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 迴 [Ｇ]（全文完）

本文收在2011年已出本的《迴》中，應該會全文公開。



＿＿＿


序章、千年



視線找不到焦距，所有燈火、擺飾在他眼前，就似快速旋轉的幻燈片，拙劣的、殘破的撥放著。


銀髮的漂亮青年跟所有人都道了別，毫不猶疑的邁進黑色的巨大法陣中，視線在廳內繞了一圈，跟多年的搭檔談笑、跟教授他武藝的師父點頭致意、跟常常搗亂的董事吵嘴、跟總是溫柔待他的另外一個董事道謝、跟同袍級們話別。
接著直直對上他的眼，就只是沉默，鮮紅的瞳眸映著壁爐的火光，跳動著褚冥漾解讀不出的情緒。
蔓延整間房間的大法陣隨著扇的一聲彈指開始旋轉，泛起銀色的光芒。
眼中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漸模糊，褚冥漾想開口、想衝上前──他還沒對那個人說，他會等待、會以言靈祈禱對方平安……
卻完全動彈不得。


整間房間對褚冥漾來說，就像是時間停止了，所有人都靜止、而他們兩個只是對望。
混血精靈將食指輕壓在唇瓣，眨眼，朝他勾起一個好溫柔、好溫柔的笑容，卻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然後消失在光芒中。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兩人的距離，成了千年。






＊ＴＢＣ

章一 起始、等待（冰漾）
有小修過（畢竟是十年前的文章嗚嗚嗚）


＿＿＿



看著窗外，褚冥漾單手撐著頭，腦袋放空。
身側的座位是空的，那是冰炎的位置──私心的不讓任何人坐上那張椅子、不讓任何人靠近，他使用了言靈，讓大家都不碰冰炎的位置。
台上老師無趣的講著課，他的課本上一片空白。
昨晚冰炎回到了千年前，而他有些逃避意味的回到了原世界哭了一晚，今早直接過來的時候，一雙眼腫到每個人側目。
他能感受到喵喵、千冬歲甚至西瑞的擔心，但他無力去說些什麼。


空虛。
少了冰炎，他的生活忽然空虛了起來。
深怕一大早起床，習慣性的敲響隔壁的房門、深怕發呆發到一半，習慣性的捂住頭。
於是他不敢回黑館。
那裏有太多太多東西，會讓他想起冰炎。


轟！
忽然一聲巨響，所有昏昏欲睡的同學們都瞬間清醒。
教室的門被大力踹開，身穿黑袍的奴勒麗和黎沚蹦蹦跳跳的衝進來，眼神迅速掃視，看見褚冥漾的方向就直接衝過去。
而所有同學和老師都傻了眼。
「奴勒麗？黎沚？你們在幹麻？」
褚冥漾回神，看見兩人衝到自己眼前，驚恐的問。
「小朋友，今天你房間的打掃人偶在陽台發現了這個！」
一掌往桌上拍下，褚冥漾的書桌上浮起一個巴掌大小的陣法，接著一個銀白色信封冒了出來。
「要不是我剛好去找人偶玩，他就要把這丟掉了哦！」得意的說著，黎沚嘿嘿嘿的笑。

褚冥漾臉上三條線。
去找人偶玩？他平時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偶？
「你快看你快看！」興奮的催促，黎沚拍桌。
褚冥漾無奈，那封信到底是何方神聖，有必要急到等不到他回黑館、現在就要拿過來嗎？
抱著可能是被整的心情，他低頭。
然後渾身僵住。

   
褚


信封上只寫了這麼一個字，那龍飛鳳舞的漂亮字跡，他再也熟悉不過。
每次教他作業的時候，那漂亮的字跡總會在他筆記本上留下痕跡。

「快打開啊！」
催促著，黎沚張大眼，期待的看著。
小心翼翼的拿起信封，褚冥漾深怕一切只是個惡作劇──也許是扇董，無聊的模仿冰炎的字跡，寫了封讓人哭笑不得的情書、也許……
「你再不開我幫你開！」一把想要搶去褚冥漾拿在手上的信封，信封卻在黎沚快碰觸到的那一剎那浮現紅光，一把彈開了黎沚的手。
勾起唇角，奴勒麗抓回黎沚的手。
「看來有結界呢！小朋友，這封信只有你能碰哦。」


