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九月十五日(午前)
離開胡蝶屋後,伊黑照著甘露寺寫在紙上的路線走了好一段路,最後抵達的是一棟離住宅區有一點距離的和式宅邸。 「是這裡沒錯吧……?」 和胡蝶屋不同,眼前的宅邸是伊黑完全沒來過的地方。甘露寺的行程表上不僅沒有標記這是哪裡,也沒有像第一站的胡蝶屋一樣寫什麼感想或評語,所以伊黑有點困惑。 不過從紙上看得出來,有關這部分的行程甘露寺大概是煩惱了很久,不僅有許多塗塗改改的痕跡,也有很多被打叉的地方。而最後被她大大圈起來寫「請去這裡!」的就是眼前這棟宅邸的地址。 「既然甘露寺都說她安排好了,那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而正當伊黑一邊這麼喃喃說著,一邊打算走到門口問問看有沒有人在家時,大門忽然搶先一步被拉開了。 出現在門後的,是兩個大概六、七歲的可愛小男孩。他們一看到站在門口的伊黑,便頓時眼睛閃閃發亮地往自己的方向跑了過來。 「大哥哥,難不成你是伊黑先生嗎?」 「是伊黑先生和鏑丸嗎?」 男孩們不怕生地圍繞在他和鏑丸打轉,並且像是在表演相聲似的一前一後地發問。 「呃……」 沒想到會忽然被素昧平生的孩子叫出自己和鏑丸的名字,伊黑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對記憶力還算有自信,所以要是有見過面的話,哪怕只是一面之緣,他都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你怎麼覺得?我覺得是……因為有白蛇先生和條紋羽織嘛!」 「我也覺得……因為頭髮是黑色的、眼睛是太陽公公跟天空的顏色嘛!」 兩個孩子繼續自顧自地說著悄悄話。 近距離觀察後伊黑才發現,這兩個人應該是雙胞胎,因為除了眼睛下面的淚痣分別在一左一右一邊外,他們幾乎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能看得出他們的五官十分精緻,再加上兩人臉上都綻放著天真無邪的笑容,讓他們看起來真的非常可愛。 面對這樣粉雕玉琢的孩子,雖然伊黑不怎麼喜歡接近生人,也還沒搞清楚對方到底是從哪裡知道他的事情,但卻也不自覺放鬆了一些警戒。而且,他們單純的笑臉,讓他莫名地聯想到了甘露寺的笑容。 咦?這麼說起來……甘露寺好像說過她有一對雙胞胎的弟弟? 「伊黑先生,你是伊黑先生嗎?」 「鏑丸是鏑丸嗎?」 在伊黑覺得好像抓到什麼線索時,兩個孩子再次向他發問了。而且還是傻得讓人想校的發問法。 「嗯,我是伊黑沒錯,這邊是鏑丸。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總之,面對幼小的孩子,為了不讓他們感到害怕,伊黑先蹲了下來,用齊高的視線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果然是真的伊黑先生!」 「果然是真的鏑丸!」 聽到伊黑本人的回答後,男孩們眼神中的光芒頓時變得更加強烈。接著他們不管眼前還有些困惑的伊黑,很有默契地轉過身對著屋後這麼大喊了。 「「媽媽~他們來了喔!」」 「…………?」 而就在伊黑還一頭霧水於「真的伊黑先生」跟「真的鏑丸」這種奇怪的說法時,隨著屋內傳來的急促腳步聲,眼前再次出現了新的登場人物。 「喂,你們兩個!不好好跟人家打招呼在做些什麼啊!真是抱歉,伊黑先生,這兩個孩子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是一名看起來十分幹練的嬌小黑髮女子,雖然她也有著一張和男孩們相似的漂亮臉蛋,但她卻絲毫沒有辜負自己周身散發的能幹沉穩氛圍,手腳迅速地將兩個孩子拉到了自己身旁,並且帶著他們向伊黑彎腰賠罪。 「呃,沒事的,他們沒有做什麼……比起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您們是……?」 這兩個孩子雖然嚇了他一跳,但實際上並沒有做什麼。而且比起有沒有添麻煩這種小事,伊黑現在更在意的是眼前的三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哎呀,蜜璃那孩子該不會什麼都沒有跟你說吧?」 被孩子們稱為媽媽的黑髮女子聽到他這麼說,卻反而驚訝地反問了回來,似乎沒有料到會被問到這種問題。 「她告訴了我要過來這裡,不過具體來說要做什麼就……」 伊黑只能據實以告,畢竟他真的不曉得這裡是哪裡,也不曉得接下來究竟是要做什麼……不過,聽到這個被孩子們稱為媽媽的女性親暱地將甘露寺稱呼為「蜜璃」,再聯想到甘露寺曾經說過的雙胞胎的弟弟,還有眼前三人都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輪廓,伊黑覺得答案好像已經呼之欲出了。 「姐姐一定是想當作驚喜啦!嚇一跳比較好玩嘛!」 「姐姐一定是想當作壓箱寶啦!嚇一跳比較有趣嘛!」 「你們兩個,噓!在伊黑先生面前不要這樣吵吵鬧鬧!」 