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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魔法禁書目錄/OC│土上] 萬聖節、藍色滿月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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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toko0721 發表於 2021-1-1 18:2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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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連載中
文章名稱會在最後一章揭曉,因為一打上很容易就能摸透整篇文章要講什麼,有點無趣,請見諒。
如標題所打是配合2020/10/31萬聖藍色滿月,當天的產物,但因為有點長寫不完還在連載中,會分成好幾段發上來。
前面劇情都是清水,只有最後幾章R18到時候會再改標題。

《來自遠方的神父1》
在英國,某個不起眼,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小鄉村裡,久違的來了個不速之客。偶爾也會有些閒閒沒事的有錢人到這度假幾天,或是羨慕鄉下生活的傢伙打著逃避之旅的名號不請自來,通常他們都會居住在跟村民沒有交集的別墅、農場裡。
今天頂著人們排外、不友善的神情,依舊氣定神閒的這人卻不一樣,從他身上的衣著和配戴物品,不難推斷這男子是一名神父,也就是說,他有極大的可能在居民的生活圈中居住一陣子。
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這名陌生人都能隨意地在街上亂晃,甚至和他們搭話,觀察他們的生活模式,村人嫌惡的視線便愈發露骨。
礙於村裡的人們都接受了教會諸多的照顧,村中那僅有的小小教堂也是他們的心靈慰藉,沒人上前去給這初來乍到的神父一個下馬威,一上午除了這個插曲之外,倒也相安無事地度過了。

被如此多雙眼睛尖銳地行了個注目禮,這人也絲毫沒受影響,他只是嘴角微勾,推了推鼻樑上那副令人備感怪異的墨鏡,便一個動作有些大地轉身,讓身上那套厚重的衣物翻飛起來,一襲全黑的長掛配上披肩,靠著脖子上僅有的一條銀製十字架項鍊增加聖潔感,珍珠白的眼鏡鍊搖晃著反射陽光,提著個全黑的皮箱,朝村子最偏僻的那條道路前進,如村民所願的逐步消失在他們眼裡。
說偏僻其實也只是因為這條路旁的土地,全用作種植居民營生的小麥了,涼風吹拂金黃色的麥子隨之起舞,像一波波的海浪,讓人心曠神怡,而他的目的地便在長浪的盡頭。

小徑走到底的拐彎處有一座小小的教堂,後面是一整片連綿不絕的森林,若這蓊鬱的林子才是真正的大海,這片人造的金色麥浪也不過是一座小小的湖泊罷了,神父收起難以辨識比小孩塗鴉還不如的地圖,一派輕鬆的往教堂走去。
這間夾在密林與麥田中間,成為分水嶺的教堂,由磚石堆砌的牆面斑駁不已,米黃色的磚頭因年久失修許多都缺了角、甚至裂開,看得到灌入水泥勉強堵住的痕跡,尖尖塔樓上的鐘也鏽跡斑斑。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外面的空地上有一片小菜園,種著南瓜和馬鈴薯之類好養活的根莖類蔬菜,平時禮拜用的禮拜堂內,還放置了一個裝著輪子可以推來推去的小黑板,看來這裡的神職人員還兼當孩子們的老師,禮拜堂旁邊比較長形的空間應該就是修士修女的住處了。
神父只是掃幾眼週邊的設施,就差不多摸透了這裡的狀況,前院擺著些許磨損嚴重的玩具,旁邊的大樹上還用木板和繩子做了個陽春的盪鞦韆,此處不是孩子的遊樂所就是育幼院,長形建築裡此起彼落的嬉鬧聲,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邁開步子走到了門前,拉一下充當門鈴拴在一旁的鈴鐺,清脆響亮的聲音傳出,取而代之房內的喧鬧聲卻慢慢安靜了下來。

「請問有什麼事嗎?」
前來應門的是個滿臉皺紋,露著和藹笑容的修女,看起來確實就像是所有人的母親,那樣慈愛。
神父回以同樣不失禮貌的微笑,他向對方露出掛在脖子上的銀色十字架,表明了身分。
「日安,我是之前用書信通知過,教會派來考察貴教堂的神父——土御門 元春。」
眼前這個一頭金髮,連瞳孔都為英國常見茶色,卻有著東洋人姓名的高大男子,令修女疑惑的眨了幾下眼睛,愣是忘了放行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抱歉,詳細情況能等進到裡面,我再仔細說明嗎?」
名叫土御門的神父依舊面帶笑容,只是稍稍蹙起眉頭,客套的暗示對方自己感到有些困擾。
「啊、這裡才是,非常不好意思居然讓客人站在門外這麼久,快請進吧⋯⋯」
修女十分不好意思的敞開了大門,讓土御門得以見到屋內的全貌,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擺著大長桌,幾十個小朋友圍著桌子規矩的坐好。
目測年紀最大的也不過12歲,每個孩子面前都放著盛了馬鈴薯濃湯的盤子和一個小圓麵包,有些速度快的孩子已經吃完不安份的晃著腿了,要不是有眼前的陌生人在,早就一溜煙的跑去哪玩了吧?
看來他的到來,打擾到了人美美的早餐,土御門走進門內後,便站到了一旁向修女致歉。
「對不起,看來我來的真不是時候,我就在一旁等吧!」
並伸出空著的手示意修女趕緊就座,回去用餐。
「沒關係的,托爾!」
修女擺了擺手,探頭叫喚同樣坐在桌邊的某位修士,名叫托爾的男子便點點頭,看樣子是承接了修女方才的工作。
「好了,孩子們我們繼續享用今天的第一餐吧!可不能浪費了天主恩賜的糧食。」
眼看孩童們都聽話的繼續扒著盤裡的濃湯,大口咬著手中的麵包,修女才放心的領著客人去談話。
「去書房吧!那裡比較好說話。」
土御門頷首同意,便隨著修女的腳步繞過長桌,頂著孩童們純真奇異的眼光,進了不遠處的房間。

作為書房,除了甫進門就令人感到眼花撩亂,有些沒地方放上不了書架,只能堆在書桌旁邊的神學書之外,這裡的採光還特別好,兩扇落地窗讓早晨溫暖的陽光,懶洋洋的灑滿了整室。
門邊和靠牆的書架圍出一個空間,放著一套沙發分成三人座和單人座,中心又擺了張小圓桌,這裡應該就是會客室了。
「神父請先在這稍等,您要紅茶還是咖啡呢?」
修女指了指三人座的沙發,客氣的開口詢問。
土御門收下了人的好意,在沙發的正中間就座,將皮箱胡亂的扔在腳邊,微眯著雙眼,就像外頭的那群孩子一樣,狡黠的露齒一笑。
「紅茶好了喵!」
本來還有些拘謹不安的修女,微微停頓了一下,聽著眼前男子淘氣的語調,這人比起教會派來的高階神父,更像平日老愛圍著她撒嬌的兒童們。
「好的馬上就來。」
老修女總算放鬆僵直的肩膀,慈祥的上揚了嘴角,連同臉上的皺紋都恢復了柔和。
離開片刻,土御門好好的參觀了一陣這邊的藏書,許多本因為光照書頁都泛黃褪色捲曲成了波浪狀,不過架上一塵不染,包括書籍皮製的封面封底也是,都有擦拭過的痕跡。
書桌的位置就在其中一扇窗前,早上完全不需要點燈,是讀書書寫東西的好地方,另一扇窗沒有任何東西阻隔,外面應該是後院,種滿了花花草草,看樣子是修女的興趣。
「久等了。」
修女手上端著一個銀製托盤,上頭放著一組白色的茶具,只在壺嘴、邊緣、握把的地方有金色點綴,即便有些年紀了,依舊典雅高貴,圓圓小巧的盤子上有根攪拌用的湯匙,裡頭盛著顆方糖看起來十分可愛。
土御門接下遞過來的小盤子,看著紅色剔透的液體被倒入牛奶白的杯子中,頓時整個房間香氣四溢,除了紅茶特有的茶葉香氣還有花蜜一般清淡的甜味。
丟入一顆方糖,原本不知為何就帶著花香的紅茶,現在更是甜到心裡去,不會太膩是剛剛好的程度。
「神父運氣真好,我今天早上剛採收了後院裡的花蜜,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修女啜飲著杯子裡的茶,閉上眼睛像十分陶醉的模樣,讓人看著都覺得好喝。
茶香、暖和的朝陽、熱騰的茶,閒適的氛圍正在流淌,談話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展開。

神父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珍珠白的眼鏡鏈反射陽光。
「教會這次派我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他隨意的坐著,威嚴的長袍也無法讓這人變得莊重,端了茶壺又替自己再倒一杯茶,裊裊白煙輕輕擺盪,讓他的墨鏡蒙上一層霧氣,格外滑稽。
「只是希望我來看看,中央派發的物資有沒有確實送到較為偏僻的地區。」
「還有該教堂是否符合天主的旨意、教義。」
鏡片連同底下的狹長雙眸都一併被水氣遮蔽,語氣輕快無比,讓人讀不出這句話是否另有深意,是警告、忠告抑或是別的什麼。
恐懼慢慢爬上修女年老昏花的眼,瞪得老大的眼珠在顫抖,眼白因乾澀而佈上細小的紅絲。
「不……不……神父,我可以擔保,我們謹記著天主的教誨……」
因為驚慌而顫動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說服力,很容易的就被眼前,這代表了教會鐵一般紀律的神父打斷。
「哈哈哈,修女不用這麼緊張,我絕對相信你們完全依照著天主的期望在管理這間教堂。」
男人用修長的指,擦去墨鏡上霧氣化成的水滴,露出一雙笑得彎彎的眼兒,像是惡作劇的孩子那般無辜、討好地眨了眨眼。
「只是例行公事罷了喵!」
終於卸下心中的大石,修女重重吐出一口氣,情緒還未恢復至少能堆出禮貌上的笑容。
「是的,神父明鑒。」

