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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特傳│冰夏] 花又開 [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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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漾 發表於 2020-7-7 04:5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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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傳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花又開 01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無意識的攪動著飲品,夏碎沉默地看著馬克杯裡的咖啡隨著自己的動作陷入了無限的迴圈之中轉啊轉的,彷彿沒有盡頭與任何目標,一切的反應都只是證明自己的存在般毫無意義。
看了眼乖巧地拿著故事書看著的千冬歲,夏碎憐愛的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換得了對方一個疑惑的眼神。
其實他也沒搞懂自己在做些什麼,自從妻子因病去世之後,夏碎覺得自己心中似乎放下了什麼,卻也感受到了一個家究竟可以多麼的清冷孤寂。
在很早之前,約莫是國高中的時候吧,夏碎就已經察覺了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當同齡的男孩子們都開始對身邊的異性起興趣時,他卻毫無感覺。起初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或許只是喜歡的女孩子還沒出現。
直到……直到他對某位學長動心之後,夏碎才真正了解到自己性向的不同。
他就是個同性戀,是喜歡不了女生的。
因此,當年與妻子結婚也是因為家族期待子嗣的壓力與強硬的安排,夏碎才忍著一口氣與對方締結婚約,只為了避開長輩們多餘的唇舌。
所幸向妻子坦承後,對方表示相當理解自己的處境,也同時與夏碎坦承早有心上人的事實,因此在這些年裡,他們都一直遵守著彼此的界線,以同居友人的形式生活了好幾年,就連千冬歲這孩子也是瞞著長輩去做了人工授孕才得以順利出生。
不過,雖然他們都帶著一條界線,要說完全沒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夏碎確實愛著對方,不過是以「朋友」及「兄長」的身分,而且他們的感情其實還挺不錯,在長輩眼中也甚是滿意,造就了去年妻子過世後便沒再有逼婚的壓力出現。
但或許夏碎終究是習慣了有人在身邊陪伴吧,千冬歲的成長也需要另一個人來協助自己,在掙扎無數次過後,他才下定決心下載了交友軟體。
就算不結婚,多個朋友也好吧。
抱著如此消極的想法,夏碎設定了幾個篩選標準──
年齡……跟他差不多好了,太年輕會被當變態,太老也不行,他不是要幫兒子找阿公。
體重……標準就好,太胖太瘦都對健康不好,希望對方可以好好活著。
身高……不太重要,但以國人平均值來說,他認為自己條件不算太差。
背景……隨便,太窮他也養得起,他有信心。
性別……就設不限吧,男的女的只要能做朋友的都好,至於更長遠的事情可以慢慢決定。

就在夏碎亂七八糟的設定下跑出了一大串的其他登入者,也就是可以由他選擇要不要見面聊聊的對象。
看著一大排甚至還有將近二十頁的選擇,夏碎苦惱了起來。他該公平,而且這時代大家都修圖軟體開到逆天,他才不信哪張才是真的,但要怎麼選才能達到所謂的「公平」?
思索了半晌,夏碎不得不說有時自己真的挺皮的,他拿起一顆大大的玩具骰子走到了趴在地上玩玩具的千冬歲旁邊笑著蹲了下來:「千冬歲,來一起幫爸爸交朋友吧。」


於是夏碎坐在咖啡廳裡頭等待著兒子幫他骰出來的第一頁第三個會員,現在冷靜下來想想,那張大頭貼也太精緻,到底是修了多少,而且挺自然的,該不會是專家吧。
夏碎突然後怕了起來,但還是乖巧地坐著等對方出現,桌上辨認彼此的詩集更是擺得端正。
算了,如果太恐怖他就藉口帶千冬歲去小便然後逃跑吧。夏碎如此想著。直到一隻細長白皙的手拉開了他前方的空位,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也跟著傳進了他的耳中。

「請問,是藥師寺夏碎嗎?」



02

「褚,坐好。」
替自己與機車上的小孩戴好安全帽後,冰炎拿出新買的安全背帶替年僅三歲的孩子套上,自己隨後也跨上機車,把固定的束帶用力地拉緊後,謹慎的將魔鬼氈交疊黏合。
其實今天冰炎下班後不用多走這麼一趟的,老實說他現在的情緒其實有點暴躁,要不是這個命令來自於父親的吵鬧不休,他才不會赴這個約,更何況這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交友軟體……當然不是他自己下載來佔用記憶體。
回想起當天的狀況,冰炎又頭疼了起來。

自從有了褚冥漾這個必須照顧的孩子之後,冰炎都會提早一些回家,就算是把工作帶回家處理也好,他希望自己能夠陪伴在孩子身邊的時間能多一些……當然更多的是冰炎對自家父親的不放心,當年的自己沒長歪真的很不容易。
因此,職業為律師的冰炎必須帶回家處理的工作還真的不少,即使有著不把東西放好就會不舒服的性格,忙碌如他,偶爾還是會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隨意放置在家裡的的各種地方。那天,他就是把他的手機忘在了客廳的桌上,才讓亞那有了機會可以一如往常地做奇怪的事情。

「小亞小亞。」
送孩子上床睡覺後,冰炎正打算回到工作室,經過客廳就看見父親坐在沙發上拿著自己的手機揮呀揮的像隻招財貓一樣,臉上更是寫滿了興奮。
「……爸,你拿我手機做什麼?」冰炎無奈的在父親旁邊坐了下來。
「小亞啊,把拔跟你說,照顧漾漾很重要,但是你也要記得交朋友!」亞那把手機電源打開,像是用自己的手機般順暢了點開了一個APP,「把拔不擔心你找不到老婆,但是很擔心你沒朋友。」
「……我有朋友。」
「不要騙把拔!」
「……」
「所以你看!把拔幫你載了一個交友軟體!」亞那點開自己已經替兒子輸入好基本資料的頁面曬了出來,炫耀似的把冰炎的手機舉得高高的。
被親生父親直接否定社交能力的冰炎有點崩潰的抽了抽嘴角,他雖然不是很在意有沒有朋友,但是被直接講出來的時候還是挺傷人的。
默默的伸出手想要把手機抽回來,趁父親不注意時卸載,卻被亞那巧妙地閃了過去。
「把拔話都還沒說完呢!」哼了聲,亞那又往手機上戳了幾下,點開了一個對話框,「事不宜遲,我已經幫你交了一個朋友喔!」
微微瞪大了眼,終於奪回手機的冰炎猛地往畫面上看了下,居然真的有人來約他見面,而且先發話的還是對方。
再看看父親替他回應的……喔,太好了,這種說話方式跟語氣都是父親的,冰炎才不會說一句話一個愛心,還附帶超可愛兔子貼圖,還動畫。
「我要拒絕他。」他才不要去。
「小亞~答應把拔一次啦……交個朋友而已,拜託啦?拜託啦?」
瞇起眼看著開始胡鬧的父親,他的腦子跑過了千百種方案,就是找不到除了弒父跟赴約以外,能夠讓對方好好安靜下來的辦法。

所以這就是他現在為什麼會往市區的咖啡廳跑的理由。
至於為什麼會帶著褚冥漾,一方面是因為父親今天有聚會,一方面也是冰炎想藉此把對方趕跑。他在出發前其實連對方是男的女的都沒認真看,只記住了要帶一本詩集相認而已。
如果是女的,根據經驗十之八九會因為自己的臉皮想要攀關係,帶著小孩的話就能夠以有家室的理由閃人;如果是男的……冰炎沒想過會怎樣,但是他賭不會是男的,沒賭到的話褚冥漾今天晚上就不會乖乖睡覺。
直到他牽著孩子推開咖啡廳的門,看見一名面無表情的中長髮男人坐在角落不斷攪動著自己的咖啡,桌上還擺了一本與自己手上一模一樣的詩集前,冰炎都是如此想著的。
好樣的,褚冥漾你今晚就不要睡,累死你。
看著那名綁著低馬尾男子,冰炎微微揚起了細不可察的笑容,踩著略重的腳步走向對方。


03

「……是,我就是藥師寺夏碎。您是冰炎先生嗎?」從錯愕中回神,夏碎看著對方過分好看的面容尷尬的回應。
「是。」點頭表示禮貌後,冰炎沉默的拉開了一旁的椅子把褚冥漾抱上去坐穩,自己也在夏碎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您好,正式的向您自我介紹,我是藥師寺夏碎,喊我夏碎就可以了,雖然家族姓氏是來自日本,但是在台灣長大,不用拘束那些禮儀。」帶著溫和的笑容,夏碎伸出了右手率先向對方釋出善意。
「……冰炎。」瞪著對方的手數秒後,冰炎才跟著握上。
他一向不太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尤其是初次見面的人更是反感,但是眼前的青年卻讓他心裡異常平靜,出門前的那些煩躁鬱悶都削去了不少。或許……或許對方看見自己那張臉卻沒有太多反應,就已經足夠讓他自在不少。
意外的,名為夏碎的男人的手握起來不如一般男性那般粗獷厚實,反倒像是偶爾會做些家務事的女性,柔軟細緻卻帶著薄薄的繭,大概就是能給人足夠安心的那種手感。

