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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版人物出場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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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谷出久一走出電梯便聽見護理站裡的嘈雜聲，以為哪一床病人在急救，連忙拔腿狂奔，氣喘吁吁搆到護理站櫃檯時才聽見護理師們的對話內容。
「我真是受夠了！」盤著丸子頭的年輕女護士眼眶泛紅，舉著病歷本揮舞：「爆豪醫師什麼的最討厭了！」
綠谷出久站在角落裡心裡一驚，下意識就往後退到牆後躲了起來。
他的心跳速率正直線上升，除了方才短程衝刺的影響，大概還有聽護理師們牆角的心虛。 說實話，談話內容的主角並不是他，他實在不需要這麼躲躲藏藏，甚至因為他和那位主角之間的關係，如果他現在出現並表明想參與其中一起討論，女孩們可能會拍手叫好，然後把麥克風塞進他嘴裡。
不過，綠谷出久還是選擇躲在一旁，畢竟八卦之心人人有之，他實在很想知道護理師們又因為什麼而聚在一塊進行集體批鬥。
情緒激動的女護理師把塑料病歷本揮得嘩嘩響，然後用力摔在桌面上發出響聲。 「他剛剛就這麼對我的！什麼嘛！聰明長得帥了不起嗎？！」女孩氣得嚷嚷：「差勁的傢伙！」 「他就是那個德行嘛，別生氣啦。」其中一個聽起來年長些的聲音安慰她。
其他的女性議論紛紛。
「他只摔了病歷本？沒有破口大罵？」 「摔病歷還不夠嗎？！」 「這有什麼。」另一個聲音滿帶嘲諷地說：「上週同樣是他值班，他在電話裡不帶停頓地罵了我一分鐘，讓我閉嘴照著醫囑做後還掛我電話，天知道我只是說了一句“要抽這麼多血嗎”！」
不同的聲音七嘴八舌地發出抱怨又氣憤的抗議，綠谷出久聽出了大致始末，正琢磨著悄悄開溜的時機，轉身便與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金髮男人對上眼，嚇得差一點失聲尖叫。
他瞪大眼睛摀著胸口往後退了兩步，面色尷尬地笑了笑：「早、早啊小勝。」
他們站得頗近，近得足以讓綠谷出久嗅見從金髮男人身上傳來的薄荷味──連軸轉了二十四小時的這個人短式醫師袍底下套著醫院的值班制服，沙金色質地堅韌的短髮支愣著，胸前的小口袋裡斜插著兩支黑筆和紅筆，識別證則以傾斜十五度的姿態夾在袍子衣領邊，證件照上的表情肅殺得與白袍格格不入。
即使是這樣剛值完夜班不修邊幅，僅僅偷著交班與晨會之間的一點時間完成洗漱的模樣，爆豪勝己周身的氣場依舊強得幾乎衝破天花板，新來的研修醫師都要被震懾得哆嗦著誤會，恭恭敬敬喊一聲“老師”。
綠谷出久垂在身側的手指捻了捻衣襬，他在爆豪勝己不發一語的瞪視下漸漸覺得嘴角僵硬，直到走廊裡路過的一位年輕婦女抱著孩子向他們打了招呼。
「早安！綠谷醫師！爆豪醫師！」 「早安！」綠谷出久條件反射般朝著聲源極富活力地回應，清脆的音嗓使護理站裡的人停止了喧鬧，齊刷刷地轉向他的方向。
這下可好，整個護理站的人，加上綠谷出久本人，全都像被摁了暫停鍵一樣停止動作了。
爆豪勝己單手插著褲兜，緩慢地將那雙半掩在狹長眼眸裡的紅瞳轉向聚在一塊的白衣天使們，右邊嘴角上提，勾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喉嚨裡發出極細微的「哼」一聲。
那個表演了摔病歷的護理師，表情空白地鬆開手，病歷本落在地板發出響亮的「啪」。
巨響過後，那位媽媽懷裡的兩歲幼兒十分應景的開始啼哭，抬起的手臂上，留置針後頭的延長點滴管正隨著他揉眼睛的動作甩啊甩。他的哭聲吵醒了其他病房裡的人，一傳十十傳百，比喪屍病毒擴散還快，整個病房區很快便被嬰孩的哭聲淹沒，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無死角。
而某種程度，造成了此番局面的始作俑者，正逐漸擰緊眉頭，他在即將把孩子母親也嚇哭的前一秒，一巴掌蓋在綠谷出久海藻般柔軟而卷曲的腦袋上，從齒間迸出低的彷彿從地獄裡爬上來惡鬼的聲音：「吵死了──」
「小、小勝──！」綠谷出久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求生欲強烈地用雙手反握住腦袋上那隻手的手腕。
「快點讓他們閉嘴、全部！」爆豪勝己扭曲著臉，惡狠狠地吼：「老子被煩得頭疼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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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谷出久將樓下買來的一籃子糖果通通分送給哭鬧不休的孩子後，累得忍不住趴在會議室的桌子上。
