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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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刀劍亂舞│三日月x山姥切國廣] 宵山迷子道標心中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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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su714 發表於 2020-11-30 17: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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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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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蜜柑(三日月x山姥切國廣),少許的雙狐與般長義。
❖ 轉代設定的哨嚮paro,哨兵=刀/嚮導=鞘。
❖ 年代為架空古日本,提及的地名、歷史、建築等等大多皆出現於史實上的不同年代,還請考據同好手下留情不要殺我
❖ 是CWT57的打屁股進度文。截稿日是1/22ㄛ大作家們起來趕稿了!







  正是盛夏,光斑帶著葉綠色彩在山姥切國廣的眼角輕搔。


  對出身南方的他們來說、夏日高溫早已成為生活的一環。但即便早已脫下裝甲,在毫無遮蔽的蓮池旁休息,仍然是熱得讓他昏昏欲睡。
  不,山姥切國廣是真得睡熟了,平常總在他腦中叨叨唸唸的少年今日特別安靜。
  一隻略為冷涼的手撫過青年有著兩道深摺的眉間,接著蓋上雙眼、為他遮擋日光。山姥切國廣那身沾灰的白斗篷沒能遮蔽烈日,幾日下來便把他的頰骨曬出兩道毒辣的紅痕。
  感受到觸摸的青年忍不住顫動眼睫、輕聲囈語。
  「該走了?」
  『還正在祭典中途喔。』
  三日月以即將轉為成年的特有音色在他心裡輕輕回覆。明明是柄銳利地長刀、卻像鞘那樣給予他溫和地安撫。少年像大雁一樣搧開寬大衣袖,以夜般的深青掩住青年的臉與上半身——這是他們難得的休息時間啊。

  爭戰持續了一個多月、行軍則是延續了幾乎一季。
  他們從京城出發時櫻花正開得爛漫,走到這裡都已經是荷花盛開的夏日了。然而遠征卻遠遠還沒結束,聽說他們必須等到冬天、天氣要冷得把遠方某條大河冰凍,才能抵達某處城池,把城中所有糧草搶空、才能有足夠的資源再回到南方。

  征途還是那麼遙遙無期,所以青年還是決定先再閉著眼休息一陣。

  即便沒有視野、輕闔的瞳目酸澀困頓,他還是能從少年眼裡看見帶著水氣的風細細地皺了水面,接著吹起青色波濤、讓整池蓮花如波浪浮沉。明明是在京城裡早就看厭了的夏日景色,山姥切國廣卻能明確感知到——三日月宗近看著的蓮池、此刻看來像是大海那般令他感覺新奇。
  『怪人。』
  山姥切國廣默忖,從他的衣袖下睨著三日月仍帶著一些稚氣、卻輪廓完美的側臉。他現在正笑著對著半空說話,也同時在他們共有的意識喃喃回覆。
  『國廣家的也是吶、喜歡這個怪人那麼久了。』
  趴在腿上青年細起眼,伸手用力擰下少年未著甲冑的腰。
  三日月在現世悶哼一聲、同時灑出些許水珠落在袖上,山姥切國廣感覺到酒氣蒸蒸發散,這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確認狀況。

  三日月宗近從不、也不能在外沾酒。
  身為對各種事物都過度敏銳的「名刀」,通常抿幾口酒汁就要天旋地轉好幾個時辰。在戰場邊緣、明日清晨就又要踏上征途的此刻又怎麼能夠放肆喝酒呢?
  將綿軟睡意從兩人共有的意識裡趕走,青年試圖抬手掀起衣袖、嗓聲不悅地向少年提醒。
  「喂、三……」
  「哈哈哈,可得小聲些、難得國廣家的能睡熟了。」
  刻意以笑聲蓋過他細微的嗓聲,三日月輕緩地整了整衣袖、將山姥切國廣更完美地蓋在自己繁複的衣物裡——然後青年感知到他在意識裡將自己拉扯回儚境,並輕輕給出乾燥的吻。

  只限彼此存在的竹林虛像裡,兩人在池畔靜謐地牽著手、光裸的腳伸進深池之中。四處是開著細小黃花的毛莨草地,書物與貴重的長紙捲散亂一地。
  這裡反映著他兩共有的內心狀態。
  被稱為儚境的平靜異界、這時只剩下水音與風聲。微風不斷吹拂髮梢、搔癢似的滑過臉頰。三日月乾脆地向後一倒,仰躺在青綠得如同戀人瞳色的草地上。
  『再休息一會,小狐也正在休息。』
  『……打擾到你們了?』
  跟著仰躺在短草裡,山姥切國廣隔著幾朵盛放的金黃毛莨、假裝不經意地對上三日月的視線。少年笑得瞇起雙眼、眼瞳裡的新月像在水面搖曳。帶著幾分醉意的他拉起戀人的手輕吻。
  『吃醋了?』
  『只有三日月才會吃兄弟的醋。』
  『因為、叫「國廣家的」時候會有三個人一起回頭,但我只想叫我的國廣而已。』
  『……好了、別說了。』
  無論說什麼,山姥切國廣總是沒辦法贏過三日月那張吃太多羊羹而甜得不得了的嘴。