注意到對方握著自己手的時間有些長,夏碎的心慌了一下。雖然意外的對於這位初見的男性不怎麼反感,但這人真的沒問題嗎?
有些僵硬的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夏碎繼續說了下去,「另外,這位是我兒子千冬歲,四歲,先前有在對話中提及,他不太會吵鬧的,希望您別太在意。」
見父親似乎在向陌生人介紹自己,從小就很聰明的千冬歲乖巧的從故事書後抬起頭來,眨眨眼看了眼冰炎,意思意思的喊了聲叔叔好後又繼續看起手上的書。
「沒事,我明白。」冰炎頷首,畢竟他自己也有攜帶一隻,而且不哭不鬧的話他可以當作裝飾,「這小鬼是褚冥漾,小他一歲左右。」
兒子嗎?怎麼可以完全不像?
夏碎猜想著,同時好奇地看著千冬歲對面的孩子。褚冥漾看起來乖乖的,臉上貼了個OK繃,一雙黑色的眼眸偷偷的瞄著自己與千冬歲,感覺不是會在地上打滾吵鬧那型,應該挺害羞的。
原以為對方會接著解釋自己與小孩的關係,不過冰炎似乎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樣子,他也就不問,各自的家務事確實也不好多說。
「說起來,我很意外冰炎先生的話不多呢。」
「……怎麼說?」他看起來像很愛說話的人?
「嗯……就是跟在線上聊天時的反差很大吧?雖然是我這邊先開口搭話的,但是您回應時我感覺您似乎相當……歡樂?」
夏碎很難形容當時的情況,稍稍向對方搭話之後,那幾個小時裡,他的手機滿滿的都是來自冰炎的訊息,不過很奇怪的,就像是出現了時間斷層,只有那幾個小時如此,之後除了必要的時間地點的確認外,沒有多餘的對話。
不過當時夏碎對此沒有太在意,認為對方可能是因為工作忙碌而減少上線時間。
聽著對方的描述,冰炎臉上瞬時出現便祕的表情。
「……抱歉,那是我父親。」
「喔,你父親……等等,父親?」
微微瞪大了眼,夏碎幾乎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他們倆都幾歲的大人了,為什麼還要父親替自己交友?
這傢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爸寶?直升機父母?
但是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太像……所以說,果然人不可貌相嗎?
「對……他擅自拿著我的手機去用了。軟體也是他下載的。」
聞言,夏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在冰炎充滿怨念的視線下,趁著服務生替對面的一大一小送上飲品時趕緊調整自己方才的失態。
「所以……那些特別歡樂的訊息都是來自你父親?」輕輕咳了聲,夏碎已經不太擔心對方會是什麼危險人物,看對方那寡言且有些疏離的性格,估計平常大概也很少在工作與家庭外的時間找人說話,猜他父親大概也是很擔心才會選擇這麼做。
「對……有時候我真的特別拿他沒辦法。」發現對方懂得見好就收,冰炎也稍稍軟化了自己的態度。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交交朋友也不錯?
不得不說,從開始到現在,他其實還挺喜歡和眼前有著一對紫眸的男人相處,對方溫和的性格也不會給人做作的感覺,清清淡淡的,說不定就算冰炎突然做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行為,夏碎也會在閃過一陣訝異後就恢復到原本的淡然,好似甚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但同樣的,這樣疏離的感覺讓冰炎感到異常不悅,同時也不解於自己的態度。
「好吧,那我也老實說吧,其實……」
就在夏碎想自首他如何從茫茫人海中選擇對方時,旁邊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褚!」
冰炎猛然轉頭一看,原先放在小孩面前的小玻璃杯在地上變得支離破碎,褚冥漾也不曉得為什麼本來椅子坐好好的,現在卻呆坐一片狼藉前,一張小臉上盡是恐懼與驚嚇,飲料也大面積地潑灑在身上,一整片褐色的污漬沾滿了上衣,相當悽慘。
聽見冰炎喊了自己的名字,褚冥漾像是全身被電到般抖了一下,才緩緩的轉頭對上對方的一雙紅眼……然後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嗚……冰……炎……把拔……對不起……漾漾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這個……嘖,先不要哭了,起來。」在父親友人的指導下,照顧小孩的妙方冰炎學得很快也很上手,但安撫孩子哭泣這一項他卻怎麼都學不會。
頂著周遭其他顧客一一投向自己的視線,冰炎有些倍感困窘地想把孩子從地板上抓起來,然而褚冥漾卻只是一個勁兒的哭,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眼見冰炎的怒氣越來越旺,夏碎發現對方似乎不大習慣處理孩子的突發狀況,看來平常褚冥漾的主要照護者可能就是冰炎那個感覺很閒的父親。
無奈的和千冬歲對看了一眼,夏碎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出手幫忙,整件事情大概只會變得更糟。
「冰炎先生,讓我來吧。」
先是招來服務生協助清理一地的狼藉,夏碎抱起孩子柔聲說了幾句話後哭聲便平息了不少,接迅速轉身進化妝室清理一身的髒汙,過程既溫柔又順利,褚冥漾也沒什麼掙扎,看得冰炎一愣一愣的,像是看見神蹟降臨。

向服務生道過謝後,冰炎頹喪的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今晚真的是一團亂,而且自己居然沒用到要讓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替他安撫小孩……當初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自己到底能不能辦到?這已經不是冰炎第一次在這事上感到自我懷疑了。
此時,冰炎感受到一股正盯著自己看的視線,猛地抬頭就對上了千冬歲與夏碎那張幾乎無異的臉龐,唯一明顯的差異就是瞳孔中不大明顯的紫金色。
「……幹嘛?」
「擦擦。」
「擦……什麼?」
看著千冬歲抽了幾張面紙,揮著短短的手想遞給自己,眼睛還盯著自己的上臂看,冰炎疑惑的順著對方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上衣也沾上了一些飲料的痕跡,大概是剛剛場面太亂沒注意到。
「……謝謝。」輕輕接過孩子的善意,冰炎老實的道了謝。
看著冰炎擦拭過髒汙,千冬歲看著眼前的大人,認真的開了口,「不要罵漾漾喔。」
漾漾?
冰炎錯愕了一下,漾漾是指褚嗎?
像是想表現出自己最真誠的態度,千冬歲坐得直挺挺,「漾漾他不是故意的。我的書書掉了,漾漾想幫忙,才摔碎碎、弄髒髒,所以不要罵他喔。」
小鬼過於認真的樣子讓冰炎覺得有些好笑,但他也不覺得自己應該輕忽孩子重視的事情。「好,我答應你,我不會罵褚。」
「打勾勾,把拔說做約定要打勾勾。」伸出了軟綿綿的小手,千冬歲翹出了短短的小指。
「……好,打勾勾。」

於是乎,當夏碎抱著褚冥漾重新回到座位前時,看見的就是一大一小想打勾勾,卻因為手心的大小差異而不曉得該如何蓋印章的蠢樣。



to be continued.

沒意外應該周更

本文最後由 綾漾 於 2020-9-2 21: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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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好了,此時未黃昏 2020-7-7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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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7-10 19: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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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玄關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半,冰炎穿好鞋,從一旁的置物櫃上把鑰匙跟兩百塊鈔票隨意塞進口袋後,拎起褚冥漾的藍色球魚小書包往肩上一扔,另一隻手則牽起了還傻傻地看著他父親的孩子。
「漾漾要好好跟著把拔走喔,一定一定一定要把手牽得非~常緊!爺爺今天不能陪漾漾去幼兒園,要乖乖聽把拔的話喔!」蹲下身讓自己能與孩子平視,亞那叮嚀著,搓揉黑色小腦袋的手沒停過。
平時冰炎一早就得出門上班,幼兒園的到校時間對於一個上班族而言又太晚,所以基本上都是由早早退休的亞那包辦所有的接送與照顧工作。冰炎出門前,亞那會來他們家接手,送褚冥漾去上課後便會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放學時再接回來照顧,直到冰炎下班才又回到自己與伴侶的家。
不過他今天有一場不得不出席的聚會,這天冰炎又正好排休,因此帶著褚冥漾上下學的工作就這麼回到了冰炎身上。
無視自家父親與孩子上演十八相送的情節,冰炎隱忍著隨時會爆起的青筋拎著搞不好根本沒聽懂的褚冥漾走出家門。
深呼吸、吐氣,一大早的不要上火。冰炎努力克制著。

褚冥漾就讀的幼兒園離家裡不遠,走路約十分鐘就會抵達,雖然騎機車更快一些,但今天放假,冰炎實在有點懶,反正都會走到,偶爾散散步也沒什麼不好的。早晨的陽光灑落在冰炎牽著孩子的手上,暖暖的很舒服。
這時,他注意到褚冥漾盯著自己的視線,睜得大大的黑眼裡帶著點好奇與細微的緊張,也不知道想看出點什麼來。
「褚,在看什麼?」
「沒、沒有!漾漾沒有偷看冰炎把拔!」突如其來的點名讓褚冥漾像隻受到驚嚇的小貓,全身的軟毛都被嚇得豎起,整個人慌亂的想解釋卻什麼都沒解釋到。
「你明明有。」好笑的看著孩子,冰炎回道。
以他的工作性質來說,冰炎很慶幸自己有今天這樣難得完整的時間與孩子相處,而且褚冥漾真的非常乖巧,幾乎不怎麼吵鬧,偶爾他忙起來時甚至會忘記孩子的存在,與同年齡那些還在地上打滾的孩子很不一樣。
不過這也可能是褚冥漾還沒得到真正的放鬆吧,無論在亞那還是他自己面前。有時冰炎其實能隱隱約約得感覺到,褚冥漾似乎是有些怕他的,不過具體來說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些什麼。

十分鐘的路程並不遠,還沒想到辦法釣出褚冥漾的小心思,冰炎就已經聽見孩子嬉鬧的聲音從幼兒園的遊戲區傳了過來,門口也站了幾位穿著圍裙的師長帶著親切的笑容一一向孩子們道早,偶爾回頭聆聽家長特別叮囑的事項,動作十分俐落。

「漾~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大哥都等你多久了!」
才剛靠近遊戲區,突然就有個腦袋繽紛的小鬼攀著欄杆從裡面對著他們大喊,還跟著一路跟著跑到門口滿臉興奮地等著。
冰炎微微皺了皺眉。這是打哪來的小鬼,似乎很沒家教。
「褚,他說他是你的大哥?」怎麼年紀小小就亂交朋友,稱兄道弟是不是太早了?或許他該考慮讓孩子去其他幼兒園。
有些支吾的看著冰炎,褚冥漾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困擾,「嗯……漾漾不知道大哥是什麼,但、但是西瑞,會陪漾漾玩!」
興許是察覺到冰炎略微不滿的情緒,褚冥漾很努力地揮動他的小短手,試圖把自己還不擅長的零碎言語組織起來,只為了向父親解釋西瑞不是一個壞壞的小孩。因為在所有的小朋友都不想跟他玩的時候,只有西瑞都會帶著他那顆亮亮的腦袋跑向自己、拉著自己到處探險……雖然大部分的事情都很奇怪。
見兒子拚命到臉紅的樣子,不曉得具體情況的冰炎也只好作罷,然後在幼兒園老師看著他發花癡的視線下,目送揹著小球魚的褚冥漾帶著滿臉的無奈被西瑞拉進教室。

