
玉相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將那顆金桔糖放入口中。
酸味緩解了嘴裡揮之不去的苦味,而後的甜,卻像是蜜糖似的直直甜入了心底。
❄︎
在神醫的照料之下,玉相遙不出幾日便適應了空桑的氣候與環境。
屠蘇本以為之後要再遇到他也就有在偶然之下才有可能,然而現在卻是——
「玉相遙!清單上的藥包備好了沒有?」屠蘇朝著門外喊道,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回向他道:「就快好了,蘇蘇。還剩一點......」
「好了就按這上面的地址一一送去,我放在門邊的櫃上。」屠蘇拿了個小物將紙條壓著,向那正在核對品項的人說道。
「好。」
那人回過頭笑著應下後,又繼續埋頭處理他交代的事項了。
屠蘇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心想事情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子。
那天在確認了他的脈象都沒問題後,他便放人出館了。
他原以為玉相遙在喝了那麼多天的湯藥,又跟自己這說不上好的脾氣朝夕相處這麼久,應該會跟那匹小毛馬一樣頭也不回地奔向外頭的世界。
然而他不僅沒有離開,甚至還開口請求讓他留下。
他說作為回報,希望可以成為他的臨時助手在醫館幫忙。
屠蘇本來是拒絕的,但他沒想到玉相遙這人卻極有耐心,竟然比麥芽糖還黏人。他不僅每天都在醫館門前等他來開館,還不論他怎麼說就是不肯走。
這份固執讓他不禁想起玉相遙入住在醫館時,他向他開的玩笑。
他不會真想賴在這一輩子吧?
崑崙之主在空桑的小醫館打雜什麼的,那畫面太美,實在過於魔幻了。
不過現下這醫館也就他一人經營,既然有人要給他免費勞動,何樂不為。
絕不是因為怕他逢人就哭訴「蘇蘇不願讓他在醫館幫忙」而搞得以此小名再度聞名空桑的緣故。
於是玉相遙就這麼在醫館以助手的身份待下了。
平時開業的時候,玉相遙便在醫館給他打下手,而像今日公休的話,則是兩人的假日。
雖說是休息日,但屠蘇見這幾日氣溫驟降,夜晚甚至還降了雪,他盤算了下目前藥草的庫存,覺得還是趁空閑之時備起來以防萬一的好。
繼上次單獨採藥被少主發現後,少主便叮囑他下次出行一定要找人同行,找他也好別人也罷,至少要結伴而行。
並不是因為他腿腳不方便而針對的關係,而是因為就算是個好手好腳的成年人,單獨進深山本就是件危險的事,多個人才好有個照應。
屠蘇想了想,今日空桑少主一大早就被鍋包肉抓去進行魔鬼訓練了,所以他只能另尋他人。
此時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了一張笑顏來。
而且這圖還自帶語音,耳邊竟然響起了他喊他「蘇蘇」的聲音。
屠蘇一陣無語,思索著是不是也該尋點消除幻覺與幻聽的藥材回來。
在內心糾結掙扎許久過後,他最後還是認命地嘆了口氣。
好吧,除了他還真想不到其他人選了。
在向人打聽玉相遙的行蹤後,他循著消息來到了後院。
院內因為昨夜的雪成了一片銀白世界,此時玉相遙正站在院中,若不是他被幾個孩童環繞嬉笑著,怕不是直接成了畫中的一景。
「相遙哥哥,你會下雪嗎?昨天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下雪,醒來都看不到了。」青團仰起他那白白嫩嫩的臉,問向被包圍在中心的大哥哥。
玉相遙微微一笑,玉笛被他橫在嘴邊,柔和的笛音傾瀉而出,悠揚在院中。
受到召喚的雪花片片飛落,降到了他們的頭上,肩上,承載著孩子們隨之發出的歡笑聲,最後無聲無息地與雪地融為一體。
「噢呼!這種時候就是要來打雪仗!嘿唷,看我的!」冰糖葫蘆興奮地搓起雪球,迅速拉開了打雪仗的第一戰。
被雪球砸個滿臉的蟹黃湯包甩了甩頭,把糊住視線的冰雪給抹了開來,生氣地向發起攻擊的人怒道:「啊!你居然砸我!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本來沒想摻和這兒戲的他彎腰搓了一個更大的雪球,拔腿就是追在那抹逃逸成S形的紅色後方。
「身為滿月的英雄,決不可對此坐視不管!」在不遠處默默守護的月餅看到蟹黃湯包被突襲的一幕,立即義不容辭地加入了戰局,與他一同夾擊跑得不僅歡樂還尤為靈動的孩子王。
