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瓶邪]假男友[G](完結)

01.

　　手機不斷震動，吳邪從浴室出來察覺動靜，走到桌邊拿起電話，滑開接聽鍵放到耳邊。順勢在椅子上坐下，抬手繼續搓揉頭上的毛巾，懶洋洋地喂了聲。

　　電話那頭傳來吳媽媽的聲音，語氣冰冷，很明顯心情不是很美麗，「上星期那個姑娘，處得如何？」

　　吳邪深吸一口氣，揉毛巾的力道不自覺加重，坑坑巴巴地說還可以。吳媽媽哼了聲，「又沒聯絡了？我說你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自己不想找，媽媽給你找還不願意？」

　　「媽……」他將毛巾掛在脖子上，胡亂往後擄了幾把頭髮，「我不是不願意相親，要真不願意我哪還會去跟那些姑娘見面？就是──」他斟酌措詞，「不來電嘛……」

　　「你以為上非誠勿擾呢還來電？瞅著不錯就先處，感情這種事情是培養來的嘛！」吳媽媽顯然不接受這番說詞，又念開了，「讓你開條件也開不出來，那些姑娘人品好、長相乾淨、背景也十分正常，你在挑什麼？難不成你真以為自己有那麼多本錢挑三揀四？」

　　他還真有點本錢……在公司裡好歹爬上了財務部經理的職位，雖然工作忙了點，但基本上每周末還是兩天都能放假；有車有房──雖然不是什麼頂名貴的車也不是幾百平方米的大房子，但也足夠應付整個家庭生活起居。

　　「媽，我沒有挑。」吳邪相當無奈，不是那些姑娘不好，但就是，沒感覺嘛！這讓人怎麼繼續處？「就算要處也得先有個基本感覺吧？不然多彆扭？」

　　「感覺？感覺能當飯吃嗎？當初我跟你爸還不是別人介紹之後開始處，後來結婚才生下你。怎麼？你現在覺得我跟你爸這種方法落伍了？」吳媽媽提高了些音量，聽著心情更惡劣了。

　　「媽！我沒有這麼說！」吳邪覺得有些煩躁，還沒結婚的明明是他，怎麼自個兒媽媽比他還急？「您要是急著抱孫子，我去給您領養一個就是。」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我催你結婚是希望有個人照顧你的生活，不要讓你每次工做一忙就東落一餐西掉一頓，生活質量差到你整個人瘦了一圈，你知道媽媽看著多心疼嗎？」吳媽媽聲音裡帶了些哽咽，吳邪皺起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每次都是這樣，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可這種事情哪兒能用妥協的呢？

　　「媽您別哭，其實──」吳邪眼珠子轉了轉，來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其實我喜歡的是男人。」說完才想拔了自己舌頭，什麼謊不撒，居然挑這句？

　　電話那頭的聲音靜了下來，吳邪攥著手機心跳快得厲害，正打算開口認錯，吳媽媽又說話了，「……你對結婚這件事究竟有多大的偏見？才讓你為了不結婚對媽媽說謊？」

　　吳邪心裡一緊，吳媽媽的語氣裡帶著點失望，他硬著頭皮也得繼續編，「媽，我沒有說謊，您看我這麼大了都沒交過任何姑娘，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麼說，你有對象了？」吳媽媽似乎是冷靜了一會兒，「那好，這周末帶回來家裡住。」她頓了一下又道：「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如果不能好好照顧你，就趁早斷了再找一個。」

　　「不是，媽您聽我說……」吳邪一聽急了，自個兒媽媽究竟從他哪句話聽出他已經有對象了？

　　「就這樣，我等著你們回來。」吳媽媽說完，俐落地切斷了通話，一點餘地也不留。

　　手機因為切斷通話而自動跳回首頁，吳邪緩緩將手機放回桌上，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摀著自己的臉怪叫一聲──這讓他上哪兒找個男朋友？而且還得帶回家住！

　　他扒拉下毛巾瞪著電話，開始在腦子裡過濾身邊的人，有哪個能夠暫時當他兩天的『假男友』。但帶回家住……肯定多少得做些親密舉動？否則以自家媽媽那精明的眼睛，肯定馬上拆穿。

　　一想到他得跟平常互稱兄弟的朋友做出那些事情……一陣惡寒襲上心頭，他整個人懊惱地往後靠上椅背，下意識拿毛巾不斷搓揉自己的臉。

　　這是……天要亡他啊！



TBC

02.

　　辦公室突然傳出一陣爆笑聲，所有人同時停了一瞬，又繼續忙著手頭上的工作。雖說不同部門有各自的辦公間，但吳邪所屬的財務部卻是所有部門裡，人員出入最頻繁的一個部門──每個月薪餉、申請預算之類，尤其是這個笑聲的主人──銷售部經理──王胖子，更是經常捏著卷宗來申請經費或者報帳。而他跟吳邪關係好，兩個人稱兄道弟，雖然這並無法讓財務部為他開後門，但整個財務部就沒有對這個人不熟的。

　　吳邪面無表情看著前仰後翻、猛拍桌面的王胖子，默默翻開桌上剛被眼前這人送來的預算書，攥著『駁回』章子正尋思著蓋在核准與否上頭。王胖子倏地收住笑，起身一掌拍在紙上，恰恰擋住蓋章格子，另一隻手去掰吳邪攥著的那顆章，得手後迅速揣進兜裡，「這案子很重要，不可兒戲啊吳經理！」

　　「我瞅著這預算書不太合理，還是請王經理回去再擬過？」吳邪挑起眉看他，後者坐回椅子上，一臉嚴肅，「這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問題。」王胖子清了清喉嚨，「關於你這周末要如何蒙混過關這件事，兄弟來替你出出主意。」他拉開吳邪的手，把預算書蓋上邊推了推，「不如找你那發小解雨臣？你倆從小一起長大，就算什麼親密舉動應該也不至於太彆扭？」

　　「不行。」吳邪往後靠上椅背，搖搖頭道：「都說是發小，難道我媽能不認識小花嗎？更何況我們幾家都很熟，他跟秀秀的事情就差結婚了，怎麼可能突然變成我男朋友？」他頓了一下，「秀秀第一個不放過我。」

　　王胖子點頭稱是，又想了想道：「王盟？你媽媽總不認識你們財務經理了吧？」

　　「最近幾個會計妹子工作量大，天天鬧著他再招人，王盟正頭疼著。」吳邪又搖頭，「更何況他一緊張就老實，到時不用我媽，可能他自己心理壓力過大就全招了。」

　　「你師父總行了吧？」王胖子想起那個已經跳槽的前任財務部經理齊黑瞎，「腦筋靈活又愛笑，雖然一天到晚戴著墨鏡，行徑詭異，但這點小忙他應該能hold得住？」

　　「你還別提他了。」吳邪一臉嫌棄，「那傢伙開了間飯館，每天的店主推薦都是青椒炒飯，還因此釣到了一個小男友，兩人成天在飯館裡放閃光彈。」

　　「……總不能是胖爺我吧？」王胖子眨眨眼，「我他娘可對糙漢子一點兒興趣和性趣都沒有。」

　　吳邪咧開嘴對他笑了下，「胖爺儘管放一百八十個心，你兄弟我可從來沒把歪主意打到你身上。」

　　王胖子很受用地點點頭，突然又回過味兒來，覺著這話那兒不太對，正要說話就聽見有人敲門，吳邪揚聲喊請進。

　　王盟領著市場部的營銷策劃進門，吳邪見過他幾次，自從市場部經理離職之後，他們的經費申請都是這個人送來預算書，從來不跟他多說什麼話，通常都是放在桌上推到自己面前，頂多說一句謝謝。

　　吳邪朝他點點頭，接過對方手上的預算書，又目送人離開。

　　辦公室裡因為這個意外插曲安靜了幾分鐘，王胖子憋了憋，忍不住道：「剛才那小哥，長得不錯。」

　　「你認識他？」吳邪看他實在不像會主動搭訕『女人』以外的性別。

　　「不認識。」王胖子倒也誠實，「不過時常聽雲彩提起，這個小哥在咱公司裡可受歡迎了，每天都有人上趕著給他送便當。」雲彩是人事經理，王胖子的追求對象──從前年開始，「不過那小哥性子冷得很，別說其他部門，就連市場部的人也跟他不太熟。聽說霍玲就是因為追求那小哥被一再拒絕，最後覺得沒面子才離職。」霍玲是之前的市場部經理。

　　這年紀差得可有十幾歲了吧？雖說霍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快十歲，但畢竟是霍秀秀的姑姑那輩分，也虧得她心大。吳邪一臉不忍，看得王胖子樂不可支。

　　「你看你這事兒也不好找熟人，那小哥其實人挺不錯的，經常幫同事搭把手，你去問他，誠懇點，說不定人小哥會答應。」王胖子滿臉誠懇地提議。

　　「你都說他性子冷了，我還不得碰釘子？」吳邪壓根不相信他。

　　「但你對他印象挺好的吧？……別否認，咱倆兄弟多少年了，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王胖子擺了擺手，「又不是讓你追人，只是請他幫個忙，大不了──」王胖子頓了一下，「你替他爭取爭取市場部經理的位子，就當是回報囉？」

　　「靠你當我誰啊？部門經理的位子是我爭取就能成的？公司我家開的不成？」吳邪翻了翻白眼，隨手打開市場部預算書，發現那人字倒挺好看，申請人寫著名字──張起靈，就是那小哥的名字？



TBC

03.