好吧,那接下來他該做些甚麼?
……或著該問,一般人休假時都在做些甚麼?
冰炎平時不太會在工作日無故請假,他閒不住,以其他人的說法大概就是工作狂,這次會放假也只是因為公司進行大範圍裝修。
斜靠在幼兒園附近的牆邊思索半晌,冰炎決定打開手機google一下當前的大難題。
嗯……好像有很多人都會跟朋友聚聚?
神經病,除了家庭主婦還有誰能在工作日陪一個休假仔聊天打屁。
而且他沒朋友。
突然想起上次與那位叫做藥師寺夏碎的年輕父親見過面後,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月,後來在兩人在交友APP上也只有簡單的對話,例如當天到家報個平安什麼的。所以……夏碎應該還不算是朋友吧?才見過一次面。
喔對,那人還傳了清潔衣物上飲料污漬的影片給他,他都不曉得該如何評價對方了。
新好男人嗎?但冰炎先想到的其實是賢妻良母。
不過在這半個月裡,冰炎其實有幾次都在恍神中打開對話框。
千冬歲的那天表現實在是太傑出了。
不但注意到他的衣服也被飲料波及,也很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冰炎深深地敬佩起夏碎的教育方針,一心一意想向對方求教。但這畢竟還是個交友軟體,不是什麼幼兒教育提問團,於是冰炎最後還是倔強的選擇放棄。
又想了半天,冰炎終於想到自己有本書還沒讀完,正好可以用來消磨今天的空白時,一道溫和好聽的聲線帶著疑惑從旁邊傳來。
「是……冰炎先生嗎?」
回過頭愣愣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男人,對方黑色的低馬尾輕輕落在肩頭,臉上的淺淡微笑與那天近乎一致的完美。
但是他們再次見面的地點也太過微妙。
「……叫冰炎就好,還有,別用敬語。」
「好的,冰炎。」夏碎淡淡地笑了下,不太在意冰炎的冷淡寡言,「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現在應該是上班時間吧?我不是上班族,不太清楚。」
「公司放假,我帶褚來幼兒園。」冰炎挑了挑眉,「你不用上班?」
「噢,我基本上都是在家工作,剛好也可以照顧到千冬歲,算是非常彈性吧。說起來,褚他讀的是前面轉角那間?」
「對。」
「那跟千冬歲一樣呢,真巧。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在這看到你,平時接送褚的應該不是你吧?」
「嗯。」冰炎應聲,「平時都是我爸幫忙,不過今天我放假,他也有事,就不麻煩他了。」
「這樣啊。」夏碎轉了轉紫眸,調皮的神色讓冰炎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他總覺得這人的腦袋好像很靈巧,似乎短短的幾秒鐘就可以想出各式各樣的餿主意,不過他不討厭。
「冰炎等等還有事情嗎?如果沒事的話,我知道附近的商圈有個小市集,要不要跟我去逛逛,或是吃個早午餐、喝喝茶等孩子們下課?」思考了幾秒後,夏碎帶著溫潤的笑容提出了邀約。
「……蛤?」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音,冰炎難得反射弧這麼長。
來自夏碎的邀約幾乎可以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純粹善意,平時總是有怪異的女人想包養他,或是發出其他更奇怪的言論,閃避都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機會思考要不要應下?
也因為這樣,要冰炎馬上接受並處理這項信息真的有點強人所難。
「如何?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多了解你呢?」看對方有些猶豫,夏碎笑著又問了一次。
「……去吧,反正我沒事。」反正那書也放好一陣子了,再多放一個下午其實也不會怎樣。
算是相當乾脆地跟上對方的腳步後,冰炎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根本不喜歡人擠人,更不會在決定好事情後隨著他人的意見馬上變卦。


02

每個月一周的市集辦在距離鬧區有一小段距離的小眷村裡頭,攤位形形色色,有文創商品也有推崇自然健康的手做食品,販售書籍的攤位也有,算是個主題性相當廣泛的市集。
興許因為這天是工作日,人潮並沒有想像中壅擠,人群三三兩兩的走著,步伐還算輕鬆,感覺來自附近大學的學生占了不少比例。

「人不多,應該還可以吧?」見對方跟上了自己的腳步,在他右方並行著,夏碎輕笑道。
「嗯,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太好了,跟我猜的一樣。現在工作日所以還好,等到周末人就會很多……啊,冰炎,你等我一下。」
話才說到一半,夏碎像是看見什麼般往旁邊的販賣機小跑步過去,沒兩下子又抓著一瓶鋁箔包蜜豆奶跟一瓶罐裝茶回來。
「拿去吧,你的蜜豆奶。」夏碎把鋁箔包遞到對方眼前。
下意識地接過對方手上的東西,冰炎震驚的看著包裝上大大的笑臉看著自己。
雖然他不討厭,甚至是很喜歡,可是為什麼夏碎會知道自己喜歡喝這個?
一般來說,也不太可能買這個給成人吧?
「怎麼了?不喝嗎?」喀擦一聲拉開鋁罐上的扣環,夏碎困惑地眨了眨眼。
「不是不喜歡,該怎麼說……」冰炎有些支吾,一時之間找不到適當的話語說明他的困惑。
「喔,你是說我怎麼會買蜜豆奶給你嗎?」夏碎啜了口冰涼的茶,「上次幫褚清理衣服的時候,因為他看起來很緊張,所以我就隨口跟他聊了一下。」
「他好像一直在擔心你生氣,我就問他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可以做為賠罪之類的,褚他就說了蜜豆奶。」
啊……所以那天回家之後褚冥漾就一直拿著飲料往自己懷裡塞原來是為了賠罪?「……謝謝。你真的很會教小孩。」
「也沒什麼啦,習慣而已,千冬歲都是我自己帶著的,久而久之就會了。」
「那個、」躊躇了會,冰炎還是覺得自己撇開自己的臉皮把問題問出口,「那天……謝謝,一時之間我不知道怎麼處理比較恰當。」
「千冬歲是很聰明的孩子,對於周遭的事情感覺很靈敏。」
「那個啊,沒事的。」見對方始終沒有動手上的飲料,夏碎逕自把鋁箔包抽了回來,取出吸管往開口一戳才還給對方。「雖然由我來說不太恰當,但是冰炎跟褚相處的時間是不是不多?」
「對,平時要工作,都是我父親在照顧,我晚上下班才接手,但是那時間褚也該睡了。」
「嗯,因為我工作彈性,所以都是我自己在照顧千冬歲,能比較上手是自然的。」夏碎想了想,「或許,在褚做錯事的時候你可以嘗試不要總是用想殺掉他的表情看著他?」
「……我有嗎?」
「嗯,雖然十分失禮,但是殺氣真的很重呢。」
無奈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冰炎總覺得夏碎好像很會帶著笑容往他身上插刀,但自己又莫名的無法對夏碎生氣,也找不到理由反駁,開始陷入吃鱉的循環。
這人到底有什麼問題?他自己又是怎樣?


暫時結束親子教育話題,他們並肩沿著攤位走了一會,看到稍有興趣的便緩下腳步聆聽介紹。但就算冰炎答應跟著夏碎來市集,他終歸還是一個不怎麼逛街的人,所以與其說是一起逛,大部分的時間更像是他在陪伴夏碎。
不過途中也有幾個跟書籍相關的攤位吸引住冰炎的目光,之前有幾本他覺得過於昂貴的書籍在這裡卻降價了不少,相當划算。知會過夏碎後,冰炎停下腳步稍微翻閱了一下,其中一本關於多元性別的書籍讓他的視線停留了幾秒後,又把焦點放回其他書上。
最後冰炎好像有點買偏了。
總共五本書,一本他自己的,兩本親子教育專書,最後兩本則是給褚冥漾的童書。
沉默的望著攤商隨書附上的紙袋,冰炎深深的覺得自己越來越往好家長的方向邁進……不,這應該是件好事,從今天開始他要向夏碎學習如何當個好父親。
他,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要做事就要做到最好!  
03

冰炎已經把廣場繞整整三圈了。

買完書後回頭想找夏碎,沒想到原本說好只會在附近走走的人此刻卻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無可奈何之下冰炎只好一圈又一圈的找著那個綁著低馬尾的男人。
冰炎不是沒有想過用手機聯絡,然而就在打開手機電源後的幾秒,他才猛然驚覺自己跟對方根本沒有交換過正式的聯絡方式。
難道要用交友軟體的對話功能?
但是那只能打字,他其實覺得文字訊息是一種很浪費人生的聯絡方式。等來等去,是要民國幾年才能把事情搞定?
打死不用文字訊息的冰炎就這麼毫無方向的在市集裡打轉,試圖依靠運氣從人群裡頭找到夏碎的身影。