兩個孩子一點也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慌亂,還是嘰嘰喳喳地說著童言童語,再加上眼前被女兒託付的重要客人還一臉困惑,她覺得自己的頭都開始痛了。 「真的很抱歉,伊黑先生,我已經和那孩子說過這種事情不適合當作驚喜了,但她大概是忘記了……給你添了麻煩真的很抱歉。」 「不、不會,請您別這麼說,請抬起頭。我才是這麼突然來訪,非常抱歉,打擾您們了。」 而另一邊被道歉的伊黑則難得露出了慌亂的神色。 畢竟如果他的猜測正確的話,那他怎麼能讓眼前的人向自己道歉呢? 「呵呵,伊黑先生果然和蜜璃說的一樣,是個溫柔的人呢。」 看到伊黑分明毫無預警地被丟入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向自己道歉,甚至連一句對蜜璃的怨言都沒有,讓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寄回家中的一封封信件上總是會寫到的「伊黑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喔」這句話。 「甘露寺她……?」 聽到對方這麼說,伊黑不由得稍微睜大了眼睛,因為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評價。但不等他吸收完這驚人的情報,她就繼續說了下去。 「總之,雖然亂糟糟的很不好意思,但請讓我好好地向你自我介紹。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我是甘露寺蜜璃的母親,我叫作甘露寺琉璃。這兩個孩子則是蜜璃最小的雙胞胎弟弟,淚痣在左邊的是滿也,在右邊的是光紀。好了,你們兩個,還不趕快向人家打招呼。」 「總是出現在信上的伊黑先生,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姐姐的弟弟,滿也!」 「總是出現在信上的伊黑先生,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姐姐的弟弟,光紀!」 雖然已經大致猜到了這裡應該就是甘露寺家,也預想到了三人的身分,但實際聽到他們的自我介紹時,伊黑還是有種奇妙的感覺。 他實在沒想過自己會與甘露寺的家人們見面,而且還是在她本人不在場的這種神奇狀況下見面。 「……初次見面,我是伊黑小芭內,這邊是鏑丸。」 但為了不在她的家人面前失禮,伊黑還是收起了心中複雜的各種感受並好好地做了自我介紹。肩上的鏑丸也配合著搭檔的話語小小地點了個頭,讓兩個孩子再次激動地跳了起來。 「好,那自我介紹也結束了,別那麼拘謹,趕快進來吧,伊黑先生!雖然因為昨天晚上才臨時被蜜璃拜託,所以沒能準備什麼像樣的東西,不過這段時間就讓我們好好招待你吧!」 「不好意思,那我就打擾了。」 即使伊黑還是很不知所措,但看對方這麼熱情,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只能老實地跟著甘露寺的母親和兩個孩子進去。 在琉璃的帶領之下,伊黑來到了甘露寺家平常總會全家聚在一起的和室。裡頭散發著十分溫馨的生活氣息,讓他不禁想起了從前生活的煉獄家。 不過,和純和風的煉獄家不同,甘露寺家的和室雖說也是和室,卻四處都有一些西洋風的家具,像是西洋鐘、檯燈、玻璃櫃等等。 看這個樣子,甘露寺的宅邸之所以是那樣和洋折衷的風格,應該受了老家不少影響。 「請在這裡稍坐吧,伊黑先生,我這就去拿茶水過來。」 「啊,謝謝您,麻煩您了。」 「不會不會,別跟我們客氣。」 這麼說完後,琉璃就笑著離開了和室。 而在母親離開後,滿也和光紀便小大人似的招待起了他。 「伊黑先生請過來這邊坐~」 「請坐在這個坐墊上~」 像是早就準備好一樣,滿也拉著伊黑前往茶几前,光紀則是拍了拍繡著櫻餅圖案的坐墊,示意他坐在這裡。 「嗯,謝謝你們。」 看到年幼的孩子可愛地裝模作樣,伊黑忍住想笑的心情,乖乖地聽從他們的話坐了下來。 「嘿嘿,伊黑先生,我跟你說,這個坐墊是姐姐做的喔!」 「甘露寺還會刺繡嗎?」 聽到坐在他右邊的滿也這麼說,伊黑不免有點意外。 剛才看到的櫻餅刺繡非常別緻逼真,所以他還以為這個坐墊是買來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甘露寺自己做的。 「嗯!姐姐很厲害吧!除了刺繡之外,姐姐也很擅長做東西喔!」 「像是幫我們做點心之類的!像是布丁或糰子!」 「還有幫我們做玩具之類的!像是沙包或玩偶!你看、你看!」 孩子們興致勃勃地開始炫耀起了甘露寺的各種專長,滿也甚至還邊講邊跑去西洋玻璃櫃的下層翻出了自己所說的玩具,並獻寶般地擺在桌上給伊黑看。 「真精緻……這些都是甘露寺做的嗎?真厲害啊。」 沙包或玩偶這種玩具對生長在地下牢的伊黑來說是無緣的東西,煉獄家也因為家風的緣故幾乎沒有這類東西。不過就算從來沒玩過,他也在街上看過,所以看著桌上雖然有些舊但針腳細密、作工仔細,基本上跟外面賣的沒兩樣的布製品,他非常坦率地感到了佩服。 「對吧!蜜璃姐姐很厲害吧!」 「很厲害吧!這是我們四歲的時候姐姐做的!」 看著兩個小人滿臉自豪地炫耀著姐姐的專長,伊黑異色瞳孔中的笑意不知不覺變得更深了。 他想,這兩個孩子肯定是非常喜歡姐姐吧。 