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之主│雙執政官] 你要結婚了可新郎不是我[PG-13]

summary：圖鐸聽說特倫索斯特要結婚了

　　亞利斯塔·圖鐸和特倫索斯特度過了提心吊膽的三年。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不知內情的人問他們。特倫索斯特就心裡苦笑，換上一副青年優秀律師的專業笑容。

　　當然，當然，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特倫索斯特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年輕有為，事業又蒸蒸日上，深受夫人小姐們喜愛追捧。他逢人遞上一張燙金名片，花紋精美卻不對稱，印著“特倫索斯特，特倫索斯特律所，資深律師”云云。每天出門前特倫索斯特在一面牆大的衣櫥前挑挑撿撿，選出花紋最合適的領帶，打上飽滿漂亮的結；又拉開抽屜在一櫃子的搖表器裡選一塊低調又漂亮的手錶，最後再把手帕疊出三個角塞進口袋，哼著小調鑽進家裡的車，由司機載他去律所，怎麼看他都過得舒心無比。

　　面對委託人時他也總是遊刃有餘。特倫索斯特擅長使用有邏輯條理的長篇大論來讓委託人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再加上他那俊美親和又有信服力的臉，沒有什麼委託人是特倫索斯特搞不定的。“是呀，沒什麼好擔心的，”他總是這樣對委託人說，“您不要擔心，我也不擔心，這很容易，我們會處理好的。”委託人也大都對他十分信賴，全權託付，特倫索斯特的公正也讓他積攢了相當好的名聲，絕不亂收費亂計時。顧客的問題順利解決，特倫索斯特律所收穫聲望，雙方皆大歡喜，可喜可賀。

　　特倫索斯特沒心沒肺，大多數時間他根本不會想起三年前的事情，下班時間出去遛彎度假兜風，活得十分自在。

　　只有亞利斯塔·圖鐸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特倫索斯特臉上愉快的笑容才會瞬間垮塌下去。亞利斯塔·圖鐸的律所在他隔壁，平時吵吵嚷嚷，時不時還能聽到有人大哭大鬧，仿佛一千隻蒼蠅在他的律所裡嗡嗡作響——天呐，那是個律師事務所不是人來人往的麥德龍超市！特倫索斯特聽得拳頭緊握，眉毛擰起，他完全沒法理解。他總是把自己的律所收拾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桌明幾淨；前臺姑娘的套裝裙要大方優雅，對每一個顧客露出溫柔得體的笑容，翻查預約冊的手要修剪乾淨指甲，用色調柔和的指甲油避免視覺刺激，務必讓所有顧客進門來就再也沒法發火；律師們著裝要簡潔幹練，頭髮要一絲不苟，表現出專業和熟練。誰家律師事務所像隔壁圖鐸那樣亂糟糟鬧哄哄的？特倫索斯特就看亞利斯塔越發不順眼，亞利斯塔來到他辦公室時尤其如此。

　　“我聽說……你要結婚了。”亞利斯塔的視線有些飄忽，凝在特倫索斯特臉上，“聽說你婚期定了。”

　　特倫索斯特呀了一聲。“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他的聲音又愉快起來，不曉得是因為婚事還是因為亞利斯塔沒有提那個話題。他站起身招呼亞利斯塔：“別站著，坐啊，亞利，別客氣，快坐。”

　　亞利斯塔掃了他一眼，沒管特倫索斯特指的高腳凳，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特倫索斯特倒了兩杯紅茶，放在亞利斯塔面前的茶几上。亞利斯塔沒去看紅茶杯，只是安安靜靜盯著特倫索斯特的衣服下擺，甚至也不去看他的臉。“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請帖也還沒設計好，”特倫索斯特聲音輕快，他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婚禮真是費心勞力的事，比做法務諮詢費事多了，又要擬賓客名單又要定做禮服……我和她身份也十分相配，不好辦規模太小的，幸好家裡能幫忙，不然我可就要掉頭發了——你說呢，亞利？”

　　亞利斯塔抬起視線，藍眼睛盯著滿面春風的特倫索斯特。“你還沒告訴我她的名字。”他平靜地說。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特倫索斯特拍了前額一下，“你認識的，是奧爾尼婭，我們——之前一起認識的。前段時間又在酒會上遇見了，就——”

　　“奧爾尼婭。”亞利斯塔咀嚼著這個名字，打斷了特倫索斯特的話，“嗯，我記得她。奧爾尼婭，原來是她啊。”