最近寒流來襲，感冒病毒肆虐，孩子天生抵抗力低，許多人得了風寒後又惡化成輕度肺炎，小兒住院部病房總是接二連三地響起咳嗽與噴嚏聲。
綠谷一大早挨個訪視過負責的病人，寫好了今日的治療計畫表，開完半個小時的例行晨會後，被護理師們簇擁著坐到電腦前開始瘋狂地敲打鍵盤下醫囑，期間被好幾個出門散步遊走的孩子央求著陪玩，用一個抱抱兩次摸頭三顆糖果終於打發走了小祖宗們。 好不容易歇了一會，大祖宗便找上門了，這個月被分配到的導師──八木俊典，本院兒科主治醫師，科組首席大佬，要來個氣勢盛大的查房了。
綠谷出久抱著醫院分發的平板和手寫資料嗖的站起，雀躍地跟著笑臉迎人的導師走了，他從護理站出去時，領口和識別證夾在一塊的小兔子手偶隨著動作一蹦一跳。護理站裡坐著的幾個護理師像從窩裡探出頭的土撥鼠，伸長脖子眺望兩人的背影，摀著嘴有感而發：「超可愛的──！綠谷醫師！」 「明明是快三十的人了，怎麼能那麼可愛！啊！」 「和病房裡的孩子玩的時候根本沒有違和感，簡直合法正太…！」 「脾氣又好，工作效率又高，真是完美的理想型──」
捧著臉的女人們愛心氾濫的視野裡驀地走過一個高挑挺拔的側影，那些護理師們倏地閉上了嘴，沉默地看著理想型的負面代表悠閒而從容地路過護理站櫃台。
爆豪勝己勾起的臂彎裡夾著平板，冷漠地用眼角俯視她們，嘖了一聲。
「花痴。」
護理師們瞬間從土撥鼠進化成河豚，怒目直視著金髮醫師離去的背影。
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是雄英綜合醫院小兒科的第二年住院醫師，他們同一年考進醫院，從研修醫師時期便開始了命運般的死死糾纏。
不管輪換到哪個科組，同一批人員名單裡這兩個名字一定會並排在一起，這個奇蹟般的現象甚至延伸到兩人正式升任住院醫師後，直至現在也未曾失準。
雄英的風評一向在醫界屬於頂尖，許多慕名而來的病人要求指定自己的主治醫師，但凡有些名氣的主治醫師，手上的病人往往都多到不可思議。因此雄英的制度是一位主治醫師底下配有兩名住院醫師，包括但不限於一至兩名研修醫師。 人才濟濟的雄英屬於教學醫院，一年中的某些時候，一群愣頭愣腦的青澀醫學生也會擠進醫院，這時候日劇中的經典醫院長廊畫面就會出現了──
不過現在並不是實習開放期間，新一批的研修醫師尚未到職，跟著八木醫師風光走過長廊的，只有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而已。
他們剛查完半個病房區的病人，八木醫師就已經強行終止後頭兩人的爭執三次了，和藹可親的醫師此時兩頰旁邊原本朝氣的燦金鬢髮都有些蔫蔫的。
爆豪勝己用力戳著手裡的平板，嘴裡還在數落上一個病房裡綠谷出久的做法。
「08B床的病人明明使用vancomycin就能有效降低CRP，你為什麼不用？腦子裡成天只知道怎麼跟小鬼玩？」
綠谷出久用觸控筆在平板上洋洋灑灑地記錄，不服地抬起頭看向爆豪，「那個寶寶只有一個月大，靜脈比較脆弱，vancomycin的藥性對他而言太強，IV用不了幾天就會腫了，況且ampicilin對他也不是無效，昨天的抽血報告CRP明顯已經下降了。」
「溫吞。」 爆豪冷哼。
「你才是、孩子的感受都不放在眼裡的嗎？這也是治療的一環啊！」 綠谷極力反駁。
「只要病好了他們自然活蹦亂跳。」 爆豪斜了他一眼，嘴角嘲諷似的笑：「給再多的糖和笑臉有什麼用？一針打下去看他們還愛不愛你──我說的有錯嗎，出久哥哥？」
病童的親暱稱呼從那張苛刻的嘴說出來，實在讓人渾身不自在，綠谷出久被他噎得滿臉通紅，抿直了嘴唇說不出半句話。
八木俊典到底還是比較疼從實習醫師時期便多跟了自己一段時間的學生，轉過頭來替綠谷說話：「綠谷少年說的也沒錯，兒科十分重視心靈方面的溝通與治療，爆豪少年，你就別再為難他了。」
「我為難他？」爆豪分神瞧了導師一眼，又繼續將視線放在整個人紅成一團的綠谷身上，嘴邊的笑變得有些耐人尋味，「老子又不是閒的。」
八木撓了撓頭，見綠谷始終不說話，便拍了拍他的後背，打圓場道：「好了，都別吵了，還有一半的病人沒查完呢，打起精神走吧！」
年長的主治醫師走在前頭昂首闊步，沒有發現身側的玻璃牆反光裡，綠髮年輕醫師慢慢抬起仍舊紅得彷彿被莓漿果浸泡過的臉龐，飽含水分的潤澤碧瞳與懷揣戲弄意味的猩紅眼瞳相互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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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綠谷拎著醫院樓下美食街買的便當，溜進會議室裡準備大快朵頤，肩膀便被一左一右搭上了，他含著一次性筷子回頭，赫然迎上一雙雙雪亮的眼睛。
「綠谷醫師，嘗嘗這個炸蝦吧！這是我早上起來做的喔，不介意的話請吃吃看！」 「綠谷醫師！喜歡喝果汁嗎？我這裡有柳橙汁！」 「綠谷醫師…」