輕輕的一剝，密封的信封就這麼被他拆開。
裡頭落出一張有著紫苑花紋的信籤。

褚。
我承諾你，十年。
我一定會回去。
等我。


短短的幾句話。
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褚冥漾愣了好久、好久。
抓著信籤，他不管是不是還在上課，直接移送回到黑館的房間，接著拿起冰炎留給他的鑰匙進了隔壁房。
清冷的香氣撲鼻，那是他熟悉的香味。
輕輕的坐在冰炎的床上，抱緊那隻大戰之後他們又去買了的兔子娃娃，一字一句、一字一句的讀著。


然後，放聲大哭。



＊ＴＢＣ

章二 不變、改變（冰漾）


好像有微蘭漾（不好說）
漾漾黑袍設定有。


＿＿＿


一處風沙瀰漫，許多身著公會袍級的身影一排站開，而他們前方站著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一頭暗金髮色和背景的風沙幾乎融為一體。
藍紫色的眼慵懶掃視環境，嘴角勾起一抹輕挑的微笑。
「你遲到了。」
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在他身後的所有袍級一時反應不過來。
一個銀藍法陣在迅速在他身側轉開，一個黑袍踏出，所有人還沒看清，法陣又迅速消失。
「抱歉，我家裡耽擱了。」一頭黑髮飄揚在風中，來人輕輕的回答，白皙的手搭上自己肩膀，將未扣好而略鬆黑袍的領子扯低了些，拉開：「不然給你咬一口當懲罰？」
後方的袍級們個個嚇到傻眼，哪有人會主動想讓吸血鬼咬的？雖然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十分賞心悅目，但他們不想要任務實習到一半就血濺現場啊！
蘭德爾伸手，修長的手指在褚冥漾頸邊徘徊。
接著低下頭──
「我還不想讓你用言靈詛咒呢，漾漾。」
蘭德爾手指移到有著公會圖騰的釦子上，仔細的扣好。
「快點解決回黑館吧？今天黎沚他們任務也該回來了。」
點頭，褚冥漾轉頭看向一堆新手袍級。
「大家午安，我是褚冥漾，這是密西亞伯爵，我們將是你們這次任務實習的領導人。」神色溫和，他聲音清脆悅耳，卻隱約有著讓人不敢打斷的氣勢。
「既然大家都通過了袍級考試，我們相信各位有一定的能耐可以保護自己，請注意，無論任務等級，都請用對待最高任務等級的態度去處理。」深深吸了一口氣，褚冥漾頓了一下：「我所要說的就是──」話語停住，他神色一凜，手腕一轉、幻武兵器握在手中。
「蘭德爾！」
他朝身後原本只有一片沙土的地方開槍，吸血鬼手一揚，一片血色的霧牆在子彈射出的下一秒就擋在他們身前。
『以妖師之名，吾令，現形。』
低聲喃道，褚冥漾彈指，原本只是落在土中的子彈陡然爆開，水澤瀰漫空中，
「回去要跟千冬歲說，他底下那堆紅袍的偵測能力真是糟糕到破表。」看著水中緩慢浮現出的扭曲人影，褚冥漾啐了幾句。
跟蘭德爾使了個眼色，兩人身型一閃，待所有人再次看見他們身影時，已經一前一後的包抄住扭曲的妖魔了。
動作流暢的使槍，每顆子彈都打中要害，加上言靈輔助，褚冥漾身手俐落。
一頭長長的黑髮沒有束起，那張過度豔麗的臉龐在水光中矇矓。
讓所有袍級們傻了眼。