「嘿,冰炎。」
終於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冰炎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拍了下,夏碎帶著淡淡笑意的中性嗓音也從他身後傳來。
「你去哪裡了……這是在幹嘛?」
一回頭,映入冰炎眼中的不是夏碎那張清秀的臉龐,而是個純白色的日本狐狸面具,吻部周圍、額間與上吊的眼邊還描出了艷紅色的線條與水滴形裝飾,左右兩邊也掛上了紅中帶金的流蘇,看來有些邪魅,卻意外的適合這個男人。
「怎麼樣,好看嗎?」把面具往上移,帶著笑容的夏碎就這麼出現在狐狸之後。
冰炎有一瞬間幾乎把狐狸跟夏碎的笑容重疊。
無言的挑了挑眉,冰炎突然覺得對方似乎沒有自己想得那麼成熟,「你剛剛讓我繞了廣場整整三圈就是為了買這個?」
「噯,幹嘛這樣,出來玩就輕鬆點。」
像是變魔術般,夏碎從身後又拿出了三個兩大三小的面具,大的那個是有著長耳的兔子面具,兩個小的一個是小狗的,還吐著短短的舌頭,另一個則是夏碎臉上的狐狸面具縮小版。
「剛剛看到的,覺得品質不錯,也挺可愛,就買下來了。」夏碎笑著揮了揮兔子面具,「這是你的喔冰炎,戴戴看?」
「……我才不要。」
「你確定嗎?可是搞不好這招很吸引褚喔?要教好孩子就要從他們喜歡的事物開始找起。」
帶著哀怨的表情沉默半晌,冰炎這下真的確定這狐狸開始學會抓他把柄了,於是他也一改原先的多禮,豪不客氣的開口:「那東西給我,我回家戴,反正現在褚也不在這。」
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似乎還不小心流露出有些遺憾的情緒,夏碎把兔子跟小狗的面具都往對方手上塞去,「好吧,放過你,小狗的是給褚的禮物。等等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照片要寄給我!」
「哼。」冰炎翻了個白眼。
「話說,旁邊的大樓頂樓有個摩天輪呢。」
疑惑的依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確實能夠隱約看見摩天輪的形體,不過因為角度的關係冰炎完全沒有發現。
「嗯,怎麼?你想坐?」重新望向夏碎,冰炎總覺得夏碎的眼神似乎對摩天輪有些感興趣。
「一點點,不過沒關係,我們也逛了好一段時間,你應該也累了吧,去找個地方坐坐?」
「嘖。」對於夏碎疏離的行為感到不悅,冰炎一把抓起了對方的手腕就往大樓的入口方向走去。「想坐就坐,幹嘛都只考慮別人?」
「呃,冰炎我沒有……」
「幹嘛跟女人一樣囉囉唆唆的,現在就去!」
冰炎抓起對方的手臂,力氣略大卻不致令人發疼,帶著人跨著大步伐走到設置在一樓的摩天輪售票亭處前。現在是週間,除了坐在裡頭辦理販售的工作人員外幾乎沒什麼人在排隊,於是冰炎也很快地直接走道購票窗口要了兩張全票。
「好的,一張全票一百五十元,兩人總共是三百。請問要刷卡還是付現呢?」
「付……等等。」
用力的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冰炎腦子空白了半晌才意識到一件事──出門前他以為自己很快會回家,所以只在口袋裡隨便塞了兩百塊,而剛剛買書就已經花掉了大半,現在的他,連自己的一張票都買不起。
身無分文。
「噗嗤。」看著冰炎一隻手還在牛仔褲口袋裡掏啊掏的,然後那張帥氣的臉從最一開始的霸氣,逐漸變得僵硬,臉色也一下紅一下白的,越看越有趣的夏碎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忽略售票員疑惑的表情,夏碎直接從身上的錢包拿出三百塊給對方,順利將入場票入手後,反過來拉著還處於尷尬狀態的冰炎搭電梯到大樓的至高處。



「……抱歉。」直到真正進了包廂,兩人的視線也因為高度逐漸上升而變廣後,冰炎才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話,臉上還是那副尷尬的表情,「我忘記自己今天錢帶不多。」
「……噗哈哈哈哈哈哈冰炎抱歉,但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講話還好,冰炎一開口,剛剛還在忍耐的夏碎再也保持不了自己的形象,抱著肚子就大笑起來。
在咖啡廳初見那天,眼前有著赭色眼眸的男人牽著幼小的孩子在他眼前落座,沉默的他給夏碎一種凌厲、不苟言笑的感覺,那時他的心底其實是有些反抗的。
即使他不大喜歡與人過度深交,但也絕對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
況且看冰炎的行為舉止、穿著,似乎也是個要求完美的人,說不定不容許任何事情出錯,然而藥師寺夏碎他這個人的性向在社會的觀感之下搞不好也可以稱之為一種錯誤。他們大概做不成朋友。
不過,或許真的多虧了孩子們吧。
褚冥漾製造的小意外讓夏碎發現了對方的不完美,意外的同時,他覺得在一片混亂前慌張的冰炎似乎多出了不少「人」的感覺,也變得好親近了些。
所以夏碎今天才會再約對方出來。
而事實證明他沒看錯。今天的冰炎仍是那樣的沉默寡言,但是各式各樣突發狀況、逐漸軟化的表情冰冷都讓夏碎更加確信,或許他們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

等到夏碎終於笑夠,小包廂也帶著他們升到了至高點。接近中午的陽光有些刺眼,但是因為季節的關係並不會感到炎熱。
這一瞬間,他們成為了這個城市中距離太陽最近的兩個人。
稍稍緩過呼吸,夏碎重新對上冰炎無奈的眼神開口:「冰炎你今天特別有趣呢。」
「……」他也不願意。
冰炎自認是個謹慎的人,無論是私事還是公事,但今天卻在這個男人前出包多次……或許他該好好自我檢討。「抱歉,今天讓你出了不少,下次還你?」
夏碎輕輕的搖了搖頭,視線往玻璃窗外放去,摩天輪齒輪正悄悄的轉動著,帶著兩人重新回到地面。
「沒事的,這點小錢我出得起,就當作謝謝你今天陪我逛街?」他勾起嘴角,「如果會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就答應我下次的邀約吧?」

踏出包廂前,冰炎看見了那人望向窗外時放鬆的神情。
陽光襯著,映出了夏碎的溫柔,以及其實不太適合用來形容男性的、優雅。
他不確定自己最後在什麼時候應下了對方的要求,但冰炎確信自己的心正在蠢蠢欲動著,期待著下一次與夏碎的見面。



to be continued.