綠谷出久被一群女性牢牢堵在中間，暈頭轉向，費盡力氣才伸直一隻手高舉著喊了暫停。
「大家怎麼了嗎？難不成是有事要拜託我嗎？」
綠谷提了提被扯歪的醫師袍衣領，親切地笑著環視諸位護理師，只見女人們面面相覷了半天，最後才你推我搡派出一個人解釋。
「綠谷醫師…早上真的很對不起！」 護理師們紛紛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欸？」綠谷歪了歪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們。
「我們早上聚在一塊說了爆豪醫師的壞話，被本人聽見了，上午查房時你應該受了不少他的氣吧？」 護理師們露出憐憫的眼神，回想起查房結束後大步離去的金髮男人背影，禁不住又哆嗦了起來。
「太可怕了！」 「這麼凶暴的人，到底是怎麼當上兒科醫師的？！」 「本院十大未解之謎…」 「午休時間很少看見他，是不是因為一直被投訴，被科主任叫去訓話了…」
綠谷出久聽著她們對爆豪勝己的評價，忍不住摀著嘴角憋笑。
護理師們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底氣更足了，拉著善解人意的男醫師手臂，更加熱烈地數落起另一位醫師。
「比起綠谷醫師，爆豪醫師簡直太不適合兒科了！他進醫院時不是當屆榜首嗎？怎麼不去心臟外科之類的，偏偏來禍害我們可愛的孩子們呢！」
「就是說！對我們都那麼兇的樣子！從來沒有給過好臉色！」
「──真不知道他那種人是怎麼娶到老婆的！」
綠谷出久笑容一收，眼睛瞪得有平時的一倍大，他顫抖著嘴唇，臉色倏地有些蒼白，仰望著周圍護理師的表情像極了迷路的小孩。
「你、你們──你說他已婚？」 他的聲嗓乾澀沙啞，彷彿遭受了什麼巨大衝擊。
「對啊！有一次跟著他查房時聽到的。」其中一個護理師奈奈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解釋道：「病人的奶奶正好來探病，爆豪醫師也許是那天心情還不錯吧，奶奶問他話就態度還算和善地回答，把奶奶騙得啊！直說要把另一個上大學的孫女介紹給他！那時候他才說自己已經結婚的，把我和小花都嚇了一大跳！」
旁邊叫小花的護理師點頭點出了殘影。
「那時候本來想順著問他的妻子是誰、是不是也在本院工作什麼的，不過實在是沒那個膽…」 「能嫁給那種怪獸醫師，心臟一定很強大！」 「還得忍受他的壞脾氣，一定是個超級超級溫柔的人！」 「但是會和那種臭男人在一起，最後還結婚的，說不定自己也是個怪咖…」
白衣天使們聚眾討論八卦討論得起勁，良久才注意到桌邊臉色不是很好的醫師，福至心靈地互看了幾眼。 小花走上前，鼓勵般握住綠谷不算寬闊的肩，用力晃了幾下。
「打起精神來！綠谷醫師。爆豪醫師就算已經結婚，那肯定百分之一百二十是靠那張欺騙世人的臉和那個身材！」
綠谷出久緩緩抬起頭，眼神莫名有些困惑。
「什麼？」 「所以別沮喪了！雖然你還是單身，假以時日一定也能找到一個好姑娘，把爆豪醫師他老婆狠狠比下去！」
「……」 綠谷出久陷入一個十分冗長的沉默，頂著娃娃臉毫無情緒地思考後，勾起嘴角回以一個恰到好處的尷尬微笑。
「好的…？」
他乾笑幾聲，藉口還要寫治療計劃，逃也似地從女人們手底下溜走了，殊不知這一溜，就錯過了護理師們盤算要給他助威，個個眼睛像鷹一般銳亮的名場面。
本院員工果然以高效率著稱。綠谷出久下午接過護理師強塞進他手裡的活動宣傳單，內心百感交集。
「下週新生兒科組有“早產兒回家”的活動，邀請了我們兒科的幾位醫師去，綠谷醫師也參加吧！」 將宣傳單交給他的護理師慫恿道。
「誒，可是…」綠谷盯著上頭的活動時間，面有難色，「我那天不太方便──」
兩個護理師交互望了一眼，決定使出殺手鐧。
「八木醫師會上台表演喔──」 「我去。」
綠谷出久反射性答應後，面對護理師們完全不給反悔機會快速離去的背影，暗自陷入悔恨與糾結。
但是悔恨歸悔恨，偶像──不，敬愛的導師為孩子們表演他是一定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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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綠谷出久值班，他處理完白天的醫囑，便走出病房區，來到同一樓層中的醫師值班室。 房門緊閉著，綠谷出久抱著平板和手寫病歷資料，輕輕推開了門。
現在正值冬天，太陽下山得早，下午四五點的時間，夕陽已經從小窗外無聲地撒進室內，一層溫暖的淡橘裹住側躺在單人床榻上的人，將那頭金髮染成暖色調的淺橙色。
綠谷輕手輕腳地關門，將手裡的物件都放在電腦桌上，才走過去彎下腰輕推背對著他的人肩膀。
「小勝、小勝──」他的聲音清亮，語調低緩而柔軟，明明目的是叫醒對方，聽來卻像不捨得對方被驚擾，「起床吧，該交接班了。」
「唔──」 床上的人低哼了聲，順著綠谷的力道翻身成正躺後，還有些迷濛地揉了揉腦袋。
