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迴戰│五夏五] 結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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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的情境往往與事實相反。


　　那些無法達成的願望，到了夢裡便什麼都有。


　　這不是正論哦。反過來說，道理也是一樣的。




　　所以快點睡吧，親愛的ˍˍˍˍˍˍˍ


　　就算夢裡找不到我也沒關係，我會一直在這裡。」











　　「關門。」










　　⋯⋯搞砸了啊。

　　澀谷的作戰計畫發展成如今的局面，可說是在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在開戰以前，五條悟計算過許多種劣勢情境與對策，在腦海中完整地進行沙盤推演，卻從沒想過自己會栽在對摯友的想念上。

　　他困窘地抓了抓後腦勺，看著獄門疆中央由他自己捶出來的天坑，發現這結界真的堅固到沒辦法從內部破壞，又再度補了一拳，確保結界不會被外力挪動，絕對不讓自己成為咒靈的人質、不能成為後輩們的負擔，這樣太糗了，不是他的風格。

　　聽著外界傳來咒靈們議論紛紛的聲音，五條悟更加確定這裡的現實時間和外界流速一致。看來暫時不用太擔心了，他心想：如今，被封印咒力的他已經無事可做，完全派不上用場，索性抓了幾個看起來還算乾淨的骷髏排成座椅，在上頭安了個舒服的姿勢，等待增援到來。

　　他把雙手舉高，向上拉直，朝天空用力伸了個懶腰，脊椎關節頓時發出啪擦啪擦的聲響，聽著倒是有些驚悚。經過長時間的消耗戰，身體裡的能量也差不多被掏空了，不過是短暫閉上眼睛，疲勞感立刻席捲上來⋯⋯他狠狠掐住手臂，強制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

　　五條悟對自己說道。

　　不能睡、他不想睡。


　　轉眼間十年過去，他不再像以前體力充沛，能夠一連好幾天不睡覺，持續開著術式保護目標。

　　那時候只有夏油會發現他在逞強，並顧及他的面子，用細微的耳語小聲嘮叨，規勸他去休息。

　　但是他才不要，他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咒術師，怎麼可能會因為過勞而倒下？五條記得當時的他有多麼任性，總在每個艱難的任務結束過後，為了證明自己很有精神，故意賴著夏油不讓回房。

　　他說，夜晚是只屬於他們的時間。

　　所以再多陪他一些、多說一點話。

　　夏油從來不會在口頭上責備他，頂多唉嘆口氣，就會順著他的意思，和他躺上同張床，談起床邊故事，一則接著一則，直到夜深人靜。大多數時候，除了各自的心事，他們什麼都聊──去講庵歌姬的拙樣、去抱怨高層的愚蠢、去嫌棄平民百姓的無知。

　　聊點別的吧？五條打斷了他：這些事情我已經聽膩了，來說說「你對我」的看法如何？

　　說你有多麼重視我、在乎我、喜歡我──⋯⋯

　　好啊。夏油答應得倒是爽快，像隻聰明卻不知變通的鸚鵡，一字不差地模仿他的句子。

　　被相信的謊言就不再是謊言了嗎？五條不知道、也不在乎。更準確地來說，他只是想要夏油哄他睡覺，因為他的聲音很輕很慢、很溫柔、也很催眠，像一劑致命的麻藥，從血管一點一滴注射到內心深處，向來緊繃的神經慢慢舒張開來，在溫暖的懷抱當中繳械投降。

　　他想他終究是輸了，抵擋不了深沉的睡意，整個人就像是被拋入冰冷刺骨的海水裡而無法自救。

　　意識迷離之間，他嗅到了比東京更為薄涼的空氣。

　　有點甜甜的，是喜久福的味道。



　　──東北新幹線第11號班次特快列車即將抵達仙台站，欲搭乘的旅客，請前往B2月台等候⋯⋯



　　「先生、先生⋯⋯？」

　　當廣播結束之後，一度被掩蓋的呼喚聲才逐漸變得清晰。而當五條悟意識到那個女孩是在叫他，並呆呆地發出一個「啊」的音節的時候，聽見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還有反應，看來沒事。您矇著眼，我還以為您睡著了。」