男子像是沒有察覺到對方備感疲憊的應答,微瞇著眼非常享受這樣慵懶舒適的早晨,第三杯紅茶跟著下腹,溫暖著胃。
「教會的意思是讓我住上幾個月,從你們的生活當中去判斷、審核。這方面應該在信中提過……」
修女像是等人詢問這問題許久,她一拍雙手顯得很是熱情。
「我們已經整理出了一間客房,就在隔壁,若是神父希望的話現在就能過去看看……」
終於掌握一點主導權的修女,又立刻被擊得粉碎。
「不了,我看這裡挺好的,睡書房就行了喵!」
任何人情世故好像都無法框架住眼前名叫土御門元春的男人,在不斷的對話中,他總能保持最低限度的禮儀,做出最為任性的行為,強人所難的要求。
修女果然面有難色了起來。
「這……讓客人睡在這種地方,實在是……」
婉拒再次慘遭不客氣地打斷。
「沒關係,我很喜歡這裡,亂糟糟的讓人感到安心,不行嗎?」
作為主人的修女看著眼前像孩子般苦苦哀求的男人,只得心軟的點頭答應。
「好吧!神父喜歡這裡是我們的榮幸,書籍隨意翻看沒有關係。」
茶色的瞳再次微瞇像隻饜足的懶貓,這會這隻大貓總算滿意地露出了虎牙。
「嗚喔!太好了喵!」
亮晶晶的眼睛真是讓人沒輒。
「話說還不知道修女的名字呢!我真是失禮喵!」
完全無法在這人愉悅的語氣裡尋到一點歉意,禮數什麼的都在他想要的東西之後嗎?
孩子氣的令人頭疼,修女苦笑著搖了搖頭,滿眼的慈愛,儼然忘了方才些許的不愉快。
「叫我蔓德蕾修女就行了。」
土御門微微笑道。
「那麼接下來請多包涵了,蔓德蕾修女。」


本文最後由 futoko0721 於 2021-1-2 22: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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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utoko0721 發表於 2021-1-1 18:3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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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的孩子王彼特2》
「孩子們!這是從倫敦來訪的土御門神父,他會跟我們住一段時間,大家要和神父好好相處喔!」
即使修女這麼說,眼前這個帶著墨鏡,有著奇怪名字,他們連發音都不太會,身高算不上矮充滿壓迫感的男子,實在很難讓小朋友產生親切感。
年齡小一些的嘴巴一扁,就要嚎啕大哭,年齡較大的則像母雞護小雞似的,擋在前頭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讓修女傷透了腦筋。
「好了不可以這個樣子……」
土御門卻舉手阻擋了準備上前勸說孩子的蔓德蕾,後者疑惑的回過頭,只換得了對方微笑地搖著頭,表示交給他解決沒有關係。
只見土御門緩步靠近孩子們,在還剩一步距離時停止動作,慢慢蹲下身從長袍口袋裡,摸出一把被絢麗的包裝包裹的水果糖。
在不同角度之下漂亮的糖果紙會呈現不一樣的顏色,粉紅色、淡黃色、淺紫色構成的光彩流轉,很輕易地便吸引了孩子的目光,看著他們眼裡閃爍著光芒,土御門不禁輕笑出聲。
要不了多久,首先看起來是領頭的小男孩,大膽地走到了土御門前面,張著水汪汪的大眼像恨不得要把這美麗的東西嵌進眼裡似的,將頭湊近了拿著糖果的大掌。
「要吃嗎?」
男人露出一副惡作劇般的壞笑,這句話就像是一種邀請,像在告訴孩童只要吃下這顆糖他們便上了同條賊船,從那刻開始就是共犯,在心中的天使與惡魔交戰之後,男孩選擇了向誘惑妥協。
他迅速的挑了一顆勉強透出紅色的糖果,小心拆去包裝拿出中間紅通通象徵禁果顏色的糖,放入了口中。
香甜的草莓味從舌尖擴散至口腔每一處,眼睛馬上因為激動而浮現一層水氣變得晶亮。
「好好吃!」
這句話就像信號,接下來一個接著一個的小毛頭都擠到了土御門的身邊,哪有方才對陌生人的防備,人人手上都獲得了一顆糖,橙色、粉色、黃色、紫色、青蘋果綠,孩子高興地欣賞著彼此不同顏色的漂亮糖果。

「橙色是橘子口味;粉紅色是水蜜桃口味;黃色是檸檬;紫色是葡萄,綠色則是蘋果。」
看著孩子們含著水果糖,萬般珍惜的吮著嘴裡糖水,眼裡盛滿驚奇的模樣,土御門細細的替他們解釋。
鄉村的孩童自然沒什麼機會接觸到種類如此繁多的水果,有些他們連聽都沒聽過。
「水蜜桃?那是什麼?」
小女孩純真的大眼睜得大大的,她用手拽著這學識淵博的神父大衣下擺,輕輕的扯了扯,眼底全是好奇。
「檸檬?檸檬一定都這麼酸嗎?」
吃進黃色糖果的男孩,口齒有些不清的詢問著,想必是分泌過多的唾液讓他有些難以開口。
「水蜜桃是種果皮顏色也粉粉的水果喔!非常甜,不過在英國很難吃到呢,因為這裡的氣候不適合栽種,我想想……」
吊人胃口的拉長尾音,小女孩幾乎是屏息以待的等著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見神父舉起那隻原本放滿糖果的手,溫柔的揉揉她的頭,俏皮的眨了眨眼。
「日本這個國家的水蜜桃就很好吃唷!」
土御門也沒忘記另一個男孩的問題,處理完這個,便不疾不徐的接續回答。
「檸檬都是酸的喔!橘子不是也有點酸嗎?那是因為這類柑橘類水果含有檸檬酸這種成分,而檸檬含有非常大量的檸檬酸,卻幾乎不含糖的緣故,才會感覺吃起來又酸又澀。」
他細細地將這些鄉村地區的孩子近乎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的世界,一點一滴的展開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那日本在哪裡啊?是什麼樣的國家啊?」
「我也要問問題!檸檬酸是什麼?」
「天氣不適合?是什麼意思啊?」
「要怎麼樣才能吃到這些水果呢?」
一雙雙滴溜滴溜轉的眼睛裡只剩下無限的崇拜,不到30分鐘這些好奇寶寶就徹底愛上了這個去過許多國家的神父。蔓德蓮適時的拍手吸引孩童的目光,提醒他們最基本的教養要記得。
「孩子們!孩子們!神父可只有一張嘴巴你們這麼急著問問題,會讓神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喔!」
土御門乾脆的席地而坐,他轉過頭再次對修女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我在倫敦就常去那邊的育幼院幫忙,已經習慣了喵!」
蔓德蕾想在張口說些什麼,眼前這隨心所欲的神父卻已經開始回答下一個問題了,對方專注的神情讓她選擇不再推拖什麼。
經過幾乎長達一個小時的你問我答,直到小鬼頭們不得不去禮拜堂上托爾修士的課時,他們才依依不捨的告別剛認識沒多久的神父,甚至還逼人拉勾約定,等上完課神父一定要繼續講倫敦的故事。

土御門目送完不斷回頭向他揮手的孩子們,便站起身活動活動因為盤腿太久而緊繃的肢體,讓蔓德蕾看得有些愧疚。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裡的孩子沒怎麼見過外人,不知道分寸給您添了麻煩。」
神父卻像個大孩子似的嘻嘻笑了起來。
「沒什麼……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在倫敦還有個妹妹喔!這群熱鬧的孩子也讓我想起了許久沒見的妹妹,我很喜歡他們。」
他看向窗外,笑彎的眼底有柔光流轉,不知道透過窗口在遙望何處。
明白了神父是真心喜歡這群孩子的蔓德蕾修女鬆了一口氣,十分高興地和深受孩童們愛戴的土御門,聊起了剛剛那些小淘氣的話題。
「我們這裡,其實不是育幼院,這群孩子的父母為了生計,都到城市去工作了。」
修女一面收拾著桌上,孩子們來不及拿去清洗的碗盤,一面平靜的開口說道。
「想必您在來的路上也看到了,這小村子裡老人居多。壯年人口稀少,又都有了自己的家庭,無法代為照顧他們,便由我們教堂承接下了這個重責大任。」
修女捧著盤子,小心翼翼的要放去洗碗槽自行整理,沒有空著的手,能讓她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因為這樣的原因,村裡有少部分的人對這些孩子頗有微詞,他們被友善對待的時候真的很少很少,所以很感謝神父的到來,孩子們已經好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面對修女由衷的致謝,神父苦笑著擺手。
「哈哈哈,我也沒做什麼喵!一切都是遵從天主的旨意罷了。」
他伸出食指有些輕浮的指向天空。
「真要感謝的話,就謝神吧!」
這名男子沒有一處符合神父該有的莊重氣質,此時的語氣卻非常虔誠,讓人有種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啊、是的……」
蔓德蕾果然將盤子放好後,洗了手閉上雙眼,手交握在胸口前低喃起來。
最後,食指中指微彎大拇指貼上,於前額、前胸、左肩、右肩,照順序輕點。
「因父,及子,神聖,之名,阿們。」
依言闔起了眼瞼,全身心投入禱告中的修女,沒有發現這名教會委任,前來實地考察的神父,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斂去臉上的笑容,眼底暗了暗。