「相遙哥哥,我們來滾雪球吧!小鱖魚也一起!」青團拉了拉對方長長的衣袖,也把縮在玉相遙身後躲避戰火的臭鱖魚捉了出來,聯合兩人開始滾起大大的雪球來。
屠蘇在廊下看著這溫馨和樂的場景,木色的地板與雪的銀白彷彿將世界分成兩半,讓那已經到了嘴邊的呼喚遲遲出不了口。
他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才是他們之間真正的距離。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他們的性格本就截然不同,所處的世界自然也大不相同。就如同黑夜與白晝那樣,它們不會有相交之時,更不會有共存之日。
屠蘇垂下眼簾,他將輪椅調頭,幽幽藍炎從輪內轉出,將人推入了陰影之中。
他沒看到的是,玉相遙卻在此時突然回頭,朝他所在的位置望了過去。
只來得及見到那墨一般揚起的絹髮以及紫紅花果搖曳的殘影,玉相遙望著他離去方向,四周陡然靜了下來,就連孩子們的呼喊也沒聽到。
「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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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雪的天空藍得透澈,絲絲白雲點綴在上,晴光掃去冬日裡的晦暗,給大地換上了新的氣象。
尚未消融的雪地上畫著兩條車轍,往深山老林的方向前進。
屠蘇熟門熟路地到各藥材生長的地方採集,隨著日照的角度逐漸移轉,裝著草藥的布袋也有了不少的重量,他將最後一株放入袋內後束起,滿意地掛到了椅背突出的椅角上。
藥草已經採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只剩——
他看向了林內幽暗的深處,無奈開口:「你們跟我跟了這麼久,到現在都不打算出來嗎?」
屠蘇對於這樣能讓躲藏在內的「他們」出來其實並沒有什麼信心,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對方像是真聽他話似的,一一走到了他面前。
一匹小鹿,一隻白兔,一隻松鼠,還有一隻麻雀飛到了他輪椅的扶手上,歪著渾圓的小腦袋看了看他。
…...這也太多了吧!
為什麼這麼多動物會跟著他啊?他又不是玉相遙!
「我要回去了,所以就別再跟著我了。」屠蘇深深地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想趕牠們走。然而小動物們一聽到他要回去,小鹿竟然咬住了他的衣袖不斷朝一個方向拉扯,似乎是想要他過去。
白兔跟松鼠也在他腳邊轉了轉,朝著同個方向蹦蹦跳跳幾步後回過頭看向他,像是在等他跟上。
「你們這是想帶我去哪啊?唉,別咬我的袖子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過去看看總行了吧。」這樣拉拉扯扯的,屠蘇怕一個施力不當會傷到牠們,也只能驅動輪椅跟著牠們走。
見到在雪地奔跑的松鼠有些吃力地追著他們的腳步,他停下輪椅的轉動,彎身朝牠伸手道:「上來吧。」
松鼠聞言順著他的臂膀攀爬而上,牠就像是找到了自己鍾愛的大樹那樣,一上去就緊巴著手不放了。
「別這樣抱著不放,壓著會重。」屠蘇皺起眉又嘆了口氣,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腿間,示意牠窩過去。
松鼠乖巧地蹦了過去,屠蘇乾脆也把白兔抱到了懷裡,就這樣一車載著一人跟三隻小動物,開始了他們的旅程。
雖然不知道牠們想要帶他去哪裡,但在摸完松鼠滑順的毛皮以及蓬鬆的尾巴後,又摸了摸身材圓滾的白兔,毛絨絨的手感和那暖手的溫度竟他有點愛不釋手。
原來玉相遙平時被動物包圍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屠蘇看著周圍陌生的景物不斷倒退,心想這樣似乎也不壞。
小鹿的步伐最終停在了一棵梅樹前。
那棵梅樹樹齡雖高,但枝幹卻挺拔有力,其勢滂礡讓屠蘇不禁屏住氣息,而那點點紅梅更是為這雪白的山谷間添上豔麗的色彩,令人移不開視線。
「沒想到這裡居然有這樣一棵的梅樹......」他喃喃道,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就怕會壞了當前美景。