  於是現世裡的他也只能姑且伏於寬袖之下,讓視野覆上帶著涼意的青藍、用以消解自肩頸竄起的紅與熱意。
  從衣袖的縫隙之間,他窺見石板縫間幾圈野花盛放又悄悄凋謝、伴隨清脆虛幻鈴音一踏一響。神使的步伐似乎正在漫舞、帶著微醺的酒氣與南風在少年身邊穿梭——是其他人子與他從未見得的「神鞘」吧。
  那柄比自己還要更加嚴謹的神祇眷屬正在跳舞?
  雖從未當面相見,青年知道那柄鞘在三年前現身、由三条本家自伏見稻荷山求來守護三日月。絕對不失禮儀、更不會讓身為「名刀」的兄長失序。
  但稻荷大神的神使今日也沒了分寸,像是忘記他們三人都仍身處戰事之中。

  「還站得穩嗎?哈哈哈、也是、神使的腳不會真的踏在地面上呢。」
  三日月難得地朗聲笑著,沒有拘謹地以袖角掩蓋唇口、酒汁灑濕衣襟也那麼自然而然,就連在他們意識裡的私語也帶著忍俊不禁。
  『供奉了些清酒,今日可是狐崽第一次沾酒。』
  『挑在今天?』
  『也許有比今日更好的日子吧,但也或許不會有更好的時候了。』
  青年將酒汁倒進荷葉中,不像其他貴族那樣自蓮莖吸取瓊漿,而是以柔軟的葉面做為酒皿、大口大口飲下佳釀。
  不在京城、不在戰場,拋棄規矩行儀的三日月宗近、此刻也盡失優雅,一點也不像在平日那柄貴族與大名間遊走的名刀了

  那是不為人、也不為神的山姥切國廣,耗費二十餘年仔細收藏的人子。

  離中尊寺不到十里外便是前線。
  半日前敵方早被他們攻擊得戰線崩潰,大名連著幾柄號稱「名刀」的軍人都已被處決或自我了斷,強奪或被徵收的「鞘」也正讓陰陽師與神主們加護修復中。
  因此名刀與神鞘、以及隨行侍官的二人一神才得到特許,在神事結束前能在這寺廟裡隔絕人群、暫且休息。

  望著醉酒的戀人對著虛空胡言亂語、交織著笑聲,他終究還是垂著眉尾無奈地笑了。
  三人分做兩個世界,竟也可以如此熱鬧卻同時靜寂。
  與兩兄弟喧鬧的現世不同,三日月與他交織的意識虛境中,兩人還是裸足泡著涼水、聽著風把整片竹林吹得沙沙作響、落下的葉片叮叮落進水中。

  這應該是三日月初陣以來最寧靜的夏日。

  不是在戰場上雜沓地聽著呻吟與詛咒此起彼落、或是在京城聽著貴族大名們交頭接耳各種陰謀,僅只是像年幼時那樣、三人藉著心緒平靜的三日月聊天打鬧——把過往回想得像回憶錄一樣、但也不過就是兩年前的事。
  今年三日月宗近才剛滿十八,雖然他把十八歲活得像八十八歲一樣。

  『喏、國廣家的。』
  『嗯?』
  『替三日月記下來今日的事。』
  『離犯癡呆的年紀還遠吧?足夠重要的話你會記住的。』
  『替我記下來、拜託了。』
  深深嘆口氣,拗不過溫軟嗓聲撒嬌的山姥切國廣終於是坐起身。鬆開三日月的手、他拾起此處隨手可得的漫長紙捲、握著憑空出現的小楷,右手輕搖了會便讓纖細綿密的文字如流,尾端浸入深水的長書便又有幾吋垂直落進他們足下、消失在那潭不見底的池水之中。

  然後,中尊寺的蓮花便住進了他倆的池潭裡。

  或許是三日月說了往後都想那樣涼涼地吹著夏風、那樣捲起蓮葉苦苦地喝著清酒。一如往常任性且毫無商量餘地的、要山姥切國廣想把法把離京千里的遙遠夏日全部帶走。
  也或許是山姥切國廣把當天的蓮池連著年輕的戀人一起刻進眼底。就算走過的是秋葉如火的赤紅楓林、或冬雪冰封三尺的大河之上,連結倆人的儚境依然是帶著些微熱意的北方之夏。