　　「這裡有人坐嗎？」吳邪端著餐盤走到座位邊，挑眉笑著詢問獨自用餐的人。後者搖搖頭，也沒抬眼，吳邪聳聳肩坐到他對面，拆開一次性筷子端起飯往嘴裡扒。

　　雖說對坐著，但彷彿秉持著『食不言』的良好習慣，一直到原本那人吃完午餐，起身離開，兩人都沒再說過話。

　　下班前結束了一場雨，吳邪透過窗看看潮濕的路面，收拾好桌上的東西，乘電梯到地下室取車。

　　駛上地面之後，看見那人正推開大樓玻璃門，往另一邊走去。吳邪讓車在他身旁緩緩滑行，搖下車窗問他要不要搭便車。那人沒有任何回應，僅僅只是扭頭看了他一眼，兀自繼續走著。

　　吳邪還想說什麼，餘光瞄見路口綠燈轉紅，趕緊坐正身子踩煞車。再扭頭便看見那人已拐了右彎，越走越遠。他撇了撇嘴，手指頭在方向盤上隨著電台播放的歌曲打節奏，待紅燈轉綠之後，打著方向燈在路口左轉。

　　隔天早上買咖啡的時候排了一會兒隊，好不容易輪到吳邪點單的時候又因為是新手店員，他只好耐心地將自己的需求仔細重複一遍──他幾乎每天都來買上一杯相同的咖啡，幾個老員工遠遠看見吳邪往這裡走，早已開始動手沖泡，通常是他付錢的同時就能拿到咖啡，根本用不著等他點單。

　　幸好咖啡店就在公司樓下，只需要搭個電梯的工夫便能打卡上班，吳邪也不是太擔心遲到的問題。他握緊咖啡跟著人流進電梯，小心地不跟別人碰撞，抬眼在電梯門即將闔上的瞬間，看見一抹熟悉的人影往這裡走。他反射性用提著公事包的手去拍電梯開門鈕，卻不小心砸到身旁陌生人的腰側──硬皮公事包的攻擊力顯然不容小覷，吳邪忙不迭地向對方賠不是，但也成功地讓那人進了自己這台電梯。

　　吳邪隔著幾個人瞅他，幾乎蓋住一邊眼睛的瀏海，襯著他似乎過分白皙的臉龐，卻沒有一絲蒼白病態，反而突顯出頭髮黑得純粹。髮尾搭在西服領子上，不仔細還看不出頭髮真實長度。

　　看著跟自己差不多高，身板子不厚，吳邪甚至覺得自己說不定比他重，但那人撐著西服襯衫倒像個衣架子，上街回頭率肯定槓槓的。

　　就是老面無表情，還總不說話、不回話，像個塞緊蓋子的油瓶子，讓人想跟他熟稔點都有些力不從心。

　　吳邪默默腹誹一陣，渾然不知自己千變萬化的表情映在乾淨地彷彿鏡子般的電梯門上，而那人就站在門前。

　　午餐時間，吳邪又看見那人獨自用餐，他滯了下腳步，提起笑容向對方走去。卻沒想到還沒開口，那人先說了對面沒人，吳邪愣了一下，樂呵呵落坐。扒了兩口飯才抬起頭，試探性地開口想跟他聊兩句，原以為不會得到回應，對方卻輕輕嗯了聲，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這真是第二個沒想到。

　　第三個沒想到，是在下班的時候，那人出乎吳邪意料地答應了『搭便車』，面無表情坐進副駕駛座。吳邪抓緊機會，邀請對方共進晚餐，那人轉頭盯著他看了好一下子，才點點頭說好。

　　過了幾天，吳邪趁著用餐途中提了所謂假男友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問他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這個傢伙接近自己的目的居然這麼出乎意料，他淡淡問了句，為什麼找他，畢竟他跟吳邪之前根本不算認識。

　　「因為你長得帥，我媽應該會喜歡。」吳邪這幾乎稱得上實誠的回答，讓他又怔了幾秒，眼裡盛著淺淺笑意，點頭說好。

　　隔天，王胖子神色複雜地敲開吳邪的辦公室門，距離他們討論『假男友』的事情已經過了幾天，明天就是周末。吳邪有沒有想出適合的人選他不知道，但公司裡卻傳出了財務部經理吳邪正在追求市場部策劃張起靈的消息，而且還保證了市場部經理的位子。

　　他永遠記得雲彩說這消息時，臉上的表情夾雜著不可置信與失落──他一直知道雲彩對張起靈有好感，或許應該說，公司裡幾乎所有女人都對張起靈有著程度不一的好感，這也是公司裡所有男人遺憾的事情──這讓發展辦公室戀情的難度上升不少。

　　因此他對於這個消息，可謂心情複雜。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一方面他慶幸原來張起靈貌似不好女色，另一方面卻也擔心如果吳邪並不是真的有那種意思，到最後變成玩笑一場，對他部門經理的身分而言，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王胖子皺著眉等吳邪放下電話，又眼睜睜看著他撥公司內線去市場部，不知道跟誰約了晚餐，笑咪咪地二度放下電話。

　　「怎麼了？一臉愁容地，王經理遇上什麼難題了？」吳邪笑著問他，王胖子劈頭就問他：「你他娘是真喜歡那小哥？」

　　吳邪一臉莫名，反應了幾秒才知道他指的是誰，「你來問公司這兩天的傳聞？」吳邪失笑道：「你不是知道這周末我得帶個假男友回家嗎？還是你推薦的人呢，我總得抓緊時間跟人家混熟一點。」

　　「你是打算帶個假男友，還是真情人？」王胖子睨他，「你他娘的是混熟還是追求？」

　　「有差別嗎？」吳邪攤攤手，「總得想辦法接近，才好提出請求吧？」

　　「你就不能用點正常交友的方法？」王胖子簡直覺得他倆不在一個頻道裡，「現在公司上下都說你在追求那小哥，這要萬一你這個假男友的事情被發現了，還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兒。」他頓了一下，「你以為霍玲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離職？」

　　「胖子，你是不是過分擔心了？」吳邪換上認真的表情，「就算到最後大家發現我跟小哥並不是那麼回事，頂多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說笑，過一陣子總會有新的八卦蓋過去。別人怎麼說，重要嗎？」

　　「你怎麼知道人小哥是不是也這麼想的？你跟他又不熟。」

　　「小哥已經答應了。」吳邪聳聳肩，頗無辜地看他。

　　王胖子瞪大眼睛，張了張嘴，無奈地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其他說詞。更何況，兩個當事人都不在意的事情，他這麼操心幹什麼？

　　他攤攤手，表示這件事他不想再管了，卻又忍不住問吳邪：「你真的答應了人家市場部經理的位子？」

　　吳邪瞪他，「說了多少次公司不是我家開的，我沒有那麼大能耐。」他頓了一下又道：「小哥純粹是朋友一場，幫幫我這個小忙罷了。」

　　「你他娘確定這只是個『小忙』？」王胖子翻了翻白眼，以男朋友的身分見家長耶，又不是同事朋友上門探訪。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吳邪擺了擺手，點開網頁搜尋人氣餐廳。


TBC

求後續!!!

04.

　　車子開進小區的時候在大門處停了一會兒，管理員從車頭看了看吳邪，見他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皺著眉又繞到副駕駛座朝裡看。車窗降了下來，管理員看清那張臉，舒展眉頭，「回來啦。」說著也沒打算得到回覆，直起身朝前指了指，「進去吧。」

　　吳邪這才再度踩下油門，緩緩前進。

　　小區的管理員有些年紀，在這裡任職了十幾年，對小區的住戶來說就像是個親切的家人。要不是車上坐著那個不愛說話的年輕小伙，他是斷然不會讓這輛陌生的車駛進小區裡。

　　「不好意思啊小哥。」吳邪隨意觀察小區環境，帶著歉意朝張起靈道：「我媽最愛玩這招，我也是快下班的時候才接到電話，讓我今天就帶人回家住。」

　　張起靈搖搖頭，指指前面的位置讓他停車，卻在拉開車門時頓了下，又扭身問吳邪，「進去坐？」

　　吳邪跟著進屋，換鞋時下意識說了句打擾了，張起靈扭頭看他一眼，又逕自往裡走，「沒有人，我母親是醫生。」

　　喔，意思是還在值班？吳邪坐在沙發上，挺直背脊有些拘謹，眼睛骨溜溜地觀察環境，張起靈端了杯水，他連忙站起身接過來，笑著擺手，「小哥別忙了。」

　　張起靈盯著他看幾秒，把人按進沙發裡，抓起電視遙控器塞進他手裡，「很快出來。」

　　「不急不急。」吳邪忙點頭又搖頭，張起靈輕輕嗯了聲，轉身朝房間走，眼裡盛了點笑意──傻乎乎的。

　　或許是看電視總能讓人放鬆心情，吳邪靠著沙發跟電視上的小品一同發笑，餘光瞄見張起靈提著包從裡頭走出來，連忙起身關上電視。將水杯裡剩下的水咕嘟嘟喝完，跑進廚房簡單沖洗了下，四處張望後擺進一旁的瀝水籃裡，又蹬蹬蹬跑出來，張起靈已經站在玄關等著他。

　　車子開出小區往吳家走，經過水果攤子的時候，張起靈讓吳邪停下來，自己下車買了個禮盒回來。吳邪撓撓頭，說了句小哥真細心，他倒是沒想到這方面的事情，雖然他跟張起靈只是假裝在交往，但戲還是得做足了──第一次去別人家，總不好空手上門。

　　吳邪跟張起靈站在自家門前，他拎著張起靈的包，從兜裡掏出鑰匙，扭頭本想寬慰身旁人幾句，卻見對方雙眼平靜地瞅著他，沒來由地平撫了吳邪緊張的情緒，他咧嘴笑了笑，轉動鑰匙開門。

　　「爸、媽，我回來了。」他側身讓張起靈先進屋，自己轉身鎖門，再扭回頭卻發現自家父母站在玄關前，嚇了他好大一跳。

　　「嚇死我了……」吳邪嘀咕一句，說了句這是他爸媽，張起靈配合地點頭，喊了句伯父伯母好，順勢把手上的禮盒遞過去，「初次拜訪，一點心意。」

　　「好好好。」吳媽媽看上去心情很好，接過東西後，不著痕跡地在吳邪手上的旅行包看了眼，朝吳邪道：「先把小張帶進屋裡放東西，一會兒準備吃飯了。」說著便轉身往廚房走。

　　吳一窮拍拍吳邪的肩膀，「我以為你只是搪塞你媽，沒想到……」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張起靈，「眼光不錯。」

　　「我以為你應該會想打斷我的腿？」吳邪半開玩笑地說，「我們的劇本好像不太一樣啊老爸。」

　　「好好過日子最重要。」吳一窮跟張起靈握了下手，「我兒子，承蒙你照顧了。」

　　張起靈搖搖頭，「吳邪很好。」

　　「先進去放東西吧。」吳一窮點點頭，轉身坐回沙發拿起報紙看。

　　飯菜一一端上桌，吳邪被自家媽媽使喚著，張起靈幫著布桌，擺好筷子又拿了個空碗放在吳邪的位置上。直到四個人落坐，吳家父母動筷之後，他才站起身拿過空碗，盛了一碗湯放回吳邪面前，輕聲說了句小心燙。後者怔愣幾秒，笑咪咪地說謝謝小哥。

　　吳媽媽眨了眨眼，「吳邪這孩子也沒跟我說你喜歡吃什麼。」她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張起靈碗裡，「都是些家常菜，不要介意。」

　　「謝謝伯母。」張起靈搖搖頭，「我都能吃。」

　　「那就好，像吳邪這麼愛挑食，你們平常吃飯肯定傷腦筋吧？」吳媽媽笑咪咪地看了吳邪一眼，後者連忙埋頭吃飯，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張起靈還是搖頭，「他不吃的我吃。」

　　吳媽媽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吳邪瞅了張起靈一眼，自覺地剝了蝦殼放進對方碗裡，張起靈看他一眼，和著飯一起吃下肚。

　　吃完飯吳邪自告奮勇拉著張起靈去刷碗，確認了兩位家長正專注地看電視之後，吳邪湊過去小聲問張起靈剛才怎麼會替他盛湯。

　　「前幾次吃飯，總是先喝湯。」張起靈擦著手裡的碗，也輕聲回答他，吳邪笑咪咪地，「原來是這樣，小哥好細心啊。」他的確是有在飯前先喝湯的習慣，剛才張起靈這個舉動，不知道在吳媽媽那裡刷上多少好感度。

　　刷完碗，吳邪切了點水果出去讓兩位家長吃，並告知他們要先進去休息。

　　吳媽媽點點頭，讓吳邪帶著張起靈認識認識浴室，免得他找不到東西用，「當然，你們如果想要兩個人一起洗的話，我也不反對。」

　　一席話說得吳邪面紅耳赤，連忙拉著張起靈回房。

　　趁著張起靈洗澡的時候，吳邪翻出手機，這才看見王胖子傳來的微信消息。

　　──這是從雲彩那裡得到的資料，你看看有沒有需要的吧。

　　後面附了幾張圖，吳邪點開了才知道原來是公司裡那些對張起靈有意思的人收集的個人資料，連星座喜好都一應俱全，不過說好的性子冷呢？她們到底是從哪裡得到這些資料的？

　　吳邪也沒認真看，只是大致上掃過幾眼，卻在一張圖裡看見一句話──貌似對海鮮過敏。

　　不是吧……他瞪大眼睛又仔細看了看，圖裡的資料寫道，張起靈幾次參加公司聚餐的時候，只要桌上有海鮮類食物，便完全不動筷。

　　他抬起頭看見張起靈正推開房門進來，倏地起身把人拉到床邊坐下，拉開後領果然看見大片紅疹，而且觸手冰涼，看上去就是剛才已經用冷水沖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張起靈見他沒有動靜，拉上衣服淡淡說了句沒事。

　　吳邪跑出房間又跑回來，二話不說拉開張起靈的衣服，將手上的藥膏小心地抹在紅疹上。張起靈也沒說話，任由他替自己上藥。

TBC

05.