　　睡著了，他當然是睡著了，否則他就不會在獄門疆裡聞到牛奶與糖粉的香氣。五條悟不禁長嘆了聲，只覺得自己的潛意識太過誠實，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恨不得一拳把自己當場揍醒。

　　東北新幹線、仙台車站、喜久水庵⋯⋯感官傳來的線索已經足以拼成有效資訊。他想他大抵是回到了記憶中的某一天，正要購買在回程路上吃的特色點心，然後呢？

　　「他常常這樣，習慣就好。」身旁的男人代答道，擅自替他下定主意。「就挑毛豆奶油口味的吧。」

　　五條猛地撇過頭，六眼輸入的情報，讓他清楚看見了那個人的輪廓。

　　皎潔的月光穿透了玻璃屋頂，在黝黑的長髮描繪出喪頹的光與影。那個男人──或者該說，夏油傑，如今就站在他的身側，替他挑選伴手禮。

　　不會認錯的，他的儀態、他的聲線、他的靈魂，都跟十年前都一模一樣。

　　唯一變化的、是時間。

　　「怎麼了嗎？」察覺到五條的視線，夏油的視線從伴手禮當中抬了起來，一雙丹鳳眼若有所思地瞇成一線，稍微思考幾秒過後，便了然於心。「啊，你不喜歡嗎？不然我們改買焙茶口味的⋯⋯」


　　──不是的、傑⋯⋯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還是沒猜對嗎？」夏油歪了歪頭，並轉過身子，單手扣抵著下頷凝視五條，視線認真得近乎燃燒。「真稀奇啊，我以為我很瞭解你了，原來你其實全部都想要嗎？」

　　「⋯」

　　「那個⋯⋯」店員默默舉起手。「後面在排隊囉⋯⋯」

　　「不好意思，麻煩這四種口味都各帶兩盒⋯⋯」

　　聽著夏油有說有笑地忙著和店員打交道，五條整個人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實與現實之間存在著明顯的矛盾，害得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五條悟沒有充裕的時間思考，忽然感受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壓力從學校的方向傳來，緊接著，有人施展了「帳」，比黑夜更為深邃的帷幕，把鄰近的空間一同隔離。

　　「不、就買毛豆奶油的。」五條答道，從皮夾掏出幾張鈔票壓在收銀台前的木盤上，掉頭就走。

　　伏黑惠那邊出事了，回收咒物的任務也不順利。雖然還沒到現場勘察，但不知怎地，五條已經掌握住事件概況，身體更是直覺地發起行動，一連跨出幾個大步，逆著人流奔跑了起來，把先前諸多困惑與夏油一同拋在腦後。

　　「⋯⋯悟，你要走了嗎？」

　　五條不知道夏油問這句話的意義何在，是挽留、還是試探？至少，在夏油親口問出這個問題以前，他一直認為這個答案理所當然到根本不需要被提起。

　　──不過他的夥伴可能就不是這麼想了。

　　驚覺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五條連忙剎住腳步，身後的路人像骨牌一樣推擠上來。

　　而當他詫異地回過頭，只見夏油在遠處面對著他，一聲不吭地靜靜站著。就算隔著重重人群，也能清楚看見他兩手提著至少八袋以上的伴手禮，看上去就像個揮霍無度的購物狂大叔，模樣甚是滑稽。

　　萬幸的是，他還在這裡。

　　他願意等待五條的回應。

　　「錯了，是『我們』！」五條揚起笑容，揮手向夏油高喊：「帶上喜久福！一起走吧！」


　　　　　　　　TBC.