  在此之後——

  他們相互依偎的意識裡總有南風夾雜喃喃耳語的熱息、吹來唯一一只蟬的鳴聲。
  他們強留當時不知歸期的彼此,刻意留下一隅北方的夏,讓此處再沒有冬日。
  因為他們總在冷徹中侯鳥似地出征,因此慣於彼此的體溫;
  因為他們生於盛夏而不知寒冷地四處遊走,因此理解季節能有所輪替;
  沒有長春、沒有永夏、沒有恆秋



  一切卻於冬雪來臨之前永遠停止。









本文最後由 satsu714 於 2020-12-15 00: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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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atsu714 發表於 2020-12-15 04: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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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滿是枯葉與褐色蓮蓬的蓮潭、活得比誰都慢的石切丸終於意識到這幾日已經進入殘夏時節,最後三朵蓮花在空盪的池子裡隨風搖曳。
  往常能躲在蓮葉下的錦鯉全都游進小橋或建物的陰影下躲避烈日。停止的流水、稀疏的綠意,讓蓮池看起來更加寂寥。

  但他現下不得不做的事更加寂寞。

  手裡拿著小刀的石切丸走上小小地扁舟,讓侍從將他送至最後一叢蓮花之前。
  三朵蓮花都生得端正高挺,每一片花瓣都細密交織著脈陌、帶著近乎夜色的深紺——那又讓他想起三日月的模樣。迎著風時他的青色衣袖翻飛,然而他也從不規矩地壓下那些厚重布料、只是任著夏風把他身上的墜飾與流蘇吹得叮叮作響。
  那麼明目張膽厭惡成規的弟弟、卻從七歲起便每日早起看顧這池蓮花,不假他人之手的整頓池水與淤泥、細心餵養魚群與蝦,讓此處充滿他的生活痕跡——於是此處的青蓮便成為最頂級的式神召喚材料。

  深深地躬身禮拜後、石切丸矮下身,以小刀割下那三朵青蓮。俐落地連一根牽連的藕絲也無,將花朵小心翼翼護在懷中的他輕聲令侍從回程。
  這是最後了,他想。
  往後這裡再也不會有他回憶裡的夏日風景,也再沒有機會看見身為名刀的弟弟、與他的兩柄鞘在此乘涼,做出偷烤香魚或偷喝神酒那麼孩子氣的事。

  三日月在三年前成了「惡鬼」。
  退治神事也同樣執行了三年,但始終沒能成功。

  對於名刀暗墮,喜好爭鬥的父親無疑是最大的兇手。
  強硬地讓三日月領命、跟整隊收拾妖刀的「弁慶」們前往刀匠粟田口家徵刀,讓整屋還沒穩定能力的年幼短刀們陷入慌亂、讓刀匠們不得不為了孩子們拔刀對抗、讓山姥切不得不挺身為三日月擋刀,被中斷咒術而停止機能。

  ——發生的一切都直逼三条名刀墮入惡鬼道。

  他的弟弟才剛過而立之年。以人子來說是實踐野心與展現實力的年紀,但對刀的軍旅生涯而言、三日月已經長久得足成為傳說。
  平均只能存活二十年的刀具們,大多都死於沙場。
  不是纖細的精神與感知先行崩潰而亡、便是還尚未熟習五感便被更強大的刀殺死。
  因此長年現身於最前線的三日月已經成為他們的神祇——只要見到身著青色狩衣的名刀、便能勝戰,即便死去也能成為有意義的斷刃。

  然而,即便被拱為神明,名刀也終有衰退的一日。

  僅只一次,三日月在前往南方的爭戰中水土不服而大病一場、兩柄鞘沒能阻止他過於強盛的意識擴散,讓整營刀具也跟著一起發燒昏睡、得在三日月意識裡永無止盡的皇宮內室尋找出口。最終還是依靠岡山大名名下三柄鞘一同安撫,才讓百柄刀得以安穩下來。
  但三日月仍沒能在戰前恢復。三条軍最終只能以退戰謝罪,遠征無功而返。

  這讓三条宗近氣得折斷手中摺扇,毫無掩飾地開始尋找新任名刀——這才因此盯上了四處收留民間短刀、並扶養長大的粟田口刀匠們。

  追根究柢、刀的內裡終究還是人子,只是感官與身體機勝過常人,更何況他們是以實際的肉體承受與消耗這些神力——那麼,支撐了三十年的三日月又是怎麼忍耐著外界耗弱,將精神分與兩柄鞘、並長年在南北東西各處遠征呢?