也不知過了多久,屠蘇才從中緩過神來,滿足地喟嘆一聲。
「你們是為了讓我看這梅樹才特意帶我過來的嗎?謝謝你們。」他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伸手撓了撓白兔後頸的軟肉,讓牠舒服地瞇起眼來。
麻雀啾啾了幾聲,像是在說不用謝。
看著那梅樹,屠蘇想了想,輪椅上的白朮倏地向上生長,翠綠的枝葉伸向了開得最盛、色澤最飽滿的那朵梅,將它給摘了下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人喜梅。
雖然如雪似的他沒辦法看到這樣的景色,但若是這朵梅能讓他從中窺見一些,也好。
他將花小心翼翼地收進袖內的暗袋裡。雖然不捨離開,但他也不曉得從這兒回去究竟要花多少時間,所以還是早些啟程的好。
一行人沿著先前行經的路徑返回,途中小動物們吱吱喳喳的,屠蘇聽多了似乎也稍微知道了牠們在說什麼,倒也不會太枯燥乏味。
然而鬧騰的聲音卻突然靜了下來,小鹿警戒地弓起身,白兔的長耳也豎直起來,不安地翻動。
只見遠處有幾個食魘朝著一方前行,就在此時屠蘇也感受到了那股散發出來的不祥與渾沌,正當他想悄然避開時,卻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快走。」他將松鼠放到了小鹿的背上,再把腿上的白兔抱至雪地後,確定牠們都跑了開來自己才朝著另一個方向疾行而去。
輪椅跑的速度很快,但食魘的身手也不慢,屠蘇一時之間竟然沒法將他們給完全甩開。
他嘖了一聲,這兒他人生地不熟,這樣你追我跑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他一個迴旋將輪椅轉向了後方窮追不捨的食魘們,他翻手一抬,沉眠於雪下的草藤噌地暴起,霎時將他們狠狠纏住,動彈不得。
他知道那些藤蔓勒不死食魘,也無法將他們就此困住,但眼下能拖多久是多久。
輪椅下的藍炎再度旋出,飛也似地逃離現場。
這山頭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銀白,似乎連方向感都被吞噬。
屠蘇漫無目的地在雪上飛速前行,然而他的輪椅卻陡然感到一空,沒料到腳下竟是個難以辨識出來陡峭的雪坡,人就這麼跌了下去。
他的身體與輪椅分離開來,在空中落到了坡上,幾個翻滾人便到了坡底。好在他落到的雪上積得厚,分散了墜下的力道,人是沒受什麼傷,但他的輪椅就沒這麼幸運了。
輪椅落下的位置剛好是塊突出的硬岩,在撞上之後直接應聲解體開來,木材七零八落地散到了坡面上,模樣看上去好不淒慘。
屠蘇看著那些殘骸替自己捏了把冷汗後,他仰頭看向坡頂,這坡就算手邊有工具可以輔助,就是個常人也不好攀爬上去,更何況還是他這腿腳不方便的人。
他接著又看了下四周,這兒似乎是個峽谷,四周都是灰黑色的岩壁,如果是暫時掩人耳目的地方的話,或許還行。
他將自己的身子挪到了谷壁凹陷的陰暗之處,不過才休緩沒多久,從斜上方便傳出了騷動的聲響。
他悄然探出身子查看,一見到那幾個不規則的剪影後又立即縮了回去。
他用手捂住了嘴,深怕就連呼吸聲都會把自己的位置給暴露出去。
黑影在上方徘徊,他們像是在尋找什麼,在搜尋未果後才退離了坡邊。
行走的沙沙聲逐漸遠去,直到良久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後,屠蘇才將手鬆開,長呼了一口氣。
陡峭的岩壁雖能避風,但卻減不了侵骨的寒意。
現在他不僅孤立無援,就連移動也無法,等於是被困在這了。
雖說食魂除非本體徹底失傳,要不然是無法消亡的。這雖能使食魂長生,但現在對於屠蘇而言,如果一直等不到救援,反而成了一種煎熬。
好冷。
體內的溫度在緩緩流失,身體逐漸變得緊繃僵硬,他蜷縮著身體,濃濃睏意向他襲來,將他拖進黑暗。
這裡像是連時間也被凍結,不知過了多久,迷濛間他聽到了嘈雜的步伐踏落在雪上,由遠而近,然後停下。
「喲,這不是那個可以起死回生的食魂嗎?消息果真不錯,這下可真是中了大獎啊。是說空桑少主怎麼捨得放他一個人在這雪地躺著啊?嘖嘖嘖,怪不得他要跑出來,實在是太可憐了,還不如來我們宴仙壇的好。」陰陽怪氣的聲音在他上方響起,屠蘇想將眼睜開,可卻只能從狹窄的縫隙裡看到一雙黑鞋停在他面前。
「你們幾個,就......你好了,把他帶走。」一個人,應該說是食魘聽令走了過來,帶著黑長利爪的手伸向了他。
不要......碰我......