　　
　　
　　這一天，杉澤第三高中發現了一件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

　　但就在伏黑惠赴命前往回收時，靈異現象研究會的三名高中生因為好奇而拆掉了符紙，繼而引來大量的咒靈襲擊。

　　情急之下，虎杖悠仁吞下了手指，與宿儺融合為一體，變成了半個詛咒。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發展才對。然而……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看著半毀成碎石瓦礫堆的教學大樓，夏油輕聲嘆了口氣。

　　「那是我要說的台詞。」五條接著說道。在另一個層面上，他比夏油更摸不清楚頭緒。

　　當兩人抵達現場的時候，事件已經被處理得差不多了。活著的咒靈落荒而逃、死去的咒靈碎塊散落一地，兩隻犬型式神忙著啃食殘骸，左右張望，卻不見術師本人……總之，看上去確實沒有立即性的威脅，只是不曉得之後要花多少時間善後罷了。

　　「簡單一個回收任務能搞成這樣，看來，你帶的二級術師也不過如此。」夏油說道。

　　「你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他很強，只是有著認真不起來的性格而已。」五條回答。

　　「認真不起來？那被打成這樣是他活該囉？」話畢，夏油揚起了戲謔的笑。

　　「嘿，那是你說的，不干我的事。但我覺得這確實是很好的教學素材……」

　　虎杖悠仁撓著頭髮，滿臉困惑地看著眼前憑空出現的兩人自顧自地說起相聲，儼然形成一個小圈圈，任誰都插不了話。他不知道這兩個傢伙為什麼神經如此大條，居然對眼前災難般的場景視若無睹。

　　「伏黑，你認識他們嗎？」姑且忽略那匹揹著好幾大袋禮盒的驢子咒靈又是怎麼回事，虎杖轉身走往教學樓的洞裡望，轉向第三方尋求資訊。「感覺有點可怕啊，其中一個人還矇著眼睛，像個黑道頭頭來找碴似地。」

　　「他們是咒術高專的老師。」伏黑躺在巨大的坑洞中央動彈不得，全身沾滿鮮血，兩眼無神地仰望著夜空，過了許久，才順口補了一句。「……雖然非常不像。」

　　「惠，你怎麼這樣說呢？好受傷啊──」不料這一句抱怨卻傳進五條耳裡。他跟夏油對了個眼神，確認心底想法一致，隨即雙雙閃現在伏黑面前，逕自掏出手機開啟美顏模式，要把他重傷的慘狀好好拍照留念。「我們可是犧牲美好的個人假期，特地散步過來幫你的耶！」

　　「剛好順路而已，你也不用感到愧疚。學生遇到困難，做老師的當然有義務幫忙。」夏油跟著召喚出魟魚咒靈，把伏黑從坑洞中撈了起來，再抽出繃帶一圈一圈地纏在他的頭上，替他加壓止血，做了緊急處置。

　　「是要愧疚什麼……啊痛痛痛……！」

　　「真棒，就是這個表情！再來再來！」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欠揍──！」

　　「生氣傷身。悟也是在關心你嘛。」

　　虎杖站在一旁，呆愣地看著伏黑被兩位教師圍攻，比起被救援，看起來更像是活生生地被虐待，尤其當夏油一鼓作氣地把繃帶纏到最緊的時候，伏黑當場慘叫出聲，而那名矇眼白髮男子卻一反常態地笑得更樂了。

　　「伏黑，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但是我問你哦……」

　　「怎樣？」

　　「你的兩位老師是情侶嗎？因為約會到一半被強迫出差在挾怨報復？」

　　「咳！」伏黑差點被一口鮮血直接噎死。

　　「跟你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五條非常坦率地承認虎杖的猜測，並試圖向他的摯友搭肩，結果夏油偷偷往反方向飄移一步，讓半舉的手尷尬地掛在空中。他沒得選擇，只好迅速轉移話題：「所以那個特級咒物在哪裡？是不是被吃……！」

　　伏黑掏出一具木匣子，沒好氣地砸向五條。

　　「虧你現在才想到。」他一邊粗喘著氣、一邊衝著兩個前輩大叫，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對誰生氣。「搞這任務差點要了我的命。拿去。」