「嗯,真的很厲害。雖然知道甘露寺很擅長料理,但沒想到她連這些事情都這麼擅長。看起來簡直像是從外面買的呢。」 「「嘿嘿~」」 聽到伊黑這麼稱讚甘露寺,他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看起來比自己被稱讚還要得意。 「其他還有喔,那個啊--」 而就在他們想再進一步跟伊黑講更多最喜歡的姐姐的事蹟時,端著茶水回來的琉璃打斷了兩人的話。 「喂,你們兩個,又在逢人就獻寶了。不好意思,伊黑先生,他們兩個之前很黏蜜璃,所以每次家裡來人都會和人炫耀姐姐,要是再聽下去會沒完沒了的,請你不用太配合他們。來,請用茶,伊黑先生。」 她邊將瀰漫著香氣的茶杯放到伊黑眼前,邊苦笑著說明了這對雙胞胎的小毛病。 「謝謝您,伯母。還有,沒事的。能聽到甘露寺的事情,我也很高興。」 向她點頭致謝後,伊黑柔和地笑著說。 這聽起來雖然很像顧慮孩子和琉璃的客套話,但卻是伊黑毫不保留的真心話。 不管是什麼,只要能聽到有關甘露寺的事情,他都很高興。更何況還是從她的家人口中得知,別說麻煩,他甚至都覺得奢侈了。 「呵呵,那就好。不過你真的不用客氣喔!就像滿也和光紀說的一樣,我們經常從蜜璃的信上聽說你的事情,所以雖然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但對我們來說,你一點也不像是初次見面的人呢。」 是的,對甘露寺一家來說,伊黑其實是蜜璃家書上的常客。她幾乎是每一封信,都或多或少會提到一些伊黑的事情。所以就算今天才是初次見面,但甘露寺家的所有成員都知道不少關於伊黑的事。 「甘露寺經常在信上提到我嗎?」 甘露寺的確有說過幾次她在家書上寫了自己的事情,可是他沒想到居然頻繁到連她的家人都認得他的程度。 但在母親回答之前,滿也就搶先一步地說了起來:「是啊!姐姐總是會寫伊黑先生很像蛇很帥之類的!鏑丸很可愛之類的!還有蛇之呼吸!」 聽到「蛇之呼吸」時,光紀便反射性地跳了起來擺起了架勢,然後接著這麼精神奕奕地這麼大聲喊了:「壹之型!蛇型斬!」 彷彿在模仿劍士似的,光紀做出了假裝拿著劍的手勢對著空氣揮舞。而看到雙胞胎兄弟這麼做,滿也便隨即不落人後地接在他之後也大喊了起來:「伍之型!蜿蜿長蛇!」 他們做的動作當然連伊黑實際招式的邊都沒擦上,但兩個人卻自顧自地玩得很開心,接著還頗有默契地開始交換絕招、用上其他更多招式玩耍,看起來似乎很熟悉這種遊戲的樣子。 「…………」 伊黑作夢也沒想到蛇之呼吸居然會有被孩子當作遊戲的一天,而且還玩得很開心……他該說什麼比較好?做得很好? 「抱歉,孩子們還小,所以很崇拜在姐姐信中出現的你,經常這樣玩耍……如果您不喜歡的話,我會告訴他們不要再玩這種遊戲的。」 見伊黑一臉茫然,琉璃頓時擔心起了他是不是不太喜歡孩子們拿這種事情來玩耍,於是趕緊向他道歉。 「啊、不,不用那麼做也沒關係的,他們開心的話,我也很高興。」 伊黑連忙搖頭。 他確實是沒料到會有這種事情,也覺得自己的招式當著自己的面被孩子們模仿頗讓人不好意思,不過,他絕對沒有覺得不開心或不喜歡。 不如說正好相反,其實他有點高興。 那種只為了斬殺更多鬼而構思的、沾滿血腥和與蛇的孽緣的醜陋呼吸法……居然能成為孩子的遊戲和崇拜,並且讓人露出笑容。 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是值得孩子憧憬的對象,可是,看著那純真的目光和可愛的模仿,他實在沒辦法阻止他們。 「只是沒想到甘露寺原來連這種事情都告訴您們了……」 但高興歸高興,伊黑還是很驚訝甘露寺的家人居然連自己的招式都知道得這麼清楚。她到底寫了什麼樣的內容……? 「其實關於招式只提過一次而已,說她的師範請了一個叫做伊黑的厲害前輩協助了她的修練。」 實際上,甘露寺的信並不太常寫到和戰鬥有關的事情,就算有也很少提到招式這種細節,因為她的寫信風格大致上就是隨心所欲想到什麼寫什麼。所以那封詳細解說了伊黑的招式有多厲害、幫忙她修練的伊黑是多麼聰明又溫柔的人的信,著實令甘露寺家的成員印象深刻。 「原來如此,是那時候啊。」 聽到協助修練,伊黑理解地點了點頭。 在甘露寺剛開始構思戀之呼吸時,他確實曾經受杏壽郎之託前去幫忙指點過。 「之後的信就大多都是在寫你陪她去了哪裡吃飯、送了她什麼禮物之類的。從修行到平日的來往,我家的女兒真的承蒙你照顧了,伊黑先生。」 這麼說完後,琉璃再次向伊黑行了一禮。 她非常清楚女兒現在做的工作十分危險,所以就算當初她贊成蜜璃入隊,作為母親,她還是時時刻刻都非常擔心女兒的安危。 可是,和這份風險成對比,蜜璃的信卻總是滿溢著藏也藏不住的喜悅。尤其是寫到和伊黑有關的事情時,她甚至一邊讀著就能一邊自然地在腦中浮現出女兒幸福的笑容。所以,她真的很感謝伊黑。 「不,請別這麼說,我並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甘露寺總是非常努力,她是靠自己的力量成為獨當一面的劍士的。」 伊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做過什麼需要讓甘露寺感謝他的事情。就算沒有他,她也一定能成為優秀的劍士。 所以更別說是讓甘露寺的家人感謝他了,他甚至還想反過來感謝他們。