　　吳媽媽敲門進來的時候，張起靈正在脫上衣，吳邪怕他藥膏沾衣服上，便建議他先脫下來，等稍微乾了點再穿上。吳媽媽見他背脊上布滿紅疹，走過去敲吳邪的腦袋，「知道人家海鮮過敏還給人家剝蝦？」
　　吳邪捂著頭頂哀叫，實際上正在琢磨要怎麼回答，張起靈搖搖頭，「掃興。」
　　「什麼掃興！小張我告訴你千萬不能慣，一慣這混小子上天了都！」吳媽媽恨鐵不成鋼地又敲了吳邪一下，「好好給人上藥！」
　　「上了！」吳邪哀嚎著雙手捂腦袋，可憐兮兮的看著張起靈，後者看看他，又看向吳媽媽，「藥很有效。」
　　「這是吳邪他爸從北方帶回來的軟膏，止癢消炎很有效，你們拿著吧。」吳媽媽把手裡一管未拆封的軟膏放在桌上，吳邪說了句謝謝媽，乖得很。吳媽媽白了他一眼，囑咐兩人早點睡，順手帶上門。
　　屋裡兩個人兩相對看，吳邪撓撓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個兒媽媽就這性子，張起靈看著他也沒接話。吳邪探頭看他的後背，碰了碰覺得差不多了，便讓張起靈穿回睡衣，招呼著睡下。
　　然後問題來了。
　　「……要不，小哥跟我擠擠？」吳邪看看自己的床，雖然不是雙人床，但至少是個加大的單人床，睡下兩個一米八的男人剛好沒什麼餘裕。張起靈沒跟他客氣，吳邪關個頂燈回來的時間，那人已經自動在床上躺平，還給他騰出了一半的空間。吳邪看著好笑，跟著掀開薄被躺上床，調高空調，關了床頭燈。
　　「小哥晚安。」
　　身旁半晌沒聲音，吳邪以為他秒睡了，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才聽見張起靈回他晚安。
　　這得弧到外太空去了吧？

　　隔天早上是吳家例行的超市採購，一周一次，買些食材或者生活用品。吳邪習慣性去開金杯，打開車門扭頭愣了愣，從前他還住家裡的時候都是他駕駛，吳一窮坐副駕駛，吳媽媽一個人在後座想躺著都可以。現在多了個張起靈，難道要讓他跟自家媽媽坐一起？
　　他看了看張起靈，又轉頭看自家爸媽，吳一窮自動自發地打開後座讓老婆先上車，自己跟著後頭坐，看見張起靈還站著便讓他趕緊到副駕駛坐好。張起靈看著他，吳邪撇嘴攤攤手，坐進去發動車子。
　　一路上母子倆閒聊，偶爾吳一窮也會插幾句話，張起靈直盯著前面，看上去像在替吳邪注意路況，其實根本在放空發呆。
　　「小哥？」突然聽見吳邪喊他，張起靈轉頭先看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才把視線移到他臉上。吳邪注意前面路況，微微側臉眼睛卻還是看著前面，「我媽問你呢，喜歡吃什麼？」
　　「我明明問的是你。」吳媽媽拍了下他的椅背，轉眼對張起靈笑，「你第一次來我們家，還是應該做些你愛吃的菜，吳邪這小子也真是的，平常一點口風都沒漏，瞞得倒挺嚴實。」
　　「我這不是擔心你們負荷不了呢嗎？」吳邪瞥了眼照後鏡裡自個媽媽的臉，「誰能想到你們接受度這麼高？」
　　「我跟你爸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就是想抱孫子也只需要你提供一點東西。」吳媽媽白他一眼，「你倒把我們想得挺迂腐。」
　　吳邪訕笑幾聲，昨天之前他的確是做好了挨打心理準備，還琢磨著要是吳一窮對張起靈動手，自己怎麼樣也得攔著，再不濟也只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當肉盾。
　　吳一窮從車子外頭的照後鏡看見張起靈的臉，對方雖然一直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昨晚的第一印象挺好，又聽吳媽媽說了過敏的事情，總體好感度倒是不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能擔起以後可能衍生的問題，其他事我也不需要管。」從吳一窮的角度能從照後鏡看見吳邪的表情，「你跟小張在一起多久了？」
　　「……差不多半年。」吳邪回想了下，張起靈的確是在半年前開始往財務部門送預算書，「小哥進公司才一年。」
　　「花了半年才追到手？」吳媽媽滿臉促狹瞅著吳邪，「難怪你快奔三了一個姑娘都沒談過。」她頓了下又補上，「漢子也沒有。」說完還朝吳邪眨了眨眼。
　　這是在替他往張起靈那搏好感嗎？吳邪有些哭笑不得，「在小哥面前您就別扯我糗事了媽。」
　　吳媽媽哎了聲，「這小張也就是咱自家人，回去我就把你從小到大的相簿翻出來跟小張好好分享。」
　　「求您了不要啊！」吳邪馬上投降，哭喪著臉逗得吳家夫婦呵呵笑，連張起靈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被他看個正著，「居然連你也笑我，還能不能好好處了！」
　　張起靈看著他沒說話，眼裡明明白白的笑意，吳邪抽空看了他一眼，一瞬間懂了什麼叫做心臟漏跳一拍。他趕緊轉回視線，餘光隱約瞄見張起靈掏出手機，滑開屏幕盯著看幾秒，開始往屏幕上按，看上去像是在回消息。
　　超市近在眼前，吳邪突然想起一開始的話題，看一眼已經把手機收回兜裡的張起靈，邊轉方向盤問道：「所以小哥你想吃什麼？我媽會的可多了，新東方聽說過沒有？」
　　吳媽媽又拍了吳邪的椅背一下，笑得很不好意思，「別聽他亂說，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家常菜隨便做做。」
　　面對兩雙期待的眼神，張起靈想了想，「醋魚。」
　　「醋魚好，吳邪特別喜歡我做的醋魚。」吳媽媽原本笑著接話，突然意識過來，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張起靈，又去看吳邪，欣慰地笑了笑。

　　吳邪把車停穩，幾個人紛紛下車，吳媽媽拉著吳一窮先往超市走，張起靈在車尾巴等了等吳邪，這才並肩一起跟在後頭。
　　「你也喜歡吃醋魚？真的？」吳邪側著脖子歪腦袋看他，「胖子說的？他也給你傳微信了？剛才？」
　　「他給你傳了。」張起靈轉頭看他，肯定的語氣。
　　吳邪聳聳肩，「昨晚他傳了些公司妹子們收集的男神資料給我看，說是讓我準備不時之需。」他停了下，「要不是這樣，你根本不準備告訴我你起了過敏吧？」
　　這個問題張起靈沒有回答，沉默了會兒才道：「我媽下夜班。」
　　這次怎麼不說『我母親』了？吳邪先是腹誹一句才反應過來，「剛才是你媽媽傳的消息？」
　　張起靈瞥他一眼，「我說住你這。」
　　張媽媽認識他嗎就說住他這了……吳邪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才道：「改天去你家拜訪？」
　　這次張起靈真的轉頭看他，大概停了三秒才轉回去，嗯了聲。
　　吳邪樂了樂，在超市門口拉了輛推車，跟著走進超市。

　　白瑪看著自家兒子回的消息，一臉看見新大陸的驚訝表情，隨即又轉頭捂著嘴巴抽了抽鼻子──這好不容易養大的豬會拱白菜了！
　　她興沖沖地給張起靈的爸爸發微信，說他們兒子終於破繭而出了！
　　在國外出差，隔了將近十二小時時差的張拂林正準備上床睡覺，看見自家老婆傳來的截圖，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
　　──你兒子說的是住朋友家，不是住對象家，瞧你高興的。
　　──你倒是說說你兒子什麼時候在外面過過夜了？
　　張拂林躺在床上看著這句話後面的傲慢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少敷衍我！你睡吧，我剛下夜班累死了。
　　──嗯嗯，你也洗洗睡吧，晚安老婆。
　　──老公晚安。
　　白瑪窩在沙發上戳屏幕，看著老婆後面的愛心，樂呵呵地。但同時又想到，她跟張拂林怎麼就養出張起靈這麼悶的一個兒子？


TBC

06.