爆豪勝己虛睜著嚴重缺乏睡眠而佈滿細微血絲的雙眼，半抬起頭瞥向叫他起床的人，看見那頭晃動的墨綠色髮絲後，大手一揮便把人撂倒。
綠谷出久毫無防備，身體一歪便跌進爆豪勝己的懷抱，嚇得他撐著床板就要爬起來，又被察覺到企圖的爆豪往胸口摁。綠谷穿著的白袍上還別著識別證夾著幾支筆，被這一摁直接磕在兩人中間，著實令人難受。
綠谷掙扎了兩下，著急地喊半夢半醒的爆豪：「小勝你醒醒啊！小勝！看看這是哪裡！」 「吵死了──」脫去白袍的金髮醫師閉著雙眼，摟著綠谷腰的手臂巍然不動，「陪我睡會。」
「怎麼可能啊！」綠谷出久小聲地崩潰：「又不是在家裡！」
爆豪勝己睜開一隻眼看他，絳紅色的眼瞳已無半分睡意。
「你鎖門了嗎？」 他突兀地問。
「鎖是鎖了──」 「那和家裡有區別嗎？」爆豪勾唇一笑，「反正這間值班室只有我們在用。」
「可是──」 「既然是在家裡，那麼老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爆豪熟練地翻身，將綠谷反壓在床上，將那件白袍扯開，動作之粗魯使綠谷的識別證慘遭拋落地板的下場。
「──包括搞老子的合法伴侶。」
綠谷要被他丈夫偷換概念的功力震驚得無話可說了，他張了張嘴想反駁，一時間竟也覺得挺有道理，而就在他疏於守備的這幾秒間，爆豪已經扒開白袍底下用英文寫著“寶貝熊”的文字T領口，溫熱的舌頭舔過鎖骨下的凹陷處。
綠谷出久發出了一聲驚嚇的促音，慌張地推爆豪勝己的肩膀，意料之外十分容易。
爆豪稍微直起上身，盯著滿臉通紅的綠谷不說話。
「你要下班了，我可沒有喔！」綠髮醫師將他推遠了些，自己慢慢坐起來，「工作時間認真點啦！」
「用得著你說。」爆豪勝己率先下床，赤著腳走到電腦桌前坐下，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回頭催綠谷出久：「還不快滾過來交班？」
這個下了床翻臉比翻書快的男人。
綠谷出久鼓著臉，趁爆豪不注意對著他的後腦勺吐舌頭。
也許夕陽的顏色太過柔和，背對著綠谷出久的那個背影，不知為何似乎散發著愉快的味道。
綠谷出久靠了過去，盯著爆豪勝己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打，想起了午餐時間護理師們的談話。
「小勝怎麼突然透露了結婚的事啊？」 「你還不高興了？」爆豪撇了他一眼，「讓你少吃點白痴飛醋，你該感謝我。」 「這個──倒也是。」綠谷覺得他有些過度自信了，仔細一想他的確有資本自傲，剛到嘴邊的反駁又憋屈地吞回去。
「然後？」 爆豪突然問。
「什麼然後？」 綠谷茫然地眨眨眼。
「你這傢伙。」爆豪微怒地扯過綠谷的左手，偏過頭在無名指的指根啃了一口，留下淺淺的半圈牙印，綠谷驚呼了一聲，手欲縮回卻被攢得緊緊，爆豪舔了一下自己留下的牙印，將那隻手包在掌心。
綠谷看著爆豪火紅的雙眼，讀懂了他的意思，支支吾吾地張了口。
「我、我覺得這種事不用特地向大家說明吧…」綠谷像隻鴕鳥般慢慢垂下腦袋，「況且也不會有人問我──」 「所以有人問你就會如實回答？」爆豪逼問道。 「大、大概吧。」 「不准大概。」爆豪一把箝住在眼皮下晃動的綠色柔軟海藻，氣得吼了出來：「給老子老實回答“我丈夫是爆豪勝己啊”！！」 「這、這也太難為情了吧？！」
綠谷出久驚慌地抓住頭頂上作亂的手掌，「事到如今，要跟其他同事坦白的話，總感覺有點尷尬…」
他們考入雄英醫院前就登記了，同性結婚不需要強制入籍，所以綠谷出久還是叫綠谷出久，兩人平常在同事間的表現也完全不像一對夫妻，一旦錯過了剛開始的時機之後，就很難再開口說明了。
爆豪勝己盯著他，手指順著髮絲滑下，用了點力氣捏他耳骨。綠谷出久一邊叫痛一邊摀著耳朵挪遠椅子，保持著高度戒備瞪著爆豪勝己。
金髮醫師終於逗弄過癮了，掀開桌上放著的病人摘要，按著綠谷的腦袋讓他看。
他們和彼此交班的經驗幾乎等同於在醫院的資歷，一個病房數十位病人很快就交班完畢，爆豪杵著下頷看綠谷整理著資料，忽地咂了下舌。
「怎麼了？」綠谷偏過頭問。 「沒。」爆豪一動不動，紅瞳直勾勾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娃娃臉，「你還是別公告的好。」
「嗯？」綠谷困惑地哼了哼，心裡想小勝怎麼還出爾反爾的，耳邊便傳來了解釋：「公告了那群女人還不得成天圍著你問八卦。」
爆豪撇了撇嘴。 「老子看了就煩。」
從小一起長大，婚齡也已經好幾年了的綠谷出久要是還品不出爆豪勝己的意思，那可就白活二十多年了。
綠髮青年默默歪了歪上半身，像是準備講悄悄話般靠近了他的丈夫，帶著笑意說：「現在吃飛醋的是誰啊？」
爆豪勝己斜看他一眼，迅速將右手往下伸，一把抓住綠谷出久白袍下圓潤飽滿的臀部，角度精準力道適中，附贈某種隱晦的揉弄。
「明天是周六。」爆豪勝己扯著嘴角，看似莫名地提了句。
假日不用值班的綠谷醫師心頭一跳，連忙按住慢慢滑進臀縫中間的手指，紅著臉抗議：「你、你這是性騷擾！」
「老子下班了。」爆豪頗有餘裕地道。
「下班了就麻煩你趕緊回家！」綠谷出久終於推開了在屁股上作亂的手，「不要妨礙我工作！」