深夜時分,鄉村的夜晚靜悄悄的,人們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緣故,沒有一點燈光,整片村莊陷入了沉睡,等待著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來喚醒,只有離村子有段距離的教堂,某個房間還亮著盞小燈,孩子們早已進入夢鄉,光源來自書房。
土御門神父現在暫居在書房,可能是不適應太過早睡的鄉村生活,他坐在書桌前,點了小油燈不知道在書寫些什麼。
忽然被窗簾蓋上的落地窗,傳來三聲清脆的敲響。
「叩、叩、叩」
不疾不徐,有著特有的節奏,吸引了土御門的目光,他提著小燈,拿了摺成四方形的信紙,從桌前離開緩步走至窗邊。
解下簡易的門閂,剛推開窗戶,一隻手便迅速的伸了進來,將信紙遞給來者後,手便收了回去,沒多久就換來一封密封的十分嚴實的信函,他接過信,那人一溜煙的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土御門將門敞開,來到那人方才所站的地方,用燈裡的燭火稍微融化信上的蠟,從信封中抽出信件隨意的抖了抖攤平,他迅速的閱讀著,讀完後拿著信紙的手自然地垂下,他望著前方不遠處那片幽深的森林,比起睡著了的村子,密林更為黑暗,好像光是凝視都不被允許,會被一口吞噬那樣,開著小門的油燈,裏頭的火苗像風中殘燭,不斷搖曳,在這片漆黑之前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神父一勾唇將信封塞進長袍口袋,手指捻著信紙的一角全然不在乎的用燈裡的火點燃,火焰燃燒著,在寂靜的夜裡時不時發出一絲紙張捲曲烤焦的聲響,火舌很快的席捲至指尖的地方,就在快碰到的瞬間,土御門鬆開手,剩餘的紙片在空中被吞噬殆盡,灰燼被適時的風捲走,什麼也沒留下,什麼都沒發生過。
神父就這樣回了屋子,更衣後躺進三人座沙發充當的小床,閉上眼睛應是一夜無夢。

一個月後,土御門已經大抵熟悉村里的狀況,像是:禮拜堂不只是教堂收容的兒童們的教室,而是全村小孩共同學習的地方。
也因為拗不過孩子們,由他短暫的接手了教堂裡的講師工作,改善很多村民排斥他的情形,純樸簡單的鄉村人當然不會花時間,浪費在排擠一個品行良好的神父上。
更別提這住在英國首都的神父,還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到各國遊歷,懂得非常多的新知,一開始確實很多的人無法接受他的協助,在生活有了實質上的改變後,就跟著不反對了。
但凡事皆有例外……
「哇……修女!修女!彼得又在南瓜上面尿尿了啦!」
小女孩倉皇的叫喚著教堂的主理人,伴隨著一個男人低沉的暴怒喝斥。
「彼得你怎麼都講不聽呢?」
13來歲身長還未抽高的男孩,是正有活力的時候,小小的身子把老修女和氣急敗壞的父親拋在腦後飛快地跑著。
「兩個老不死的,想抓到我?回去年輕個十歲再來吧!」
囂張的撂下狠話,彼得不時回頭去欣賞,上了年紀的兩人追不上他的模樣,得意洋洋的男孩並沒有注意到,一名神父正堵在教堂銜接小徑的出入口。
他一個轉身便瞥見那個高出孩子好幾顆頭,一襲黑衣讓人感到沉重的男人,正滿臉笑容的等著他到來,彼得當機立斷的轉回去打算另尋他路。
確信彼此還有一段距離的男孩正覺得勢在必得,便感到雙腿一空。
神父只長腿一伸快步走了幾下,就將調皮搗蛋的壞孩子給抱了起來,還是採取虎口從男孩的腋下穿過箝住,舉起來的丟臉姿勢。
「抓住了喵!」
眼看體力不如自己的父親步伐已經恢復穩健,正面紅耳赤的越發靠近,男孩掙扎了起來,兩條腿不停在空中蹬啊蹬。
「混帳!可惡……快放開我!」
土御門只是把孩子提的離自己遠了些,完全不需要去閃躲對方的攻勢,穩穩的捉著就像手中拎的只是一隻頑皮的小貓。

「真是麻煩您了,神父⋯⋯彼得你這個教不會的孩子!」
父親匆匆從神父手裡接過自己的孩子,生氣的就是先朝額頭一個暴栗。
「好痛!白癡老爹你在幹嘛啦!」
看著正值叛逆期,沒有一點悔意的彼得,父親恨鐵不成鋼的一把揪住男孩的耳朵不放。
「你怎麼敢!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在天主的眼皮底下做出這麼沒規矩的事情!」
父親不給彼得一點顏面在外人前破口大罵,腳程不快的孩子們,也都偷偷尾隨著修女越來越接近,羞恥令水光覆上男孩的眼瞳。
「就是我平常慣壞你了!這裡是教堂,不是村裡。不是你當大王的地方!」
彼得倔將的咬著唇,死死不讓一點淚水從眼眶中漏出來,就在快忍不住時⋯⋯
「好了、好了,龐德先生,我想天主也不會願意看到您在這裡嚴厲斥責彼得的。」
那個將人攔下來,害得他落到這樣窘境的神父,竟然開始勸說起他的父親。
而彼得的父親也確實因為外人的一席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比起教訓他,我認為趕緊搶救一下被糟蹋的菜園,才是首要的工作呢⋯⋯」
像是意會到神父話中的含意,龐德趕緊鬆開揪著兒子耳朵的手,將人推向神父,以及已經來到面前的修女和孩子們。
「彼得!神父願意給你改過的機會,快向大家道歉,然後去收拾菜園。」
看著彼得面色蒼白,緊握的小手還在發抖,父親意識到自己方才在盛怒之中沒有顧忌到青春期少年脆弱的自尊心,放軟了語氣。
「好了彼得,爸爸也會陪你收拾的,所以快點⋯⋯」
沒有等自己的父親把話說完,男孩一個側身大力的向後撞,讓父親踉蹌幾步,趁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來時,跑去了小徑上。
「誰要道歉啊?還是向一群沒有爸媽的孤兒。」
少年得逞的勾起嘴角,十足的做壞事嘴臉,就像個小惡棍似的,說出口的話也糟糕到讓被拋下的父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只得替自己的孩子賠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去會好好教訓他的。」
最後滿臉疲憊,看起來蒼老許多的龐德,說什麼也要自行一個人收拾彼得的善後。

這已經是一個月來的不知道第幾次了,神父有些苦惱的笑著搖搖頭,名叫彼得的男孩,是這裡村長的兒子。
龐德老來得子對彼得疼愛有加,希望孩子能跟隨天主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虔誠的他因此時常參加教堂的活動,親力親為各種大小事,平日教會派發的日常補給就是龐德父子駕車送來的。
這孩子卻對自己父親的舉動感到不齒,時常逮到機會就給龐德和教堂添亂,身為村中孩子王的他,不是帶著狐群狗黨欺負教堂收容的小朋友,就是趁上課的時候搗亂,刁難托爾修士。
雖然近期有了土御門的加入,這樣的行為據說已經大幅減少,卻還是讓他這個外地人大開眼界。
「哈哈哈,看來他長大會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神父望著少年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小徑,幽幽開口。

「神父!你在做什麼?不是要給我們講故事嗎?」
小女孩連人的腰部都不到,正捉著神父的大衣下襬努力抬起頭,睜著渴求的大眼。
「神父!神父!快點啦!今天是什麼故事。」
男孩更是直接握住了人的手,邁開小小的步伐,想拖著人往禮拜堂的方向前進。
「好、好,別急嘛!今天給你們講《小紅帽》的故事喵!」
神父一手牽著男孩,一手將女孩高高抱起,被一群熱鬧的孩子們簇擁著向教堂走去。
教堂後方的林子裡,一抹黑色的身影一晃而過。

本文最後由 futoko0721 於 2021-1-2 22: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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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utoko0721 發表於 2021-1-2 22: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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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上條 當麻3》

「喬裝成奶奶的大野狼繼續說道:親愛的小紅帽,再靠近一點點⋯⋯奶奶的嘴巴會這麼大⋯⋯」
神父沒有一點架子的,就坐在信徒們平日禮拜、禱告的長椅上,而孩子們圍著他,有的懶懶的趴在地上,有的小身子掛在長椅的椅背上。
每個孩子聽得入了神,緊張的吞著唾沫,甚至有人忘了呼吸。
「當然是⋯⋯為了將你一口吞下肚啊!吼!!」
土御門壞心的一躍而起,站上長椅對周邊的孩子們,沒預警的學著狼咆哮,還張牙舞爪的不停靠近來不及閃躲,仍在椅背上的男孩。
「咿啊!!!!」
惹得被嚇到的其他小朋友們驚聲尖叫。
「哈哈哈!被抓到的話,會被我吃掉喔!喵!」
神父恢復成以往像貓一般的語尾,追逐著在禮拜堂內竄逃的孩子們,完美破壞了方才緊張的氣氛。
「神父這才不是狼咧!」
男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吐槽了幾句。
「少囉嗦喵!那就是貓捉老鼠,我第一個就吃你!」
土御門皺起眉頭,盡量讓上揚的嘴角往下努,做出惡狠狠的表情,反倒讓孩子們笑得更是開懷。
「別跑、別跑,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咧開的嘴虎牙閃著森森白光,真有幾分像隻發怒的大貓。
「哈哈哈,神父要來了!快點!」
正午和煦的暖陽,透過教堂上的彩繪玻璃,斑斕光點流淌,聖母慈愛的臉龐被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像庇佑著在她腳下奔跑的孩子,完全沒被他們這樣不符合禮儀的舉止打擾,是喜歡、憐愛也說不定。

「真是⋯⋯年紀小就是好啊!這麼靈活,抓都抓不住。」
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神父,看著跑出禮拜堂的調皮鬼們,苦笑著抱怨。
隨孩子離開的方向望去,一抹在英國顯得格外突出的黑色吸引了他的目光,那身影比這裡的孩童都要高、健壯,即便已經刻意躲在房柱後面,還是輕易露了蹤跡,依身高推測,少年的年紀,可能比村中最為年長的彼得還大一些。
土御門緩慢移動步伐,不發出一絲聲息的來到人的不遠處。
他靜靜端詳著這約莫15、6歲的少年,黑色的髮、黑色的瞳,有著一對下垂的眉眼看起來十分無害,本來因發呆應該要黯淡無神的眸子,此刻卻像一汪潭水般靈動,波光粼粼,可見他腦中有什麼在快速運作。
還未出聲搭話,少年便被自身挪動時,不慎踩斷的枯枝聲,給喚回了魂,他毫無防備的抬起頭卻對上了一個陌生男子滿懷探究的眼睛。
嚇了一大跳,原本充滿光彩的眼底歸於平靜,變得波瀾不驚,之後如脫兔般的,少年閃進了教堂後方那一大片的密林裡,失去蹤影。
明明消失徹底的像是一場夢、一個鬼魅,最後留下的眼神卻像是纏上了神父,那不帶情感,什麼都沒有的一瞥,竟然深深刻在了他的皮膚上、腦海裡。