　　跟家人一起採購是一件喜憂參半的事情，一方面可以挑購自己想吃想喝的東西，零食主食都有選擇權，但另一方面卻容易被長輩拿來說嘴，諸如這個東西添加物太多，或者是每天都吃這種不健康的東西。
　　平時就沒什麼跟家人一起採購的經驗，更遑論和『別人的』家人一起逛超市──雖然他現在的身分是這個『別人』的男朋友──而且是演的。
　　他推著推車跟吳媽媽一起往生鮮蔬果區走，吳一窮和吳邪不知道什麼時候跑沒影兒了，婦人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估計是慣例了。張起靈杵在一旁看吳媽媽選水果，後者看看他，指指另一邊的菜葉區，「小張啊，去看看想吃什麼菜，咱們買回去做。」
　　張起靈聽話地走過去挑菜，他的父母工作忙碌，雖然白瑪盡可能抽時間自己下廚，偶爾張拂林也能燉燉牛肉、煮煮咖哩。但他們的食材基本靠網購，再不然就是誰下班有空，順路買回家。搞得他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小區附近那座超市的常客。
　　他捏著包裝袋瞧裡頭菜葉的新鮮程度，簡單挑了兩樣青菜，又從旁邊拿了兩條胡蘿蔔。回頭的時候看見芋頭，微微滯了下腳步才回到推車旁，把手上的東西放進車裡。
　　吳媽媽看看他拿回來的東西，抬頭打趣道：「挑菜的眼光真不錯，不過你跟吳邪的口味倒是挺像，又是醋魚又是胡蘿蔔，平時那孩子是不是經常搶你東西吃？」她臉上笑意更甚，「從前在家，他跟他爸經常搶最後一塊肉吃。」
　　「一人一份。」張起靈搖搖頭，吳媽媽又笑：「到底是身分不一樣，吳邪那孩子估計也就能對家人撒野。」
　　這話說得語焉不詳，張起靈面上不動，吳媽媽已經轉過身繼續挑水果。
　　「就拿這樣吧，有些水果不是盛產季節也不是太好吃。」吳媽媽回過身道，「走吧，那倆父子肯定拿零食去了。」她帶著張起靈往零食區走，拐過貨架果然看見吳一窮和吳邪一人拿著一包薯片，正在爭執究竟要買什麼口味。
　　「這薯片所有口味我都吃過了，肯定是這個最好吃！」吳一窮拎著炭烤味兒的包裝企圖說服他兒子，吳邪不甘示弱，捏著原味舉到他面前，「不過就是些香料，化學加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還是原味好，只加了鹽巴還能把薯片的味道提出來。」
　　「光吃原味多沒勁兒？怎麼你思想比我還要老？」吳一窮笑他，「年輕人就是要多嘗試不同的東西。」他停了一下又繼續道，「難不成你跟小張決定回來前還吵過架？你不贊成回家出櫃？」
　　連出櫃這種專有名詞都知道，自己的老爸看起來不容小覷，吳邪挑起眉，「原味怎麼就老思想了？你不要上升話題，我跟小哥從來沒吵過架。」
　　「那恐怕是人家懶得跟你吵吧？」吳一窮斜眼看他，「連人家海鮮過敏都不知道，你真的跟人家在一起？小張看著也不是個吵鬧的主，估計在你那裡吃了不少虧。」
　　吳邪被噎了一下，底氣頓時有些不足，「我跟小哥相敬如賓，彼此尊重，況且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講，非得用吵的？」
　　「你的意思是你媽媽不是文明人了？」吳一窮挑高眉，本來想用這句話堵住吳邪的嘴，卻沒想到自己的耳朵被提溜著轉身，「你的意思是我經常跟你吵架，所以不文明了？」吳媽媽橫眉豎目瞪他，吳一窮連忙把自己的耳朵救下來，「你誤會了，我這在教訓你兒子呢。」
　　張起靈接過薯片放進車裡，吳邪朝他吐吐舌頭，估計剛才的對話對方全聽見了，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他跟張起靈相敬如賓的確不假，畢竟還認識不久。
　　吳媽媽教訓完自己的老公，順手把他還捏著的薯片也放進車裡，「兩個人都老大不小了，還能因為口味吵架？」她看了吳邪一眼，自家兒子討好地笑著，跟面對吳一窮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乖得很。
　　吳一窮在自家老婆身後朝他撇嘴，吳邪面對著媽媽也不敢露出什麼表情，索性當沒看見，低頭研究推車裡的東西。看見胡蘿蔔的時候亮了亮眼睛，忽然又抬起頭問，「媽，有看見芋頭嗎？回家做個燒排骨吧，小哥可愛吃了。」
　　「菜是小張拿的，你問問他有看見不。」吳媽媽的注意力被擺在新品上架的商品吸引走，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吳邪轉頭正巧對上張起靈的眼睛，他點點頭，逕自轉身往蔬菜區走，吳邪連忙跟上去。
　　吳邪挑了三顆又大又漂亮的芋頭，放進張起靈從旁邊扯下的透明塑料袋裡，「要不是那天在食堂看見你打了兩份芋頭，我可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喜歡這個。」他頓了一下，「我現在可是公司裡最了解你的人了，胖子傳給我的資料裡根本沒有你的喜好。」想了想又覺得好笑，「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高冷呢？」說完才意識到不對，他跟張起靈貌似還沒有熟到可以隨便開玩笑。
　　高冷的張起靈面無表情提過他手裡的塑料袋，轉頭甩給他一身背影，吳邪嚇了一大跳，追上去又不敢拉人家，亦步亦趨跟在後頭走，試圖解釋，「小哥！那啥，我就是平常跟胖子玩笑開慣了，一時嘴快，我沒有其他意思，你別生氣哈……」
　　吳一窮和吳媽媽已經等在結帳櫃檯的隊伍裡，張起靈和吳邪兩個人接過推車，兩位家長就先走到櫃檯外頭等。
　　吳邪偷偷瞧著張起靈，拿不準對方是不是還在生氣，想開口怕自己又說錯話，整個人有些萎靡。張起靈餘光看見身旁的傢伙蔫頭耷腦，淡淡開口道：「高冷。」
　　「不不不一點兒也不！」吳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這人是在跟他鬧著玩？害得他心驚肉跳，「小哥人最好了，親切貼心解人意，和藹慰貼善人心，誰說小哥高冷的我跟他急！」
　　看他身後彷彿有條大尾巴拚命搖晃，張起靈沒忍住，伸手揉了把吳邪的頭髮，換來那傢伙嗷嗷叫著別動別動，自己的髮型全亂了。
　　吳一窮跟自家老婆對看一眼，沒有說話。


TBC

07.

　　回到家差不多時間準備中飯，吳媽媽把吳一窮揪進廚房打下手，把跟在屁股後面的吳邪扔出去，讓他到客廳陪張起靈看電視。
　　看電視有什麼好陪的？吳邪滿頭霧水，但還是跟張起靈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上的新聞聯播看。客廳裡一時間只有電視的聲音持續響著，吳邪轉頭看看廚房，豎起耳朵聽見裡頭切菜的篤篤聲和洗菜的水聲，這才像鬆了一口氣般，湊近張起靈問道：「剛才在超市，我媽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問題或是舉動？」
　　張起靈轉頭看他，搖搖頭沒有說話，吳邪微微蹙起眉頭，「我老覺得我爸媽看我的眼神不大對，你說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端倪？知道我們其實是裝的？」
　　張起靈回憶了下剛才在超市的情況，想起吳媽媽那席似乎意有所指的話，又覺得可能是他們自己心虛成分大，所以看見一點黑影都能開砲，略有些遲疑地搖頭，「應該沒有。」
　　「早知道我就該早點跟公司裡你那群粉絲要點資料來看，人家不是說什麼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嗎？」吳邪砸巴嘴，「我爸剛才還說我不知道你海鮮過敏，是不是真的跟你在一起啊！搞得我多心虛。」
　　「你怎麼說？」張起靈也懶得糾正他成語用法，吳邪搖搖頭，「我繞過去了，沒正面回答他。不過我估計他也只是順口這麼一說，沒往深裡想。」
　　「靜觀其變。」張起靈點點頭，雖然自己是來幫忙的一方，但總歸是希望能圓滿結束。吳邪搖頭晃腦，正想開一包剛才買的薯片吃，家裡電鈴響了起來，他滿臉疑惑起身去開門，一看見來人便愣在門口。
　　「怎麼？不歡迎我來？」吳三省挑眉瞪他，把人掃開自己走進來換鞋，一眼看見正站起來的張起靈，動作頓了一瞬，才又繼續穿上室內拖鞋，往前走了幾步，「我聽大嫂說，你帶『男朋友』回來。」吳三省看一眼吳邪，又盯著張起靈，男朋友三個字刻意加重語氣，「就是這位？」
　　吳邪關上門，匆匆走回張起靈身旁，「三叔，這是張起靈。」又回頭介紹這是他三叔。吳三省面無表情盯著張起靈打量，後者朝他點了下頭，神色淡然。
　　「你這臭小子。」吳三省瞪了吳邪一眼，坐下來壓低聲音道：「什麼謊不扯你居然扯這個？男朋友？你以為我會信？」
　　「我沒扯謊，我跟小哥真的在一起。」雖然是暫時的，吳邪拉著張起靈也坐下，兩個人握著手，似乎想證明所言屬實。
　　「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想騙我還早呢。」吳三省完全不相信他說的話，「說吧，為什麼這麼搞？就因為不想相親？」
　　吳邪那一瞬間真的有想對吳三省坦誠的衝動，但隨即又掐滅了這個念頭。自家三叔從小疼他，替他收拾過不少爛攤子，小時候他跟解子揚都是熊孩子，上房揭瓦，今天打破雜貨店玻璃，明天砸壞鄰居家籬笆，都是吳三省替他出面擺平，但最後還是免不了被吳一窮海扁一頓。
　　今天要是真的跟吳三省說了真相，保不齊轉頭他爸媽都知道這是一場戲，到時他被胖揍事小，最怕就是吳媽媽以此要脅他天天相親，那怎麼受得了？
　　他無奈地看看張起靈，「那你要怎麼樣才相信？」
　　吳三省挑起眉，不著痕跡地掃一眼他們牽著的手，「你們有本事在我面前親嘴，我就相信。」他看著吳邪瞬間瞪大的眼睛，冷哼一聲，「不敢了吧？還想騙我？」
　　吳邪幾乎要從沙發上跳起來，他娘的這不管是不是真的，誰他媽敢在自家長輩面前親熱？他也不怕自己血壓衝腦？張起靈按住他，側過身子看著吳邪，後者見他一副要照著吳三省說的話做的態度，自己心一橫也豁出去了，反正就是親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個人對視著越湊越近，吳三省完全沒有喊停的意思，像是打定了他們肯定不敢真碰。卻沒想到吳邪突然伸了下脖子，很快地擦過張起靈的嘴唇，轉頭看向吳三省，「這下你總信了吧？」
　　張起靈也轉頭看著吳三省，他原本以為吳邪可能會遲疑猶豫，象徵性地若有似無輕碰一下，沒想到對方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招，讓他愣了一瞬。他看著吳邪泛紅的耳尖，下意識緊了下牽著的手，後者不動聲色地也收緊指頭，像是有種安撫的意味。
　　吳三省板著臉哼了一聲，沒回答究竟相信還是不相信。
　　吳一窮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看見吳三省招呼了聲，張起靈看看吳邪，起身走向餐桌準備幫忙布桌。吳三省看著吳邪跟在張起靈後頭，招呼他擺碗筷，跟吳一窮對了下眼，聳聳肩繼續看電視。
　　吳邪跟張起靈攬下布桌端菜的活，吳一窮樂得輕鬆，走到吳三省身旁也坐下。幾分鐘後看見兩個年輕人都進了廚房，這才悄聲問自家三弟，「你覺得怎麼樣？」
　　吳三省轉頭看看廚房的方向，嘖了聲，「那小哥挺護著大侄子。」他沒敢說出剛才的事情，大概是怕自家大哥沒法承受衝擊。吳一窮點點頭，「小張連吳邪的小習慣都知道。」
　　「你怎麼這麼容易接受大侄子帶了個男人回來？」吳三省從小就搞不太懂自家大哥的腦回路，讀完研那會兒推掉了很多很好的工作機會，獨個兒跑去北方發展，吃了不少苦頭。
　　吳一窮嘆了口氣，「我在北方什麼沒見過？那時候總想著要是發生在自個兒身上，絕對不能搞得兩敗俱傷，誰也沒有好處。」他頓了一下，「但說實話，吳邪他媽那天告訴我吳邪說自己交了男朋友，我還真是挺震撼的。」
　　「不過想想吳邪那孩子長那麼大了也沒見他談過一個姑娘……也理解了。」
　　吳三省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點點頭沒再繼續說什麼。
　　那頭吳邪跟張起靈忙著，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大膽舉動，剛才他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接錯了，原本只是想假裝碰一下，後來卻真親上了──雖然只是擦過。
　　他忍不住瞄張起靈的嘴唇，回憶著上頭軟軟的觸感，見對方看過來，一下子轉開視線，端著菜溜出廚房。
　　吳媽媽見自家兒子像做了虧心事，念叨了句這孩子怎麼回事，張起靈捏著一把筷子摸摸自己的嘴唇，緩緩走出廚房。


TBC

08.