畢竟要是沒有甘露寺的家人們一路呵護她、支持她,他肯定沒辦法和甘露寺相遇。 「呵呵,伊黑先生你太謙虛了!如果那孩子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肯定沒辦法成為現在的她喔。更何況就算退一百步,伊黑先生真的什麼都沒做,我也還是很感謝你。因為光是蜜璃身邊有像你這樣的夥伴,就已經讓我非常高興了。」 聽到伊黑反射般的推託,琉璃帶著和蜜璃有些相像的笑容如此說道。 說實話,修行方面的指導和照顧,她當然也非常感謝,不過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是伊黑願意接受原原本本的蜜璃,並且極其正常地與蜜璃相處這件事情。 這樣簡單的事情,對生來就擁有異於常人體質的女兒來說,曾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身為母親,她更是有一陣子十分懊悔自己為什麼帶給了蜜璃這樣的體質,讓她在相親時留下了那樣糟糕的回憶。 可是--鬼殺隊卻接受了蜜璃,還讓她認識了像伊黑這樣將她視為一般女孩的人,重新給予了蜜璃笑容。 「所以真的很謝謝你,伊黑先生。請你今後也跟我們家蜜璃好好相處喔。」 「……好的。」 即使琉璃這麼稱讚他,伊黑仍然不認為自己是值得對方道謝的人。不過,這次他卻沒有再推辭。 不只是因為再否定下去對甘露寺的母親很失禮,也是因為她的認可……讓伊黑很高興。對厭惡著自己存在的他來說,那份感謝的心意和話語,珍貴得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 看到伊黑似乎是因為不好意思而垂下了眼簾,她這才回想起了眼前的青年其實和蜜璃也才差兩歲,都是正處於最美好年歲的年輕人。 想到這裡,再看著伊黑身上的黑色隊服和配刀,她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劍士啊……」 劍士之路帶給了蜜璃多少東西,她很清楚。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支持她入隊是錯誤的選擇。不過,也正因為是劍士,蜜璃才連替伊黑……替自己喜歡的人慶祝生日這種小事都做不到。 「那個,怎麼了嗎……?」 伊黑不知道琉璃心中的感嘆,只是看到她一臉若有所思,所以不禁有些擔心了起來。 「啊,抱歉,我只是有點恍神而已,你別在意!」 琉璃當然不可能告訴伊黑現在她在想什麼,也不想讓這個和自己女兒年紀差不多的孩子擔心,所以她趕緊擺了擺手向他示意自己沒事。 而她畢竟是那個甘露寺蜜璃的母親,因此本來就不是什麼悲觀的人,所以很快就拋開了那些感嘆,重新展露了笑容。 「比起那個,今天的主角是伊黑先生。我們就先開始今天的慶祝吧!你們兩個,把東西拿上來!」 為了不讓這個比想像中還溫柔敏感的孩子擔心其他事情,琉璃一不做二不休,決定提前開始慶生計畫。 「「了解!」」 一聽到母親這麼說,本來還在旁邊玩著蛇之呼吸遊戲的滿也和光紀立刻停了下來,並默契良好地一同回應。 接著他們蹦蹦跳跳地從剛才拿出玩具的玻璃櫃第二層拿出了某個東西放在背後,然後滿臉笑容地走到了伊黑面前。 「…………?」 伊黑雖然料到了這裡應該也跟胡蝶屋一樣,在甘露寺的請託下,有準備要替他慶生的什麼活動或禮物,但對於到底會發生什麼,雙胞胎藏在背後的又是什麼,他一點頭緒都沒有。畢竟說到底,他根本沒什麼慶生的經驗。 就在伊黑百思不得其解時,雙胞胎好像終於故弄玄虛夠了,兩人一起喊了「一、二、三」之後,便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伊黑手裡,並同時興奮地大喊:「祝你生日快樂!伊黑先生!」 放到手中的,是一個打著緞帶的禮物袋。緞帶是漂亮的櫻花色,袋子則是明亮的淺綠色,這個組合讓伊黑馬上就想起了甘露寺,也對裡頭的東西感到更加好奇了起來。不過即使如此,比起打開禮物,他選擇先做了另外一件事。 「……謝謝你們。」 他像從前稱讚千壽郎那樣,伸出手摸了摸滿也和光紀的頭。因為這兩個孩子天真可愛的生日祝福,讓他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嘿嘿~你拆開來看看~」 「拆開來看看~」 被伊黑摸摸頭的孩子們也顯得特別開心,他們掛著比剛才還要燦爛的笑容催促著伊黑打開禮物,似乎對裡面的東西很有自信。 在兩人熱情的注視下,伊黑慢慢解開了禮物袋的緞帶。在那一瞬間,袋中便飄出了一股芬芳的花香,讓他還沒看到就先一步地猜測到了裡面可能會有什麼。 就在他想著應該是花束或孩子們摘來的花朵之類的東西時,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卻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放在裡面的--是一頂花冠。 而且不是普通的花冠,是一頂做工十分精細,用各種不同顏色的鮮花裝飾編織而成的花冠。這怎麼看都不是滿也和光紀這樣的孩子能做出來的東西……恐怕是甘露寺的母親琉璃製作的吧。 「這是……花冠?是送給我的嗎?」 