屠蘇掙扎著想要逃開,然而身體卻一點也動不了。
在那毫無生氣的手就要觸碰到他時,清冽澄淨的笛音在峽谷中響起,點點白雪從晴空中飄落,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冷了。
「怎麼會有笛聲?」眾人一下警戒起四周,離屠蘇不過咫尺的黑爪停了下來。
一身影在峽谷間不疾不徐地走近他們,如瀑般的長髮在他身後飛揚,那人一身雪白,手指靈敏地在笛上跳躍,他的氣質溫和婉約,笛音如詩,人如畫,令人恍若於仙境。
他銀色的眼眸抬起,玉笛的音色陡然一變,尖銳如刃般挾著暴風與強雪向他們襲去。
風雪被幻化成各式各樣的猛獸,也在他的命令之下發動攻擊。
「蘇蘇,你沒事吧?」冰冷的身軀被擁入溫暖的懷中,屠蘇眼前的畫面逐漸聚焦,一張擔憂的面容倒映在黝黑的瞳裡。
「玉......相遙......?」
聽到他虛弱的聲音,玉相遙的神色舒緩開來,鬆了好大一口氣。然而他才放下心來沒多久,一道刺耳的咆哮從風雪中央傳出,渾沌濃稠的力量漩渦般地匯集,膨大,然後爆發了開來。
狂暴的魂力朝他們鋪天蓋地襲來,玉相遙神色一凜,反應極快地召出護盾,兩股力量相衝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響。
盈著光亮的眼眸暗沉下去,屠蘇聽到了狂風刮過的呼嘯聲,野獸兇狠的嚎叫聲,以及從他肩上可見的漫天寒雪。
玉相遙的懷抱像是無風無雨的避風港那般,將他與外界隔離開來。
他想轉頭過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但卻被人按住。
「別看。」
溫潤如玉的聲音失去了溫度,變得寒冷而凍人。
屠蘇與他四目相接,那抹銀彷若冰霜,以往的暖意早已沒了蹤影,只剩下冰冷的無情與震人心魄的威壓。
這一眼看得屠蘇心頭一顫,別開了視線。
外頭不知道喧囂了多久,強風暴雪才終於緩緩停下,晃眼的日光再次照進了峽谷。
玉相遙將人橫腰抱起,沿著原路返回。
兩人一路無話。
屠蘇被他抱在懷裡,最終還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了他。
玉相遙此時已回到平時溫雅的容貌,只是因為還在擔憂他受寒虛弱的身體,所以仍舊眉頭深鎖,面色有些嚴肅。
他呼出的氣息在冷空氣中化為縷縷白煙,腳步不自覺地在加快。
然而他先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樣,卻仍在屠蘇心裡清晰可見,揮之不去。
隨著積雪的路面變得寬敞,離峽谷的出口也越來越近。就在他們以為可以出谷之時,谷壁的上端卻倏地出現兩排黑影,手中的弓在瞄準他們後被拉滿,領隊的人一聲令下,箭矢劃破空氣發出銳利的聲響,如同暴雨般向他們飛來。
玉相遙想都沒想直接將懷中的人護在了身下,尖銳的矢頭沒入他的身體,碰撞到了骨頭,劇烈的痛覺讓他吃痛地哼了一聲。
沒迎來預期的疼痛令屠蘇睜開了眼,他見到了那被箭矢插滿的後背,潔淨的衣裳被染上怵目驚心的嫣紅,猶如一朵彼岸花在他背上綻放。
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玉相遙!」
他喊他名字的聲音在顫抖,裡面既是憂慮的焦急,又是害怕失去的恐懼,甚至還有著不明的憤怒。
「我沒事。」他深吸一口氣,壓住了呼吸的紊亂,想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事。
他抬起頭,見兩旁的弓箭手已經反應過來準備進行第二波攻擊,已經停下的雪再次從空中降下,玉相遙的手在身前一畫,上方人的一瞬被凝固,再也沒了動作。
施完術後的他卻是一陣猛咳,鮮紅的血穿過指間的縫隙濺灑到地上,他弓起身子虛弱地喘息著。
明明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消耗如此大的靈力,他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儘管屠蘇自身狀況也沒比他好上多少,但還是想驅動魂力為他治療。
然而在此時谷口又出現了另一批黑壓壓的隊伍,朝著他們的位置快速移動。