  光是想到此處,石切丸便不知該怎麼繼續腳步。
  他的目的地是三条鍛冶神社的本殿,青蓮們將被供奉、並且用以召喚式神。三名式神將被囑咐退治惡鬼——三条家的惡鬼就該由三条家的鞘收拾,三条宗近是這麼交代的。
  三靈峰求來的「白狐鞘」被父親以失去神通力為由送回稻荷山野。大概是害怕天譴或遭到作祟,小狐丸當年被棄置在哪個小祠裡、石切丸始終沒能被查清。
  而總是被忽視的失敗仿作,支族國廣家與長船家合作的「百鞘」則是剩下最後三柄。

  那池蓮花在三日月離去後就再也沒能結出新蕾,於是幾年間都只是不斷消耗。
  雖然百鞘之間能共享記憶與知識,但為了厭惡改變的三日月,這始終是不被說明的秘密——要是能早些和弟弟解說、讓他更早習慣山姥切國廣每年一次的更迭,那是不是在粟田口家的死亡就不是那麼致命的傷口了呢?

  石切丸在穿行鳥居前沉沉地嘆了口氣,接著清空思緒、恭敬地行禮後再跨足神域。於手水舍清淨感官後,直至拜殿的他沒和任何人招呼、逕直轉進本殿,將蓮花分放在木質地板上。
  青蓮們還滴著露水與栩栩水氣,彷彿不懂得被折去的自己只剩下盛放與等待凋零。
  石切丸低頭正坐許久,終於還是在紙摺上書寫神咒、一一放上蓮莖後開始了漫長的召喚儀式。
  日光自橘紅緩緩轉為靛青,在逢魔之時進行神事的他、是有那麼一些希望弟弟能阻止最後的召喚之儀。在三日月被禁止踏足的神域裡,石切丸好幾次感覺到夜月的瞳眼盯著自己,小小聲地低問——

  『這是哥哥大人給三日月做的兵器嗎?』

  石切丸不自覺地看向身側。記憶裡只長到腰下的弟弟抱著漆黑的鞘,即便只是為了少年而製成的小柄太刀長度、他也還是只能以雙手緊緊攢著再摟進懷裡支撐。


  『不是的。』


  另個少年開口,當年被確認是平凡人的自己、在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便被要求學習陰陽術,往後的人生必須為將被教養成名刀的弟弟成為助力。
  他不喜歡得到父親全心關切的三日月,因此被叮囑學習的陰陽術只是學得馬馬虎虎。但半途產生興趣、努力鑽研的神道也終究同樣馬馬虎虎。而三日月不論學習什麼都快又完美,很快地,馬術、射術、刀劍、戰略,除了身高之外都追過自己了。
  因此,當年畏懼又不甘的自己只能笑著對他說道。




  『三日月就是刀了,是父親大人最珍愛的兵器喔。』


  
  ——不是的、不是的。

  石切丸緩緩睜開眼睛,嘴裡叼著咒文、結起桔梗印的他輕輕對青蓮吹入生息。
  二十多年來重複製作的式神在青煙瀰漫的座席上正座,綠茵般的青眼睛在白斗篷遮蓋的金髮下開闔。挺直背桿的青年三人直直望著將他們呼喚於世的陰陽師,由最中的一名開口問訊。
  「我主,百鞘的山姥切國廣、悉聽吩咐。」

  「你們是名刀三日月的侍鞘,將你們召喚出來為得是——」

  ——這是做來保護三日月的鞘。

  一時語塞,石切丸沉下肩膀、靜靜看著三名分不出絲毫差異的青年。
  他們是同一截蓮藕喚出的蓮生,共享其他百柄以上山姥切國廣們的記憶,他們一定記得百千次的召喚裡、幾乎沒有更動過的言詞。
  而每一柄山姥切國廣,也都忠實地在他們僅只十又至多二個月的生命裡執行囑咐。

  你們是名刀三日月的侍鞘,將你們召喚出來為得是守護三条名刀。
  教育並導正他的言行、監督並限制他的行動,疏導並安撫他的意識。
  切勿忘記、刀的研磨是經由歲月與戰場的洗禮,越發銳利的同時也日漸脆弱。
  保持身為名刀的平穩、捨身保護他的周全。
  即便戰場硝煙將他吞噬也不能忘記,你們是為他而生的式神、生而為鞘的作用是全心全力地守護他。

  「……將你們召喚出來為得是、只有你們知曉如何摧毀三条的三日月宗近。」
  啞著嗓子,石切丸首次變更敘述、說出三年前父親交代的命令。

  他看見小小的幻影緩緩走向門外黑夜,停頓在門口片刻、走離門扇後便揉著眼睛大哭起來,喀喀拖行新製給他的黑鞘漸行漸遠。
  那始終是身為哥哥的他心中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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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atsu714 發表於 2020-12-23 06: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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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結束惡鬼的行動。