伊黑不只單純地對眼前精美的花冠感到驚訝,也對收到花冠這樣的禮物感到有些不解。如果是像甘露寺那樣可愛的女孩子的話,戴上這麼漂亮的花冠一定會很合適,不過,他的話就不怎麼適合了吧…… 「沒錯,其實送花冠給生日的人,是我們甘露寺家的習慣!」 琉璃似乎也看出了伊黑的疑惑,笑咪咪地這麼說完後,便開始慢慢地解釋起了這個禮物的意義。 「因為蜜璃從小就很喜歡花,有一次生日時,她說想要戴一次花冠看看,她的弟弟--啊,不是滿也和光紀,是年齡和蜜璃最接近的弟弟,他現在和蜜璃的父親還有二弟出門了。總之,那孩子就也吵著想要一樣的東西。所以之後替生日的人做花冠就變成我們的習慣了。」 想起長女和長男還和現在的滿也和光紀差不多大時的回憶,琉璃露出了懷念的笑容。 沒想到那時候小小的蜜璃,現在都已經有了這麼棒的心上人。看著眼前的伊黑,她偷偷在心裡這麼感慨道。 「原來是這樣啊,是習慣……」 聽完琉璃詳細的回憶兼解釋後,伊黑心中的疑惑也順利解開,所以他理解地點了點頭。但與之同時,這樣溫馨的生日祝賀習慣,卻也讓他忍不住有點羨慕。 因為他的生日……只有「檢查」這種習慣而已。 「…………」 令人不愉快的過去湧上心頭,像是好不容易見到的太陽又被烏雲遮蔽似的,伊黑總覺得有些悶悶的。 但是,甘露寺家的人們當然不可能讓他有閒暇繼續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跟你說,花是我們摘的喔,伊黑先生!」 「我跟你說,也有做鏑丸的喔,伊黑先生!」 伊黑消沉都還不到一分鐘,滿也和光紀就興高采烈地湊到了他的身邊邀功,並從袋子裡再拿出了一個戒指大小的小花圈放到了鏑丸的頭上。 「連鏑丸的份都有嗎?」 不管是伊黑還是鏑丸都沒想到袋子裡還有這樣一個小小的禮物,感覺像是驚喜裡又藏了驚喜一樣,不只伊黑很驚訝,戴上小小花冠的鏑丸似乎也沒想到自己也有份,先是跟搭檔同步愣了一下,接著才回過神高興地蹭了蹭兩個孩子的臉頰。 「哇,鏑丸很高興嗎~!」 「太好了!我們是天才~!」 得到鏑丸的反應,孩子們頓時歡天喜地,還輪流用手摸著心情很好的鏑丸和牠玩了起來。 眼前這般和樂融融的景象,伊黑湧現了一股很不可思議的……總覺得肚子或是胸口的某處發疼,卻又十分溫暖的感覺。 說實話,白蛇的鏑丸並不是那麼被一般人接受的存在。即使就寓意來說是吉祥的,但蛇不是貓或狗那種常見的動物,會覺得蛇可愛的人也不多。再加上蛇有不少有毒的種類,所以更是經常被分類到需要戒備的存在。 他也知道隊上有不少人由於他和鏑丸形影不離害怕他,也知道有些人因此認為他不是正常人。 不過,那又如何?他從來不在乎這種事。那些無關緊要的蠢材們的目光或想法,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更何況正如他們所想,他確實不是正常人。 打從一開始,他就是異質的存在。自己有多異常,他比那些人還要清楚。 所以伊黑真的無所謂。 無論是他或是鏑丸被投以異樣的眼光,他都不在意。他沒有掛心這種無聊小事的閒工夫,也沒脆弱到會因此受傷。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想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或許並不完全是那樣。 因為看見甘露寺和甘露寺的家人那樣自然地、正常地接受鏑丸和這樣的自己,甚至還理所當然地替鏑丸也準備了禮物,和牠開心地玩在一起……該怎麼說……內心一直以來視而不見的某個部分,似乎正在慢慢變得柔軟。 「……謝謝你們連鏑丸都想到了,滿也、光紀。還有,勞煩您費心製作我的份,伯母。真的很謝謝您們。」 雖然不好意思真的戴起那精緻的花冠,但是不管是以甘露寺家的習慣為自己和鏑丸準備禮物的真誠心意,還是那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當作正常人看待的言行舉止,都讓伊黑真的非常感謝他們。 但聽到伊黑這麼說,琉璃卻搖了搖頭。 「伊黑先生,這個花冠可不是我做的喔。」 「咦?」 因為在場的人就只有他們三人,所以伊黑滿心以為如果不是滿也和光紀,那應該順理成章就是琉璃。實際上,解釋花冠由來的也是琉璃,因此認為是她做的也很自然。況且……如果不是琉璃的話,那會是誰呢?這應該不是雙胞胎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做出來的東西吧? 而就在伊黑左思右想想不出會是誰時,她笑瞇瞇地道出了正確答案。 「這個啊,是蜜璃昨天晚上臨時跑回家時親手做的喔。」 「是甘露寺做的……?可是,為什麼特地……?」 聽見這個預料外的答案,伊黑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手中花冠的花還呈現著非常新鮮漂亮的模樣,看起來頂多才摘下來不到一天。 可是,甘露寺昨天晚上就收到了任務的通知,除了替自己重新安排今天的事情外,為了準備任務她應該也有不少事情要做……她怎麼會有時間特地做這種看起來很費工的花冠呢? 「因為她很想親自送給你吧?從摘花、選花到製作,我們家通常都會跟過生日的人一起進行。蜜璃本來應該也打算和你一起這麼做。不過卻臨時沒辦法見面了,才只好自己先做吧。」 