距離在守世界地位輝煌的年輕黑袍、冰與炎的殿下回歸千年前，已經過了九年。
而他唯一代導過的學弟──妖師一族的後裔，褚冥漾，成為史上第二年輕的黑袍，已經過了八年。



＊ＴＢＣ

章三 消失、停留（冰漾）


總覺得暴衝被所有黑袍護著的漾漾很萌啊＜３
其實發展成ＡＬＬ漾也是可以（不

＿＿＿




第三千兩百八十五天。

睜眼，刺眼的陽光讓他一秒用手遮眼，然後另一手彈指，刷的一聲，窗簾拉上。
轉身滑下床，他走到書桌前，手掌平貼桌面。

『開啟。』

以妖師語喃，一道深藍色的光芒在掌心散發，原本平整的桌面開始凹陷。
不出幾秒的時間，一個凹槽出現，裡頭擺滿了銀白色的信封。
若仔細看，還可以看到一些標示年份的小標籤貼在旁邊。
大概掃視了下，褚冥漾安心的呼了口氣。



一天一封。
三千兩百八十四封。
從冰炎離開的那天起，他每天早上起床，固定就會在陽台上看見一封用保護咒封起來的信。
所有人都無法碰觸，只有他能拆開。
而信封上，永遠只有一個字。


褚


看見那工整漂亮的字跡，他彷彿能聽見那人用低啞的嗓音，伏在他耳邊，輕聲喚著他的名。
拿起掛在椅背的衣物穿上、套上黑色的袍服、扣上鍊子，走進浴室，他迅速梳洗完畢，一身清爽的走向陽台，推開那扇厚重的玻璃門，習慣性的彎腰。
然而手卻一個撈空。

怎麼回事？
呆愣了一會兒，他四處張望，看是不是掉到外頭去、或是被風吹跑了。
卻沒有看見任何銀白色的影子。


「不用找了。」
清冷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褚冥漾迅速回頭，看到一襲白衣飄揚。
「……傘董事？」
自從冰炎離開，他見到傘的次數少到幾乎沒有，對方沒有絲毫改變的模樣讓他一愣。
對於他疑問的眼神，傘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憑空一抓，一本黑色書皮的史冊出現，精準的翻頁，他將書遞給褚冥漾。
「不用等了。」
不懂傘到底在說什麼，那本書他記得，是精靈史──曾經在黑袍圖書館中看過的。
看對方手伸在那，沒有收回的打算，褚冥漾怯生生的接過。
這些年來的黑袍不是白當，他的手掌往上一拂過，整本以古代精靈語書寫的史冊全成了通用語。


冰牙紀年──冰與炎之子，颯彌亞殿下自千年後歸來，一個月後繼位，成為冰牙史上最年輕的王者……
冰牙紀年──冰與炎之子宣佈終身不娶，消息震驚所有人之後，王開始推動恢復妖師與精靈間友誼的政策，反對聲浪四起……
冰牙紀年──王一個人深入妖師據點和談，在路上遭遇埋伏，幾經急救，確認身亡。