某個下午,天氣已經逐漸轉涼,準備入秋了,鄉村裡的大人都去替收成做最後的準備,忙得不可開交,孩子們都被帶到教堂來寄放,等各自的家長工作完領回。
現在教堂已經成了村中孩童最喜愛的去處,有顏色漂亮的糖果吃,又有他們從來沒聽過的故事,而且神父好厲害總能把故事說的緊張又刺激,孩子們可喜歡了。
深受這些搗蛋鬼喜愛的土御門本人,今天準備了一盒倫敦寄來的太妃糖,為了讓孩子能規矩的坐下來聽他講道。
不過,看來事情不會如此順利,本來用作提高專注力的有獎提問環節竟被人抓到了刁難他的機會。
「神父,其實天主根本就不存在吧?我們誰都沒見過他幫助我們任何人呢⋯⋯」
彼得像是有備而來,從容的舉手發話,而他帶來的幾個跟班正低聲笑著,等待著滿嘴天主,書呆子一般的神父說出什麼可笑的回答,再加以嘲諷。
「這問題很好呢!」
沒想到土御門僅僅低頭一陣,便笑著抬頭拍手稱讚起彼得的問題。
「我認為,我們的教義,不是要天主顯現給我們看,而是我們努力當更好的人,去幫助他人,自己去靠近天主喔!」
土御門從磚紅色的小鐵盒裡,捻起一顆被透明包裝包裹著,顏色呈現淡棕色的可愛糖果,放至呆愣在原地的彼得掌心。
「也就是說呢!跟我現在做的事一樣,好好提問就能拿到糖果,當個乖寶寶的話天主說不定會給你什麼獎勵喔!」
神父裝模作樣的在額前、胸口、肩處點出一個十字,他把食指放在唇上,惡作劇般的扯開嘴角說道。
「所以比起等待別人的幫助,果然還是自己努力去獲得,會更加有趣吧?」
又揉了揉男孩的頭,土御門才繼續尋找下一個想好問題的孩子。

彼得吃了敗仗,還得到一顆憐憫般的糖果,他臉蛋因憤怒漲得通紅,孩子們都怕被生氣的彼得遷怒,通通閃得老遠,只有一個不知何時中途出現的少年無動於衷。
他的眼睛直直的黏在了神父身上,眼底有光在閃動跳耀,一雙圓圓柔和的黑珠子因為驚奇瞪得好大,或許是恍了神他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狀。
彼得理所當然的把那個比自己高上一截的少年,當作出氣筒,他領著身後一群跟屁蟲,大搖大擺的走到目標面前,用力的撞了過去。
「站在這裡擋路幹嘛!」
腰桿挺的筆直,語氣理直氣壯。
少年沒有開口說什麼,他只是低下頭,依言往旁邊挪了挪,確認沒再擋住對方後,繼續發呆。
這樣順從的行為,卻讓這群小霸王食髓知味,越來越逾矩不知收斂。
一個胖小子含著嘴裡的糖,口沫橫飛的附和著,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
「哼!對嘛!對嘛!快點閃開!」
黏糊糊的手還碰到了人,學著他們老大使勁推一下。
由於高度與身體素質上的差距,孩子們的攻勢並沒有對這個少年造成實質上的影響,連晃都沒晃過一下。
直到⋯⋯
「這裡沒人歡迎你,快滾啦!瘟神!」
這句話清晰的刺進在場所有人的耳裡,土御門看見了少年因此全身一震,他卻依舊垂著頭讓人分不清面上的喜怒哀樂。
「喂!」
土御門才剛大聲喝斥,那群小鬼便腳底抹油的溜了,跑上小徑逐漸遠去,成為移動中的小點。
在孩子王彼得的認知中,這叫見好就收,他們至少有點收穫,還不算傖惶敗逃。

「那群臭小鬼!」
神父罕見的動了怒,孩子們都識相的一群一群去了旁邊打鬧,留下一個小空間給還站在原處的少年,和緊皺著眉明顯心情不佳的神父。
待孩子們離開一段距離後,土御門總算有機會和上次見到的奇妙少年說上幾句。
「我們上次見過,你應該記得吧?」
少年只比他矮上一點,他並沒有如對待孩子那般循循善誘,扔了一顆糖果給對方,土御門完全無視人的意願,開始自報家門。
「我叫土御門元春,你呢?」
少年的眼睛雖然已斂去光彩,至少不像上次那般毫無波動,只是看起來有些提不起幹勁,眼尾自然的下垂。
他沒有回答土御門的話,只是嘴裡低低呢喃著什麼⋯⋯
「比起等待神明的幫助,自己行動還比較快,是嗎?」
初秋的涼風拂過,那一大片的樹林沙沙的響著,隱隱約約聽起來就像是在重複少年的文字,卻笨拙的模仿不來,讓喧囂蓋過了人聲。
就當土御門以為人又出了神,沒聽見他講話,打算再重複一遍時,少年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不如他們初次見面時藏著刺與防備的模樣,微微的勾起唇而已也可以如此和徐。
「喔!我叫上條當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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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utoko0721 發表於 2021-1-2 22:2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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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瘟神!4》

不知道,是不是基於兩人在這塊歐洲土地上,都擁有這般不搭嘎的名字,上條很快的就和這名隨心所欲的神父混在了一塊兒。
應該說,很多時候都是對方擅自纏上來的,土御門臉皮很厚,只要對他稍微釋出善意,他就能任性的再要求更多,卻又能精準的把握好尺度,在界限前停止,讓人想對他發怒都沒辦法。
基本上沒什麼社交經驗的上條,要拒絕這人更是難上加難了。
「啊、阿上!你又來換東西了嗎?」
神父非常沒規矩的摟著少年的肩,將重量都壓在了人身上,即便上條後頭還拉著一輛小拖車,上面載滿了砍好處理過的木柴。
對方將下巴枕在他的肩膀,墨鏡微涼的觸感陷入皮膚,米白的眼鏡鏈隔著衣服搔著後背,讓少年有些不曉得要怎麼應對。
「嗯⋯⋯你靠太近了⋯⋯」
艱辛的抽出一隻手,正要推開像橡皮糖般扒著不放的人,卻不小心對上了視線,看著土御門好似非常期待自己的到來,樂開花的笑著,露出的潔白虎牙讓人晃眼,他便不由自主的放下手。
「等等喔⋯⋯修女我今天不回來吃飯了,我在阿上那吃!」
神父話一說完又自作主張的替人卸貨,清點交換來的用品,然後抱著一顆比臉大的南瓜,拎著一麻袋的花椰菜、馬鈴薯、紅蘿蔔和小小一包起司,靈活的跳上了推車坐在上面。
「不不不……等等,我說土御門神父,去我家蹭白食就算了,現在該不會還要我用車子拉你回去吧?」
上條揉著眉心、額角,試圖讓浮起的青筋消失,那個高達180公分根本是勉強塞進車子裡,腿彆扭的弓起來還是露出了半截腳在外面的神父,對他眨著眼,好似這人的舉動

再正常不過。
「算了⋯⋯」
少年放棄與人爭辯,拉起比去程重上許多的車子,走進被森林隱藏的一條蜿蜒曲徑。

土御門的姿勢絕對算不上舒適,也一點都不愜意,小徑只被整理成剛好能使用的樣子,有些碎石子沒有清掉,水氣豐沛的樹林讓雜草生長更加快速,所以路途是十分顛簸的。
常常抖著抖著,土御門就要從車上滑下去,最後他乾脆用硬實的鞋底勾住木製拉車的尾端,讓背緊緊貼在拉車的底部,頭便和少年靠在了一塊兒。
這樣的坐姿讓背部超出拉車一截,等於有一部分是貼在了上條的背上。
頑劣的這人,金色亂翹的髮梢不斷搔過耳後,因為運動而加快的心跳好像會透過相貼的部分傳遞給對方,讓少年有些不自在,換氣因而促亂起來。
除了父母,獨自一人的少年已經許久沒有和他人有過肢體接觸,漫長的歲月早使他遺忘了體溫應該要是什麼樣子,只有身後的這個男人⋯⋯
「為什麼?村人也說了吧!我是瘟神⋯⋯」
如果是憐憫的話,早點結束才是明智之舉,他並不需要,也不值得。
「嗯⋯⋯但是我並不清楚阿上被這麼說的原因喵!」
輕描淡寫的,男人笑著聳了聳肩。
「所以⋯⋯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可以嗎?」
狹長的眼眸認真而深沉,和輕浮的動作一點都不合,少年只不過對上一瞬,便趕緊轉過頭來。
樹林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像心底無數的聲音。
村民應該都告訴這人了才對,為什麼還要聽自己的說法?
是因為可憐自己嗎?
不是,土御門不想聽信外頭的流言蜚語,所以選擇詢問自己。
他選擇了相信上條當麻。
不幸的少年真的可以有所期待嗎?
待風止息後,森林的聲音逐漸隱沒,只剩稀疏的蟲鳴鳥叫,就在土御門準備打圓場,告訴少年不想說也沒關係時,上條開了口。