「你這是惱羞成怒吧。」爆豪背靠在椅子上，「敢這麼對老子說話？」 「小勝！！！」
金髮青年翻了翻眼皮，終於停止了刻意的搗亂。廢久要是逗過頭了等於給自己找麻煩。
看著他站起身開始收拾，綠谷這才重新埋首於手邊的電腦和紙本資料，他的專注度很高，很快便集中注意力在大段大段的英文病歷裡，以致於當一個溫暖而乾燥的吻在太陽穴附近快速掠過時，他愣了一秒才抬起頭來。
「明天早餐要炸豬排！」他語速極快地喊。 「做夢去。」拎著外套的爆豪勝己頭也不回地甩上門。
綠谷出久滿足地低下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開始期待明天下班後的豐盛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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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在聖誕佳節舉辦的“早產兒回家”，是兒科與新生兒科組一年中最大的娛樂活動。
從新生兒科出院的迷你寶寶，需要定期回到醫院追蹤成長發育的進度，為了慶祝並向眾人展現這些堅強寶寶的成長歷程，科組舉辦一個讓醫護人員與病人家屬都能同樂的聚餐活動，聚會上，許多小朋友會上台表演才藝，而一些醫護人員也會進行角色扮演，博取孩子們歡心。
堪稱兒科組大家長的八木俊典醫師所扮演的英雄“歐爾麥特”，是紅遍雄英的角色形象，公關部甚至為“歐爾麥特”出了繪本，那套繪本放在每一個小兒科病房的公共閱讀室裡供人閱覽。綠谷出久還在研修醫時期就已經將一系列故事都背得滾瓜爛熟了，每年的表演活動八木醫師都會依照故事裡的情節演出，到了今年正巧能演到繪本的系列完結篇章。
打著這旗號，今年的“早產兒回家”活動參與者也比往年要多了一倍不止，用來舉辦活動的大型演講廳被擠得水洩不通。
綠谷出久一大早就被病房的護理師們拉進準備室一番折騰。他去年和爆豪勝己正式成為兒科的一員，被上頭的前輩們慫恿著上台，扮演英雄歐爾麥特的兩位徒弟，獲得了滿堂彩，於是今年話劇組特別給他倆又加了戲份，讓他們倆能在完結篇和歐爾麥特一起登場。
綠谷出久興奮地直顫抖，把護理師計畫給他物色對象的事盡拋諸腦後，拉著爆豪勝己在後台無限循環對台詞，直到一個同樣穿著戲服的女性也被推進後台，與他們面面相覷。
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雙雙抬起頭看著來人，闖入者揉著後腦的茶色及頸短髮，抬起臉連聲抱歉。
「麗日？！」 「大餅臉？」 他們詫異地盯著與他們一樣奇裝異服的茶色髮女人。
躲在布幕後頭的護理師小花與奈奈對爆豪勝己使眼色，想讓他離開好讓綠谷和他們找來的“對象”獨處，爆豪勝己無視了她們，逕直對著女人吼。
「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骨科，來這幹嘛？」
「我就是被拉來參加活動的──原來小花她們說的“可愛溫柔單身男醫師”是小久啊？」 麗日御茶子捧著肚子大笑出聲，在爆豪勝己耳裡聽來更像嘲笑。
「既然是小久，那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直接進入正題吧？」麗日對仍然一臉懵的綠谷眨眨眼睛。 「進你媽的正題！」爆豪一把箍住綠谷的脖頸往懷裡摁，大有把他勒死的勢頭，「廢久你倒是活膩了，敢讓那群女人給你找對象？！！」
「我不是我沒有…小勝你勒太緊了！！」
這場三角大戲最後是穿著光鮮亮麗英雄服的八木衝了進來，強行喊卡了，否則待會布幕一拉開，小朋友們看見的將不是充滿愛與勇氣的英雄話劇，而是狗血三角戀情節的午間肥皂劇。
護理師們如坐針氈地待在台下，方才爆豪勝己的過激反應讓她們嚇得心跳直逼一百八，她們不懂給綠谷醫師找對象到底戳中那個炸藥桶兼雷神的哪個雷點，能讓他的面容扭曲角度比敵人的鬼面具還恐怖。
所幸這齣鬧劇並不影響現場流程，話劇很順利地進行了，現場只留下打在舞台前方的燈光，台下的前排座位有一堆小小身影翹首以待，小花舉起相機拍下台上的演出，聽見左手邊傳來了一聲細小的不好意思。
一個約莫兩歲多的金棕色卷髮男孩扶著座墊，軟糯糯怯生生地問：「請問你的左邊有人坐嗎？」
「沒有沒有，請坐吧。」護理師心花怒放，瞬間被男孩的萌度俘虜，待男孩坐下後，才發現與他同行的還有另一位相同髮色的女孩，以及兒童諮詢所的蛙吹梅雨。
小花張了張嘴，與隔著兩孩子坐下的蛙吹對上視線，彼此簡單打了招呼，後者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是真幌和活真，去年我帶著他們來過一次，他們很喜歡英雄“人偶”和“爆心地”，所以今年一直吵著讓我帶他們再來。」
「那太好了。」小花從包裡掏出小熊形狀的軟糖，遞給坐在旁邊的男孩，「你是活真吧？喜歡軟糖嗎？」