冰炎你真ㄉ好丟臉喔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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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7-25 23: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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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3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周末,遊樂園。
四周傳來尖叫與笑鬧聲,掛在高處的音響也撥放起樂園的主題音樂,夏碎搓捏著手上的入場券偷偷瞄著身旁的人。
冰炎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黑……不,是真的很黑。銀髮的男人將厭惡人群的煩躁情緒毫無保留的展現在臉上,夏碎無論看幾次都覺得這人的坦率很有意思,他也不需要為了猜測對方的心思耗上老半天。
「冰炎。」夏碎輕喚,「別這樣嘛,既然都來了就好好陪他們玩一天吧?」
「我才沒答應。」冰炎伸出手把快要晃出自己視線的褚冥漾抓了回來,「到底是誰讓小鬼們起這個念頭的?」
「呃,我的錯。」對方一雙銳利的紅眼瞪了過來,夏碎頓時氣結,因為確實最初是他讓千冬歲有這個想法的。
那天他們牽著孩子各自返家後,夏碎沒注意到自己的摩天輪票卷沒收好就進廚房料理晚餐,而在客廳裡滾來滾去,很乖巧地自己跟自己玩的千冬歲就這麼看見了票卷。
當然,千冬歲並不是一個會在大賣場地上躺著大哭,向父母提出各種無理要求的孩子,在家裡當然也不會。因此一開始孩子問起那張票卷的來頭時,夏碎也很隨意的回答對方,並沒有多想些什麼。
直到接下來的兩三天,千冬歲不但經常與夏碎要那張票根看,還在圖畫紙上畫了無數在故事書裡頭看到的摩天輪圖案時,他才驚覺自己似乎不小心挑起了孩子的好奇心。
最後決定成行是在幾天前的夜晚。時間正逢千冬歲的睡覺時間,坐在床邊顧著孩子的夏碎突然收到了來自冰炎的訊息──是一張相片。相片裡頭的褚冥漾正趴在地板上,正抓著蠟筆畫著好幾個色彩豐富的摩天輪圖案。
『冒昧請問一下,請問為什麼褚會畫這個?』來自冰炎的訊息如此有禮,夏碎不禁心虛了一下。
『噢,褚畫的真好。』夏碎給了一個可愛的小狐狸貼圖。
『回答。』
『……或許他夢到跟你一起搭上了摩天輪?』
『褚他根本沒看過摩天輪。所以一定是有人跟他說了什麼,或是畫了什麼給他看。』
『這樣啊,老師上課範圍真廣,很不錯呢。』
『藥師寺夏碎。』警告意味濃厚。
『……先別說這個了,你聽過遊樂園嗎?』
於是,他們的遊樂園之旅就在夏碎的一片心虛下成行,即使還是有人不甘不願。
「褚、千冬歲,別亂跑。」在冰炎繼續抱怨下去前,夏碎把看到許多新奇事物而一直想溜走的小孩一一抓回。「好嘛,冰炎別生氣了,反正孩子們體力也有限,而且以他們的年紀來說也沒辦法玩到那些特別需要人擠人或是排隊的設施,就陪我們一天吧?」
「……你們?」
「對啊,我們。」一雙紫眸帶著笑意看向冰炎,「不是說要好好應我的邀約嗎?來吧冰炎,展現一下誠意?」
說著,他將千冬歲用抱貓咪的方式一把抱起後轉向冰炎,近乎無異的一大一小兩張臉就這麼直直盯著性格淡漠的銀髮男人看,夏碎試圖用兒子的可愛與自己的真心誠意感化這根冰柱。
「誠意!」被舉得高高的千冬歲像是想增加氣勢,跟著父親喊了一聲。
「……」
「冰炎把拔。」無言之餘,冰炎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輕輕地拉了一下,低頭一看發現褚冥漾用著渴望的眼神看看自己,又看了看在不遠處被一群孩童圍著的樂園吉祥物。
輕輕地嘆了口氣,冰炎覺得自己遲早會被吃得死死的,眼前的男人也好、小鬼頭們也好,他的潛意識就是不想看到這些人失望的樣子。尤其是褚冥漾,當初是他自己決定要負起責任,那就得盡他最大的努力。
蹲下身,冰炎稍微整了整褚冥漾歪掉的領口,「褚,很想去嗎?」
「嗯……」緊張的把自己的衣角揉成一團,褚冥漾有些怯懦的偷偷瞄著冰炎,生怕對方因為他的要求而生氣。
「褚,看著我的眼睛,跟我說,你想不想去?」冰炎盡可能在要求的同時放柔語氣,「說出來,我不會生氣,這沒什麼需要生氣。」
悄悄地觀察、糾結幾秒後,褚冥漾才把黑色的小腦袋抬高了些,試著讓自己對上冰炎的紅眼,「……嗯,漾漾想去。」
「很好。」冰炎心情好地勾起嘴角,「那就去吧。一起去。」
02
就像夏碎方才提過的,他們選擇的是一般的遊樂園,而非專門為孩子打造的的兒童樂園,所以實際上真正能夠提供給五歲以下的遊樂設施,除了兒童遊戲區外其實非常少。
不過當初會做這個選擇也是為了讓孩子們能夠搭到真正的摩天輪,讓小小的車廂帶著他們升到至高點才是樂趣所在。至於其他必較刺激的遊樂設施,夏碎跟冰炎即使沒體驗到也不覺得可惜,一來他們沒興趣,二來他們今天就只是為了滿足千冬歲跟褚冥漾的小小願望而已。
牽著孩子們走到兒童區,夏碎往四周望了望,有些訝異於設施的完備程度。
旋轉木馬、海盜船、巨嘴鳥、碰碰車,甚至是旋轉咖啡杯,所有的設施都為了孩子而在設計上小了整整一號,看起來還挺嬌小可愛,幾項明顯比較受歡迎的設施入口處已經有不少家長帶著孩子排隊,比他想像中熱鬧不少。
到底是誰說很麻煩不想來的?夏碎心底不禁偷笑了下。
那時他在訊息中隨意提供幾個附近縣市的遊樂園,雖然各有特色,但夏碎主要還是把重心聚焦在摩天輪的完整度,就看冰炎想選哪個。
原先以為冰炎會閉著眼睛隨便挑……就像是他當初在交友APP裡面選人一樣,沒想到冰炎卻提了個選項之外的答案,看樣子還是有私下查過資料的。
「夏碎,你笑什麼?」把吉祥物玩偶送給褚冥漾的氣球綁在孩子手上,冰炎一站起身就看見友人在偷笑,明顯就是在想些奇怪的事情。
「沒什麼,就突然想到有人老是口是心非而已。」
「……到底在講什麼。」
沒繼續回答冰炎的問題,夏碎注意到兒子的呼喚。
「把拔,千冬歲想先玩那個。」指著正隨著音樂無限迴轉的設施,千冬歲的雙眼閃著陣陣期待的光芒。
旋轉木馬?很平靜的設施,當作第一個項目也還算不錯。
領著三人排隊入場,各種造型的座位琳瑯滿目,完全吸引住兩個孩子的視線。看著千冬歲發亮的雙眼,夏碎彎下身問:「千冬歲想坐哪個?」
「那個!高高的那個馬!」直接跑向一隻能夠承載雙人的飛馬,千冬歲雙手攀著飛馬的腹部就想往上爬,然而卻苦於身高和力氣的不足。
無奈一笑,夏碎加快步伐走到兒子身後,撐著孩子的兩側一把抱到馬背上,自己跟著跨上去,也在同時間,他瞥見了千冬歲的表情──雖然小臉上來是那般平靜無波,不過眼底之下的滿滿期待卻怎麼都藏不住。
果然千冬歲再怎麼乖巧懂事,他依舊只是個四歲多的孩子。想到這裡,夏碎不禁對孩子感到既愧疚又心疼。
他幾乎每一天都在思考,千冬歲過於乖巧的樣子是否正常?
是因為失去了母親的關係,才會變得如此早熟,還是單純因為性格就是如此?
若真是前者,是不是代表他沒有做好父親的身分,以至於孩子必須進行大幅度的自我調整才能夠繼續維持他們看似平靜生活?
淡淡地,夏碎嘆了口氣,輕輕擁了擁坐在自己懷中的孩子。
這些如絮的煩惱或許都還無法獲得解答吧。那麼,身為父親的他願意等,此時此刻,他只求孩子快樂。
一直到旋轉木馬的運轉結束,夏碎帶著有些意猶未盡的千冬歲照著工作人員的指示走出設施的界線外,他才想到冰炎剛剛好像不是坐他們倆附近,不曉得挑了什麼造型的?
不曉得可愛造型座椅配上冰炎那張扳著的臉、緊皺的眉頭會是甚麼模樣?夏碎的腦海裡閃過各種排列組合,怎麼想怎麼趣味。
「夏碎。」略微低沉的聲線從夏碎背後傳來,冰炎的表情有點扭曲,手上拿著兩張似乎是剛洗出來的照片。
「嘿,你們剛剛選哪個?我帶千冬歲上去之後就沒特別注意了。」
「……飛毯。喏,這個給你。」明顯不想多提,冰炎不帶任何解釋地把其中一張照片塞進夏碎懷裡。
疑惑的接過照片,遊樂園的吉祥物相框點綴著相片,而裡頭的人正是千冬歲與自己,那時飛馬正好高高升起,千冬歲驚喜的笑了出來,自己雖然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但上揚的嘴角說明著他的心情極好。
「嗯?怎麼會有這照片?」總不可能是冰炎拍的吧?夏碎有些驚訝地看向對方。
「是機器,剛剛我走出去才注意到,過去看了一下……你那張照得還挺好的,就幫你買下來了。」
「謝謝,我很喜歡。」夏碎笑道。
「嗯,錢不用給,當作上次的謝禮。」
「好。那……另一張是……」
「沒什麼。」冰炎幾乎是馬上回答,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打從一開始他就發現冰炎一直想藏住那張相片,夏碎本來沒那麼好,卻也被對方的動作弄得手癢了起來,連續幾次想把手伸到對方身後抽走照片,沒想到冰炎動作敏捷,他怎麼都搶不到。
正當夏碎幾乎要放棄時,完全沒搞懂爸爸們在玩什麼遊戲的褚冥漾直接從冰炎的手上一抽,相片立刻入手,接著帶著大大的笑容把照片亮了出來,「千冬歲葛格你看!葛格的把拔也可以看!是漾漾跟冰炎把拔!好漂釀!」
「褚!」
完全無法阻止悲劇的冰炎神情哀戚,他千防萬防就是沒有防到小鬼頭。
得到孩子同意的夏碎很快接過孩子拿反的照片,就怕失了機會又被冰炎藏起。那張照片與他與千冬歲的相似,只不過是其中人物替換成坐在飛毯上的冰炎與褚冥──但那是在隨意掃過的狀況下。
若再稍微仔細觀察人物,就會發現冰炎那雙赭色的眼睛像是因為嚇著而微微瞪大,平時幾根本不可能看見這根只有一號表情的冰柱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
「……就,我以為飛毯不會動,沒想到快要結束前突然往下落了一格。」見夏碎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索性選擇自我放棄的冰炎覺得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果然。」夏碎輕笑,彎下身把照片還給褚冥漾,「那褚喜歡這張照片嗎?」
「嗯!漾漾很喜歡!」面對其實還不甚熟悉的夏碎,褚冥漾卻絲毫沒有平時怕生模樣,還邊傻笑著邊努力地把手臂張到最大,「漾漾有那~麼喜歡喔!」
「漾漾的把拔!」見褚冥漾正對著自己的父親表達自己的開心,千冬歲也不甘示弱地拿著照片跑到了冰炎面前,同樣張開他兩隻短短的手,滿臉認真地說:「千冬歲也很喜歡,超級喜歡!」
「是嗎?」一手撐著腰的冰炎帶著淺淺的笑容跟著蹲下來,把千冬歲整隻翻了一百八十度後將照片抽走,小心的塞入孩子的後背包,「喜歡就收好,才會有下一張。」
看著冰炎細膩的動作,夏碎同樣也把褚冥漾手上的照片放進褚冥漾的球魚包包裡。
照片被塞進最內部的夾層,像是在收藏一份美好的記憶那般輕柔仔細。
夏碎仍不明白冰炎與褚冥漾的關係,但是他知道這在很久很久之後,都會是他們倆心中非常重要且溫柔的一塊。
拉上拉鍊後夏碎起身,他注意到男人的一雙赭色眼眸正帶著笑意看著自己。
接著,他們相視而笑。