「我的父母⋯⋯不是這裡原本的住民。因為他們有些本事,便選定了遠離排外的村人,居住在這片森林裡。」
少年眼底的柔光追朔到了數年前,那些美好的一點一滴從腦海深處被調出,倒帶重播。
「父親是打獵的好手,母親的手很巧,很擅長編織可愛的小東西,家裡很多配件都出自她的巧手。」
靜靜的,土御門不發一語只是安靜的聽著少年話裡的憧憬,和令人會心一笑的溫馨。
原來上條家中壁爐上方所掛的紅色小襪子,是他母親手作的啊?
「我們曾經非常幸福,雖然因為我和父親的髮色、瞳色,被這裡的村民說是瘟神⋯⋯」
溫暖的小火光在慢慢熄滅,然後除了灰燼什麼都不剩下,在空洞的眼中。
「父母常會駕著車,經過村子去遠處的鎮上變賣獵物和手作品。」
接下來的敘述就只是少年機械式的重複著一個事件,彷彿他沒有經歷那段過往,誰都⋯⋯不在那段過往。
「直到有一天,他們兩個人都回不來了⋯⋯」
「聽說是在鎮上染了傳染病,他們不願意回來傳染給我,村民也不可能同意放他們進村。」
「最後,他們死在了異鄉,而我連父母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深吸一口氣,少年迅速的替回憶收尾。
「村民都在說,是鎮上的人隨便和不潔之人往來,才會招天譴,我是瘟神留下的小孩,自然也是瘟神要記取別人的教訓,不能放進村。」
不知道抱持著什麼心情,少年直視著前方的道路,語氣極淡的補充道。
「不過我不恨做出這些決定的村民,我相信那已經是他們僅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一口氣說完後,少年反而不安起來,頻頻回頭偷看聽者的面色。

只見神父用指尖捏著自己的下顎沉思著,薄藍墨鏡下的淡色瞳孔沒有太多情感的波動,一陣子後,他抬起頭來對上少年不斷偷瞄的眼睛。
「這件事,不是阿上,也不是阿上父母的錯喔!當然和他們做生意的小鎮居民也是。」
土御門的雙眼非常柔和,像是方才所聽的只是一個故事而非一段殘酷的現實。
是的,誰都沒有錯,只是一個血淋淋的巧合,沒有誰可以責備,只是剛好造成的悲劇⋯⋯

「不過我不會說每個人都是無辜的喔!依我看,村民們就很混蛋呢!」
惡劣的笑容,可以說是嗤之以鼻,上條看見男人眉頭深鎖,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他是這麼想的。
「隨便找個理由,隨便推卸責任讓看不見的東西去承擔自己的罪行,什麼瘟神?什麼天譴?」
男人說的十分恣意,完全沒有顧忌到自己神父的立場,也沒有顧忌到在這村子活了整整15年的不幸少年。
「就連我這個神父,都沒看過神蹟了,憑什麼說這是天譴,你們是瘟神?」
有些什麼在少年的胸中燃燒,這是十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感覺,他迫切的想反駁些什麼,不然某個堅守許久的東西就會碎裂。
尖銳的字句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
「不是……那樣……」
神父的輕笑聲打斷他所有構思好的語句,讓燃燒的灼熱變得更加難以忍受。
「事情就是那樣喔!照理說病毒是耐不住高溫的,也就是說疫情會在夏天時得到改善。屍體不可能運回來,但財物、配戴飾品之類的一定會被人送回村裡,不過看樣子阿上什麼都沒收到呢……」
理智線即將被怒火吞噬,焚燒殆盡。
「你只不過是個外人罷了,怎麼會懂!」
神父的手卻輕輕撫上在狂怒邊緣的他,骨節分明的大掌在頭上胡亂揉著。
「就因為是外人才看得清楚喵!不是村人連你父母的遺物都不願碰,就是強行當作天主的恩賜分掉了呢……」
說出口的話依然讓人感到痛苦,鋒利的像把刀,一點一點剖析,一點一點支解。
「在鄉下地方挺常見的,把所有人認為是禍害的一家,像分贓似的剝削到一點不剩,還用神明合理化自己欺壓弱小的嗜虐心。」
少年拍開頭頂那隻溫暖的手,眼底飽含敵意閃著刺人的冷光。
「不要自以為是了,少一副你很理解我的樣子,經歷這一切的人又不是你……」
上條已經拋下拉車,轉身揪住神父的衣領,也不管人因為車子失去平衡而呈現的角度,讓土御門沒有他捉著就會滑下去。
「所以,我的意思是……阿上有生氣的權利喔!」
領子緊緊勒住喉嚨,讓呼吸和說話都變得困難,這個男人卻還是笑著,不是憐憫而是像惡作劇得逞那般勾著嘴角的壞笑。
「不是天主降下的神罰,也不是阿上本來就過於不幸的原因,可以不原諒、可以怪罪喔!」
對那些村民……

太過於訝異以至於不小心鬆開了手,15年來少年都不斷將這些不平等的惡意獨自背負起來。
告訴自己因為是瘟神沒有辦法……
村民不讓他進村是沒辦法的事……
沒有人要和他做朋友很孤獨,是沒辦法的事……
沒有了爸爸媽媽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今天這個本該勸人向善,放下仇恨的神父,竟然告訴他可以生氣,不是沒辦法的事,上條當麻所承受的一切是不合理的,他的憤怒是應該的。
「我真的……能生氣嗎?但是……」
這麼多年過去,他要怎麼去怪罪這些人,難不成要報復嗎?
造就跟自己一樣不幸的人出來,繼續循環嗎?
怒火從身上消退,上條反而冷靜了下來恢復思考的能力。是的,他做不到。
不幸的少年到頭來終究選擇了自己背負這一切,沒關係的,瘟神也好,厄運也好至少有人告訴他,少年擁有發怒的資格,這樣就……
「如果阿上做不到的話,也沒關係,不是說像復仇那樣艱澀的東西,而是普通的生氣覺得不公平。」
神父艱辛的用手攀著傾斜拉車的邊緣,笑容變得有些苦惱,應該是因為快撐不住的原因。
「這樣也做不到的話,我來代替阿上生氣吧!大罵那些傢伙是混蛋……」
上條將車子扶正,總算能坐回車裡的土御門鬆了口氣,行徑更加大膽起來,好像躍躍欲試,只要眼前少年頭一點,馬上就能開始實施他幫人生氣的計畫。
讓少年沒轍的大笑起來,經年累月壓抑在胸腔裡的某種東西,消失的無影無蹤。
「哈哈哈!算了啦……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想做什麼了。」
那個跟了他許久的東西,或許是無處發洩,準備某天承受不住炸裂開來的「仇恨」也說不定。
對神明的仇恨;村民的仇恨;父母的……甚至自己的……

重新拉著車走在小徑上的少年,不禁又偷瞄起身後那名奇妙古怪的神父。
「土御門神父,為什麼……」
「你好像不太相信天主,這是為什麼呢?」
從方才的對話,上條聽出了這男人其實對他們的教義有諸多抱怨,還敢稱天主是不存在的東西……
少年開啟的話題,好似吸引了那個坐在後頭把玩著南瓜的神父注意,他回過頭燦爛的笑著答道。
「喔!不是不太相信,是我根本就不信神喵!」
墨鏡之後的眼笑彎成了一條線,虎牙也愉快的露了出來,倒是少年被這人完全不帶敬畏的發言嚇得可不輕。
「欸欸欸欸!?」
看到少年這樣的反應,男人眼底的精光一閃,更是變本加厲起來。
「哈哈哈!其實我不是神父,是驅魔師喵!」
上條猛的回過頭來,想透過那對狡猾的眸子辨認事情的真偽。
「騙你的喵!」
在他還沒搜索到任何蛛絲馬跡時,對方就先承認了。
不過接下來的發言更是令人頭痛。
「土御門元春基本上是騙子,說的話可是真假參半的喔!」
上條用單手揉著皺到發疼的眉心忍不住吐槽。
「天主不是叫你們神職人員要誠實嗎?你是邪道神父吧?」
土御門更加開心的點頭應了下來,好像這句話是對他的讚美。
「事情就是這樣喵!」
神父像孩子般開朗地笑著,那是足以讓人忘記他惡劣性格的微笑。
「我想想……剛才對阿上說的,村民把你父母東西分贓掉的事,也是騙人的喔!不過是隨便推測的罷了。」
其實,上條早猜到了,在男人決定要替他分擔痛苦的同時。
一面擔心著他被仇恨壓垮、一面擔心他做出會令自身都後悔的行動。
這不坦率的神父到底要溫柔到什麼樣的程度才甘心啊!
偷偷飄去的視線一不小心對上那人淡色的眼睛,有什麼不一樣的情感攀附上心臟,在滋生蔓延,克制不住的紅暈浮現在面頰。
「少囉嗦!我已經猜到了啦!」
難為情的少年轉回頭,舉起一隻手擋住通紅的臉,卻沒發現腳下的窟窿,腳腕重重拐了一下。

「呃啊!果然還是不幸啊啊啊!」
看著因為疼痛眼底佈滿淚水,摀著腳踝動都不想動一下的少年,神父嘆了口氣,動作俐落的將懷裡的南瓜、起司塞進還有空間的麻袋後綁在車子把手上,順著斜斜的車板滑下落地,前去查看人的傷勢。
手指在腳踝腫起部分的附近輕按幾下,確定沒有傷到骨頭後,才架起少年扶到車後。
「嘶⋯⋯你要⋯⋯做什麼?」
因為晃動扯到傷處的上條,臉皺成了一團,靠著車板還不忘強撐起上半身緊張的望著,已經預備抬起把手拉車的神父。
「喵?一看就明白了吧!換我載阿上了唷!」
土御門歪著頭好似覺得少年的發問十分不必要。
「我知道⋯⋯但是⋯⋯」
看上條非常不放心,甚至還笨拙的挪動想從車上自己下來,土御門握住把手穩穩踏出一步,打消了對方的念頭。
「傷患就給我好好休息喵!阿上只要負責指路就好了。」
神父的話中充滿著不容拒絕的強硬,上條只好好靠坐在拉車裡,時不時替對方報一下路怎麼走。
看著土御門穿著累贅的大褂還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相反明明熟悉此事的上條當麻卻弄到灰頭土臉還要人載的地步,連他都受不了自己。
少年將注意力放到前方拉著自己和他們今晚配菜的男人身上,話說每次見到這人時,他都穿著一身標準的神父長袍,黑色布料和不貼身的剪裁,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挑了比自己尺寸大上一號,讓上條到現在還看不出這人的身體素質如何,有沒有哪邊的肌肉較為發達,他對眼力頗有自信的說。
最後男人輕輕鬆鬆的拉著少年,回到隱藏於密林中間的可愛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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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futoko0721 發表於 2021-1-9 14:2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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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獨自一人5》