孩子猶豫地點點頭。他旁邊的女孩一下子撲過來護住了他，豎起眉毛說：「院長說不能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
「這是小花，她是這裡的護士姐姐喔。」蛙吹梅雨為孩子們解釋道：「不會怎麼樣的，喜歡就拿吧。」
兩孩子對看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收下糖果。
現場觀眾的情緒在大英雄歐爾麥特出場時高漲起來，而坐在小花和蛙吹中間的兩個孩子也捧場地鼓掌，看起來倒像附和多一點。輪到人偶和爆心地登場時，真幌和活真彷彿被注入了興奮劑般，眼睛閃閃發光，跟著台上崇拜的角色比手畫腳，甚至開始爭論起兩位年輕英雄誰比較強。
小花盯著長相十分相似，個頭卻有所差異的孩子們，趁著兩雙大眼睛盯著台上時悄悄問蛙吹：「他們都幾歲啦？」
「3歲，」蛙吹梅雨輕笑，「他們是雙胞胎，早產31週，弟弟患有乳糖不耐症，發育得比較慢，最近才剛結束八木醫師的回診。」
「原來是這樣。」小花不著痕跡地瞧了活真一眼，男孩握著拳頭看台上穿著綠色角色服的綠谷出久，用發音還有些模糊的奶嗓為他加油打氣。她看了一會，默默掏出手機錄下這可愛的畫面。
待會給綠谷醫師看看，不知道反應會是什麼呢？
大人的演出結束後，輪到小孩子們上台表演才藝。小花和奈奈拉住換上常服披上白袍的綠谷出久，簇擁著他到了角落。
奈奈劈頭就問：「要到麗日醫師電話號碼了嗎？」
綠谷瞪大了眼睛猛搖頭，開始了遲來的解釋：「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是我和麗日早就認識了呀！我們是同個醫學院畢業的，而且只是好朋友而已。」
奈奈懷疑地盯著他，「是不是爆豪醫師覺得麗日醫師比他太太漂亮，不想被比過去，所以故意讓你找不到機會要號碼！」
這話從綠谷出久的角度聽來有些拐彎抹角，不過細想了一下就前半句而言倒是沒說錯…麗日比自己漂亮是當然的，他可是個男人啊。
「不是的，我們真的只是朋友。」綠谷出久仍然防守嚴密地回答，視線逐漸飄移。他的目光掃過前面幾排座位，看到一對金棕色頭髮的小姊弟，覺得莫名有種親切感，便問了旁邊的護理師們。
八木俊典剛巧也經過，便直接拉著他們擠到牆角，就這兩孩子的病歷開始他的教學。
「他們剛出生時，新生兒科的醫師們可是非常頭痛呢，雖然病況並不是最危急的，不過因為孩子們是被生母拋棄的，許多治療都得等兒童諮詢所和相關部門的人拿到同意權才能做，所以在嬰兒病房裡住了很久才出院。」
八木醫師憐愛地看著認真觀賞表演的小姊弟，示意綠谷出久道：「我在他們矯正年齡滿兩歲後接手他們的主治醫師，姊弟倆體質都比較虛弱，一個是過敏體質一個有乳糖不耐症，去年也才雙雙生過病住進來一陣子。」
綠谷出久點點頭，瞧著孩子們背影問：「他們沒有被領養嗎？」
「這樣的孩子通常比較難被領養。」蛙吹走了過來，交握著雙手說：「大家一般希望領養的是健康有活力的孩子，況且他們是雙胞胎。這種個案相澤院長一般都會希望領養者將兩個一起帶走。」 她口中的相澤掌管與雄英醫院合作最頻繁的育幼院，許多棄兒或特殊個案都會送到那裡等待出養。
綠谷出久咬了咬下唇，眼神看起來有些痛苦，他一向同理心與共情心旺盛，碰上這種個案總是心裡難受。小花輕拍他的肩膀，將方才錄下的短片給他看。
“最喜歡人偶哥哥了！人偶哥哥加油！！！”畫面裡，奶聲奶氣的活真捏著軟糖，為喜愛的英雄角色大聲應援，他的側臉肉呼呼的，皮膚白白嫩嫩，柔軟捲曲的金棕色頭髮搭在腦袋上，讓人有忍不住撫摸的衝動。
這麼可愛的孩子，怎麼會找不到人願意撫養他呢？
綠谷出久突然轉身往放置角色戲服的準備室走，他低頭走得又快又急，一沒注意就與正從裡面出來的爆豪勝己撞個滿懷。爆豪換完衣服又花了點時間和話劇組討論表演的細節，一走出門就見綠谷像個小砲彈一樣埋頭往他臂彎裡衝，疼得他皺緊眉宇。
「你搞什麼？有人追著你討債？」爆豪扶穩了懷裡的小冒失鬼，扳起他的下巴瞧他的臉，眉間的溝壑更深了，「怎麼了？」
「小勝你跟我來。」綠谷先是繞開爆豪，進去準備室後不一會又出來，手裡拿著他們倆方才上台使用的面罩。
爆豪任由他急切地拉著自己到演講廳台下最前排，八木俊典和兒科病房的幾個護理師正圍成圈蹲在那，椅座的中間坐著宛如被眾星捧月的兩小孩。
爆豪還在迷惑的階段，綠谷便將面罩塞給他，說：「這對小姊弟是我們兩個的粉絲喔。」
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呢。
爆豪勝己原是這麼想的，但當他看見孩子身邊站著兒童諮詢所的蛙吹梅雨，而綠谷出久毫不猶豫上前和兩個孩子打招呼玩耍，他就明白了。
原來是綠谷出久多到滿出來，那沒必要的母愛在作祟。
爆豪勝己沒辦法，隨手套上面罩走向前，原本還逞強繃著臉要笑不笑的小姊姊見到他，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他大喊「是爆心地！」，使所有人的焦點一瞬間全轉移到他身上。
八木俊典捶了捶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了，我突然想到，爆豪少年和活真君兩人名字只差一個音節呢。」