03
結束了旋轉木馬的體驗,褚冥漾似乎還記著冰炎要求他學會主動開口。
即使聲音還是又小又弱又沒自信,他還是搖了搖牽著自己的冰炎,指著一個一個在轉盤上咕嚕咕嚕轉的咖啡杯說想坐。
咖啡杯的設計不像旋轉木馬能夠讓隨行的家長陪伴,每個咖啡杯最多只能容納兩個小孩,不過相對的安全性也高。
「褚,這個我不能陪你,要自己上去,沒問題?」
看過搭乘說明後,冰炎有些遲疑的低下頭看了看邊抓著他褲管邊看著自己的褚冥漾。
雖然說他和褚還有好一段距離才能夠像普通的父子那般自然相處,但在這個對孩子來說相當陌生的地方,冰炎依舊是那個褚冥漾最依賴的人,而冰炎也確實放不下這個膽小又容易受傷的孩子。
「……冰炎把拔不能陪漾漾玩杯杯嗎?」過了幾秒才明白冰炎的話語,褚冥漾一雙漆黑的大眼頓時濕潤得快溢出水來。
「對,咖啡杯只能讓小朋友坐。」
「可是……可是……」
看著冰炎又開始手足無措,夏碎笑了笑,低頭和兒子對看了一眼,與父親默契極佳的千冬歲也在瞬間就明白父親的想法,乖巧地點了點頭。
「漾漾!」千冬歲跑到還抓著男人褲管的孩子旁邊,比褚冥漾高了快半個頭這件事情從第一次見面就讓他充滿了成就感。「千冬歲可以陪漾漾玩!漾漾不怕,千冬歲是葛格,漾漾是底迪,所以千冬歲會保護漾漾!」
「……千冬歲葛格要保護漾漾……?」褚冥漾揉了揉變得濕濕的眼睛,疑惑的看著對方。
「對!所以千冬歲陪漾漾坐杯杯,漾漾的把拔不在漾漾也不用怕!」
終於搞懂千冬歲想做什麼,冰炎向夏碎投以感激的眼神。「褚,讓千冬歲跟你一起,好嗎?我跟夏碎也會在旁邊,不會不見。」
似乎是聽懂了,褚冥漾看了看冰炎與夏碎,又看了看千冬歲充滿自信心的表情才緩緩的點頭,小手也離開了冰炎的褲管,改成抓住說要保護自己的人的衣袖。
或許是因為千冬歲的成熟懂事吧,看著自家孩子被牽去排隊、坐進咖啡杯時,冰炎都感到異常的放心。
自他開始照顧褚冥漾,無論是他自己或是亞那帶著好像都會出點小意外,有時候即使他們已經用盡心思提前預防,卻還是會有更多他們意想不到的的意外發生。
不過,冰炎始終認為這不該全然歸因於「運氣差」,更不希望褚冥漾為此而變得畏縮,所以當初父親提出讓褚冥漾國小前都在家裡學習時,冰炎怎麼樣都不答應。
比起縮在家裡過一天算一天,不如讓他出去看看,受了點傷也沒什麼,有些必要的傷口會帶著褚冥漾走得更遠更穩。
但有時候冰炎還是免不了那份作為父親的憂心,甚至敗在褚冥漾跟小動物一樣的眼神之下。
搭配旋轉咖啡杯活潑童歌開始從喇叭中流淌而出,千冬歲跟褚冥漾在工作人員的陪伴下選了一個有著紅藍圖案的咖啡杯坐了進去,安全帶有些緊繃地束在他們的身上。
眨了眨與父親相似的眼,千冬歲看得出來他的漾漾弟弟好像還是很緊張,抓著自己袖子的同時,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他那個很漂亮的爸爸。
偏頭想了想,他記得每次感到害怕的時候,爸爸總是會牽著他的手,很溫柔很溫柔的跟他說不要擔心,因為爸爸一直都在。
於是千冬歲也默默地把褚冥漾稍微比他小一點點的手牽起來,讓咖啡杯下的底盤帶著他們旋轉,一次又一次的看著並排站在一起的兩個爸爸消失又出現,像是緩慢撥放的動畫片。
玩一趟旋轉咖啡杯的時間很快就結束了。
夏碎和冰炎在出口等著,沒多久就看見千冬歲帶著褚冥漾跑了出來,似乎是因為轉得太過頭,兩個孩子走起路來有些不穩,但臉上還是掛著大大的笑容。
「好玩嗎?」看著千冬歲歪歪扭扭的走了過來,接著一股腦的往自己身上撲,夏碎好笑地勾起了嘴角。
「好玩!而且千冬歲有好好保護漾漾喔!」孩子抱著他的腰自豪地說道,臉上的眼鏡有點歪掉。
「這樣啊,千冬歲很棒呢,有做好哥哥的工作。」
「嗯!還有,把拔我跟你說,我從很遠的地方看到你了!」
「嗯?」
「我說,我從杯杯裡面看到了把拔跟漾漾的漂亮把拔站在一起,看起來很開心!跟千冬歲一樣開心!」
聞言,夏碎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
雖然他確實有和冰炎小聊一下,但是並沒特別提及什麼有趣的事情,不太會有較大的情緒波動。
不過這孩子的直覺一向敏銳,陷入疑惑的夏碎開始檢討起自己方才是否有想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卻毫無自覺地露出奇怪的笑容。
「喔?就這樣?」牽著褚冥漾的手靠了過來,冰炎也聽見了千冬歲的話語。
夏碎看起來有沒有特別開心他並不曉得,不過冰炎能明顯的感受到今天的夏碎已經不如前兩次多禮,似乎放鬆了許多。
「嗯……」因為冰炎的問題,千冬歲認真地思考了起來,還推了推臉上的眼鏡,認真的樣子連冰炎都忍不住勾起嘴角,殊不知接下來得到的答案可以讓他吐一地血還毫無反駁空間。
「還有,我發現漾漾的把拔比把拔矮!」
「……靠!」
「冰炎不要在小孩前面說髒話!」
「冰炎把拔不要哭!真的差一點點而已!」
最後,他們的一片混亂以夏碎的拳頭做為結尾,力道之大讓冰炎好一陣子都不敢亂惹對方。



to be continued.
本文最後由 綾漾 於 2020-8-19 2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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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8-1 12: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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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4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帶著孩子們又玩上一會後,約莫近中午的時間,千冬歲跟褚冥漾的小肚肚都傳來一陣飢餓的咕嚕聲,這才讓兩個玩瘋的小鬼記起該吃飯這回事。
走進飲食區,各式風格的主題餐廳琳瑯滿目,但是全都擠滿了人。顧及到安全性與彼此都不大喜歡人擠人的性子,四人最後選擇在遊樂園設置在戶外的飲食區落腳。
「冰炎,可以麻煩你幫忙點餐嗎,我先帶褚跟千冬歲去找位子,等他們都坐定了我再回頭找你?」夏碎看了看四周的人潮,大概是因為到吃飯時間了,所以不只是室內的餐廳,跟他們一樣選擇露天座位的人也不少,再不加快腳步恐怕又得等上一陣子。
「我沒問題,那就隨便我點?還是有什麼是不能吃的?」點了點頭,冰炎往點餐櫃臺的方向望去,同時不著痕跡的往自己的隨身包內探了下,還好他今天有帶著錢包出門,而且錢夠多。
「我跟千冬歲都可以的,不用擔心。」說完,夏碎就一左一右的牽起兩個孩子細軟的小手,卻在準備移動腳步前發現褚冥漾跟千冬歲都睜著大眼看著冰炎,似乎不是很想跟著自己走。
「你們怎麼了?」夏碎疑惑的看著自家兒子,褚冥漾想跟在冰炎身邊很正常,那千冬歲怎麼了?
「千冬歲長大了,可以幫忙拿東西!」
「漾、漾漾也想要幫忙!」
看千冬歲主動說了出來,褚冥漾也急忙跟著喊,就怕自己沒有被大人注意到。
「咦?可是你們……」能幫上什麼呢?
夏碎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畢竟孩子也是一番心意,總不能澆他們冷水。
正當夏碎還在急速運轉著大腦,試圖讓孩子放棄念頭時,盯著褚冥漾跟千冬歲的冰炎突然開了口:「可以,但是不准搗亂。是你們說要幫忙的,那就努力跟上。」
「冰炎,這樣好嗎?」看著因為冰炎的應允而高興的歡呼的孩子,夏碎還是有些遲疑。
「沒事,有我在不會有問題,而且千冬歲完全不需要擔心的吧。」冰炎淡淡地勾起嘴角,「多虧你們,褚今天難得主動表達自己的想法,這樣很好。既然他都要求了,那讓他嘗試也不是什麼難事。」冰炎說著,語氣裡滿滿都是自信與似有若無的高傲。「我就不信給他拿根湯匙還會出什麼問題。」
讓孩子跟著冰炎去點餐後,夏碎獨自走進座位區尋找空位,偶而回頭望望不遠處的點餐櫃臺。
有好幾次他都看見千冬歲緊緊牽著褚冥漾的手,似乎還向對方說了教,雖然褚冥漾還是似懂非懂的樣子,但是夏碎看得出來第一次當哥哥就上手這件事讓千冬歲很有成就感。
猛然想起當初自己載下交友APP的理由,夏碎不禁笑了出來。或許,以一開始的設想來說這結果似乎有些走歪,而且冰炎看起來就是個直男單親爸爸,其他的細節先不談,他們至少成為了朋友,甚至還多了意外的收穫,讓千冬歲有了特別的體驗。
這樣很好,夏碎想。搞不好他其實比自己想的還要幸運很多很多。

距離正午的時間越來越近,人潮又比方才多了些,所幸夏碎很快地在人潮偏少的地方找到一張能夠容納四人的遮陽座,不會有人擠人那般的不適感,雖然與店餐櫃臺有一小段距離便是。
把自己與從其他三人身上接過來的包包都放了下來,夏碎呼了口氣後轉了轉有些緊繃的肩膀,最近坐在電腦前的時間略長,果然出門走走是對的。
「小哥,自己一個人嗎?」正當夏碎打算將桌面稍微擦拭一下,一道中性的男聲突然從他身旁傳了出來。轉頭一看,一名穿著黑衣黑褲男人就這麼站在他的旁邊,距離之近令他極度不自在。
「不是,我有伴了。」即使心裡十分不安,夏碎還是掛上了應付用的禮貌笑容,刻意往旁邊跨了一小步,暗示著沒有明說的反感與厭惡。
然而陌生的男人不但沒有收斂,甚至又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右手還搭上了他的肩膀,一路以摩娑的方式往下摸到上臂,夏碎心中的警鈴大作,一陣噁心感打從心底油然而生。
「哇,小哥,你是好料子呢。」男人帶著猥瑣的語氣說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甚至更加得寸進尺的繼續下探,接近他的臀部幾乎只有幾公分的距離,「是個美人啊,不用多浪費,現在有沒有空,我們出去打一炮吧?」
「放開……」你的手。
他多想對噁心的男人怒吼。
這短暫的幾分鐘對夏碎來說度秒如年。他當然明白現在該做的就是自我保護,讓這個變態滾開,能夠繩之以法更好。但是此時此刻的夏碎卻完全是僵直的狀態,連想推開對方都辦不到。
突然回想起過去女性朋友與自己訴說被性騷擾的經驗與過程,現在他完全能夠明白。
一開始是震驚的,腦子裡不是一片空白,就是與夏碎現在的情況相同,知道該做些什麼卻始終無法以自我的意識進行反擊。
再之後,當她們的血液終於回暖、重新在身體裡循環時,才會意識到方才的體驗是多麼令人噁心與恐懼,那必定是一件羞恥而不堪回首的事情。
所以,他現在到底該如何是好。

陌生的男人終於將他的手放到了夏碎的臀部上,不輕不重的撫摸揉捏讓夏碎噁心的幾乎快要吐出來。


02

右手拿著四支湯匙,左手輕輕拉著冰炎的衣角,褚冥漾睜著大大的黑眼四處張望著。
剛才冰炎把拔跟他說,漾漾現在還太小了,只能幫忙一點點,但是他可以先找找看千冬歲的把拔坐在哪裏,等他們拿到飯飯之後很快就可以吃了!
為了得到父親的誇獎,褚冥漾認真的在座位區搜尋著夏碎的身影。
「那裡!」沒過多久,褚冥漾指著某個方向小小地歡呼了一聲,他找到了!
千冬歲的把拔在與他們有段距離的座位旁,上頭還有個大大的遮陽傘,他看見自己最心愛的藍色小球魚書包被輕輕地靠在椅背上,與千冬歲的紅色小包包堆在一起,裡面的東西不多,癱軟卻被整齊的排著。
帶著期待的表情回過頭想跟父親報告他的小小成就,但是在跟店員對話的冰炎根本沒空理會褚冥漾,連千冬歲都滿臉認真的跟著聽。
被兩人徹底忽視的褚冥漾有些失望的眨了眨眼,重新把視線放回夏碎身上。反正,他也很喜歡千冬歲的溫柔把拔,等等如果夏碎看過來的話,漾漾就可以把手上的小湯匙舉起來揮揮手!