蜜璃其實並沒有告訴母親詳細的行程,因為昨晚她真的很沒有時間。 但知女莫若母,正如琉璃所猜測的,蜜璃本來安排的行程中確實就有一項是到之前任務發現的漂亮花田看花,並且在那裡和伊黑一起製作甘露寺家的慣例生日花圈。 「我其實也說過可以讓我來做沒關係,但是那孩子卻說『這是送給伊黑先生的禮物,我想自己做!』,無論如何都堅持要自己做呢。」 「…………」 聽著琉璃的轉述,伊黑的腦中自然浮現了葉櫻色的那女孩固執地、仔細地編織花冠的模樣。 他知道她雖然冒失,但卻在某些事上很有自己的堅持。所以即使昨晚的她應該很忙碌、應該沒有時間慢慢做這種事情,甘露寺肯定還是一點偷工減料都沒有地做了這個要送給他的花冠。 凝視著手中一點粗糙雜亂的部分都沒有的精緻花冠,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排山倒海地湧上心頭,最後抵達了他的雙眼,讓眼眶丟人地發熱了起來。 「那麼,就讓我來替她轉達這個花圈蘊含的意義吧。」 看伊黑那麼認真地望著花冠,琉璃有點不好意思打斷他,但為了完整地傳達蜜璃的心意,她還是開口這麼說了。 「意義?」 琉璃的話再次讓伊黑感到了疑問。 除了慶生的習慣以外,這個花冠難道還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琉璃當然不會放任重要的客人一直感到疑惑,所以她便緩緩地、悠悠地說起了蜜璃編織在這一花一草中的訊息。 「首先,這個紅色的小花是五行草,花語是『永保安康』。蜜璃說雖然知道伊黑先生你很厲害,可是畢竟刀劍無眼,每場任務都是危險的戰鬥,所以她才選了這種花,希望能帶給你平安的祝福。」 「接下來是九月十五日的誕生花,芒草。雖然不太好用在花圈上,但她還是想辦法放進去了。不過並不只是因為芒草是這一天的誕生花,更是因為它的花語是『活力』和『生命力』。蜜璃說伊黑先生你平時吃得不多,晚上似乎也經常睡不好,所以飽含著希望你能每天都精神充沛的心願,她選擇了芒草。這是元氣的祝福。」 「粉白色的花則是日日春,花語是『快樂的回憶』。這倒是沒有上面那麼多含意,只是單純地想表達和你認識的這一年創造了許多快樂的回憶而已。那孩子這麼說的時候,真的笑得非常開心喔。」 「然後最後,小小點綴花圈的則是繁星花,花語是『希望願望成真』。這也很簡單,畢竟今天是屬於你的重要日子,所以蜜璃說她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實現所有心願。」 「不過,這些不只是蜜璃的心意喔。對於一直十分照顧蜜璃的伊黑先生,我們也打從心底地想將這些祝福送給你。」 琉璃一邊這麼說,一邊靜靜地從伊黑手中拿走了花冠。 然後,那總覺得讓人有些懷念的溫柔聲音這麼說了。 「祝你生日快樂,伊黑先生。謝謝你與蜜璃相遇。」 隨著話語如同漫天飛舞的花瓣般落入耳中,伊黑也同時戴上了乘載著甘露寺家所有人祝福的花冠。 花冠的尺寸做得剛剛好,紅色、黃色、橘色、粉色……鮮亮的色彩點綴在他純黑的髮絲上交相輝映,讓花朵顯得更加美麗,一點也沒有他想像得不適合。不如說看起來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更適合這頂花冠了。 「……………………」 但不可思議的是,那明明是十分輕巧的花冠,但戴上它的伊黑卻像是承受不起那份重量一樣,不發一語地垂下了頭。 他當然不是真的被花冠的重量壓垮了。 他之所以低下頭--是在忍耐著不要讓發燙的眼眶掉出眼淚。 在知道這是甘露寺特意為他製作的花冠的時候,伊黑就已經非常感動了。他當時還覺得這大概是世界上最令人高興的事了。 可是在聽見隱藏在花冠中一層比一層還體貼的含意時,伊黑才發現他錯了。他又一次地被她教會了從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情。 那時候,當甘露寺的所思所想一字一句流入心中時,內心最黑暗的深處,那個只有他自己的地下牢之中,一點一滴開始降下了溫柔又美麗的花雨。 傾注著滿滿的祝福,閃閃發亮的花朵不停地從天而降,讓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會被花海淹沒,頓時有些沒辦法順利呼吸。 不過,伊黑還沒來得及從這份滿溢而出的心意中逃離,琉璃就說出了那句話。 「謝謝你與蜜璃相遇。」 因為她實在是說得太自然、太順暢,伊黑一瞬間還懷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畢竟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誕生會被誰感謝。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有五十條性命都寧願化為厲鬼詛咒著他的存在。所以就算甘露寺允許了自己待在她身邊,他也還是經常感到不安。 她認識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對她有什麼幫助嗎? 這樣的自己,真的可以和她在一起嗎? 是不是不要和她在一起會更好呢? 這一切真的是能夠被原諒的嗎? 