　　飯桌上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主要原因來自吳邪，不時夾菜到張起靈碗裡，叮囑對方慢點吃，儘管他們比鄰而坐，卻沒有一句是真正看著張起靈說的。
　　趁吳邪跟吳一窮和吳三省講述工作上的事情，吳媽媽輕輕碰了碰張起靈的手臂，悄聲問他倆是不是吵架了？張起靈滿眼無辜，轉頭看吳邪，正巧跟他對上眼，後者連忙轉開視線，夾了塊芋頭放進張起靈碗裡，又接著吳三省的話繼續聊。
　　張起靈看見他藏在頭髮裡的耳尖微紅，心下了然，這人恐怕還在為剛才的『擦唇』事件，感到些許不好意思。他輕聲回答吳媽媽的問句，只說兩人沒事，還夾了塊胡蘿蔔放進吳邪碗裡。後者扒飯的時候愣了一瞬，才像釋然似地轉頭笑著朝張起靈道謝。
　　吳三省將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裡，自己看著吳邪從小到大，要說這兔崽子為了逃避相親而幹出假男友這回事，還真有幾分可能性；但他同樣也明白，吳家人打小給吳邪的教育便是不要與他人太過親近，除了幾個發小以外，他最好的哥們兒就數公司同事王胖子，吳家人也見過幾回。
　　就從來不知道還有個張起靈存在。
　　「以前沒見過小張，」吳三省話鋒一轉，「你們是在哪兒認識的？」他看著張起靈，吳邪自然接過話，「是同事，小哥進公司才一年，而且跟我不同部門。」
　　「不同部門也能發展得這麼親密？」吳三省哦了聲，「誰追的誰？」
　　「當然是我追的小哥，」吳邪笑著說，一邊夾了塊魚肉放進自己碗裡剔刺，「你們看小哥整天也沒什麼出聲，像個悶聲不吭的油瓶子，蓋子特緊那種，想拔還挺費力。」
　　「既然這麼費力，你是看上人家哪一點了？」吳三省似笑非笑看著他，「因為人家皮相好？」
　　「皮相好當然是第一印象至關重要的一環。」張起靈抬眼看一下，吳邪朝他笑笑，把剔好的魚肉夾進他碗裡，「小哥細心又溫柔，在公司裡不知道多少妹子只要跟他說上一句話就能高興一整天。」
　　吳邪此刻眼睛清亮動作大方，一改剛才藏頭藏腦的態度，雖然不知道他究竟經過了怎麼樣的心境轉換，但終歸是沒了尷尬，張起靈沒來由地感到些許愉悅，挑了塊大胡蘿蔔放進他碗裡。
　　「我倒是想知道小張究竟是看上咱們家吳邪哪一點了？」吳媽媽看一眼吳三省，笑著接過話。
　　「我怎麼說還是有點小帥的！」吳邪抗議著，「媽你不能這麼看扁自己兒子！」
　　一桌子人都笑了，連張起靈也微微勾起嘴角，被身旁的人怒瞪一眼，放下筷子安撫地拍拍吳邪，「吳邪好。」
　　其他人還沒有什麼反應，吳邪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夾了塊燒肉，「小哥吃肉。」
　　吃完飯，兩個年輕人在廚房裡洗碗，三位家長坐在客廳沙發上說話。
　　「我看小張比昨天還放得開了。」吳一窮點點頭，看向吳媽媽，「我也這麼覺得，吳邪那孩子沒心沒肺，可讓小張受苦了。」
　　「怎麼就受苦了？」吳三省還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吳媽媽解釋了下來龍去脈，讓他原有的懷疑更甚了。
　　不知道另一半對什麼東西過敏？這件事說來太不合理了。
　　「不過我看他們對彼此的喜好和習慣都挺理解，大概是在一起之後還沒吃過海鮮。」無媽媽給他們下了一個結論，吳一窮又點頭，「小張看著也不是個會把事情掛在嘴上的人，估計吳邪沒提，自己也過去了。」
　　吳三省不想壞了大哥大嫂的心情，只把懷疑藏在心裡，表面上應和著。
　　「吃點水果，這是昨天我跟小哥帶回來的。」吳邪把水果盤放在茶几上，剛一坐下就被吳三省揪起來，扯著人要去陽台上抽菸。吳邪下意識轉頭看張起靈，吳三省冷笑一聲，「怎麼？這麼多年讓你戒菸都不成，現在你三叔找你抽菸還得看人家臉色？」
　　「沒有沒有。」吳邪訕笑著彎腰點頭，擺了請的手勢讓吳三省先走，他冷哼一聲走開來，張起靈朝吳邪微微點頭，他這才摸摸鼻子跟上。
　　「如果你能讓吳邪成功戒菸也是件好事。」吳媽媽嘆了口氣，招呼著張起靈吃水果，他垂著眼睛淡淡道：「現在少抽。」
　　「那最好了。」吳媽媽很是欣慰，對這個不知道該喊兒媳還是女婿的人，印象越來越好。
　　吳一窮看出自家老婆的心思，塞一塊水果進嘴裡，狀似不經意地問起，「我多少還是有點耳聞你們這個……」他右手食指朝下，在空氣中比劃圈圈，意指整個群體，然後又問：「你跟吳邪……是哪種情況？」
　　張起靈看著他，緩緩眨了一下眼，沒出聲。吳一窮大概是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輕咳了聲又道：「沒事沒事，這種太隱私的事情連家人也不好說嘛。」他看著自家老婆打哈哈，吳媽媽瞪他一眼，轉頭問張起靈，語氣和緩，「吳邪讓你吃虧了嗎？」
　　吳一窮差點把剛放進嘴裡的水果整塊嚥下肚。
　　「沒有。」張起靈搖搖頭，吳媽媽了然地點點頭，「沒關係，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開心，很多細節你們自己說好就好，我們沒什麼太大意見。」她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吳邪那孩子小時候生病打針之後都得好一陣安慰，哭得滿臉通紅還得餵糖才算好，小張你可得多擔待一點。」
　　這話說的夠明顯了。張起靈慎重地點頭，「我會處理好。」

　　在陽台上的叔侄倆不知道廳裡勁爆的話題，吳邪其實也明白自家三叔拽他來抽菸是想幹嘛，兩個人一點好菸，他自己先說了，「其實我跟小哥真沒在一起。」
　　聽見吳三省又是一聲冷哼，吳邪接著把自己怎麼接近張起靈，怎麼提出請求全說了出來，末了又道：「其實是我喜歡他很久了，但是小哥不知道。」
　　吳三省夾著菸，微微瞇起眼睛盯著吳邪瞧，後者挺直身板回看他，底氣十足。
　　「你這孩子從小就沒讓人省心，現在連這種事情都不走尋常路？」吳三省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有這傾向？」
　　他相信了！吳邪忍著心裡歡呼雀躍，恨不得衝到張起靈面前說自己成功了，面上還是得保持冷靜，他笑著搖頭，「我對其他男人可沒興趣。」頓一下又道：「三叔對文錦姨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想起自己未來老婆，吳三省的表情明顯放柔，「那怎麼能比？你文錦姨當年在班上也是一朵花。」
　　「小哥在公司裡也是男神級別的。」吳邪不甘示弱，像是擔心別人不知道張起靈好，「多少人想接近他。」
　　「行了，少在我面前吹你那小哥。」吳三省瞪他一眼，「人好心幫你這個忙，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說著突然想起飯前的事情，饒有趣味瞅著吳邪，「你還是挺大膽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跟小哥又沒法來『生米煮成熟飯』這招。」吳邪攤攤手，吳三省拍了他腦袋一下，「瞧你出息！」
　　「反正小哥肯答應我這種事情，表示他對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吧。」其實他也拿不準自己對張起靈來說究竟是哪一層級，「現在情況很好，就算短時間裡沒法前進，至少維持現狀也是挺好的。」
　　吳三省點點頭，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容外人插手，「我瞅著那小哥對你應該也有幾分意思，你不用太悲觀。」
　　「我什麼時候悲觀過了？」吳邪抽完最後一口菸，捻熄在菸灰缸裡，笑著道：「小時候打破鄰居伯伯最愛的一個盆栽，我也沒擔心過，後來不是沒事？」那鄰居是個退役老軍人，身體十分硬朗，孩子們流傳著他給人搧個耳光能讓人飛到房子另一頭。
　　「那是因為你三叔我又買了一盆一樣的賠給人家了。」吳三省瞪他一眼，沒幾秒又笑了，「你好好琢磨著吧，能成也是好事。」
　　「謝謝三叔。」吳邪轉頭看著沙發上那個挺直背脊的人，笑了笑。


TBC

09.