近期,有個叫土御門元春的男人,闖入了習慣獨來獨往少年的生活,他有些煩躁的搔了搔沾上樹葉的刺髮,瞥一眼被纏上繃帶夾上夾板的左腿,旁邊還擺著一支木造的支架。
這是那人在他受傷當晚趕製出來的,沒想到那個吊兒啷噹的神父,也有這樣手巧的一面。
對方用修長的指靈活翻弄著小刀,彷彿變魔術似的,有著靈魂的刀子迅速把一根普通的樹枝去了皮、去了細枝,變得不算光滑至少可使用的棍子,再和其他削好的短支相接,卡進他鑿出的卡榫,一個簡易的拐杖便大功告成。
可能刺傷人的地方都被反覆削平,支撐腋下和手握的部分也包上幾層布甚至填充了棉花,讓使用者不會因為久了覺得手磕得生疼。
原來土御門是這樣細膩的人嗎?
那晚依著壁爐的火光,用小刀不厭其煩的削著樹枝,捻起針線一面將布纏上木棍一面塞進棉花後,縫上漂亮密集縫線的男人,那怕吵到自己縮在爐旁的身影,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就連到了工作的時候都是,上條煩躁的將拐杖推的更遠些,架起許久沒用的弓。不過他的腳傷對方也要付一些責任吧!
害他沒注意到路況,踩進坑洞的就是那個邪道神父。
所以上條當麻不需要覺得虧欠什麼,土御門載他回家、花一個晚上幫他製作拐杖,一定也是想要補償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是特別的,什麼都不是⋯⋯

上條用力甩開腦內紛飛的想法,臉蛋微微發熱起來宣告他的失敗。
怎麼樣都專心不了,蹲了一上午的點現在眼前這頭鹿對行動不便的上條來講,是唯一的機會,他必須一次射中。
手上不是平日慣用的獵槍,那東西對現在的他來講反而礙事,如果鹿要逃跑的話,他也不可能追擊,所以必須用弓箭貫穿鹿的頭部才行。
上條叼著匕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度張開時眼中已沒有任何波動,許久沒用不代表肌肉遺忘了技巧。
他從樹叢探頭,靠著旁邊的大樹緩緩站起來,側身將箭搭上弓,慢慢舉起拉開,箭尖瞄準在不遠處喝著小水窪裡雨水的鹿,大氣不喘一口,眼底閃著冷光,準備鬆開夾著箭羽的指尖⋯⋯
「阿上,我來找你了!」
土御門突然閃進他的射程,大力的揮著手,但上條已經收不住勢了,離弓的箭矢因遲疑而有些偏離軌道。
「笨蛋!快躲開!」
為時已晚,箭矢依舊狠狠擦過了人的左肩。

看著黑色的長袍被劃破一道口子,裡面有殷紅在泊泊流出,沾濕衣袖,而男人的身子則因此大力晃動一下。
「土御門!你沒事吧?」
過於擔心的少年全然忘記腿腳不便的事,再次拐了一下來不及扶住一旁的樹,砸在了地上。
「哈哈哈!阿上還是先擔心自己好了……」
土御門穩住身子,快步走至少年跌落的地方苦笑著,望著躺平在地一臉生無可戀的上條,還好心替人撿去飄到臉上的樹葉。
「要扶你嗎?」
看著男人的手正壓在左上臂的傷口上止血,上條自行坐起身無奈地擺了擺手。
「沒一隻能扶的吧!你顧好自己比較快……」
調侃完人後,自立自強的想辦法抓著樹幹慢慢爬起來,剛站好便有一隻手抓著被他扔得遠遠的枴杖遞來。
上條接過拐杖時眼角掃到那人還在滲血的傷口,布料看起來陷進皮肉裡了應該很痛,具體有多深因為血和衣服糊成一團根本看不出來,不過可想而知有多糟糕。
不趕緊回去處裡不行,少年急的紅了眼眶,拄著拐杖四處張望著想看看能不能就地取材先做些緊急處裡。
轉了幾圈,往腳邊找找,土御門幫他包紮的左腿便撞進他眼裡,腦袋一個主意善過。
「你等等喔……」
他有些粗魯地解開腳上漂亮的結,抖了抖鬆掉夾住的木板,只取繃帶使用。
上條撐著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到人身側,稍微抬起土御門受傷的手,讓繃帶繞過去在距離傷處不遠的上方僅僅打了個死結,這樣總比用手止血有效。

「好了,快點走吧!幸好這裡離家不遠⋯⋯」
不到五分鐘路程,可以在傷口惡化之前做處理⋯⋯
但是,土御門是怎麼來的?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向人介紹過他隱藏在森林裡的居所要怎麼走。
「你是怎麼走到這裡的啊?」
上條猛的轉頭質問一旁沒事一樣腳步輕快的人。
「蛤?上次不是因為阿上腳受傷,我拉著你,你替我指路嗎?」
少年整個人驚呆了,本來這傢伙三天兩頭就愛往自己家蹭飯,近期幾天因為腳不方便的關係都是土御門在幫他上貨卸貨,也時常賴在他家就不肯走了,所以人記得路怎麼也不奇怪啦。
只是,僅靠那一次就完全記住了嗎?
這裡可是森林不是村莊,沒有任何標的當記憶點,這記憶力太驚人了點⋯⋯
「你該不會偷畫了我家地圖吧?」
土御門疑惑的對上條眨了眨眼。
「我幹嘛那麼做?」
看著人一臉無辜的樣子,被隨便入侵領域的少年又提不起勁計較了。

聊著聊著很快就到了有樹木當天然屏障的小屋,上條領著人進了屋後,很快的進入狀態忙碌起來,連那張弓都來不及保養,就被信手掛回牆上。
用盆子裝水放爐上生火,又急忙回到在客廳等著的土御門那邊查看傷勢,他皺著眉頭思索,首先用大剪刀一刀剪去綁在臂膀上的繃帶,原本就還在滲血,失去加壓後血液再次迅速從傷口湧出。
上條顧不了那麼多只得粗魯的替人除去礙事的長袍,反正這件衣服也是不能再穿了。
一面暴力解開前面的排扣,不管幾顆扣子已經在地上旋轉起來,一面關注著土御門的表情,預計著若是這人的面色有任何不對勁就放輕動作,對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土御門神父,你衣服應該還有吧?」
總算脫到剩下左邊還蓋著袍子,上條拿著剪刀玩笑般為時已晚的問著。
「喵?還有喔!就算沒了差人從倫敦再寄來就好。」
這樣就沒有顧慮了,少年毫不猶豫一刀剪下神父袍的長袖只留下黏住傷口的一小段,長袍底下是一件浸透血液的全白襯衫,他重複方才的工作,剝下襯衫剪掉袖子,這下男人赤裸的上身便完全呈現在少年的面前。

上條驚訝的挑了挑眉,他之前還在想這倫敦來的都市人,肯定滿身骨頭,自從上次土御門輕鬆拉著他和食材走了大半路之後,上條便稍微改觀,不過也是推測對方可能有在運動的程度⋯⋯
由於打獵和平時拉車,上條的身體不壯卻有著肌肉非常緊實,眼前這男人不一樣,他的身體給人一種侵略性,身上每處都是打磨過的肌肉,腹部塊狀分明,胸板看起來硬實,腰部和背部的肌理充滿爆發力,少了長袖遮蔽的手臂也是,沒有一處不必要的贅肉,卻也不符合刻意練出來的健美身材,這人的身體是具武器,上條有些驚訝自己腦中閃過的念頭。
「土御門,你該不會⋯⋯真的不只是神父吧?還兼差當打手之類的。」
他沒能忍住好奇心,一面用清水沖洗著糊成一塊的傷處,一面裝作不經意的開著玩笑。

「蛤?原來我在阿上眼裡,是這種人喔?」
像是有些失望的垂著肩膀,男人依舊輕鬆的笑道,彷彿浸過熱水的鑷子挑開皮開肉綻,小心夾出陷入內部的碎衣料,這樣嚴重的傷口,不是出現在他身上。
「不是⋯⋯我原本以為都市人不是胖到看不見腳趾,就是瘦到像竹竿⋯⋯」
少年露骨的歧視並沒有傷到,身為他口中「都市人」一份子的神父。
「你也太瞧不起我們了吧!」
確認過被箭矢劃破的地方,並無深可見骨,肌腱、神經感覺起來都沒問題,便放下心來替人上藥。
「你們倫敦人的生活不是挺糜爛的?」
倫敦來的神父不認帳,張牙舞爪的反駁著。
「請說我們是享受生活好嗎!倫敦很棒喔,每天都可以喝下午茶,晚上又有不錯的酒吧。」
土御門的字句裡有著對家鄉的懷念。

如果上條沒記錯,他上次追問人的時候,問到了對方的年紀,這也是他決定直接稱呼人名字的原因。
「土御門⋯⋯你⋯⋯不是未成年嗎!」
因為驚訝語氣拔高了不少。而且好像只大自己兩歲⋯⋯
「我已經有穩定的工作跟收入,是獨立的大人了喵!」
看著人違法違的理直氣壯,善良純樸的鄉下少年替這人感到心虛。
「你這樣好嗎?被警察抓到不會有影響?」
塗上止血藥劑還在微微滲血的傷口,上條用紗布蓋上,綁上繃帶加壓繼續止血。「警察臨檢的時候,通常不會找上我,因為在大眾認知裡神父都是成年人,我的身型也很難辨別年紀,另一方面是不想被教會認為他們在找碴。」
一對彎起的狹長眼眸戲謔表露無遺。
這人真的不是神父……竟然拿教會和神父的身分當擋箭牌,他是惡魔吧!
上條都想替人向上帝告解了。
「何況是他們自己沒問年齡就放人進去的,我沒有義務要為他們的過錯負責吧!」
狡黠的魔鬼輕描淡寫地聳著肩,繃帶已經纏好打上結了這時動作粗魯點也無妨。