  坐在面前的山姥切國廣們面面相覷,皺起眉頭的模樣不止表達了困惑、還有更多的猶疑。
  石切丸斂下眼,雖然這番要求並非單純聽從父親的指示,但反抗到最終、也是導致相同的結局。
  為得不是清掃家門、只是大致猜得弟弟所求的兄長,仍舊嘗試阻止他的墮落。

  「三日月一定正在蒐集百鞘吧,如今你們已經是最後三柄了。」
  「過往三年派出的一百零五柄山姥切國廣,沒有任何一柄回覆我他們去了哪裡、三日月如今究竟是什麼模樣、他們又是怎麼在任務中消解的。」
  「比起身為我的式神、在根基上你們仍是三日月的鞘。有包庇或其他私情也是能夠理解的……但,你們三柄是真的最終了。」

  「是最後能夠讓三日月安息的機會。」

  山姥切國廣們沉默片刻。沒有交換眼神、也沒有交談,心靈同步的三人露出不太一樣、卻同樣表示困擾的表情。左側的青年嘆了口氣,拿起身邊裝滿信箋的竹簍、開口說道。
  「信件……百鞘留下來的長書們,就先行拜讀了。」
  右側的青年撇撇嘴角,皺起眉頭解析流入腦中的資訊——他們最起始擁有的、是僅止於在粟田口本家斷去的那柄的記憶。
  自此之後的山姥切國廣活動得斷續且始終不長久,最長的記錄是三個月。比起過往幾乎都是十至十二個月的記憶,過於片段的細碎活動讓他無法連貫地解讀行動。

  包括石切丸過於奇特的命令。

  「記得石切丸大人從不順從宗近殿下。長久以來違抗命令、今次卻更改內容,絕對是有其原因。」
  「但我們還是必須知道、為什麼要求那麼多次的『保護三日月』變成了『摧毀三日月』。」
  正座中央的青年低聲統整思緒,始終斂著眼思考的他等候許久、得到左方的山姥切國廣自信件中取得的資訊後,首先拿起由蓮花改變形體而成的樸素黑鞘,撐起身體改為單膝跪坐、以領命的姿態向石切丸告別——三年毫無進展並非代表全無佈局,百鞘們偵查與探訪的成果、終究累積成足以挑戰名刀的份量。
  「合作的長船家近日會抵達京城,目的是前來回收伊達家被強奪的『墓神主』……就是近年與三日月連攜合作的神鞘。」
  「山姥切本歌和名刀大般若、實力上應該能試著壓制他們兩柄。因此、接下來我會盡可能協助長船家。」

  和以往相同,善於處理事務的山姥切國廣如風般即刻開始行動,嚴格卻又溫柔地催動一切。石切丸也一如往常,看著開始流轉的局勢、希冀幫忙卻又不知從何開始介入,就連開口也是困難得不知該如何打斷各自開始任務的式神。
  「那個、山姥切——」
  「是?」
  已各自起身的山姥切國廣似乎已經無法再坐著等候,將黑鞘收入身側的他們雖身處暗夜、僅僅一簇燭火卻反映星星般地微光。
  石切丸不懂得為何式神比人類還要能夠理解情感。此刻三人是特地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仔細聽著他僅只是呼喚的言詞。他頓了會、不確定地詢問。

  「對三日月、你們是怎麼想的?」

  雖然是同個血源的人子,他和弟弟卻一點也不親近。
  不僅分院居住、偶而碰頭也只是簡單問候。日漸疏遠後更甚至也只會看見三日月穿行蓮池、或遠遠地在納涼床上烤魚喝酒的懶散姿態。
  而山姥切國廣無論三靈峰的白狐是否到來,他從召喚的年初、到凋零而返的年末,抑或是戰損嚴重而轉任新柄,不斷重複輪迴的百鞘始終陪伴著三日月。

  石切丸不確定三日月是否遵守父親的吩咐、與求得的神使鏈結。
  若互結精神的鞘並非小狐丸,也難怪山姥切國廣的消亡成為三日月的裂痕。

  「……愛著他。」
  停頓許久、統整百鞘二十多年記憶的他們其中一柄說道,而感到無法正確描述的另一柄補充。
  「深愛著他,但也可能是石切丸大人的言靈束縛。」
  正因為理解此刻的自己並不是人類,面對詢問時、他反而更能以局外人的口吻敘述每一柄的他們是怎麼糾結著度日。
  「所以,無論是哪一柄山姥切國廣,下手時都會猶豫吧?」