「不用等了。」
冷冷的說著，傘留下那本史冊，消失在原地。


褚冥漾眼神定在那個點，眨了眨眼，不敢置信，深怕是自己看錯了。

自千年後歸來
史上最年輕的王者
終身不娶
深入妖師據點
確認，身亡。




「發生什麼事了！」
碰碰碰好幾聲，褚冥漾的房門被撞開，天使吸血鬼精靈惡魔狩人全數衝進來，有些人身上還穿著睡衣，一臉慌張。
一片玻璃碎裂，整間房間的燈火也全部熄滅，而房間的主人跌坐在一片碎玻璃之上，雙手染滿鮮血。
「哈哈哈哈──」止不住的笑聲，褚冥漾淚流滿面，瘋狂的抓著地上的碎玻璃：「死了、死了──他死了──」
「漾漾！」蘭德爾跨步，卻被結界擋在房內。
「黎沚，你快通知九瀾、然後把紫袍巡司跟妖師首領叫來！安因，我們來拆結界。」俐落的指揮，洛安道。
所有黑袍瞬間恢復冷靜，黎沚一個移送陣、迅速消失在原地，安因吸吐了幾口氣，跟著洛安走到結界旁，雙手貼過去，還沒碰到就被一股力量反彈。
兩人皺眉，同時看向對方。
「妖師的力量。」
不到一刻時間，褚冥玥跟白陵然跟著黎沚出現在房內，接下來九瀾和提爾也踏出移送陣。
妖師一族的兩人看見陽台上的狀況頓時傻在原地。
「漾漾這是……怎麼……」
「力量失控很嚴重。」白陵然看著原本只阻隔陽台跟房間的結界逐漸後退，將他們往房門口逼，冷靜的道。
「小玥，幫忙。」
兩人同時將手平伸，開始唸著古妖師語言。
可能是妖師力量相抵，也可能是褚冥漾力量耗盡，半小時後所有人衝過已經支離破碎的結界。


陽台一片狼籍。
褚冥漾倒在血泊中，四肢、身上佈滿傷痕，臉上也滿是淚水。
而那本史冊消失不見。

「快！送醫療班總部！」
一把將人抱起，九瀾吼。



＊ＴＢＣ

章四 沉默、寂寞（冰漾）


難得的，黑館大門傳來敲門聲。
原本聚集在大廳喝茶的黑袍們頓時停止談話，離門最近的安因起身，開鎖。
「──您是？」
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站在外頭，五官端正，偏向西洋血統。
「晚安，我是丹恩‧史凱爾。」
「啊！漾漾的代導學弟！」忽然想起來，安因笑了笑，側身：「來找漾漾嗎？請進。」
「謝謝。」有禮貌的低頭道謝，丹恩跟著安因進了黑館，一室十來個的黑袍讓他有些緊張。
「今天白天米可蕥他們才離開而已。」
黑袍們的安靜讓丹恩手足無措了一下：「請問……我是不是打擾你們……」
「咦？不會啊，您多慮了，我們只是在聊天，我帶您上樓吧。」
就算安因這麼說，一室沉靜讓丹恩加快腳步，往樓上走。



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安因回頭。
「就是這裡了，冰炎的房間。」
房門一推開，就是一室黑暗，唯一的光亮是窗外照進來的月光。
白色的窗簾隨著風在空中擺盪，替室內添了一絲寂寥。
單薄的身影坐在窗檯，一晃一晃的、看起來像是隨時要跳下去一樣讓人心驚膽跳。
房間的地板上散落著上百上千張信籤，上頭都有著漂亮好看的字跡。
丹恩皺眉。


寂寞。
站在房門口，丹恩腦袋裡只有這個形容詞。
「他……一直都是這樣？」
一旁的天使點頭，輕嘆了一口氣：「從那天申請降職白袍、再剪了那頭長髮後，就一直是現在這樣。」
聽了安因的話，丹恩沉默。

十年．
這是一段多麼長的時間。
等了這麼久，妖師幾乎將自己的青春都栽在等待，原本以為終有盡頭，最後換得的卻是幾千個日子後的音訊全無──無論是誰，都無法承受這種結果吧。
「就讓他這樣了，這個時候誰去安慰他都是聽不下去的。」


看著褚冥漾，安因內心不捨，但也是什麼都沒辦法做。
今天是冰炎離開滿十年，也是斷了音訊滿一年，也許褚冥漾最不想被打擾的、就是這個晚上吧。
靜靜跟著安因退至門外，兩人再瞥了一眼完全沒有回頭看他們的褚冥漾，關上房門。