「嗚哇!真的是最糟糕的發言欸……」
上條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開始收拾殘局、滿地的血跡。
話說他們本來的話題不是這個吧?最後還是沒聽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是被土御門有技巧的岔開了嗎?
算了……對方不想講,他沒必要問到底,他們的關係也沒好到什麼都能知道的程度。
不過這種煩躁的感覺是什麼?
把人的髒衣服以及使用過的醫療器具丟進水染成紅色的盆子裡,他用單手捧著盆子另一隻手撐著拐杖,將東西拿去屋子後方的水井那裡暫放。
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幾句。
「你先在沙發上等我,我去找衣服給你換。」
「知道了喵!」
桌上一座小山因反射陽光讓桌面流淌著七彩斑斕的色塊,仔細一看那是這幾天來土御門用糖果紙摺的紙鶴,累積而成的。
是什麼時候習慣了家裡的擺設,因為這名認識不久的神父有所改變呢?
手中輔助自己走路的拐杖也是,他在逐漸熟悉被人入侵的生活……
慌亂的上條逃也似的抱著盆子去了井邊。
他打了水清洗被血污弄髒的手,再捧一把清涼的井水潑到臉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確定恢復精神後才回屋,他得趕緊給土御門找衣服穿。

從後門入內穿過廚房就是上條的房間,他準備進房時眼角閃過客廳那人的影子,好像有哪裡不對,卻又毫無違和。
他猛的轉過身去,土御門不知道從哪弄來一件白色襯衫,套在身上,合身到像是本來就是那人的一樣。
「喂、你從哪裡弄來的。」
男人稍微看了看自己穿著的襯衫,眼眸含笑非常滿意的樣子,以至於沒有發現少年眼底危險的光。
「我看到它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想說好像可以試試看,就拿來套了,沒想到這麼合身。」
土御門還轉著圈圈,擺來擺去的,像少女欣賞自己穿新衣服的模樣。
記憶中那個總在家門口摸著自己的頭,向自己保證「很快就會回來」高大可靠的身影,與眼前的男人重疊。
但是那個人不會再回家了,這名疑點重重的神父,也不會是他。
憤怒的,上條一個箭步上前去拉住了人的衣領,他已經做好會輕易被對方掙脫的準備,男人卻只是靜靜任他拽著。
「不要隨便闖入我的生活,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怒火燒紅了少年的眼睛,土御門從未看過這人如此尖銳的神情,就連第一次見面時,也僅僅是對陌生人的戒備,現在對方豎起所有尖刺的模樣,像隻受傷的小獸。「脫下來,你才不是那個人!」
才不是我的父親⋯⋯
「拜託,不要再影響我的生活了⋯⋯」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足以讓上條當麻慌恐到失去理智,他也對控制不了自己感到恐懼。

「我知道了,抱歉打攪你。」
戲劇性的,天色暗了下來房內的自然光線被抽離,變得晦色陰暗,桌上那堆紙鶴也失去了美麗的光彩,即便如此卻不足以模糊那張帶著愧疚的臉。
啊、爸爸回不來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表情呢……
「我今天先還是離開吧!」
帶著體溫的襯衫被塞進手中,土御門沒有躑躅穿著因血液變得泥濘的長褲,開了門頭也不回的離開木屋。
門被關上的瞬間上條才像重新找到呼吸的方法,大口換著氣,斗大的淚水隨著胡亂擦拭的動作流落地上,窗外的雨此時跟著落下,看來一場不小的暴風雨就要來臨。
他揪著那件留有兩人氣味的衣物,蜷縮在玄關嗚咽著輕聲啜泣,另一人的味道近乎快被嶄新的氣味掩蓋,因為嗅覺靈敏的緣故他還是聞得出來,不過時間再久些就會完全消散了吧!
這件襯衫就會完全剩下那個邪道神父的氣味。
將鼻尖埋在柔軟的布料裡蹭著,淚水還在不斷滴落,像斷線的珠子。
雨拍打著窗戶清脆的聲響令人安心,上條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其實在人轉身離去時,上條就發現了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
他害怕,這個沒來由對自己好,隨心所欲的神父有天會厭倦自己,突然像神終於憐憫自己所降臨的,土御門的關心,一點一點滲透進他日常的美好,會瞬間失去,就和愛他的父母一樣。
啊、這個人是倫敦的神父,那裡才是他的家鄉,只要工作一結束就會離開這個鄉下地方,他們也就不會再有交集,獨留上條一人又要再次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在這人留下的痕跡中不疼痛的活下去。
他的父母他花了快十年的時間到現在還是胸口會痛,睡在和父母一起躺過的臥房還是會哭泣。
那土御門呢?
這個在所有人都討厭自己時,黏上來給他許多溫暖的男人,讓他逐漸想依靠對方的男人,他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去遺忘。
望著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手作拐杖,第一次知道身為災禍的自己,有生氣的權利;許久沒有接觸過的溫暖體溫;不是他的父母卻願意為了他徹夜未眠。
那些被他反覆回味的點滴再次浮上心頭。
他真的忍得忘記嗎……
明明就是因為不想再經歷離別的痛苦,才推開土御門的,怎麼反而心臟緊揪得像是快死掉一般。
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洗清了心底曖昧不明的情感,那個邪道神父已然成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塊。

原本敲在窗上的細微拍打聲,因為狂暴的雨勢和強風變得像有人來討債一樣可怕,想硬擠進縫隙中的風發出的聲音銳利到讓耳朵不舒服,大粒大粒的雨水也用要破窗的勢頭用力敲打。
忽然一道光瞬間照亮室內,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復成灰暗的色調,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聲,是一道驚雷。
它打碎了上條所有脆弱的堅持。
下雨的樹林跟天晴時完全不一樣,變化莫測,很容易迷路,只記得他家路線的土御門怎麼可能自行走出森林。
雨水浸濕傷口,會讓撕裂處再次復發,必須趁早重新包紮才行。
這種天氣雷電很容易擊中樹木,若是土御門剛好在樹下……後果不堪設想。
上條隨意抹去未乾的淚痕,抓起架上的外套穿起就要飛奔出去找人,他一刻都冷靜不下來,顧不上腳傷;也顧不上自己心裡彎彎曲曲彆扭的想法。
雨沖刷掉不少味道,僅靠著手中對方穿過不久的衣物來追蹤,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但總得試試⋯⋯
他握緊白色襯衫,在鼻尖稍作停留的大吸一口氣,準備衝出家門時,門把轉動了起來。

「嘿嘿!我回來了喵。阿上你看,是兔子喔!這樣我們晚餐的肉就有著落了。」
男人笑容滿面,頰上帶著一些細小的傷痕像是被樹枝劃出來的,亂翹的金髮失去光澤吸飽了水,滴滴答答著,半裸的上身也因為失溫有些蒼白,最重要的是本就受傷的上臂。
「笨蛋!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不是比剛才還要嚴重了嗎!」
這人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用重新開始出血的左手拎著掙扎中的兔子,看來土御門和兔子肉搏過一陣,傷口處和著濕泥土,雨水沖淡不停滲出的血液,看起來怵目驚心。
要是不快點清洗一定會感染。
上條想起放置在井邊還來不及整理的醫療器具,打算趕緊洗洗消毒了,給人再次包紮,才剛踏出一步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只是一些小傷不礙事,比起這個⋯⋯抱歉啊、阿上。我一直以來都這麼任性,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
原來這人也能如此坦率的道歉,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想透過對方的眉眼找到人道歉的可信度。
蹙起的眉頭和扯開的苦澀嘴角,讓他不禁愧疚起來。
明明不是土御門的錯,該道歉的是上條當麻才對⋯⋯
「擅自接近你,沒問過你的意願就把自己當作你的朋友,還隨便評判你的生活方式⋯⋯」
不要為了這些事情道歉,這樣不就像在說之前給予他的所有,都是錯誤的嗎⋯⋯
「不是⋯⋯這樣⋯⋯」
然而說出「不要隨便闖入我的生活!」的是上條自己。
他沒有那個立場,要人被粗暴的趕走後,還能恢復之前的關係。
這正是他所希望的結果,不是嗎?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好像又要從眼眶溢出,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感覺只要張口就會發出軟弱的嗚咽。
「現在也是,你都已經趕我走了,我卻覺得這種時候不該放你一個人,所以又厚著臉皮回來。」
佈滿水珠的墨鏡和慘白的面色,讓這人看起來狼狽的可以,少年卻覺得男人的笑容十分燦爛。
有什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但我不覺得自己的性格有什麼問題,就算會讓你感到不快也一樣喵!」
土御門僅針對惹怒人的行為這塊致歉,而惡劣的本性則是一點都沒有修正的打算,看著揚起嘴角彰顯虎牙的男人,站得挺直完全死性不改。上條反而莞爾,噗嗤一聲先前糾纏成一團的灰暗思緒煙消雲散。