　　“怎麼了，亞利？”特倫索斯特傾過上身，一副關心朋友的樣子，“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亞利斯塔扭出一個微笑，“我們好久沒見了。”

　　特倫索斯特偏過頭思考片刻，臉板起來：“沒有好久，亞利，你上個月還來過我辦公室，說什麼花粉過敏要我們把門口的花盆搬進去——你可真是過分，站在門口沖我嚷嚷！你居然還說我們好久沒見，明明是你不願意見我。甚至連從你的大門到我這邊門這麼——一截距離你都不肯過來！”特倫索斯特比劃一個小得過分的間距，“你還，你還……”

　　“大律師，你不邀請我參加你的婚禮嗎？”亞利斯塔打斷他，神情恍惚，仿佛沒聽見特倫索斯特的控訴。他微微偏頭，把一綹頭髮別到耳後：“你剛才說什麼？我走神了。”

　　“亞利斯塔·圖鐸！”特倫索斯特忍無可忍地喊他的名字，把手中的茶杯碟往桌上一拍，杯碟碰撞發出淒慘的響聲。“你你你你你……你不肯見我就算了，你竟然還不聽我說話！你坐在我面前都不聽我說話！”哪怕是最難搞的委託人都不會這樣！特倫索斯特十分生氣。

　　“你不邀請我參加你的婚禮嗎，律師先生？”亞利斯塔重複道，眼神飄忽。

　　特倫索斯特瞪著他，瞪了一會兒，臉色軟化下來。“唉，唉，我原諒你，亞利！”他嘟嘟囔囔地說，“除了我還有誰對你這麼好？你沖我發火也沒關係，沖我大吼大叫也沒關係，亞利，我原諒你，唉！——是的，婚禮你可以來，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哪怕你不願意見我，從——之前的律所離職，你也是我的朋友。當然我不會讓你做伴郎，伴郎我已經請好了，奧古斯都、斯蒂亞諾和卡斯蒂亞他們都很有空，而且大都沒結婚。我有時候覺得我真是結婚太早了，亞利！我們的朋友們之間，我竟然是最早結婚的幾個，之一，不過我對此沒有什麼意見，亞利，你知道的，奧爾尼婭和我情投意合，我們迫不及待要辦婚禮。”

　　亞利斯塔笑起來，笑得肩膀顫抖。特倫索斯特揚起眉毛。

　　“你真好笑，我的小少爺，”他咯咯笑著，肩膀聳動，把兩綹掉到額前的碎發撥開，“在所羅門的事情之後你竟然還能高高興興訂婚，結婚，生子……大律師，你能心安理得躺在奧爾尼婭身邊？你會不會午夜夢回，看見所羅門站在你床尾沖你伸手？”他越過茶几湊近特倫索斯特的臉，在他耳邊大笑，笑得像所羅門的幽魂，“你聽到沒有啊，律師先生，所羅門在窗外枝頭，在夜鷹的嘴裡，它們抓著他的靈魂，午夜發出惡魔的竊笑！”

　　特倫索斯特猛地向後靠去，躲開亞利斯塔噴在他脖子上的鼻息。他金色的眼睛裡終於有了怒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我們早就約定好再也不提——”

　　“所羅門。”亞利斯塔坐直身體，點了點頭，平淡地念這個令人膽寒的名字，“你在害怕什麼，小少爺？這三年來你也提心吊膽嗎？你會夢到所羅門剖開你的肚腹、拿走你的心肝嗎？你害怕什麼，告訴我吧，特倫索斯特？”

　　特倫索斯特不斷地搖著頭。

　　“事情已經過去，你該恢復正常生活，別瘋了，你有病吧！”他嘀嘀咕咕嘟嘟囔囔，仿佛念的是驅鬼的咒語。

　　“事情已經做下，你還想做正常人？別瘋了，你有病吧！”亞利斯塔發出冷笑，原話奉還。

　　特倫索斯特深吸了幾口氣，冷靜下來：“亞利斯塔，不，亞利，我還是願意叫你亞利，冷靜，你聽我說，我們現在是安全的，亞利。你不要總是腦子裡裝著被害妄想了，你需要一個女人照顧你，不求她像奧爾尼婭一樣溫柔像奧爾尼婭一樣美麗，但至少得是個正常人！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你說你聽到他還看到他？亞利，冷靜下來，”他的聲音變得柔和，像是在安撫，“他死了，所以你不可能看得見他。如果你看見了你說的，要麼是你出現幻聽和幻視，要麼就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嚇唬我，亞利。所羅門死了，我不會怕他，我不會害怕死人，你也不應該怕，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嚇唬我，小亞利。如果是幻聽和幻視，可能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現，必要情況你得去預約心理諮詢，去看醫生，我不介意幫忙扭送你，亞利，這是對你好。”