　　直到聽見第四次惱怒的嘖聲，張起靈放下手裡的平板，拉長身子橫趴在床上，湊在吳邪頭側。後者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攥著手機打手遊，張起靈看他又開始新的一局，這個遊戲只需要手指頭點住屏幕，遊戲裡的圓球就會在浮空的地磚上往前滾，利用指尖滑動閃避障礙物，滾過特殊磚塊時會跳躍或者加速。
　　看上去十分簡單，但滾球的速度本就不慢，要是反應不夠迅速，經常會撞上障礙物或者掉出地磚外。
　　他看著屏幕上的game over，又聽見第五次嘖聲，越過吳邪的肩膀伸出指頭點擊start，就著現在的動作和姿態開始遊戲。
　　不得不說張起靈的反應力相當好，吳邪看著他閃過重重障礙，一路暢通地闖到他根本沒看過的關卡，攥手機僵坐著根本不敢動，生怕害得張起靈game over。眼神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手看，才發現這人右手的食中二指較其他指頭長出一節。
　　這樣吃飯寫字不會不方便嗎？他回想著飯桌，好像也沒見張起靈用左手拿筷子。
　　大概是因為想得出神了，導致眼神看上去太過專注，張起靈見吳邪直盯著自己的手看，索性讓指尖離開屏幕，在他眼前攤平手掌。吳邪回過神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臉，想了幾秒還是問了張起靈手指頭的事情。
　　「胎裡帶的。」張起靈也看著自己長出一節的右手兩指，「習慣就好。」
　　一開始肯定很難運用吧……吳邪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輕輕摩娑兩指，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動作太過親密，連忙放開來，隨手將手機放床頭櫃上，丟了句去洗澡便拿著換洗衣物有些慌張地走出房間。
　　張起靈默默看著房門被重新關上，抬起身子坐回原本的位置，拾起平板習慣地用右手食指滑動觸屏，視線落在指頭上停留兩秒，又收回注意力繼續剛才沒看完的東西。
　　房門傳來敲擊聲，「大侄子，我進來了。」張起靈站起身看著房門被推開，吳三省站在門口朝裡看了看，走了進去。
　　「吳邪去洗澡。」張起靈解釋了一句，吳三省點點頭，走過去撈了張椅子，坐下後抬眼看看還站著的張起靈，示意他坐下。
　　「具體事情，大侄子都跟我說了。」吳三省盯著張起靈的臉，「難為你配合這樣的事情。」
　　張起靈搖搖頭，沒有說話。吳三省繼續道：「張小哥，咱打開天窗說亮話。」他頓了一下，伸手進兜裡想掏菸，想起這是在室內又作罷，抹了抹自己的嘴和雙頰，「再怎樣熟悉的兄弟，會答應這種要求的人，可是少之又少。除非……」他盯著張起靈的眼睛，「你打算從吳邪身上得到什麼。」
　　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說明吳三省認定了這個想法，張起靈直盯盯看著他，後者見他仍不打算說話，皺起眉嘖了聲，「聽說你只是個市場部的企劃？」
　　「營銷策劃。」張起靈淡淡糾正他。
　　「不管是什麼都一樣。」吳三省有些煩躁地擺擺手，「你想用這件事情，讓吳邪替你拿下部門經理的位置？還是說，讓市場部的預算書每次都核准？」
　　張起靈垂著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習慣了沉默面對任何質疑，就算解釋也不會讓對方信服，多說無益。況且他知道吳三省是出於保護自家人，而來對他這個『外人』進行『了解』，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要說一個人能無條件地幫助別人，恐怕得是什麼上師或者聖賢，才能取信於別人。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只是這件事情過後，我希望你能離吳邪遠點。」也好讓大侄子斷了念想。吳三省打算起身走人，張起靈一直坐在原位，在他伸手搭上門把的時候，平淡地說道：「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吳三省回過頭看他，張起靈站起身直視他，「我對吳邪是真的。」
　　「……你真喜歡大侄子？」
　　……這時候就算還不到那種程度，是不是也不該否認？張起靈又閉上嘴沒說話，吳三省瞪著他沉默了十幾秒，聽見門外吳邪跟吳媽媽說話的聲音，收回視線看著門板，「不管你指的是什麼，都希望你說到做到。」
　　吳邪推開房門，差點撞上吳三省的鼻子，「三叔？你怎麼在我房裡？」他看看張起靈又看向吳三省，「你來找小哥說話？成功了嗎？」吳邪有些好笑地瞅著張起靈，吳三省見他的舉動著實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這人家還指不定拿他當成什麼，自己倒是上趕著送出去，他冷哼一聲，沒說什麼便出了房間。
　　「真是奇怪。」吳邪聳聳肩，揉著自己頭上的毛巾，一邊往床邊靠，從櫃子拿出風筒，「小哥去洗澡吧。」他坐下來開了開關，房間裡只剩下嗡嗡聲。他在熱風裡撥弄自己的頭髮，忽然風筒被別人接了過去，吳邪轉頭看見張起靈神情專注地替他吹頭髮，挑了下眉便乖乖地坐直了讓人吹。

　　直到倆人都躺在床上，吳邪才憋不住問張起靈，「三叔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房間裡一片漆黑，只有拉上的窗簾透著一點外頭的招牌光，張起靈遲遲沒有回答，吳邪也不指望能得到答案，嘆了口氣又道：「三叔他就是愛操心，小時候就成天擔心我被人給騙了，小花說要帶我出去玩，還愣是要讓潘子跟在後頭。」他頓了一下，「小花是我發小，潘子是三叔的生意上的助手。」
　　吳邪翻了個身，面對著張起靈的方向，「潘子很照顧我，經常買零嘴給我吃，小時候沒人能跟我玩，都是潘子陪著我。」他笑了下，「哪天介紹你們認識，潘子肯定會喜歡你。」
　　張起靈嗯了聲，等了幾分鐘卻沒聽吳邪繼續說話，他轉頭看看身旁，才發現那人已經闔著眼睛，早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小花？是男是女？


TBC

10.

　　大概是生物鐘突然發生效用，張起靈睜眼的時候，屋裡仍是一片寧靜，連吳媽媽做早飯的聲音都沒有。不過……他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看著幾乎埋在自己頸窩裡的臉，均勻溫熱的呼息打在他肩上。吳邪靠著他睡得很熟，貼著身體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蓋著被子又加上身體熱源，烘得張起靈暖呼呼。
　　或許白瑪的激動是有跡可循的。從小到大雖然張起靈不是個讓老師們頭痛的問題學生，卻也不是絲毫不用擔心的孩子。班級裡或多或少會自成幾個小團體，經常玩在一起的，志同道合的同學，吃飯玩耍聊天都是相同的夥伴，面孔相熟到老師還能透過其中一個同學找另一個人。
　　可張起靈總是獨來獨往，沒見他休息時間跟誰玩在一起，吃飯時間也是經常一個人在食堂吃，安安靜靜的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大概是他對任何事都談不上興趣，男孩們長聊的遊戲、動畫、運動如此，更別說女孩們愛說的化妝品、追劇、八卦。
　　但這樣的人卻也沒被班上同學排斥，一開始或許會覺得這人高冷孤僻，但真要他為班上做什麼事的時候，二話沒說點頭答應。有同學請他搭把手，也是沉默地上手幫忙。
　　久了大家也習慣了他的性子，再加上皮相好，在學校裡還有個冰山男神的稱號。
　　會答應吳邪假扮成男朋友，一部份是出於個性使然，但也不可否認，這個人引起了他的興趣。這位財務部門經理不算陌生，張起靈在霍玲還當市場部門經理的時候，因為霍玲的『職務之便』，經常被帶著到各部門辦事。
　　那時候齊黑瞎還是財務部門經理，吳邪只是他手下的一個經理，負責那些會計妹子的工作安排和指導。有時候他跟著霍玲去送預算書的時候，總能看見齊黑瞎跟會計妹子聊得開心，吳邪窩在電腦前忙東忙西，偶爾吼幾聲齊黑瞎怠忽職守，後者聳聳肩說自己的徒弟就是太認真了，惹得會計妹子咯咯笑。
　　張起靈對吳邪的印象僅止於此，後來霍玲離開公司，他雖然不是部門經理，卻也被交付了一些工作，甚至因為他經常跟著霍玲出入各部門，送預算書的工作就落到了他頭上。
　　齊黑瞎比霍玲晚不了多久也離開了公司，張起靈看著吳邪像是升職，實際上卻是趕鴨子上架般的走馬上任，偶爾聽見他跟銷售部門經理王胖子抱怨，原來部門經理的事情這麼繁雜又得下很多重大決策，搞得他剛接任的那幾天都睡不好。
　　王胖子說他矯情說他作，被罵了聲娘。張起靈剛好跟王盟在門外，後者對他尷尬地笑笑，才清清喉嚨地敲響門。
　　他送預算書的時候通常沒什麼話說，紙上寫得清清楚楚，吳邪也不是個會刁難的主，只要申請書看著合理，他不太會駁回。所以他倆見面就是一個人默默遞上預算書，另一個人點點頭接過來，然後張起靈就走了。
　　將各部門預算書送回去，是王盟的工作。
　　這個各種意義上都是陌生人的傢伙開始接近自己的時候，張起靈著實納悶了好一陣子，要說同事間想交個朋友吧，他用的卻是追人的手段，約吃飯、送回家什麼的。
　　他一開始只是無視，後來見吳邪鍥而不捨，甚至在公司傳言甚囂塵上的時候還是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想知道他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卻沒想到賣的卻是這種說大不小的事情。
　　對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配合著演演戲做樣子，他相信吳邪能想出這招，著實也是無計可施了。
　　這兩天相處下來，吳媽媽確實是那種典型的希望孩子盡早成家的性子，他以為可能會經歷一些什麼激烈橋段，甚至他都上網找了些所謂出櫃經驗文看，模擬了幾個結果，看到時候應該擋吳家爸爸的腳踹還是吳家媽媽的巴掌。
　　卻沒想到吳家父母卻是相當自然地就接納了他。
　　吳邪是個幸運的孩子，這是他第一個感想。

　　貼在身旁的人突然動了動，張起靈不動聲色地闔上眼睛裝睡，吳邪下意識地蹭了蹭臉，發現觸感不太對，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都快睡進張起靈懷裡去了。他抬起眼睛看張起靈，見他仍閉著眼睛，像鬆了一口氣，垂下頭去看自己蓋在張起靈手背上的手，微微彎曲了點指頭，隨即又放開。
　　他小心翼翼地拉開身體，拿過床頭櫃的手機看看時間又放回去，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呼出一口氣。
　　「早。」張起靈冷不防打了招呼，嚇得吳邪差點滾下床，看過去的眼神有一瞬慌張，又很快地冷靜下來，「早……小哥今天比較早醒？」他不太確定張起靈究竟是什麼時候醒的，到底知不知道剛才他們倆個的睡姿。
　　張起靈嗯了一聲，轉過頭看他，吳邪看著對方清明的眼神，心下了然──這貨剛才絕對是故意嚇他的吧？混蛋。
　　他把張起靈趕去洗漱，自己待在房裡想著剛才的事情。
　　說老實話，張起靈是個好人，這並不是發好人卡，而是吳邪的真情實感。會選擇找張起靈幫他這種忙，一方面是王胖子的建議，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對他產生了興趣。
　　他們之前談不上認識，但經過吳邪的觀察和打聽，知道張起靈在公司裡被奉為男神的原因不僅是因為那張臉。清淡冷漠是性格使然，下班後的聚會吃飯或許從來不參與，但工作上的事情，卻是很願意協助幫忙。
　　不可否認地，吳邪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有點中了。
　　在認識張起靈之前，他雖然沒有看對眼的姑娘，卻也知道自己的性向不是喜歡男人。會對張起靈心動更多的是他的為人和個性，看著冷淡卻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經過兩天『貼身』相處過後，他愈發覺得張起靈不僅是個好人，還是個溫柔又心細的傢伙。
　　張起靈進房的時候看見吳邪坐在床邊，嘴邊噙著一抹笑，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他走過去挨著人坐下，吳邪轉頭看他，笑得更開，「這兩天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今天沒聽我爸媽他們有什麼安排，估計我們吃完中飯就可以離開了。」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次真是謝謝小哥，找個時間我再請你吃個飯，表達謝意。」然後再約下一次吃飯。
　　「我媽邀請你下周吃飯。」張起靈淡淡地說，「我家。」
　　「那怎麼好意思呢？」吳邪眨了下眼睛，張起靈搖搖頭，「她想見見我朋友。」
　　吳邪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小哥你是多孤僻？張媽媽是不是激動壞了？是不是你從小到大都沒帶過同學回家？」
　　「你是第一個。」張起靈點點頭。
　　「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了。」吳邪笑著搖搖頭，「行吧，你再告訴我時間。」他擺擺手走出房間洗漱。
　　吳邪擁有一個很吸引人的笑容，這是他第二個感想。
　　張起靈拿起手機發微信，白瑪正在自己弄早飯吃，聽見手機提示音，從圍裙口袋掏出來，看見他們一家三口的小群組有消息，下一秒差點把手機扔進平底鍋裡跟荷包蛋一起煎了。
　　──下周帶朋友回去吃飯。
　　白瑪擦乾淨手，給張起靈回了五個好字。
　　──老公你快看你兒子發的！這是人類的一大步！
　　──兒子你快說說你朋友都喜歡吃些什麼，我準備準備！
　　張起靈簡短回了兩個字，便收起手機整理自己帶來的箱子。
　　白瑪看著『再聊』兩個字，仍是一點兒也不減自己的興奮之情，又回了張起靈一連串的好。
　　她收起手機，滿臉笑容地呼了口氣，挑挑眉歪了下頭，把煎蛋從鍋裡鏟進了盤。



TBC

11.