這些無解又無聊的問題總是緊緊纏繞著他,就像是一隻永遠不會放開獵物的毒蛇,將會永遠折磨他直到死去。 是的,永遠。 一定不管將來遇到多少事情,他都沒辦法真正地解脫這隻毒蛇。他很肯定,因為比誰都更厭惡自己的,就是他自己。 可是……即使如此,在戴上花冠的那一瞬間,宛如祝福真的起效了似的,詛咒也好對自己的厭惡也罷,所有的黑暗都如同被淨化般,隨著花朵芬芳的香氣消失了。 取而代之浮現的,是他醜陋的人生中鮮少體會過的、溫暖又漂亮得讓人想哭的,所謂「幸福」。 「…………我……」 伊黑知道自己應該好好道謝,但嘴巴卻不聽使喚,只是笨拙地張張合合了好幾次,連簡單的句子都遲遲沒辦法順利說出口。 花冠上滿滿的真誠意念對不習慣接受他人好意的他來說,實在太過陌生又太過珍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又該怎麼說才好。 只是單純說句謝謝的話,一點也無法傳達他現在的感動,可是若要完整地傳達現在的心情的話,他又怕自己會不小心長篇大論起來,讓甘露寺的家人傻眼。而且比起那些,他更怕他現在一開口積累在眼眶的淚水就會掉出來,那樣就太丟人了,也會給甘露寺的家人造成困擾。 伊黑就這樣無謂地糾結了許久,而這段時間,在母親的示意下,雙胞胎也沒有吵鬧,只是和她一起守候著伊黑,靜靜地等待著他緩過神來。 「那個,我--」「啊~~!」 但就在伊黑好不容易想好該說什麼,鼓起勇氣打算開口時,和室的門口卻突如其來傳來了一聲大到讓耳朵生疼的大喊,打斷了他的話,也中斷了伊黑煩惱到快打結的思緒,甚至連本來盈滿眼眶的淚水都頓時退了回去。 他下意識地朝傳來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便發現在他恍神的時候,門口居然不知不覺出現了三個全新的登場人物。 「真是的!媽媽!你們怎麼已經開始了啊!不是說了要等我們嘛!」 三人中最矮小的黑髮少年鼓著臉頰氣噗噗地向母親抱怨。恐怕發出剛剛那聲大喊的就是他吧,不只是聲音一致,在站著的三人之中激動到會發出那種大喊的,看起來也只有他。 「因為你們太晚了,我們才先開始了。總不能在等你們的時候一直讓伊黑先生乾坐著吧?那樣對客人太失禮了。」 和激動的少年成對比,琉璃非常冷靜且有條理地回應,似乎很習慣應對少年這麼高昂的情緒。 「嗚……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因為找了很久嘛……」 而聽到母親說到對客人的禮節,少年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地小聲了下來。他雖然是甘露寺家個性最吵鬧的孩子,但是他也和蜜璃一樣從小就受到了父母良好的教育,所以他很明白母親所說的是對的。 「嗚~可是……我們也努力準備了伊黑先生的生日禮物啊……被搶先了~我也想一起送花冠的~那個很重要的啊……」 然而即使稍微平靜了下來,但少年好像還是很懊悔的樣子,一個人抱著頭不斷地喃喃自語。 看著這樣的少年,即使對他有點抱歉,但伊黑卻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 因為甘露寺在錯過期間限定甜點時,也經常會像這樣彷彿頭很痛地似的抱著頭,然後不停地喃喃自語。眼前的少年簡直跟那種時候的甘露寺如出一轍,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沒事的,現在加入他們也不遲啊,正二。總之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吧。」 三人之中身高最高且年紀應該也是最大的黑髮男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並且帶著十分溫柔的笑容安慰了沮喪的他。 「嗯……說得也是,一直後悔也不是辦法!」 原本還那麼消沉的少年一下子就恢復了精神,並照著得到的建議,活力充沛地朝著伊黑開始做起了自我介紹。 「伊黑先生,我是甘露寺正二!是蜜璃姐姐的二弟!也是滿也和光紀的哥哥喔!」 叫做正二的少年和滿也、光紀還有他們的父母親一樣,有著一頭漂亮的黑髮和黑瞳,雙眼的下面也有著和甘露寺一樣的兩顆淚痣,年紀看起來則是和千壽郎差不多大。 而在正二做完自我介紹後,站在一旁溫柔笑著的男子接下了棒子,繼續說了下去。 「很抱歉來晚了,伊黑先生,我是蜜璃的父親,甘露寺幸光。多謝你平時一直照顧小女。」 雖然不用多想也知道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男子應該就是甘露寺的父親,但實際聽見她父親的自我介紹,就跟剛才得知這裡是甘露寺家一樣,伊黑心中還是有種很神奇的感覺。 不過,看著甘露寺的父親,伊黑終於搞懂了一件事--原來甘露寺和她的弟弟們那很有代表性的淚痣,是遺傳自父親啊。 然後在伊黑恍然大悟的同時,三人之中第一次開口的另一個黑髮少年開始了最後的自我介紹。 「我是甘露寺幸雄。蜜璃姐姐承蒙你照顧了。」 他應該就是琉璃剛才在言談中曾經提到過的,甘露寺最大的弟弟,因為他看起來和甘露寺的年紀相當。 此外,不得不提的是,幸雄是這四個弟弟之中長得最像甘露寺的。雖然髮色還有瞳色和甘露寺不同,但除此之外幾乎就完全是甘露寺的男性翻版。 