幾乎就在門掩上的那瞬間，房內亮起銀色的移送陣法，一年前帶來絕望消息的身影又再出現。
褚冥漾緩緩轉頭，看著傘董事。
「扇答應了颯彌亞，十年，如果出了事，我們要給你一個機會。」
冷冷的道，傘董事語氣雖然沒有異常，但總讓人覺得他對扇董是非常無奈。
「機……會？」
「一個扭轉時間的機會。」
傘沒有說的很清楚，但褚冥漾懂了。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學長能夠回來！」激動的跳下窗台，他跑到傘董事面前，差點就要揪住對方衣襟：「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我能給的我都會給！」
他當然不會傻到以為，扇董事答應了冰炎什麼，就完全不需要付出代價。
只是為了冰炎能夠回來，他真的什麼都能夠答應。
冷冷瞥了他一眼，傘董事開口：「以言之力，換取扭曲時間之介。」
「以言……之力？」
「妖師的言之力。」難得解釋，傘看著褚冥漾，一雙銀色的眸子冰冷到讓他想發抖：「颯彌亞將提前回歸冰牙，在這個時空，將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存在。」
將不會有人記得，冰炎存在過。
「除了你。」
補上的這一句，讓褚冥漾內心感覺複雜。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記得冰炎。
那人在這世界的一切輝煌、一切事蹟，都將被時間扭曲給抹煞，什麼都留不下。
但，冰炎會再次活過來。

「我願意。」
在他說這句話的那一刻，傘的眼神閃了一下，接著將手平伸，兩人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法陣，大到延伸到房間的盡頭。


『妖師，立誓。』

察覺到法陣中的傘使用了言靈之力，褚冥漾於是跟進。
『當代妖師先天能力繼承人，褚冥漾立約，以言之力，換取時間扭曲之介。』
他一字一句的清晰說道，每當他說完一句，法陣就更亮，旋轉的速度也再加快。
『從現在開始，你將失去言之力，妖師，你不後悔嗎？』
一頭銀絲因為法陣帶起的氣流飄揚在風中，剎那間讓他看成了冰炎的髮。
那好美麗的身影、好美麗的人。
『我不後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看見了傘的嘴角上揚。
『那麼，契約生效。』



＊ＴＢＣ

章五 洗白、輪轉（冰漾）




『當代妖師先天能力繼承人，褚冥漾立約，以言之力，換取時間扭曲之介。』
『從現在開始，你將失去言之力，妖師，你不後悔嗎？』
『我──』

猛地張眼，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讓他一愣。
他是在做夢嗎？


「終於醒了？」慵懶的低沉嗓音自一旁傳來，接著一杯金黃色的液體遞至眼前。
褚冥漾愣愣的轉頭，看著這幾年已逐漸熟悉的雙袍級。
他怎麼會──
「你是被古魔陣嚇呆了嗎？受傷不挪移到醫療班，你到黑館空房做什麼？」將精靈飲料硬塞在褚冥漾手中，九瀾沒好氣的說：「要不是蘭德爾經過四樓聽到聲音，你早就死在裡面了。」
以眼神逼迫妖師喝下杯中液體，九瀾哼了兩聲，喃喃自語著「死了」、「不復活」、「標本」之類的話。
而褚冥漾腦中一片混亂，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古魔陣的任務他出過，但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受傷？
他看著腳上包的繃帶，錯愕。
他一年前出古魔陣任務確實是傷在腳上對。
所以他都是在作夢？
到底是──

「欸，我在說話你是有沒有在聽！小心我不讓你出醫療班！」
開口，褚冥漾正要回話，卻在一陣沉默中只發出了幾個無意義的微弱音節。
一瞬間，他彷彿又聽見了那如同夢境般的模糊話語。


『我不後悔。』


九瀾燦金色的眸驚愕瞪大，接著一秒拿出手機，急促的聯絡頂頭上司。


『那麼，契約生效。』


伴隨一聲清脆的彈指，他以他的嗓音，換取了冰炎回來的機會。
無論那人記不記得他、和他所愛的混血精靈相不相同。
他從此，都將不復言語。


「你少開玩笑了！妖師不能說話？這就像雞不會叫、教室不會跳一樣好笑！」
提爾的笑聲隱約從房外傳來，接著是重物擊上身體的聲音，也許是九瀾把提爾揍飛了。
想到這，褚冥漾笑了。
但沒有聲音。
他現在就像是音效壞掉的舊電影，沉默無聲的，除了貧瘠的動作外，什麼也沒辦法做。
「總之快叫頭頭過來！」
聽著外頭的吵雜，他小心翼翼的從空中抓出了他一直帶在身邊的精靈史。
手顫抖著，怕失望、怕一切成空。
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翻開了，之前記載著冰炎死亡的那一頁。