屠蘇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他只能在原地眼睜睜地見他們逐步逼近,自己卻束手無策。
突然一道吼聲響徹天際,強大的靈力將那黑影衝出破口,劈開一條道路出來。
雪麒麟飛奔至那雪白的人面前,祂擔憂地低吼,垂頭拱了拱他的胸口。
「寒......寒英,你能跪下來讓我上去嗎?」才一開口就被口中的鮮血給嗆到,血的腥味讓玉相遙皺起眉頭,他用衣袖抹去嘴邊的血跡後,撫了撫祂的頭說道。
雪麒麟依言跪下,玉相遙將屠蘇抱上去後,自己才跟著乘了上了祂的後背。
他將屠蘇的手帶到那毛絨的後頸上,柔聲說道:「蘇蘇,抱好寒英的脖頸,別掉下去了。」
「寒英,我們走!」
寒英一聲嘶吼,將那些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的人再次震倒,祂邁開腳蹄,揹著兩人奔出了峽谷。
谷外的雪反射著日光,刺得兩人瞇起了眼。
待雙眼適應光線後,玉相遙向後一望,見到追逐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化成了一個小點消失在視野內。
確認目前他們已經將距離給拉開後,玉相遙收回視線,一回過頭便撞上了那雙靜夜般的眼。
「你身上的傷......」屠蘇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那畫面實在太過震撼,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的好。
身周的景物不斷倒退,只留下殘影。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就連他的聲音也跟著模糊不清起來。
不過玉相遙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將唇湊到了他耳邊說道:「不用擔心,我已經先將背部的傷口凍結起來了,雖說不是長久之計,但總歸能撐一陣子。」
「就不能找個地方治療嗎?」身為醫者,顯然對於這樣的處理方式並不滿意。
玉相遙苦笑,他又何嘗不想停下前進的腳步?
只要一牽動到背後的傷口,他的神經就像被什麼人給胡亂蠻橫地拉扯,疼得他只能咬緊牙關將吃痛的聲音全數嚥下。
更何況他還不能將疼痛顯露在表情上,這樣不只會讓身前的人傷心難過,他更怕的是對方會因此自責內疚起來。
但多年與恩師作戰的經驗告訴他,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蘇蘇,我想他們是有備而來的。從一開始的幾個人,再到谷口的突襲,以及後面包抄的人馬都在表示這是一個縝密的計畫。他們人數眾多,加上這裡一眼望去也沒什麼遮蔽物,雖然我召來的風雪可以遮掩我們的足跡,但若是他們地毯式搜索起來,形式仍舊對我們不利。所以我們只能一直向前行,跑得越遠,才能越安全。」玉相遙的聲音仍舊很溫柔,向他詳細地說明說道。
屠蘇想開口反駁他的言論,畢竟對於治療者而言,傷患的狀況才是第一優先的。
但他理智上卻知道,玉相遙說得並沒有錯。
即使如此屠蘇還是感到了憤怒,也許是在對自己生氣,又或是對這無力的情況而感到氣惱。
最後他只好把頭扭回,撂了句「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給我倒下」後,將氣撒在了離自己最近的人身上。
被他撒氣的玉相遙卻是不禁莞爾。
他一直覺得身前的人就像隻毛色亮麗的黑貓那樣。
不僅十分地有個性,還特別有脾氣,雖然性格彆扭不坦率了些,但心思卻意外地單純好懂。
玉相遙看著懷中負氣背對他的人兒,覺得背後的傷似乎沒有那麼疼了。
他揚起唇角,在他身後一笑。
「放心,再怎麼說我也是崑崙之主,沒這點能耐,又怎麼能鎮守崑崙呢?」
本文最後由 無名01 於 2021-8-5 00: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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