然而試圖讓夏碎看過來的念力還未發生效用,一個全身穿得一身黑的男人悄悄地靠近夏碎,也擋住了褚冥漾大半視線。
鬆開抓著父親衣角的手,褚冥漾用力地在原地跳了兩下,還是只能看見對方的側面。而且人沒看到就算了,跳完之後褚冥漾的腦袋還被冰炎不輕不重的拍了一掌,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回頭,果不其然對上了警告性的紅眼,嚇得他下秒就立正站好。
委屈地噘起小嘴,褚冥漾當然記得冰炎說過要幫忙就要聽話,但他就是覺得那個黑黑的人怪怪的。而且陌生的叔叔一直黏在千冬歲的把拔旁邊,手還一直摸來摸去,感覺好討厭,亞那爺爺有跟他說過,不可以這樣讓別人摸,會這樣摸的都是壞人。

……所以那個黑黑的人是壞人嗎?

雖然年紀小又不像千冬歲那般機靈,但是自我保護方面的學習似乎被教育得相當好,褚冥漾用力的擠了擠自己的小腦袋想了好一陣,終於還是猜出了答案。
但是現在冰炎把拔在忙,怎麼辦?
慌張的在父親與夏碎之間來回看著,然而無論是冰炎還是正在幫忙算零錢的千冬歲,誰都沒有注意到褚冥漾小臉上的異樣,各自忙碌著。
──好、好吧,漾漾是好孩子,如果把拔在忙,那麼他就來幫忙保護千冬歲的把拔吧!

握緊了小小的拳頭,試著給予自己足夠的勇氣,他回頭看了冰炎一眼,活像是在告別,小小戰士褚冥漾,出發──



另一邊,夏碎仍處於極度不堪的狀態。
黑衣男人的手在他的臀部揉捏了好一陣後,居然開始更進一步的往夏碎的褲檔探去,手法之熟練令人作嘔,嘴上甚至還用著乾癟嘶啞的嗓音低聲評價著他的私處,細碎汙穢的語言讓夏碎難受的近乎崩潰。
試圖嘗試讓自己能夠有所反擊,夏碎的大腦和手腳卻始終無法協調。並不是沒有想過求救,但他實在不願意驚動到冰炎與孩子們,更不希望自己這般難堪的樣子被千冬歲看見。
他可是父親啊,要成為千冬歲唯一模範的父親。
陌生男人的手距離夏碎私處愈來愈近,他感受到自己的肺部像是極度缺氧般呼吸急促了起來,四肢也跟著發寒顫抖。
他必須,做點什麼──
「幹!這小鬼是怎樣!」
正當夏碎的下體幾乎要被碰上的前一刻,男人突然怒吼著退了開來,雙眼因為憤怒而充滿血絲,不斷的甩著自己的左腿像是想驅趕些什麼。
還來不及訝異於從對方手中脫身的奇蹟,夏碎轉頭一看卻見到他從來沒想過的畫面──褚冥漾像隻無尾熊般緊緊的抓著男人的左腿不放,即使因為對方的甩動掙脫而幾次差點摔落地面,本應事事膽怯的孩子卻始終沒有放手,只是用力閉著眼睛不敢睜開也不敢多講一句話。

褚怎麼會在這裡?

「馬的死小鬼,下去!」
騷擾未遂的男人極度憤怒,無論多麼用力掙脫,腿上的小孩卻仍像是上了強力膠般黏的死緊。發現周遭圍觀的人群有愈來愈多的跡象,男人果斷放棄原先的做法,直接一把用手把小孩拔起來之後就隨便一扔就想溜之大吉。
「褚!」來不及出手把褚冥漾拉回,男人無情暴力的行為讓夏碎大吃一驚,趕緊衝上前把被丟在地上的大哭的孩子緊緊攬進懷裡安慰。
此時周遭的人群似乎也察覺到黑衣男人的惡行,更有幾名男子站出來擋住他的去路,也拽住了男人的手臂。
發現了自己的劣勢,男人也不打算逃跑了。惱羞成怒的掙脫他人的束縛,回頭就想再對著害他行動失敗的褚冥漾一腳踹去。
然而,夏碎一個起身直接抓住了男人的腳踝,緊接著用力一拉,讓對方整個人後腦著地疼得哀嚎。
「你傷害到孩子了。」
抱起哭泣未消的褚冥漾,夏碎冷著臉看著地上的男人。他不確定自己此刻的表情如何,或許很可怕吧?
這大概有失禮儀了,希望別讓孩子學壞。但對於這種人渣,確實不需要禮儀。
「該死……」眼見自己打不贏夏碎,也發現人群的守備出了點空隙,男人愚蠢的重新從地上爬起,一股腦的直接鑽了出去,也還真的給他多往前跑了兩三步。
但卻在下一秒撞上了人。

「午安啊,人渣。」被直直撞上的冰炎在外圈已經觀察了好一陣子,從其他路人的對話中他早就把事情整理個七七八八,並且滿腦子都是殺人的慾望。
紅眼微微一瞇,冰炎抬起修長的腿就給了對方一個後旋踢,一擊就直接把對方撂倒在地。為了避免男人再找到逃跑的機會,冰炎直接把膝蓋壓在對方的腰椎上使其無法移動,也把男人的左手用力往後扣住。「對我朋友性騷擾,還想傷害手無寸鐵的孩子,你很行嘛。」冰炎低著眼瞪著男人冷笑。
「哦?你朋友?」即使被壓得相當痛苦,男人蒼白著一張臉還是不閉嘴,「那你知道的吧?是他先勾引我的,他的身體簡直是極品,不摸白不摸。」
「……你有種你再說一次看看。」冰炎又往男人身上多使了幾分力。
「哼。」男人露出了輕蔑而猥褻的笑容,眼神還對上了紅眼,「你也知道吧……不,或著說你根本就幹過他吧?舒服吧?」
接著,冰炎再也沒回話,男人也沒再說話了。
一聲清脆的喀擦聲過後,整個廣場除了保全的哨聲以外,還充斥著男人殺豬般的慘叫聲。

03

「呃,冰炎,真的沒有問題了嗎?」
一下又一下的戳著碗裡的食物,已經被嚇掉大半食慾的夏碎抬頭看了看正在幫褚冥漾擦臉的冰炎。
停下動作瞄了對方一眼,冰炎把手上的面紙摺好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千冬歲,告訴你爸爸不要玩食物。」
「把拔不可以玩食物!」千冬歲乖巧地喊。
「……冰炎,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書上說父母可以藉由孩子的指正以達到共同成長的效果。」
「……冰炎。」
見對方露出了上午揮出那一拳之前的表情,冰炎當機立斷坐正好好回答,「真的沒問題,不用擔心。」
「你怎麼肯定?」
「稍微用了點人脈,讓我們做筆錄的時間延到明天而已,還是要去做。」
「……行,聽你的。」
這人到底甚麼身分?
夏碎狐疑的看著對方,但總算是稍微放下心來。
雖然理由有點令人難以接受,不過這樣的安排是確實是最好的。他們今天來遊樂園的目的絕對不是被性騷擾更不是作筆錄,自己也確實希望能夠讓孩子好好的玩上一回、好好地體驗一回真正的摩天輪。
看著冰炎又把褚冥漾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一輪,一旁的千冬歲則是聽話的吃著自己的午餐,或許是因為方才的事情,讓他有些警戒的不時左右張望著。
兩個爸爸、兩個孩子,奇妙的組合。不知道別人看見他們會怎麼想呢?
午後的陽光略強,照在身上卻溫度適宜,這突兀卻又異常和諧的畫面讓夏碎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
如果就這麼繼續下去,似乎也很不錯吧?
......
......等等,他在想什麼?
對於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震驚,冰炎沒發現自己的異狀,夏碎自己先尷尬了起來。
不可能的吧?冰炎真的看起來很直,在經過年少時的傷害之後,他不確定自己還有那麼多勇氣主動追求或是明白真相,更何況自己也確實沒什麼感覺。
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夏碎這才想起原本要問的事情,「所以,那時候褚怎麼會跑過來?」
他偏頭看向斜對面開始啃起薯條的褚冥漾。方才太過混亂,直到現在他才想起當時的錯愕。
「因、因為有壞人,千冬歲的把拔被欺負,冰炎把很忙,所以、所以……所以漾漾想保護千冬歲的把拔!」眨了眨黑色的大眼,褚冥漾努力地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褚,所以我們點餐的時候你就看到了?」訝異於孩子難得的機靈,冰炎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
「嗯!看到了!漾漾有幫忙先找千冬歲的把拔喔!」
「這樣啊。」聽著童言童語,夏碎忍不住笑了出來,「褚,謝謝你來幫我。」
「還有冰炎,也謝謝你。」
認真地將視線對上冰炎的紅眼,對方似乎很不習慣被道謝,愣了幾秒後才有些彆扭的移開視線回了句別在意。
原先以為眼前的男人除了與孩子的相處還需要學習以外,其他事情應該都得心應手,包含人際相處。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本來想調侃對方幾句,不過想起冰炎為了自己還折斷人家的手,夏碎決定這次還是先作罷。
「不過褚啊。」夏碎依舊是那個溫和的笑容,但是卻多了些難以描述的威壓,「下次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輕易離開爸爸喔?」
呆了幾秒鐘,褚冥漾才在抓了一根被炸得金黃酥脆的薯條塞進嘴裡後乖巧的點了點頭。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傻傻的褚冥漾才會漸漸明白,為什麼溫柔把拔帶著好看的笑容叮嚀自己的時候,千冬歲葛格會緊張的對著他拚命點頭,冰炎把拔又為什麼會往他的腦袋壓得越來越用力。



to be continued.