  統整出細碎記憶中三日月日漸憔悴的面孔與身形,其中一名山姥切國廣掀開簾幕準備先行離開——得趕在長船家抵達前得到更多資訊,那麼妖刀出沒的夜晚便是他出動的時間了。
  「我去偵查五條後至伏見的大街,至少得知道長船那柄丟失的神鞘和三日月合作後是否還有其他企圖。」

  「繼續聊天來不及讀完這些,石切丸大人能準備房室、讓我至少躲過宗近殿下的眼線嗎?」
  捧著百鞘三年餘來積存的書信,留下的其中一個山姥切國廣已經拿起燃燭、背起竹簍,等著石切丸引路。

  而最後一柄山姥切國廣,在記憶的狹縫裡準確地抓住一隅有關白狐的情報——百鞘之中有一柄追查到粟田口家的小少年提及「小狐丸」,卻沒能進一步取得資訊。
  「白天能處理的情報就交給我搜查吧,我回去國廣家一趟找兄弟們幫忙。」

  依然不知所措的石切丸被拉到走廊上、扯著衣袖直直地穿過日落後漆黑一片的神社。山姥切國廣毫無差錯的在神社口轉往東邊,接著便放緩行進,讓穿著淺沓的神主得以稍微放慢步伐。
  男人任著青年帶他踏行未曾走過的僕役用道。在沒有行燈的隱蔽小徑裡、僅有山姥切國廣手裡的燭光照亮前路。看見自己居處的庭院入口越來越近,石切丸又終於能開始分心思考。
  愛著他、深愛著他,他們說這或許是來自於自己的言靈,因此沒有一柄山姥切國廣能斷絕惡鬼的墮落。
  那麼、最後三柄山姥切國廣,終究也會成為徒然嗎?

  約莫是讀到了男人的心思,青年低聲說道。  
  「雖然是長船家銀色本歌的仿鞘,但比起實戰經驗可能還是堀川家的我們多得更多——畢竟有百柄以上……我們的作戰過程不會是毫無意義的,無法下手是一回事、不去下手是另一回事。一定是有什麼沒有被關注到的原因。」
  「如果連你們都有沒能觀測到的事,那其他人……更甚至神也不能解讀三日月了。」
  「……是這樣的嗎?」
  輕聲輕語,山姥切國廣忍不住抬頭去看無垠夜黑,即便被葉片分割成數片、又大又圓的滿月仍然亮得讓週邊星子無光黯淡。

  那個人的名字是三日月,但週邊他人卻像是賞著滿月似地鑑賞他,彷彿那些被月影遮蓋的黑色都不屬於他的一部分。
  想當然爾,山姥切國廣也是「他人」、自然也有不得見或不理解的部分。即便是相處二十餘年的主人,他也不覺得自己能了解三日月的所有一切。
  包括三日月本人遺忘了的事。

  「三日月很健忘。」
  「這樣啊……」
  「總要我幫忙記事,明明不是個腦袋差的人。」
  終於穿過青綠楓林,在見到石切丸所居住的宅邸外圍後,山姥切國廣順手捻熄燭火、依著滿月大亮推開大門、側身讓神主先行通過。
  但男人正抬頭看著月亮,一動不動地緩慢思考著。
  「是要你也一起記得吧……即便現在讓人聞風喪膽、但他終有一天也會被遺忘的。」
  「……什麼時候呢?」

  『什麼時候呢?』

  他的腦中忽然響起三日月的嗓聲。
  山姥切國廣輕緩地眨眼,讓那個聲音繼續言語
  記憶裡黃昏的蓮池邊,當時稍矮自己一些的少年背對著前往金色堂的道路,偏頭苦笑著問道。
  『前往極樂世界的道路,什麼時候為三日月準備過了呢?』

  所以我說了,沒有。
  抓緊手裡裝滿信件的竹簍,山姥切國廣想從回憶的幻境中脫離、卻無法不去看好久好久以前他們一同消耗的年少。沒有聽見石切丸的長長嘆息,他緩慢地閉眼、關上大門與儚境,在現實裡跟著男人進入內室。

  『沒有,不會有前往極樂世界的道路。』
  『但是我和你約定,只要你回過身、山姥切國廣都會在,所以你絕對不會迷路。』

  那個約定他沒寫進儚境中的長捲,而沒有落進儚境中那潭深水的文字、三日月是不會記得的吧。
  山姥切國廣想,端坐在小小的房室裡拆起一封封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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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atsu714 發表於 2021-1-13 05: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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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所有的山姥切國廣在失去意識前,無一不是回想起中尊寺的蓮池,彷彿這也是他們術式構成裡的一段。