　　亞利斯塔的笑意變得淡漠。他放下一口未動的紅茶，站起來。“不敢勞動您，律師少爺。我還聽說你要去仲裁協會做會員了？”

　　特倫索斯特點了點頭。“或許你還不知道？奧賽庫斯和列奧德羅幾個和解了，共同給我擔保。”

　　亞利斯塔嗯了一聲。“現在知道了。”他戴好帽子，去開辦公室的門，“再見。”

　　“亞利你……”特倫索斯特還沒來得及說完，門便砰地一聲關上，他氣得臉都皺成一團，亞利，可惡的亞利！怎麼跑得這麼快，他還沒多說幾句，完全沒有發揮自己律師的口才！他相信自己能給出對精神病人有用的意見，畢竟他的心理非常健康，這其中一定包括一條：去看醫生。

　　“……亞利斯塔你這個……婊子養的！活該沒人要你！”他氣得罵出一句髒話。

　　下一秒門又被擰開了。亞利斯塔站在門口。

　　特倫索斯特坐直身子。

　　“渡鴉在叫，是死亡的聲音，”亞利斯塔說，“就像所羅門說的。他要回來了。”

　　亞利斯塔按一下帽檐，合上了門。

　　亞利斯塔並不思考這話能不能對特倫索斯特造成影響。特倫索斯特，哼，小少爺。特倫索斯特怎麼會知道他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從不關心——他只關心自己的律所，事業，車和遊艇，奧爾尼婭……特倫索斯特！高高在上的、特倫索斯特，他看到那張金髮的臉就想一拳把他嚴格對稱的鼻子打歪。

　　他離開大樓，乘公車回家，一路順利，沒有受到阻攔。

　　梅迪奇不在家。

　　房間裡寂寞又冷清，亞利斯塔安靜地鎖好門窗，把冰箱裡的三明治和飯團拿出來吃掉。冷食有股怪味，可能放太久有些變質，梅迪奇把這些東西放了多久？特倫索斯特根本不關心他現在和誰生活在一起，他想，梅迪奇和他相處了這麼些時間，特倫索斯特根本沒打電話問過他，也不知道他在和梅迪奇同居。梅迪奇脾氣壞，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詞，亞利斯塔反而覺得很新奇。特倫索斯特的嘴和梅迪奇的不一樣，特倫索斯特是小少爺，碰他的手稍微重一些就會弄得他碎裂、悲鳴、慘叫，像是稍稍用力就會變彎的金銀薄片；梅迪奇不一樣，他曾將梅迪奇弄傷，弄出血，把他的頭不小心撞到床角，弄得紅發的青年倒吸一口涼氣，梅迪奇只會懶洋洋地看著他，吸一口煙，然後給他一個濕漉漉混著鐵銹和煙草味的吻。梅迪奇耐受力很好，他想，如果是特倫索斯特早就開始大聲抽噎、哭泣，然後控訴他沒有奧爾尼婭溫柔，沒有奧爾尼婭漂亮，沒有奧爾尼婭身材豐腴凹凸有致……

　　亞利斯塔把腦子裡的思緒揮走，洗了一把臉，抬起頭來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上有些污濁，他隨手擦了擦，瞪著鏡子裡澄澈蔚藍的眼睛。

　　梅迪奇還沒有回來。

　　特倫索斯特婚後收到了亞利斯塔請新婚夫婦到他家吃飯的邀請，他欣然答應，說會和奧爾尼婭一道去亞利斯塔家吃飯。奧爾尼婭沒來過這片住宅區，特倫索斯特心疼她，要求司機直接開車到亞利斯塔家門口。特倫索斯特很高興，穿了筆挺的西裝，奧爾尼婭給他打了一個漂亮的領帶結，又給他選了手錶，光鮮亮麗。奧爾尼婭找了件色調柔和的裙子，正好和特倫索斯特的領帶顏色相配。亞利斯塔熱情地歡迎了新婚夫婦，甚至給了特倫索斯特一個久別重逢後的擁抱，特倫索斯特很高興：亞利恢復正常了！

　　他很高興自己的老朋友能回到正常生活中來，如果是這樣他就放心了！誰會喜歡可憐的、憔悴的、瘋瘋癲癲的、滿嘴幻覺的小亞利呢？除了我這個心地善良大慈大悲的老朋友，誰還會多看亞利一眼呢？除了自己，真是哪裡都找不到這樣的人了！