　　兩個人整理好自己後就往廳裡走，吳邪邊走邊打呵欠，「媽，今天早上吃什……」說到一半突然住口，連腳步也倏地停下，跟在後面的張起靈差點一頭撞上。他看看吳邪的後腦勺，右側著身子往前看，正看見兩個陌生臉孔坐在餐桌邊吃東西，吳一窮夫婦和吳三省也正吃著，後者還抬起眼睛看了眼他倆。
　　「大家早……奶奶早、二叔早。」吳邪摸摸鼻子走到桌邊，吳奶奶笑吟吟地看看他又看看張起靈，後者跟她對上眼，點了點頭以示招呼。
　　「我帶你奶奶去醫院做身體檢查，順道繞過來看看大哥大嫂。」說話的人帶著副金邊眼鏡，兩鬢有些花白，但整體看上去很精神，「正好聽說你帶了『朋友』回來？」
　　「奶奶、二叔，這是張起靈。」吳邪向他們介紹，「我，對象。」然後才反過來跟張起靈介紹。
　　吳二白端杯子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喝了一口，吳奶奶點點頭，對他們兩個笑得和藹，「好好，都坐下吃早飯吧。」
　　吳邪自覺地坐到吳奶奶身旁，張起靈跟在他旁邊坐下，對著餐桌上另外三個人點頭打招呼，接過吳邪遞來的粥碗，提起筷子夾了點配菜到他碗裡，才又給自己拿了些。
　　吳奶奶拉著吳邪問近況，吳媽媽跟著聊幾句，其他男人默默喝粥，偶爾吳一窮問問兩個弟弟最近有什麼打算。
　　「小邪啊，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領證？」吳奶奶笑吟吟地問著，吳邪還沒來得及說話，吳三省噗地一聲放下碗咳上两下，差點將嘴裡的粥噴出來，「媽，兩男的沒法領證。」
　　「我當然知道，這不還能去國外領嗎？」吳奶奶瞪他一眼，「我都還沒問你跟文錦啥時候生娃呢！都結婚多久了！」吳三省見矛頭轉向自己，灰溜溜地端起碗繼續喝粥，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吳一窮幸災樂禍地笑自己的弟弟，抬眼朝吳奶奶道：「估計還沒想那麼遠，他們在一起的年頭還不長。」
　　「時間長短不是什麼問題，主要是看他們兩個有沒有相守一生的覺悟。」吳二白波瀾不驚地說，「如果只是玩票性質的在一起，倒不如別浪費時間。」
　　假設他帶回來的是真對象，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就提領證，這進度未免也跑太快了吧？他們家裡人究竟多擔心他會變成孤單老人，在浴室摔倒都不會有人知道的那種？吳邪目瞪口呆。
　　張起靈倒是挺淡定地繼續該吃該喝，「以吳邪為主。」
　　「張小哥，這可不是說場面話的時候。」吳二白看向他，「兩個人在一起，成家就是最好的結果。」
　　這還讓不讓人談戀愛了？吳邪滿腹吐槽，面上還是相當誠懇，「二叔，我跟小哥才在一起半年，真沒想那麼遠。」
　　「你是說，沒有跟張小哥結婚的意思？」吳二白移動視線看著吳邪，後者二度傻眼，這他娘的到底是哪兒聽出來的意思？
　　吳二白又道：「半年，不就是所謂的熱戀期？這時期最容易暢想未來，如果你沒這個打算，就不要耽誤人家了。」他放下空碗，抽了張紙巾擦嘴。
　　如果說吳邪還能跟吳三省對嗆，那是他從小就跟自家三叔沒有什麼叔侄的距離，吳三省也不是個會擺架子的叔叔。但一遇上稍顯嚴肅正經的吳二白，吳邪自己就先慫了一半，還嘴這種事情是萬萬不敢的。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是個老實聽話的主，他雖然忌憚自家二叔，但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吳邪垂下眼睛，支支吾吾小聲道：「我、我這不是擔心嚇跑了小哥呢嗎？」
　　其他長輩看見他這副模樣，齊聲笑了起來，吳三省倒是跳出來替吳邪說話，「老二你看看你，要大侄子有什麼求婚準備，可不是被你三兩句話給拆穿了？」
　　「叫二哥。」吳二白看了吳邪一眼，垂下眼喝粥，「可別過兩天就說分手了。」
　　吳邪反射性抓住張起靈靠在桌上握著筷子的手，「不會的，我想跟小哥走一輩子。」張起靈轉頭看著他。
　　「瞧瞧這話說的。」吳媽媽笑得合不攏嘴，「這孩子也不害臊。」
　　吳三省簡直沒眼看，趕緊盯著碗喝粥，又偷著瞅了張起靈幾眼。這傢伙是顏面神經壞死嗎？大侄子說了那麼多，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吳邪究竟看上這人哪一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吳媽媽又笑了笑，「小張啊，吳邪見過你家裡人沒？」
　　「下周吃飯。」張起靈老實交待，「家裡人知道我跟吳邪回家。」
　　「哎？那邊也還沒見呀？」吳媽媽有些驚訝，「莫非你們有什麼計畫，讓我給截了？」
　　張起靈搖搖頭，吳邪正想著怎麼說，吳三省倒接過話，「我看他們還沉浸在兩人世界裡，根本沒想著見家長。」
　　吳邪握著筷子搔搔鼻，傻笑兩聲，這話題就算揭過去了。
　　吳二白看了吳三省一眼，沒說話。
　　「這早見晚見也沒什麼關係，是他們兩個人結婚，又不是兩個家庭結婚。」吳奶奶顯然不覺得這是個大問題，「主要啊，就是看看自家孩子選的對象跟他自己合不合適。」
　　吳媽媽點點頭，「吳邪這孩子也不告訴我有對象了，我還到處托人介紹姑娘。」她停了下見吳邪略帶哀怨地看她，會意地朝張起靈不好意思笑道，「小張可別跟吳邪嘔氣，我要早知道你們倆的事兒，絕對不會讓吳邪去跟那些姑娘見面的。」
　　雖然自個兒媽媽很明顯誤會了他的意思，但吳邪還是決定將錯就錯地不說話，張起靈倒是相當配合，「我理解。」
　　「這麼多姑娘，吳邪都沒有看上眼的？」吳二白不鹹不淡道，吳奶奶不滿地喊他一聲，他裝沒聽見又繼續說，「要是以後剛好有看上眼的姑娘，你跟小張這回事兒不就成了笑話？雖然兩個男人也不玩哭哭啼啼那一套，但總歸是虧欠了人家。」
　　「二叔。」吳邪放下筷子皺起眉，「我知道我找了個男人是一條彎路，您不支持我能理解，但也沒必要這麼拐彎抹角、想方設法地要我們分手吧？」看上去是真動了氣。
　　吳一窮喊了他一聲，吳三省阻止自家大哥，搖搖頭。
　　吳二白也放下筷子，「你也知道這是條彎路？要你從前就是這麼走彎路來的，二叔今天一句話也不會說。」他看了眼張起靈，「如果你只是一時的情愫或者衝動，而選擇跟小張在一起，甚至是把小張當成姑娘，那都是一件不負責任的事情。」
　　「我很清楚小哥是個男人。」吳邪不覺提高了點聲音，「我也從來不是個衝動的人，這點您也很清楚的不是嗎？」
　　張起靈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吳邪轉過頭看他，眼裡一瞬間湧上委屈又消逝，低啞地喊了聲小哥。
　　「抱歉二叔，吳邪有些激動。」張起靈直直看向吳二白，語氣平緩地說，「我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這點請您和各位都放寬心。」
　　吳二白深深看了張起靈一眼，端起碗將粥喝完，「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早飯吃完，吳三省第一個跳起來收拾，還拉著吳邪一塊兒進廚房刷碗。後者邊走邊回頭看張起靈，吳三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差點害他摔了一地碗盤。
　　「三叔！你居然沒有先告訴我二叔要來？」吳邪首先發難，正好吳三省把他拉進來，「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吳三省哼了一聲，「我也是今天早上給他們開門才知道的事。」他停了一下，斜眼看吳邪，「我不是傳了短信給你嗎？」
　　吳邪一摸兜，發現他從起床到現在都顧著想張起靈的事了，壓根沒碰過自個兒手機，又換來吳三省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刀子。
　　他趕緊賠著笑，「謝謝三叔，三叔人最好了。」
　　「少來這套。」吳三省又橫了他一眼，但看得出來有些愉悅，「你也別怪你二叔，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其實也是關心你。」
　　「我知道。」吳邪嘆了口氣，「但是這下我可不知道會讓小哥有什麼感覺了。」
　　「我看張小哥也挺護著你，別多想。」吳三省難得安慰了下他，「你打算什麼時後捅破窗戶紙？」
　　「我覺得不只是窗戶紙，而是一道牆。」吳邪苦了下臉，又振作起精神，「總之先讓小哥習慣我在旁邊，然後我再搞搞失蹤，這樣就能知道小哥到底在不在乎我。」
　　「電視劇害死人。」吳三省哭笑不得，「當時我追你三嬸的時候，我在外面叱吒風雲，唯獨面對她的時候百依百順。」他頓一下，「你可以參考看看。」
　　參考個鬼喔，他到哪裡去叱吒風雲？市場部嗎？他還不得被張起靈一個眼神給嚇慫了？吳邪張著嘴停了幾秒，點點頭一臉鄭重，「我知道了。」



TBC

12.