　　五條捧著木匣子愣了許久，才默默地打開來檢查──那乾癟的人類手指看似無害，卻持續散發著強大的咒力，就像是因為沒能得到容器而發出憤怒地叫囂。但除了符紙被剝除之外，咒物基本上完好無損。

　　耳邊傳來一絲怪異的嗡鳴聲，又來了，又是那股微妙的錯置感。

　　很明顯地，眼前這個伏黑惠有著一份不屬於他的銳氣；為了壓制這群咒靈，他也甚至把高階式神都召喚了出來，這完全不是他的作風。在五條的認知裡，伏黑惠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因此低估了自己的潛能，總在關鍵時刻選擇保守的作法，絕不會為了這種事情拼盡全力。

　　五條默默蓋上木匣子，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看到。「我說啊……」

　　「又怎樣？」

　　「你是真的伏黑惠吧？」

　　「不然會是禪院惠嗎！」

　　五條的笑容當場垮了下來。

　　「哈哈哈──不錯不錯！」不同於五條的震驚與錯愕，夏油倒是很滿意這個笑話，一邊拍著手一邊呵呵大笑，還說什麼「如果有禪院家的血脈，再過幾年把悟幹掉肯定不是夢」。五條突然有種想要把這兩人的頭腦強碰在一起的衝動。（儘管他修養很好地忍住了。）

　　「老實講，你是不是也想幹掉我很久了？」

　　「搞不好哦。」夏油笑到連眼睛都瞇成一條線，像隻狡猾的狐狸，更讓人摸不清他心底真實的想法。「你最好小心點，不然到時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五條抽搐嘴角，當下情緒盛著，沒聽出這話別有含意。「想太多，我們可是最強的。」

　　「哦？」他曖昧不明地笑了聲，微微睜開的眸子裡透露出金色鋒芒。「現在也是嗎？」

　　「現在當然……」當然也是啊，不然呢？那年他們一起出過無數次任務，打倒的咒靈更是遠遠比這強上數十倍都沒在怕……

　　「喂！後面！」

　　伏黑才剛說完，下方傳來劇烈的地鳴聲，地面驟然塌陷，竄出一隻巨大的蠶型怪物。

　　夏油是四人當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側身閃過了攻擊，以穩健的步伐躍空而起，乘上魟魚與敵人拉開距離，藉此獲得充裕的時間觀察對手的型態──看來是個不自量力的二級詛咒，只要拉近距離便可無條件吸收……

　　豈知咒靈突然一個急轉彎，咆哮著張開血盆大口，向持有咒物的五條等人襲擊過去。

　　「嘖！」

　　夏油很快地打出結印，召喚出虹龍與之對抗，在它得逞以前咬住咒靈的身軀，拖著一同撞上大樓，因此釋放強勁的衝擊波。在纏鬥之中，仍不忘指使虹龍用尾巴團團護住五條跟伏黑，擋住了如雨落下的碎石，卻唯獨遺漏虎杖一人，放任他連同瓦礫破片急速下墜。

　　「為什麼部揪嗚哦喔喔喔──！」

　　「鵺！」

　　眼看虎杖就要摔落地面，伏黑連忙召喚式神前往搭救。而夏油就這麼趁著幾秒間隙，踩著鵺當做載體，完全無視下方只勉強勾到鳥腿的虎杖，接連跳過碎石塊接近咒靈，進行祓除。

　　「吸收。」

　　咒靈操術一聲令下，巨大的二級詛咒立刻變成扁平狀，彷彿被無形的強大力量給擠壓似地，體液噴濺得到處都是，殘存的肉塊分解為數個細小分子，在夏油的手掌心融合成一顆懸浮黑色球體，先前混亂的場面終於得以消停。

　　五條全都看著，以六眼靜靜地觀察這一切。

　　然後，將早已打出結印的單手緊握成拳頭。

　　體內的能量運轉不上來。就算再怎麼努力，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呢，夏油說的一點都沒錯。

　　這裡是獄門疆內部，而「現在」的他，咒力已經被封印了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