　　他挽著奧爾尼婭來做客，打量四周，亞利斯塔還是住在這種狹小的公寓裡，屋子裡除了亞利沒有別的人氣兒，因為背陰而有些潮濕陰沉，特倫索斯特抖了一下——奧爾尼婭該不會過敏吧！她那麼嬌嫩、富有彈力的皮膚，該不會在這種環境下出濕疹吧！真不知道亞利怎麼在這種地方生活的！

　　所幸奧爾尼婭沒有真的過敏或者出濕疹，他們在一種詭異的和平氛圍下吃完了飯。奧爾尼婭總是在特倫索斯特和亞利斯塔之間徘徊視線，特倫索斯特渾然不覺。他很高興亞利斯塔不再和他吵架了——這是已經很久沒出現過的大和平！他實在是太高興了，以至於有些失態，甚至提起三年前他還和圖鐸一起在所羅門律所工作時的事。奧爾尼婭臉色一變，生怕亞利斯塔翻臉，亞利斯塔卻和任何一個正常人一樣神色平靜地回應前同事的問題，渾然不覺桌上的氛圍十分詭異。

　　所羅門律所曾經是最大最好的事務所，律師們的事業大廈以所羅門可疑的神秘死亡為節點轟然坍塌。他手下最好、最親近的兩個律師，圖鐸和特倫索斯特受到了警方很久的盤問。最終員警一無所獲，不得不將二人釋放。亞利斯塔和特倫索斯特自保釋那天起分道揚鑣另起爐灶，在警局門口分別，兩人十分有默契地誰也沒回頭看對方，跟著自己的保釋人走了。特倫索斯特的保釋人是奧爾尼婭。

　　當然，誰都沒提死得可疑的所羅門。奧爾尼婭拉著特倫索斯特禮貌告辭，亞利斯塔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突然發瘋，而是同樣禮貌地把二人送到門口。特倫索斯特握了握亞利斯塔的手，深情地告訴他：“我真高興看到你完全恢復正常了。我注意到你甚至換了新發色，是這樣的，亞利，如果心情不好染一下頭髮或許會高興很多，看到你重新擁抱生活了我真高興。”

　　“你高興就好。”亞利斯塔說著。他無意識地捋了一下頭髮，原先是金色的，現在被染成了紅色。梅迪奇的紅色。

　　“我聽說你之前有和誰交往，後來怎麼樣了？”特倫索斯特關心地問道，“我還是要說，亞利，你需要一個女人照顧你，你現在已經很正常了，所以有人照顧你就好。你看，我和奧爾尼婭，”他比劃了一下，“門當戶對，相貌家世都般配，人人都羡慕我們是一對。唉，亞利，要是你是個女的，我肯定和奧爾尼婭走不到這一步，雖然我們共事的那會你總是心思憂慮，又瘦又小，前後扁平，但我當時可真是——”

　　奧爾尼婭推了推特倫索斯特，阻止他繼續滔滔不絕。兩人同亞利斯塔道別後乘車離開。奧爾尼婭在後座心生不安，回過頭來，看見亞利斯塔安靜地站在樓下盯著他們離去，注意到她回望的眼神，凝視著她的眼神冰冷、黏濕，像花豹盯著一無所知的獵物。

　　亞利斯塔關上房門，把門後藏著的砍刀拿出來，放回廚房。陰濕的公寓又變得寂寞、冷清、還有股黴濕的氣味彌漫。亞利斯塔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桌，把餐具堆起來，一隻碟子從他指縫裡滑出在地上跌個粉碎。所羅門站在他身後，低聲嘲笑他，叫他的名字，喊他的愛稱，冰冷黏濕的手指撫摩、掐住亞利斯塔的脖頸，把那條用於窒息的紅繩在他脖頸上一圈圈纏繞。窗外的渡鴉在叫，亞利斯塔打了個哆嗦。

　　什麼都沒有。

　　亞利斯塔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尖銳的瓷盤碎片割裂了手指，鮮血汩汩流出，在地面瓷磚上濺出小小的紅花。

　　亞利斯塔發出笑聲，把碎裂的餐盤掃進垃圾桶，一如丟棄所羅門的屍體。

　　他從冰箱裡拿出肉來，開始準備今天獨自一人晚餐的食物。

　　梅迪奇不在家。

背景與部分情節走向來自於朋友的群內口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