  那時三日月纖細的頸項還帶著屬於少年的青、就像是自深水裡探出臉的青蓮。細緻如花的少年卻不在名門庭院裡吟朗詩詞、而是領著兩柄鞘遠征北方,把驃悍戰功繼續錄進三条家門的族譜。十年、二十多年後也是如此。

  他甚至沒有想過這一切會怎麼結束。

  他、或者該說「他們」也不懂得北方的那一日夏天為何被如此深愛。不管是即將被夕陽吞沒的蓮花、仰頭讓眼中新月映著金星的少年、或是微風般傳導綿軟睡意的稚幼神使,還是回頭望向滲出金輝的建築、卻沒踏出一步的自己。

  ——對了。
  他們沒有去看金色堂的極樂世界,直到夜色來臨前都在蓮池池畔飲酒談天。

  在夜幕即將降下的岔路口上,三日月意外地對浮屠光堂絲毫沒有興趣、直直走向外參道,輕輕在儚境裡說著不會被另一柄鞘所聽見的言語。
  『國廣家的,你好奇極樂世界嗎?』
  儚地裡、三日月仍然站在蓮池邊,裸著的雙腳踏在冷涼的泥水中、長長地衣袖漂浮在水面上,像隻落水的青鳥;
  現世裡、山姥切國廣拉住少年覆著手套卻仍然冰冷的手,讓他止於原地後裹上厚重地羽織。

  織著祥雲紋的玄青色冬衣對少年還是過大了些、衣物長長地直蓋過膝,三日月好奇地轉頭看了眼、服貼於背後的衣物讓他輕笑出聲。看來神使沒能被包裹進屬於人世的衣物裡,而這也只有處於人世與彼岸之間的名刀能夠察覺。
  『小狐丸不會覺得冷吧,不是人類真得很方便呢。』
  『他也沒有「死」的概念。若我哪日死在戰場上,他要不是接著侍奉另柄名刀、不然就是回到宇迦之御魂大神身邊,繼續當隻快活的傻狐狸吧。』

  「吶、國廣家的,若我不在了、接下來會做些什麼呢?」

  少年在現世裡開口。還沒來得及沉默、他們同時感知到狐狸幼崽溫軟的手在心頭輕撫了下、接著便被濃烈睡意攫走知覺。
  意外被尚且年幼的神祇感知到不安,兩人對視一眼、尷尬地別開頭。

  哪裡都不會去。山姥切國廣想,卻無法出口。
  被降靈於這柄鞘上時,強力的言靈就已將他約束——你們是名刀三日月的侍鞘,將你們召喚出來為得是守護三条名刀。
  但如此說明,面前的少年某一日便會把自己溺死在儚境裡的那潭深水吧。池水如此冰冷,只有自己把手或腳探進時才有和煦日光映照過的微熱,而三日月並不是那麼耐寒的的體質,光是在京城、現下這個時節早已點起火缽取暖了。
  那麼,如果三日月失去神使庇佑、他又該怎麼把這柄刀放下呢?

  「你在哪裡我就會在那裡。」
  山姥切國廣說、而太過聰穎的少年早已預測這個既定的回覆,在句尾未落時便說道。
  「我可是不會到極樂世界去的喔,那裡是人子的歸處。」
  「……你是人類。」
  在此處唯一的人類。他想,也同樣無法出口。
  他們一把刀與兩柄鞘於此刻相聚,但終究殊途也不得同歸。
  總有一天,當三日月消耗殆盡而被棄於沙場,他會把這個少年帶到這個時間點來……即便長成青年、壯年,或者有那麼點機會能在臉上看得他的皺紋,山姥切國廣都會把他當成是今日看起來特別易碎的少年。
  難得地在現世拾起戀人的手,他看見三日月踉蹌了下、是不是掉下他貴重的弟弟了呢?但山姥切國廣此時不想在意那些非屬人間的事,只是往兩手間闔著的手掌輕輕吹入溫熱地生息、再靜靜留下親吻。

  令人珍愛的這一日終究也會結束,像現在漸漸降下的夜幕一樣。
  「總有一天,你會留下我去極樂世界的。」
  「什麼時候?」
  三日月靜靜抽回了手,像是背上有重量似地小小跳了下以平衡重量,接著繼續向他們都不熟悉的夜黑前行。


  「前往極樂世界的道路,什麼時候為三日月準備過了呢?」




  ❖




  感覺到銳利如同平斬的探知一閃而過,蹲坐於枝岔陰影間的山姥切國廣敏銳地張開眼、急急將氣息藏得更深——此處有其他「鞘」的存在。
  他試著探看長船家在京城的別院大門,那裡果然站著與自己體格相當、甚至形貌也有些相似的銀髮青年。年輕氣盛的鞘似乎是沒能抓到山姥切國廣的所在位置,於是只能向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招呼。
  「喂、堀川家不知道第幾柄的偽作君,是交換情報的時間了。」
  「不是偽造,只是仿作。本歌山姥切連這都不清楚嗎?」
  噠一聲自樹影中跳下,山姥切國廣撥下兜帽、讓個性多疑的本歌確認面孔。