　　「這在家呢，又不是大酒店出餐，還擺盤！」吳邪走出廚房邊朝裡喊，甩甩手上的水，「水果已經切好了，您自個兒折騰吧。」廚房裡傳來聲臭小子便沒了聲音，吳邪扮個鬼臉轉過身，差點一頭撞進張起靈懷裡，他扮鬼臉吐出的舌頭還來不及收回，看起來傻裡傻氣。
　　操！剛才那副傻樣子肯定被張起靈全看了去。
　　「小哥？怎麼站在這裡不出聲？」吳邪有點鬱悶，張起靈看看廚房又看看他，後者聳肩，「三叔非得把水果擺得漂亮才肯端出來。」
　　張起靈沒接話，吳奶奶坐在沙發上招呼兩人，吳邪拉著張起靈走過去，他挨著吳奶奶坐下，張起靈則挨著他。吳邪只看見吳媽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笑，「爸又跟二叔去下棋了？」
　　「你爸一段時間沒碰棋了，手癢得很。」
　　吳邪縮縮脖子，「幸虧沒找我下，不然又得埋怨不過癮。」轉頭又去問張起靈，「小哥棋下得怎麼樣？」
　　「小張棋藝怎麼樣你不知道？」吳媽媽挑起眉看他，吳邪忙解釋，「我也不熱衷這個，平常哪會想到下棋啊？我那裡也沒擺棋子，麻將倒是有一副。」
　　吳媽媽瞪他一眼，「下棋陶冶身心，改天去買一副，跟小張兩個琢磨琢磨，回來也有人跟你爸下。」
　　「麻將也是國粹呢！要不我教教您和爸打麻將？」吳邪想起小時候學棋，因為偏重邏輯思考，小孩子玩性大，經常坐沒多久就想溜。麻將是他大學的時候被王胖子帶入門，需求人數多，在麻將桌上互相算計的同時也彼此噴著垃圾話，比起象棋來添加了許多趣味。
　　「你爸喜歡下棋。」吳媽媽不置可否，沒再對這件事多說什麼，本來這種興趣休閒就是個人喜好，既然小時候就沒能讓吳邪對下棋培養出興趣，現在再強迫他也沒什麼意思。
　　「小時候學過。」張起靈淡淡道，吳邪眨眨眼睛不太明白張起靈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麼，「以後可以陪著下。」
　　以後。吳邪聽著這兩個字，看著張起靈忍不住直笑。吳奶奶看他笑得傻，掩著嘴也笑，「我看你們也挺登對，小張啊，小邪這孩子從小調皮，沒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奶奶！我已經長大了，跟小時候不一樣！」吳邪立馬澄清。張起靈下意識搖頭，又想起這人一開始像個冒失鬼一樣，兩個人根本不認識就想送他回家，忍不住又道：「挺可愛。」
　　吳邪表情古怪地轉頭看他，顯然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可愛過了，張起靈也沒打算解釋，吳奶奶點點頭，笑得很欣慰。她從兜裡掏出個錦袋，打開來拿出裡頭的東西──是個翡翠手鐲。吳邪在大學的時候學過一點古董鑑定，看得出來質地很好。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傳家之寶？
　　吳奶奶拉過張起靈的手，把錦袋跟手鐲一起放在他掌心裡，「這是吳家傳給孫媳婦兒的習慣。」她停了一下，仍是笑得慈祥，「雖然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孫媳婦兒，但總歸是我孫兒的對象，給你也是一樣的。」
　　張起靈摩娑著手鐲，慎重地將它放進錦袋裡，緊緊攥著看向吳奶奶，「謝謝。」
　　吳媽媽也笑，「連我都沒見過呢。」
　　吳邪沒想到自家奶奶會來這一齣，應該說，他根本沒想到帶張起靈回來這一趟，全家人都見了個遍。
　　幸虧他對張起靈已經有了點心思，要不像原本那樣只是假扮對象回來，其他都好說，但這手鐲他是得要回來還是Let it go?
　　不過……既然張起靈收下了，是不是代表他們有戲？吳邪暗搓搓地樂，看向張起靈的眼神不自覺帶著點意味不明，張起靈面無表情看他，忍不住往他額上戳了一下。吳邪誇張地哎唷一聲，逗得另外兩個長輩又笑了。
　　吳三省端著一大一小盤水果出來，放下大的招呼廳裡的幾個人吃，便又端著小的進了書房。他進門的時候，棋盤正好成了定局，吳二白端起茶杯，看見吳三省端著水果進門，笑咪咪道：「來得正好。」
　　吳一窮還在低頭研究吳二白的每一步落棋點，接了吳三省遞過來的叉子，隨便往盤子戳了一個，看也不看便塞進嘴裡，「怎麼是酸的……？」他轉頭看盤子，才看見吳二白正慢悠悠地戳了個檸檬吃。
　　這是哪兒來的人連檸檬也像蘋果那樣削皮切？吳一窮酸得整張臉皺了起來，怎麼也無法體會自家二弟這喜歡吃檸檬的愛好。
　　「我看你挺護著吳邪和他那『對象』。」吳二白看著吳三省，波瀾不驚地說，「你早就知道這回事兒？」
　　「我昨天才知道。」吳三省搖頭，「老實說我也挺驚訝大侄子會找了個男人。」
　　吳二白沉默了一會兒，「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兒，但也不排除吳邪只是找個人回來演戲。」
　　吳三省面上不動，再戳了塊水果吃，「的確有這個可能。」
　　吳一窮伸手懸在盤子上，看著盤子裡的水果，猶豫著不知道該吃哪個，「吳邪那孩子從小是調皮了點，但領地意識挺強，他不會讓外人近身，更別說帶回家。」他選了半天還是戳了塊蘋果吃，「對吳邪來說，小張肯定不一樣。」
　　「大哥這麼說，是看出苗頭了？」吳二白捕捉到吳一窮的弦外之音，「所以果然沒有男朋友這回事？」
　　「就算現在不是男朋友，過不久肯定也會是。吳邪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吳一窮下了結論，吳三省看了自家大哥一眼，馬上被吳二白抓到，「你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大哥說得對。」吳三省沒有多說什麼，但態度擺得很明顯，吳二白看看他又看看吳一窮，「既然大哥沒有意見，我著實沒有立場反對。」他停了一下，「時代畢竟不同了，我看媽也很自然就接受了。」
　　「這也是我挺意外的事情。」吳一窮笑了笑，把棋盤清乾淨，「三弟來下一盤吧。」

　　午餐還是在吳家吃的，不過這次換成了吳邪和張起靈掌勺，兩個年輕人在廚房鼓搗了一陣子，端出來的菜色倒也有模有樣。吳媽媽試吃了一筷子菜，讚許地看了看張起靈，吳邪在一旁抗議，「炒的人是我，他只負責洗菜切菜而已好嗎！」
　　「我就說，這根根齊平的菜莖，肯定不是吳邪切的。」吳媽媽笑咪咪地拍拍張起靈的肩膀，「小張很厲害。」
　　吳邪一下子啞了火，對坐他旁邊寵辱不驚的張起靈瞅了又瞅，小眼神哀怨得很。
　　「只能幫上一點，都是吳邪在忙。」張起靈淡淡說著，剛才還拉著臉的人又笑了起來，「我可以教你啊！」
　　張起靈嗯了聲，淺淺勾了嘴角。
　　吃完午飯，吳二白就要載吳奶奶回去了，自從吳邪的爺爺過世之後，老人家一個人住在原本的屋子裡倒也過得愜意，好幾次吳一窮說要把她接過來住都被拒絕，兒孫輩的只好勤奮點，經常去探望老人家。
　　吳邪跟著送到車前，吳二白看看屋子又盯著他看，「既然你已經想清楚了，我們這些身為長輩的人，就只剩下支持了。」他停一下，又意味深長道了句加油，便轉身上了車。
　　吳奶奶搖下車窗拉著吳邪的手拍了拍，「小張這孩子我喜歡得緊，你得加把勁。」
　　加個什麼油什麼勁？吳邪目送著車子離開，回味著自家二叔和奶奶說的話，越發覺得不對勁。難道他們看出了什麼？
　　他回到屋裡，發現不見張起靈的身影，隨口問了句，吳三省哼了一聲，「倒是緊張得很，難不成你認為我們會對他不利？」
　　「別這樣。」吳媽媽出來打圓場，「我讓小張進房收拾收拾，你們也該回去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吳邪喔了聲，說去幫忙也逃進了房間裡。
　　張起靈已經把東西整理得差不多，吳邪進去坐在床上，看著張起靈忙碌的身影發了幾秒呆，突然很想永遠這樣看著張起靈在自己面前忙著拾掇。他笑了笑，倒真應了王胖子的話，這假男友，或許就要變成真情人了。

　　吳家三位長輩送著兩個年輕人到屋外，吳邪連忙勸著他們進屋裡，吳一窮拍拍張起靈的肩膀，「這次辛苦你了，希望下次你們是『一起回來』，而不是『帶回來』。」吳媽媽在一旁笑著點頭，吳三省則是又哼了一聲。
　　吳邪跟張起靈對看一眼，明白了這次『假男友』事件，終歸還是逃不過長輩們的眼睛。
　　不過長輩們到底是看出了什麼，才會一個個說這樣的話？吳邪轉個方向盤，偷偷瞅了眼張起靈。他也不是一開始就存著這樣的心思，有好感不假，但好感要發展成真的喜歡，還是需要一些助力。
　　他又看了一眼張起靈，後者正巧也看了過來，兩人對看幾秒，張起靈先開了口。
　　「開車看前面。」
　　……喔。
　　雖然隔了兩天，張起靈那小區的管理員還認得吳邪的臉，在車頭看了看便放他們進去。吳邪把車停在張家屋外，「我就不進去了，這兩天辛苦你了，早點休息吧小哥。」
　　張起靈點點頭，下車從車廂裡取了行李，透過車窗看了看吳邪，「明天見。」
　　「明天見。」吳邪笑著朝他擺手，把車調了個頭，往外開去。
　　回來的時間還早，張起靈開門進屋，安安靜靜地沒有其他聲響，白瑪估計在值班。他隨意把行李包扔在房間地板上，倒在床鋪上閉眼休息。
　　手機滴滴滴響了起來，張起靈思考一會兒才記起自己把手機塞在行李包裡。他彎身從包裡掏出手機，看見來電人是剛才送他回家的那傢伙。他滑開接聽，罕見地主動朝話筒喂了聲。
　　「其實我還有一個忙想請你幫。」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但張起靈仍是聽出了一絲喜悅，甚至從過快的呼吸頻率裡感覺到對方的情緒波動。他輕輕握著手機，安靜地等待這句話的下文。
　　「我想要更了解張起靈這個人所有的事情。」吳邪微妙地停了一下，隱忍的笑意彷彿從聽筒裡溢出來，「小哥，你跟他熟不熟？」


正文完

恭喜灑花完結!!!!!!!
雖然假男友終究還是被識破了XDDDD

喜歡兩人那種好像認識很久的自然互動
也好想知道天真去見小哥父母的後續!
謝謝賜糧!!

兩人的相處模式好可愛(ﾉ*>∀<)ﾉ♡

喜歡他們兩個的互動(╯▽╰ )好香~~
寫的文筆很生動，好想看吳邪去小哥他們家www

這種靈魂的合拍真是太香了！所有家長都是助攻哈哈哈哈，太太寫的真好

喜歡淡淡的日常溫馨感
好想再看後續啊啊
感謝賜糧

文筆好棒，
大大太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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