「這算什麼啊!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嘛!」
是的,當初就是這傢伙自顧自的黏上來,要走也會是土御門的自我意志,而不是被上條推開。認清這點的少年,悄悄在心底鬆了口氣。
「是啊!我的性格從今以後都不會改變,所以希望由阿上變得更任性一點,來配合我呢!」
上條方才的行為,難道還不夠任性嗎?
就是因為他隨便的發怒,不顧後果的將人趕出家門,土御門的傷口才會變得嚴重,現在才會濕漉漉的站在這裡。
搖搖頭,像是看穿眼前人的想法,神父替前段話做解釋。
「我指的是,完全相信心底的聲音,循著自我的意志,說你想說的話,做你想做的決定。」
想要你留下來⋯⋯
這是在少年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聲音。
理性卻強行將奢望塞回心底,那就像潘朵拉的盒子,不知道打開了究竟會跑出些什麼。
若是答應了卻沒能實現呢?
要是聽到這麼自私的請求,會被討厭的。
不能說出口⋯⋯
嘆了口氣,土御門苦笑著用空著的手揉揉少年的刺髮,也不管沾著雨水的掌會把人的頭髮弄濕。
「叫我留下來⋯⋯現在只要是阿上說的,不管是離開還是留下來,我都會照做。」
俏皮的、完全透析人心理的眼眸眨了眨,晶亮的反射出柔光。
「不過我想,你應該比較希望我留下來吧?」
不留任何後路,土御門挑開了他蒙著連自己也不願看清的情感,卻是用不銳利的方式,一步步把答案引導到路線上。
其實這名神父已經什麼都看清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上條有些好笑,他放棄再遮掩什麼,如釋重負讓少年重拾從容恬淡的氣質。
「土御門,拜託你⋯⋯留下來。」
面對在冷得要死的天氣裡,連鼻尖都難為情的燒紅了的少年,土御門顯得不假思索。
「好呀。喵!」

終於談和後,男人把兔子提到少年眼前晃了晃。
「給你,這是禮物,這樣我們就和好了吧?」
少年看向耳朵被人揪著拎在半空中的可憐兔子,黑溜溜的大眼快滴出水來,瞧見自己反而更加驚慌,甚至想縮進粗魯的揪著牠的男人懷裡。
他挑揀著字句,才遲疑著說出口。
「土御門⋯⋯不是我要潑你冷水,這隻兔子不能吃。牠是幼崽。」
聽到自己的努力白費,男人整張臉都皺成一團,還想耍賴。
「欸?是幼崽就不能吃嗎?為什麼啦!」
嫌棄的瞥了眼向他投來求救目光的兔子,此時的土御門只把手中的動物當作告吹的晚餐,一個憐憫的眼神都不願施捨。
「這是獵人之間的不成文規定,為了防止平衡被破壞以後沒有動物捕獵之類的⋯⋯」
少年耐著性子解釋,眼睛不住飄向可憐兮兮的兔子。
「反正也不夠我們吃,我還有屯一些鹿肉吃那個就夠了。兔子要放回去。」
為了一隻兔子弄得渾身掛彩的男人可不願意。
「不行啦!我弄成這樣好不容易才抓到牠的耶!」
只見墨鏡之後的淡色眼瞳精光一閃,上條知道這人滿肚子壞水又不安份了。

「不然我們養牠怎麼樣!反正這隻兔子沾上我的氣味,兔媽媽也不會要他了,如何?」
土御門雙眼放光的神情像極了在拜託父母讓自己養寵物的男孩,讓少年沒轍的嘆了氣。
「其實我有一種特殊的體質,不知道為什麼草食動物都很怕我。你看……」
他伸出手作勢要觸碰被拎在半空中的兔子,就在快碰到的同時,兔子果然驚慌的蹬著腿表達抗拒,如果能哭能叫的話,大概就能聽見悲鳴了吧。
「那我來養好了!」
這人很少對什麼事情如此熱衷,上條不幸的警鈴大作著。
「姑且問一下,你是想養在哪裡?」
怎麼想也不可能養在借住的教堂裡面,那就只剩一個地方⋯⋯
「喵?阿上家呀!」
看來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少年感到有些頭痛,向才剛到過歉就立刻發揮本性的那人質問。
「這不是還是我養的意思嗎!我不懂,你這麼執著的要養牠是為什麼?」原本上條覺得,這傢伙可能良心發現打算要好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一次。
「當然是要養大了吃啊!」
當著兔子的面毫不留情說出這種話,眼底像有星星在閃般的興奮,該說不愧是土御門嗎?
「夠了,我知道了,我養就是了⋯⋯」
少年作出妥協。

「兔子放一邊,先來清理你的傷口吧!」
被強制得出結果後,上條任由兔子和土御門在木屋培養感情,自己去了井邊清洗要再使用第二遍的器具。
消毒完畢後用清水洗淨,被雨水泡到有些浮腫的撕裂處,再上藥包紮。
最後少年還是拿了自己父親那件襯衫給人暫穿。
「為什麼⋯⋯阿上不是不喜歡我穿嗎?」
從衣櫃裡再抽出跟上衣成套的西裝褲扔給人,上條偏開視線,才故作隨便的解釋。「沒為什麼,就是覺得現在無所謂了。」
土御門笑著沒多說些什麼的,穿上原先讓兩人產生矛盾的襯衫,180公分的身高,一雙長腿和姣好的身材把整套衣服襯得筆挺,像是為了這人量身定做的。
男人讓這件只屬於記憶中的襯衫又鮮活了起來。
上條卻沒再看花了眼。
這人確實不是自己的父親⋯⋯
爸爸這樣可以了吧?他有好好的在向前邁進了。
「果然我穿很合身喵!」
像是有點自豪,像是要人誇獎的語氣,逗笑了不再沈溺於過去的少年,他輕輕點頭同意對方的說法。

土御門的腿愜意的翹在另一張椅子上,他腿上窩著一隻睏倦的兔子,一手舉著兩人的晚餐大啖著。
基於上條的再三要求,說什麼他現在的狀況應該讓身體暖和一下,所以他們是在暖爐邊吃的飯。
雜糧麵包切片中心夾著烤過的鹿肉和切塊的乳酪再放上少許生菜,乳酪遇熱會融化,流進肉裡與肉汁完美的結合,再配上清淡一些的番茄蔬菜湯,沖淡油膩。雖說上條有提到,今天晚餐吃的簡單點,土御門是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依舊是美餐一頓。
外面還是下著大雨,灰濛濛一片,小木屋裡頭卻因為爐火的原因充斥著暖黃色,土御門縮了縮被濕氣浸滿的身子,讓暖烘烘的火團烘烤四肢,配著熱湯感覺連體內都有小火爐溫暖著。
墨鏡被熱氣蒙上一層白霧,珍珠白的鏡鏈反射著火光,格外溫馨,上條則坐在地毯上,恣意的岔開雙腿,手裡也拿著雜糧麵包做的三明治在啃著,暖黃的光讓圓圓的眼角顯得更晶亮圓潤了些。

「其實我在倫敦還有個妹妹,叫舞夏。」
男人懶洋洋的聲音,沒來由的傳進他耳裡,有些訝異的,他撐起身子朝後方靠躺在椅子上的對方看了看。
「我和妹妹都沒有父母,是被教會養大的。而妹妹是在我出來自立門戶之後,動用了一點關係領養的。」
土御門到底利用自己的職權做了多少違法的事啊?
上條有些想向對方抱怨,卻突然發覺焦點不在那邊。
眼前的男人,說到底也只是個17歲的少年罷了,卻因為工作不僅要離開家鄉去往不熟悉的外地,家裡還有一個妹妹要養,也同自己一般沒有雙親。
不是同情,而是一股熟悉感,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如此相像,才會成為朋友呢?
「我的身材,則是因為健身這個興趣而已喵!」
聽了人這麼說,上條莫名的安下心來,好險不是什麼不法勾當的需要,總感覺土御門就是做得出這種事來。
「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還是那樣理所當然的表情,金髮少年的臉蛋被爐火燒得紅彤彤的,連鼻尖都泛著紅,睡眼惺忪的揚起嘴角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當然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而且沒道理我知道你的事,你不知道我的吧?」
上條當麻是第一次被人坦率的說是朋友,雙頰立刻炸紅了起來,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回些什麼才好,對方接下來的話更是一枚重磅炸彈。

「阿上,要不要跟我去倫敦!倫敦很好玩喔!」
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保持平衡的,腳還是翹在另一張木椅上,手撐在坐著的椅子,傾斜了身體,臉離坐在地上的上條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反正在這裡你哪也不能去,還不如去倫敦,我可以帶你去看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喔!」
彷彿在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瞳裡,他能看到那人描繪的美好景色。
「倫敦有很多漂亮的大教堂,也有很多特別的店家,阿上看過專賣帽子的店嗎?泰晤士河畔還會有藝術家在那邊找尋靈感喔!」
一點一點倫敦的街道被勾勒出來,比村子裡那座破舊的小教堂要更雄偉壯麗的建築、奇形怪狀的店家、戴著奢華大帽子走在路上的女子、拿著畫筆不斷在畫布上丈量,為了繪出夕陽沉落染橘河水的圖畫。
這些不是空想的藍圖,每一幕都會有土御門和他,是他們要一起去見證的未來。
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刺髮少年的黑色眼瞳被點亮,就差那麼一點答應就要脫口而出。
但是,父母留下來的屋子他放不下。
「你要是放不下這裡,還是可以回來看看呀。」
土御門坐回原處,啜飲著用杯子盛裝的蔬菜湯,馬鈴薯融進湯中多了些沙沙和綿密的口感,讓他享受的瞇起眼。
他看出了少年的顧慮,提議著。
「讓我⋯⋯再想想,好嗎?」
上條低頭沉思,纖細的睫遮擋不了他眼底對新生活渴望的光芒。
「不急的,我們有的是時間喵!」
少年有些茫然的抬起頭,而後暖暖的勾起唇角嘿嘿的笑了起來。
「嗯!」

深夜,土御門睡在沙發上,而少年則靠著坐墊睡在地板上,就在他的身邊。
這人會睡在這裡,是因為擔心他的傷勢半夜會發燒,所以說什麼也要在這看護的原因。
他看著少年歪著腦袋身上蓋著毯子的模樣,輕巧的翻身落地。
一下一下的開著襯衫的釦子,直至整件衣服從他身上滑落,露出那隻包紮漂亮的胳膊,鬆開繃帶上的結,本該傷勢嚴重的地方卻已經結上厚厚的痂,甚至邊緣有著粉色的肉在重長。
土御門又看了一眼再生中的傷口,才包回去,穿上衣服重回夢鄉,依舊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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