  記憶中他原本相當在意「銀山姥切」的存在,但幾年接觸下來、他發現本歌的天性和自己有著相似的畏縮,只是表現方法不同,時不時拿身分揶揄也只是沒有話題而做出的下下策。
  在那之後,他對笨拙的本歌便沒了畏懼,再多不順耳的話也當作是談天的一輪——畢竟鞘的同伴非常少,能有對象分享心得就已屬神助。
  同樣是鞘的山姥切長義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左右探頭的長義還帶著風塵僕僕的疲倦,卻仍試圖從他身上找到某些與事件有關的線索。
  「……幾年不見、你還是長得一樣,說你已經被換成另一柄也很難相信。」
  「我們都不是人類,理所當然還是這樣吧?」
  「三日月宗近墮為妖刀,我以為你也會變得有些不同……你的情感是神格化還是誤魔化了?看起來幾乎沒有影響。」
  「墮化衝擊被當時瀕死的第二十七振吸收了,這大概也是百鞘的好處。」
  「居然能毫無感情的說出這種事,你是真的山姥切國廣還是哪裡來的偽作啊?」
  「沒有感傷的時間了,快點了結這個任務——本歌會這麼說吧,還是你其實才是偽作?」
  山姥切國廣有些刻意地模仿銀山姥切的尖酸,讓變調的閒聊止於爭吵之前。

  他並不喜歡這個話題。
  身為式神的自己和身為三日月「國廣家的」是不一樣的身分。
  即便同樣身為鞘、以相似的理由被造出,記憶裡的寶物要是以觀測的方式被研究,就太過失禮了。
  意圖被察覺的山姥切長義不明顯地皺了皺眉,輕輕嘖了聲便雙手環胸地等候回報。山姥切國廣重新戴回兜帽,視線猶疑地看了眼還亮著燈火的房舍。
  「長船家的那位大人,不聽取報告嗎?」
  「⋯⋯畢竟算是我的底牌,有必要再亮牌吧。」
  「知道了。那麼關於這兩週的偵查⋯⋯」

  「吶、金色的和銀色的,要不我們就今晚去散散步吧。」
  窗台忽然傳來男人的嗓聲,穩重卻刻意帶點調侃口吻的向兩人招呼。
  雖然已過子時,長船家的大般若長光仍然穿著正裝、周身發散著名刀少有的拘謹氣息。著重在不干擾兩柄鞘對外擴張的感知領域,樸素而慎重地降低存在感。

  這是柄老練的長刃,他想。
  如果三日月在戰場上被允許這麼操作,肯定能減少許多苦戰。

  雖然下意識想要誇讚,山姥切國廣仍然不經意地接收到貓般低吼的壓抑心緒。
  從兜帽下窺視一眼銀山姥切,他緊抿的嘴角很輕易便能讀出忍耐瀕臨極限的訊息,但最終長義還是擠出了個有點扭曲的微笑、對著大般若問道:
  「名刀大人以為京城是我們備前國嗎,半年出一把妖刀就是大惡事的和平鄉下地方?這裡可是魔都吶,五条大路以下只要天黑、就是百柄妖刀日日百鬼夜行的魔窟喔。」
  「欸、不是還有專門獵妖刀的弁慶嗎?我們鄉下地方用不著,但看看也不差嘛!」
  「弁慶也只是刀不夠、只好訓練武裝平民的下下策,真以為是正常的治安施政?」
  「那麼協助平民也是貴族的義務……」
  「你只是鄉下貴族,不要管京城裡的事!就連那個三日月宗近都——」
  長義狠狠地咬了下舌,該死、他都忘了空氣一樣的金山姥切就站在身邊。
  空氣緩緩流動,他能感覺到表情依然平淡的山姥切國廣有著些微的不知所措、而大般若的使令不知何時輕緩地在身邊游動,帶著華麗紅斑的白身金魚輕輕吐泡、發出沉靜地水波聲。
  那是大般若的安撫、讓在他混亂的當下冷靜。而就那麼恰好、構成近乎同源的山姥切國廣也對上了他們的精神領域,看見成群比手掌要大的華麗金魚在周身游動。

  靜謐地水聲汩汩,有那麼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回到與三日月的儚境裡去了——


本文最後由 satsu714 於 2021-1-13 05: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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