「真巧啊。」 綠谷出久笑著，食指與中指夾住活真帶著幾顆小雀斑的鼻子，親暱地擰了一下。 「你們都是kacchan呢。」
小活真用雙手抓著綠谷出久的指節，露出懵懵呆呆的笑容。
****
綠谷出久沒能想到那麼快再見到那對小姊弟，是在自己的單位病房裡。
那天下午三點三十分，從急診抱上來個新入院病人，主治醫師簽立在八木俊典名下，按照床位順序是該由爆豪勝己負責接手開立醫囑。
但鄰近下班時間，他們倆又已經訂好了某間十分搶手的餐廳座位，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讓爆豪勝己很是不爽，坐在電腦桌前打字的聲音都像下一秒就要拆解鍵盤，護理師怯怯地遠遠覷著他，不敢輕易上前問話。
綠谷出久原本被爆豪勝己催著趕完病人日誌，現在得反過來等爆豪勝己處理完新病人的所有初步醫囑，又見同樣鄰近四點下班的護理師欲哭無淚的表情，嘆了口氣走過去接下護理師手裡的病歷本，湊到爆豪勝己身旁。
「我先去幫你問診──」他意欲幫忙的話語戛然而止，而一向不屑任何幫手的爆豪勝己也沒說半句不，他們的眼睛一同盯著電腦上的病患資料，陷入短暫的沉默。
島乃活真，昨天晚間開始腹瀉、腸絞痛，由育幼院人員陪同前來急診，抽了血並予症狀治療後未改善所以建議住院。
爆豪勝己一把抄起手邊的平板，站起身來。
多虧上回導師的說明，他大概了解這小鬼的入院原因了。
綠谷出久跟著他走，說：「我也一起聽。」 「這是老子的病人。」爆豪目不斜視地直直往前走。 「我就站著不說話，不會干涉你的！」綠谷捏住爆豪的白袍袖子，這個動作是他在公開場合裡所能做最親密的動作了，他謹慎地微低著頭，目光向上仰望著爆豪，爆豪則沒再說半句話。
於是綠谷出久便跟著爆豪勝己進了入住新病人的病房，忽略他身上的醫師袍，焦急的神情彷彿是病人家屬。
甫一見白袍，床邊陪同的一大一小便站了起來，育幼院派來的照顧員向兩位醫師欠身，而呆呆站在病床邊的真幌則仰頭注視著他們倆，毫無預兆就哭了起來。
女性照顧員慌亂地拍著真幌的背，不知所措。綠谷出久忍不住上前拉下真幌胡亂搓弄眼睛的手，拇指指腹擦去孩子眼角豆大的淚滴。
「對不起…都是我…」真幌嗚嗚地哭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夾雜在哭聲中間，「活真說他很想吃奶糖…我就用我的枴杖糖和山本君交換了三顆牛奶糖…」
病床上的活真臉色蒼白摀著肚子，爆豪勝己繞過去彎腰掀起孩子的衣服，手指在他的肚子上叩了叩，聽診器快速摁在幾個象限聽了一會，赭紅色的眼睛看向可憐兮兮瞪著大眼睛的男孩。
「……」 爆豪勝己直起身，抽出平板筆點來點去，所有人都看著他，像看著宣布判決的法官。
「應該只是乳糖不耐造成的腸胃不適，總而言之，先禁食一個晚上吧，再開個胃藥從點滴裡給，明天早上我會替他安排腹部超音波，八木醫師會來看他，到那時再評估是否能恢復飲食。」他流利地對照顧員劈哩啪啦說著。
「所以直到明天都不能吃任何東西嗎？」照顧員問，「活真他很餓了，從昨晚到現在就沒吃。」 「你總得讓腸胃休息。」爆豪勝己低著頭猛寫，聲音聽不出情緒。 「是、是我害的，不要處罰活真。」真幌慢慢挪過去，小手拽住爆豪褲腿的一小塊布料，「爆心地，我把我的飯給活真吃吧，我替他餓肚子吧。」
「這不是處罰。」爆豪垂下視線看著拉他褲腿的孩子，「你代替弟弟挨餓也沒有任何意義。」
「小勝。」綠谷出久喚了他一聲。
「麻煩在這裡喊我“爆豪醫師”。」爆豪抽著嘴角，努力抑制住微微扭曲的面孔。 「你，」他指著照顧員，「孩子餓了就哄他睡覺，哄不了就轉移注意力，護理站裡有很多小玩意，去找護士們借。」
「你，」他按了按還扒著自己的女孩腦袋，面色黑如修羅：「要是讓我發現你偷偷餵你弟弟吃東西，我就讓你們一起多餓幾天，看著別人的糖流口水。」
「還有你，乖乖躺著睡覺，肚子痛了就喊人來看，別憋著。」他瞪著縮成一團的小病人囑咐完畢，最後一把拎住還蹲在地上的綠谷出久領子。
「綠谷出久，給老子出來。」他拎著一臉無辜半抬起手的綠髮青年，風風火火地走出病房，留下的人三臉懵逼。
綠谷出久出了病房就開始猛烈掙扎，所幸爆豪勝己也沒真的打算拎著他走一路，輕易就放開了手。
「誰剛才說絕對不會說半句話的？！」爆豪劈頭就訊問道。
「我就只叫了你的名字！」綠谷連忙澄清。
「還當著病人的面喊老子“小勝”！」爆豪看起來似乎想一把掐暈他，抬起的手掌張成可怕的爪狀，「老子的專業形象都被你破壞殆盡了！」
「我覺得是你自己破壞的比較多…」綠谷用蚊子叫般的音量嘟嚷著。
爆豪勝己氣得半死，繼續向前走的同時肩膀撞開綠谷出久，右手趁勢伸到背後快速擰了把他的腰，疼得綠谷出久齜牙咧嘴。
綠谷出久偷偷揉著後腰，跟在爆豪勝己斜後方一步遠的距離，聽見從前方傳來的低音。
「你這個三流廢物醫師，給老子回去翻書！重讀一遍治療性人際關係的篇章！」 金髮醫師惡狠狠地說著，比綠谷出久任何一個導師都嚴厲的模樣卻讓綠谷出久禁不住嘴角上揚。