冰牙紀年──冰與炎之子，颯彌亞殿下自千年後歸來，一個月後繼位，成為冰牙史上最年輕的王者……
冰牙紀年──冰與炎之子領導冰牙邁入第十年，在慶典上王宣佈了即將與輔佐宰相之女──歐菲麗雅‧依沐洛訂婚的消息……


邁入第十年。
訂婚。

他緩緩勾起唇角，笑得燦爛。
冰炎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白色的床單，浮出一點一點的痕跡，他只是這麼笑著、笑著。




＊ＴＢＣ

章六 機會、出發（冰漾）

現在回頭修舊稿，當年覺得是冰漾，現在則怎麼看都覺得是ＡＬＬ漾（炸
果然我從十年前開始就是不分ＣＰ大王嗎ＯＴＺ


＿＿＿



「出任務？公會是在開玩笑嗎？」
火大，一頭金髮的鳳凰族首領手執方才送過來醫療班說要給褚冥漾的公會任務單，激動的吼著。
「一個黑袍妖師，嗓音不明原因喪失，公會還要派他出任務？」
送任務單過來的白袍瑟瑟發抖，在琳倪西娜雅身前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很、很抱歉，上上上頭交代，這是、這是無殿方面交代下來的、的任務。」
「無殿！」聽到無殿，琳倪西娜雅的氣焰消了些，瞪了使者一眼，她轉身就走：「九瀾、老弟！給我把那妖師身體養好！」
身後的提爾一臉嘻皮笑臉，直答應，而九瀾一臉高深莫測的轉頭看著房內的褚冥漾。
就在琳倪西娜雅消失在走廊另一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聲憑空冒了出來。
「呼！算我怕了鳳凰首領。」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扇子搧著，扇董事大搖大擺的走進病房。
「董事。」九瀾跟提爾點頭示意，接著都識相的走了出去。
「哈囉小朋友！」一點也不客氣的坐在床邊，褚冥漾詭異的沒有感受到床有任何陷下去的跡象。
「沒有聲音就可以少說話了多好是吧？」笑了幾聲，扇董事揚了揚不知道哪裡又冒出來的任務單，再丟給褚冥漾。
「這次派你去並不是什麼危險的任務，只是純粹讓你開開眼界。」說了說，她賣關子似的一頓：「去冰牙哦。」
褚冥漾渾身一僵。

「小朋友，我給你權限帶一個你想帶的人去，記住，這是恭賀冰牙王誕辰的場所，千萬不能失禮呢！」
用收起來的扇子拍打褚冥漾的肩膀，扇笑的別有居心。
「你知道嗎小朋友，即便是無殿，也是會有失誤的時候哦！」嘿嘿嘿的笑了幾聲，扇繼續說道：「你都沒有想過去問問，還有誰記得我家小夥子嗎？」

褚冥漾張大嘴，錯愕。
不是說以他的言，換取──
啊！
當初的誓言並沒有說「所有人的記憶」，那只是傘董事單方面說的後續動作。
「既然沒有強制所有人都消失記憶──」眨眨眼，扇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留下任務單，然後蹦蹦跳跳的離開。
她為了這兩個不坦率的小孩可是煞費苦心呢！
惡質的想著，她手在空中一揮，一個水鏡面的視窗就浮現在眼前。
「我把那呆頭呆腦的小孩子送過去了，接下來拜託你了！」
水鏡彼方的對方輕輕點頭，出口的，是純正的精靈語言。

『是，扇董事。』



再次踏上這片乾淨美麗的土地，褚冥漾有種內心酸澀的感受。
眼眶熱熱的，他連忙伸手揉眼。
「漾漾，怎麼了？」
勉強揚起笑容，他朝蘭德爾搖頭，又再揮揮手。
吸血鬼像是還要說些什麼，但一旁走上來的人影讓他止住話語。