不過,幸雄的性格卻和其他幾個弟弟還有甘露寺都不同,不僅看起來十分冷靜,說話時也很沉穩。 所以該怎麼說……伊黑現在彷彿看到了一個人格不同的甘露寺,感覺很奇妙。 「初次見面,我是伊黑小芭內,這邊是鏑丸。今天多有打擾,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但奇妙歸奇妙,在她的家人面前可不能失禮,所以伊黑收起了其他多餘的想法,並像對著琉璃和雙胞胎做的那樣,再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聽完他的話後,正二興奮得像雙胞胎一樣喊著「居然能真的見到伊黑先生,好開心!」之類的話,甘露寺的父親則是保持著溫柔的笑容向他點了點頭,而臉和甘露寺最像,個性卻感覺差異最大的幸雄,卻只是有些疏離地這麼說了。 「不用這麼客氣,伊黑先生。我們都知道蜜璃姐姐受了你很多幫助,所以今天我們會好好招待你的。」 不知道是個性使然還是有其他因素,他的用字遣詞雖然十分客氣有禮,但語氣中卻透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不滿。 不過即使如此,他好像也還是打算如自己所說的好好招待伊黑。 「你去把禮物拿給伊黑先生吧,正二。」 他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平淡表情將手中拿著的其中一個袋子交給了正二,而正二在喊了一聲「了解!」之後,便朝著伊黑走了過來。 「祝你生日快樂,伊黑先生!給你!」 正二一邊這麼說,一邊從袋中拿出來的,是戴著花冠的白蛇捏糖人。 不知道是不是甘露寺有在信上告訴過他們鏑丸的模樣,眼前的白蛇和鏑丸一模一樣,連頭上戴的花冠都和雙胞胎製作的很相似,完美地呈現了現在鏑丸的模樣,讓人看了不禁感嘆工匠的手藝高超。 「這個……是你們特地去找的嗎?」 聽到正二說「這是我們特地找到的」,再想起他方才說過的「因為找了很久」,伊黑很快就理解了三人晚歸的原因。而理解之後,他忍不住心虛了起來。為了他這種人的生日,居然這麼勞師動眾……明明他根本沒有資格讓他們做到這個份上。 「嗯!特地去找的喔!姐姐說你喜歡這個,所以我們去找了很久,然後拜託了做得最~好的師傅喔!你喜歡嗎?喜歡嗎?」 「我……」 他本來習慣性地就想開口先道個歉,不過看著正二閃閃發亮的雙眼,已經到嘴邊的道歉頓時就說不出來了。 「嗯,我很喜歡。謝謝你們。」 他想,比起道歉或客氣,這孩子最想要的應該是更積極的答案吧。所以即使不太像自己的風格,但他還是努力地試著這麼說了。 「耶!太好了!大成功!」 正如伊黑所想,聽見他說喜歡他們努力找到的禮物,正二高興得不得了,好像收到禮物的其實不是伊黑而是他一樣。 「還有,我們也去買了薯蕷昆布。聽蜜璃說你喜歡這個。」 在順利送出捏糖人之後,甘露寺的父親幸光接著從其他的袋子拿出了還未料理的薯蕷昆布。 「咦?您們連這個都準備了嗎?抱歉,這麼麻煩你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看到繼花冠、捏糖人之後居然還有禮物,伊黑吞下的道歉忍不住又回到了口中。 雖然非常感謝甘露寺及甘露寺的家人們的心意,可是自從離開煉獄家後,他真的很多年都沒有像這樣被一群人圍著慶生了,而且……還是被喜歡的女孩的家人慶生。仔細想想,現在的狀況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比起高興,他好像更覺得心慌是正常的嗎? 「你不用那麼在意,因為煮喜歡的東西給生日的人和花冠一樣,也是甘露寺家的慶生習慣,所以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幸光露出了和甘露寺很像的溫柔笑容說道,話裡一點勉強都沒有,聽起來非常真誠。 「好,那麼我就去準備味噌湯給伊黑先生吧。別擔心,我聽蜜璃說過你食量少,所以我不會做太多的。」 既然東西也買來了,琉璃於是捲起袖子站了起來,並從丈夫那裡接過薯蕷昆布,颯爽地留下這麼一句話後便起身前往了廚房了。 「那個,我--」 她連讓伊黑說句「我其實不餓」的餘地都不留,讓他伸出的手只能空虛地停留在半空中。 頭痛了。 老實說,因為他食量少,剛才又在胡蝶屋吃過蜂蜜優格了,所以真的不是很餓,也沒什麼食慾。要是讓他們特意做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最後他卻吃不完的話,豈不是太失禮了嗎……怎麼就沒來得及說出口呢…… 而就在伊黑苦惱的時候,雙胞胎悄悄湊到了他的腳邊。 「伊黑先生,等媽媽做好我們一起吃吧!」 「要讓我們坐在伊黑先生的旁邊喔!」 彷彿他旁邊是什麼風水寶地似的,滿也和光紀像橡皮糖一樣黏著他。 「……嗯,知道了。」 然而看著他們兩個期待的模樣,伊黑到剛才為止的懊悔忽然轉變為了慶幸。 畢竟要是讓殷切期盼的孩子們失望的話,他可承擔不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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