「他們…很努力呢。」綠谷出久說著，「很努力生活、很努力對重要的人好…很可愛又很善良，小勝不覺得嗎？」
「那又怎樣。」爆豪勝己嗤笑一聲，「又不是你家的，幹嘛一副家長的口吻。」
等等。 他停住了腳步，猛然回頭一掌拍在綠谷額心。
「告訴我你不是我想的那樣。」他逼近綠谷，目光兇惡。 「我想的哪樣？」綠谷反問他，碧綠色的眼瞳骨碌碌地轉了轉，「啊，我還只是想想。」
「神他媽只是想想。」爆豪勝己嗤之以鼻，他盯著綠谷出久的表情，眼睛因為錯愕而慢慢睜大，「──你不是吧？認真的？」
綠谷出久握住他按在自己額頭的手腕，慢慢拉了下來用雙手包覆，「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老子現在就是和你討論。剛剛讓你重讀的內容你打算全忘了？」爆豪掙開他的手，「別把同理心用錯地方了。」
「其實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有的想法！」綠谷出久重新握住爆豪勝己的手，「我們雖然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我想和小勝一起、兩個人共同養育沒人照顧的孩子，教育他、給他關愛與溫暖，讓他順利長大成人。這和我是不是醫生並沒有直接關係。」
爆豪沉著臉，他的腦子裡飛快略過許多該考量的因素，以及這麼做之後的結果，無從抉擇的煩躁讓他眉頭越發蹙緊。
「我不強迫小勝，這是關乎我們兩個人未來的大事，但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綠谷抬起手，撫平他丈夫眉間的皺痕，「以前我覺得這種事還得靠緣分，才一直沒提，現在我覺得我們的緣分來了。」
爆豪勝己斜斜扯了一下嘴角，「一個“kacchan”還不夠嗎你？」
「很可愛，不是嗎？」綠谷出久笑了起來，暖橙色的夕陽透過玻璃落地窗透射進走廊，「走吧，趕緊把最後幾筆醫囑下完。餐廳的訂位只保留十五分鐘。」
****
活真住院期間，真幌一直都待在醫院陪他，育幼院還有其他孩子需要照看，並不能每天派人手來照顧活真，於是綠谷出久每天都抽空來陪小姊弟玩，有時候甚至自告奮勇協助護理師執行治療。
「綠谷醫師真是個溫柔的好哥哥呢！」小花一邊在葡萄糖水裡加注藥物，一邊笑著誇獎坐在床邊餵活真吃麥片的綠谷出久。
「說是哥哥有點太厚臉皮了呢。」綠谷出久拿紙巾擦了擦男孩的嘴角，順手探到坐在另一邊玩小鋼琴的真幌身後，拉下她因為活動而往上捲起的外套衣角。
「那也是個好爸爸。」小花點點頭，轉頭收拾起工作車上的藥瓶。
「對了，最近有看見蛙吹嗎？我有一些關於領養手續的問題想請教她，但是都沒能遇到。」 綠谷有些煩惱地抬起頭，「或者護理站會有她的聯絡方式？」
「有的，我待會回去抄寫給你。」小花先是應允了，而後才覺得疑惑。
「領養手續？綠谷醫師最近有病人是要出養的嗎？我怎麼不記得？」
「不是我的病人，」綠谷出久托著湯匙又往活真嘴裡送一口麥片，「是這兩個孩子，我想領養他們。」
「誒？」護理師目瞪口呆，先是震驚地停頓半晌後才摀著嘴續道：「綠谷醫師你認真的嗎？！可、可是我記得想申請領養得先是已婚──」
「我知道的。」綠谷出久笑了笑，「小勝也同意了，所以接下來就只剩申請領養許可的部分。」
他轉頭看著真幌和活真，問他們想不想和人偶還有爆心地一起住，孩子們點頭如搗蒜。
「那我們還要回育幼院嗎？」活真抓住綠谷握著湯匙的手問。
「不用了，從今以後，我們會一直一直住在一起，直到你們長大。」綠谷出久溫柔地摸摸孩子的頭，「我們會送你們去上學，陪你們入睡，給你們做飯吃，假日可以一起出去玩，生病了也不用怕，小勝是很厲害的醫生也是英雄，他會趕走所有病毒和細菌，我也會，你們可以不用擔心──」
在綠谷出久許下的美麗未來圖景裡，三人快樂地抱在一起，儼然已經是幅天倫之樂的畫面。
小花站在一旁瞠目結舌，手中空了的點滴袋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喂809房的病人醫囑快給老子核對好啊！」由遠至近的咆哮聲撞開病房門貫入小花耳裡，爆豪勝己拍著手裡的平板吼道：「該死的破系統老是一直跳出提醒，煩死了！」
他吼完，發覺護理師正指著他一動不動，而病床上綠谷出久正被小姊弟一左一右貼著手臂擁抱。
「……」小花足足費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舌頭和聲音，語調艱澀地問：「那個…綠谷醫師和您…」
爆豪勝己讀懂了此時此刻的局勢，直接抬手指著綠谷出久鼻子。
「老子的同學。」他平靜地看著小花，不等護理師露出疑似鬆一口氣的表情，便滔滔不絕續道：「兼職同事、兩個新小鬼的爹，以及──」
「我老婆。」
爆豪醫師偏過頭，像以往每一次聽見護理師的愚蠢發問般皺著眉梢。
「現在，你還有什麼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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