「從學園遠道而來的貴賓，歡迎您們。」
柔和的聲音響起，他們轉身，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美麗精靈對他們微笑著，雖然是精靈，但她說的一口好通用語，幾乎沒有口音。
「我是宰相的女兒，歐菲麗雅‧依沐洛。」
聽到這個名字，褚冥漾腦袋轟的一聲，忽然停止運轉。


歐菲麗雅‧依沐洛。
冰炎的未婚妻。
冰牙的準王后。


＊ＴＢＣ

章七 初次、熟悉（冰漾）


前陣子開始更之前短篇本《傾盡》，
是漾漾從大學開始跟學長交往的短篇集結，個人覺得很甜（以我的標準
轉眼間再錄本封面也快畫好了（被繪者一驚

新開CWT58（暑假場次）的印調，有興趣的大大可以填表單等後續通知唷：《傾盡》再錄本印調

＿＿＿


『褚。』
輕輕牽起他的手，冰炎淺淺笑著：『說好的十年。』
『說好的十年，我回來了。』



驚醒。
褚冥漾張大眼，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浸濕。
微風吹起白色的窗簾，連帶上頭掛的風鈴的叮叮噹噹響著。
眼角餘光瞥到一個影子，他警戒的坐起身抓住米納斯，回頭。
然後頓在原地。


一頭銀絲披散，額邊一絡艷紅，那雙血色瞳眸直直的看著他。


颯彌亞。
腦中瞬間閃過對方的名，褚冥漾呆愣。
他怎麼會、冰炎怎麼會──

「妖師，你是本王遇過最大牌的貴賓，一到冰牙不來見本王，就跑來睡覺？」
對方一席話讓他腦子空白。
前一天，他看見歐菲麗雅，想起她是冰炎未婚妻的事情臉色難看，蘭德爾以為他傷口復發，就把他帶來休息了。
那蘭德爾呢？
「吸血鬼在隔壁的房間。」
哦──咦！
冰炎聽的見他說話？
「冰炎？你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叫冰炎，是在叫本王嗎？」


這是扇董事的惡趣味嗎？
「你認識老妖婆？」颯彌亞挑眉，看著褚冥漾。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師腦中爆出一串尖叫，下一秒房內迴響著拳頭撞擊頭部的聲音。


「閉腦！」


戰戰兢兢的吃著早餐，褚冥漾不時抬頭看著對面的冰炎。
他不是個客人而已嗎？冰炎是王欸！幹麻跟他一起吃飯？
「漾漾，怎麼了？」蘭德爾看著褚冥漾一臉驚恐，疑惑的問。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蘭德爾叫褚冥漾這麼親密，颯彌亞就有種想把吸血鬼轟出去的衝動。
褚冥漾有種很想哭的感覺。
冰炎對他說的話跟從前幾乎一模一樣，兩人的相處模式也幾乎沒有改變，但是──

「可是什麼？」
抬頭，颯彌亞停下進餐的動作，詢問。
褚冥漾在心中暗叫糟糕，他忘記對方現在能聽見他心裡在想什麼了！
「褚。」直直盯著妖師，颯彌亞逼問：「但是什麼？」
在那艷紅的瞳眸下，褚冥漾渾身僵硬，然後從位置上起身，迅速的往外頭跑。
「抱歉，失陪了。」蘭德爾迅速放下刀叉，追著褚冥漾身後跑出去。
座位上只剩下颯彌亞，跟坐在他身側的歐菲麗雅。
歐菲麗雅只是靜靜的笑著，看著一臉茫然跟複雜的王。


疑惑的倚在窗邊，颯彌亞一頭銀髮披散，紅眸緊緊注視著花園中、正和吸血鬼談笑著的孩子。

很奇怪。
如此想著，他有些煩躁的回頭，看著一直恭敬站在門邊的歐菲麗雅：「妳……是不是知道什麼？」
一些只有他不知道、只有他遺忘的事物。
千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近乎質問的語氣對她說話──無論是身為冰牙王、亦或是作為她的婚約對象。
微微傾身，歐菲麗雅澄澈的銀瞳直視著颯彌亞，將手中一直捧著的水晶盒子放置在一旁的桌子：「陛下，就算以為是不同的兩個人，到頭來，不過是因時間交錯所產生的幻影罷了。」

就算靈魂經過洗鍊，時光長流中，該屬於您的記憶，終究會是您的。
吾王啊，您何時才能看透，妖師等待的那個混血精靈，和您以為的颯彌亞，都是同一個熾熱的靈魂呢？


站在褚冥漾門前，颯彌亞聽著裡面孩子紛亂的心聲，逐漸拼湊出了大概。
他跟褚冥漾之間──
或是說，另一個他，跟褚冥漾之間──




＊ＴＢＣ

章八 迴（冰漾）

前陣子開始更之前短篇本《傾盡》，
是漾漾從大學開始跟學長交往的短篇集結，個人覺得很甜（以我的標準
轉眼間再錄本封面也快畫好了（被繪者一驚

新開CWT58（暑假場次）的印調，有興趣的大大可以填表單等後續通知唷：《傾盡》再錄本印調

＿＿＿


輕輕的摸著懷中的兔子布偶，褚冥漾低頭。
這是他從冰炎房間帶出來的，反正有簡易的空間收納法陣，不會佔太多空間。


學長。
開口，他無聲的呼喚著。


那個人，不是他的學長。
他是冰牙的王者，是血統高貴的精靈。

學長。
一道銀色的光芒在灰暗的房間角落亮起，伴隨一陣如同磁鐵共鳴的聲音，在房內嗡嗡作響。
褚冥漾愣了愣，想要開口問誰在那裡，卻在發聲的瞬間想起自己已經沒有聲音了。
將兔子放在枕頭邊，他翻身下床。

隨著他越走越近，他發現銀色的光芒中隱約有著紅色的光芒，他好奇的走上前，想要伸手碰觸那道光芒，卻在手伸到那之前，就被一雙從旁伸出的白皙手腕攔截，狠狠扣住。
驚恐的轉身，他看見一頭長髮披散的冰炎穿著睡袍，從一旁走出。
這不是他的房間嗎？冰炎是怎麼進來的？

「褚。」
緊抓他不停掙扎的手腕，颯彌亞神情認真：「褚你──」
不知道為什麼，褚冥漾害怕颯彌亞接下來要對他說的話，努力的掙扎，甚至紅了眼眶才讓颯彌亞將他放開。
轉身，他想要逃出房門，卻被對方低低的一句話止住了步伐。
「如果心能說話，就是咒語般的言。」緩慢的說著，颯彌亞一步一步的靠近褚冥漾：「這句話，你，記得嗎？」
猛的回頭，褚冥漾對上那雙艷紅到像有火光在裡頭燃燒一樣的紅色眼眸。
「褚。」大手撫上那慘白神色的臉龐，颯彌亞抵著褚冥漾的額際，另一手舉起，上頭拿著的，是褚冥漾之前買的項鍊。
放在盒子裡的，就是那條項鍊。
「你還記得嗎？」
無論颯彌亞問的是那句話，亦或是那條項鍊，褚冥漾都已經傻在原地。
「我記得。」有點像是自問自答，颯彌亞接著說：「這條項鍊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而你不收禮物的。
接下來的話，褚冥漾在腦海中默默想著，然後，他淚流滿面。
「如果心能說話，就是咒語般的言，褚。」
輕柔吻去褚冥漾頰邊的淚水，颯彌亞說著。

「呼喚對方的名字也是一種約束，你願意，再次呼喚我的名嗎？」


颯彌亞‧依沐洛‧巴瑟蘭。


「我聽見了。」
讓褚冥漾用顫抖著手把項鍊掛上自己脖頸，颯彌亞笑著。


「褚，說好的十年，我回來了。」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