謝謝大家的喜歡!留言沒有一一回覆是因為還沒摸透水裡寫字的回覆功能(
但是我都收到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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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8-19 20: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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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5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經過陌生男人起的亂子之後,四人的遊樂園之旅雖然有些混亂,對於周遭的人事物也多了一些戒心,但仍能繼續進行下去。
在享用午餐與躲避午後陽光的時間裡,夏碎絲毫不浪費時間的以自身為例子替孩子進行了一場自我保護的教育,本應嚴肅看待的議題經他出口卻變得生動有趣,在一旁翹著二郎腿發呆,並把整段過程盡收眼底的冰炎讚嘆不已。
或許是因為作為一名單親爸爸必須獨自教育的壓力?冰炎總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千冬歲,對方根本不會開發出這種隱藏版技能。
那他自己呢?他可以為了孩子做到什麼地步?

隨著想思緒的加深,冰炎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褚冥漾攀著他的大腿喊了好幾聲才把思緒重新拉回。
「冰炎?在想什麼嗎?」
「不,沒什麼。」冰炎站起身幫褚冥漾把包包揹好,「現在去哪?他們可以玩的已經差不多了。」
「嗯,剛剛我跟他們提過了,我們就直接繞過去摩天輪那邊吧?時間也差不多了,還得回家煮飯。」
確實,這個年紀的孩子雖然精力充沛,但相對也消耗得十分快速。在這半天的時間裡,他們已經發洩掉了不少過剩的活動力,更何況平時在幼兒園裡已經培養了午睡的習慣,今天一連串的緊湊行程讓他們在前往摩天輪的路上步伐慢上了許多。

「把拔,那是什麼?」
走到一半,夏碎注意到千冬歲停下了腳步,正帶著好奇的目光看著不遠處傳來尖叫嬉鬧聲的遊樂設施上。
隨著孩子的視線望去,他們先是看見一小串等待著搭乘的人龍,再來是一面四個、四面共十六個面朝外的設施座椅,最後,是高聳入天的中心柱最頂端的原住民鬼面。
「那個是自由落體。你看那些座位,等等就會被拉到最高處的地方,然後再一口氣把上面的乘客降到中間或是最低的高度,好像還會轉一大圈的樣子,很可怕喔。」
「那我可以玩嗎?」看著因為設施啟動而興奮的遊客發出了細微的尖叫聲,千冬歲的挑戰心蠢蠢欲動,小眼鏡下的一雙黑眼寫滿了好奇,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讓夏碎忍不住苦笑了下。
「那個有身高限制,你還早著呢。」
夏碎還未開口,冰炎倒是先出了聲,插著手還帶著冷笑,語氣中明顯想為早上被戳破的身高缺陷報仇。
突然被掃到的千冬歲聞言微微睜大了眼,帶著不信任的表情看了看冰炎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似乎想求證更想反駁。雖然覺得跟孩子計較的冰炎十分幼稚,但對方所說的身高跟年紀確實是自由落體的搭乘標準之一,距離他們能玩大概還需要五年十年,確實很久,夏碎只好帶著抱歉的表情對兒子點頭。
「……那、那要長多高才可以玩!」千冬歲氣紅了臉,有些激動地衝到對方面前。
「等你跟我一樣高的時候。」冰炎挑著眉接著蹲了下來,一隻手來回在千冬歲的頭頂與自己的額前揮動,「看吧,我蹲下來你才能勉強追上我。」
「……漾漾的把拔幾公分?」
「一百七十五。」冰炎帶著嘲諷的笑容戳戳孩子的臉,「而小鬼頭你,只有一百零五而已。」
氣呼呼地鼓起了臉頰,還沒上小學的千冬歲對於數字還沒有什麼概念,但光用眼睛看就知道他還要很久很久才會長到那麼高。
「冰炎……」你真的很無聊。
站在一旁看著的夏碎無奈地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以為今天是兩個大人帶兩個小孩出門,原來是一個大人帶兩個小孩外加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少年嗎?
轉了轉好看的紫眸,夏碎決定幫兒子出一口氣。
「話說──說明板上面寫著身高只要一百四就可以玩了呢,冰炎?」帶著依舊溫文的笑容,他指了指隊伍的最尾端示意。冰炎很聰明,一定會明白。
「呃,」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冰炎看了眼進行到一半的遊樂設施,從制高點落下的慘烈尖叫聲讓他嘴角抽了一下,「不,我對那個沒興趣。」
「哦,沒興趣啊。」
「我知道!漾漾的把拔是不是不敢玩!」一開始不明白父親話中的意思,但是天資聰穎的千冬歲很快把事情連成一線,方才的挫折表情一掃而空。
「……我是沒興趣,不是不敢!」嚥不下這口氣,冰炎嘴硬了起來,卻也在同時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安靜了好一陣的褚冥漾輕扯住。
「冰炎把拔要上去那個嗎?」褚冥漾的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擔心,卻也有著更多的期待,「把拔好勇敢!」
「褚也在叫你上去呢,冰炎。」
「漾漾的把拔不敢玩!」
「冰炎把拔好棒!」
同一種意思三樣情。雖然那對父子單純只是想看好戲,但是為了展現出最為褚冥漾父親的勇敢與威嚴,冰炎咬了咬牙:「哼,去就去!」



……咦?
手上抓著冰炎用力塞到自己身上的隨身側包,夏碎有些茫然地看著冰炎往隊伍最尾端大步走去。
等等,他是在調侃冰炎沒錯,但夏碎真的沒想到對方會真的因為嚥不下這口氣而衝出去證明自己的勇氣。
原來那人是這麼激不得的嗎?
夏碎覺得自己似乎又多認識了冰炎一些,但是他有開始有點後悔了。畢竟這不是普通的雲霄飛車或稍微激烈的設施,而是必須從十七層樓高的空中重力加速度落下,這麼魯莽真的沒問題嗎?
把冰炎的包包也揹上了肩,夏碎牽著兩個小孩快步走到外圍,從隊伍人群間的細縫中目送著對方上刑場。

另一邊,擠在人群中排隊的冰炎也沒少後悔。
看著前面的遊客一一按著順序入場、搭上自由落體,他的情緒就又更暴躁一些。到現在冰炎還是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遇上這三個傢伙時總是會做出平時謹慎的自己絕對不會答應的事情?
是一物剋一物嗎?他剋了工作上的競爭對手,現在終於輪到他被剋了嗎?
但其實也不太算吧?回想了下方才衝動時腦袋裡所想了一切,冰炎發現自己除了想回應孩子對自己的期望外,也想在夏碎的臉上看見真心的笑容。
雖然說那時候對方調侃自己的狡黠笑容也確實是非常真心。
隨著冰炎胡亂跳動的思緒,他終於來到了最前排,等剛出發的這趟結束後就輪到冰炎了。
……嗯,現在溜掉來得及?
雖說並不怎麼擔心自由落體的高度與速度,但要完全不緊張絕對是騙人的。更何況冰炎對於這種設施通常是敬謝不敏……不,他對於整個遊樂園都敬謝不敏。
「冰炎把拔──」
正想試圖尋找人群中的細縫溜出隊伍,冰炎突然聽見褚冥漾呼喚自己的聲音,猛地回頭就看見夏碎正把孩子抱在懷中,褚冥漾則是揮舞著小手對著自己咯咯笑著,接著又喊了聲:「把拔加油──」,細嫩的童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下真的完全沒辦法騙過他們了。
自暴自棄的對上友人的眼,有些意外、卻也在預料之內的從夏碎那雙紫眸中讀出了擔憂的情緒。不知怎麼地,冰炎突然覺得心情異常好了起來。
似乎是發現被自己注意到了,在遠處的夏碎對著冰炎動了動薄唇,卻沒發出半點聲音,明顯是在顧及自己的顏面。
『沒問題嗎?』瞇起眼觀察著對方的唇形,他讀出了夏碎的憂心。
當然,他可是冰炎,是褚冥漾的父親,所以他當然可以。
就在給予對方肯定的眼神與回應時,前一批遊客也回到了地面。稍微向三人點頭示意,冰炎隨著工作人員的指示入場,搭上了自由落體。
喀擦一聲,安全鎖將人緊緊卡住,接著,機體開始緩緩往制高點攀升。



02

「嗚呃……」
好不容易以虛浮的步伐終於走到出口,冰炎靠著附近的牆蹲了下來。他感覺有些暈頭轉向,不過更強烈的是從胃部與食道傳來的一陣陣灼熱與反胃,彷彿自己只要動作再稍大一些、多晃一下,方才的午餐就會在下一秒鐘全數傾出。
「冰炎!你還好嗎?」在外圍就看見冰炎搖搖晃晃地走下自由落體的身影,內心十分愧疚的夏碎一手抱一手牽的拎著小孩就朝著對方的方向快步走去。
往友人臉上一瞧,冰炎本就白皙的臉又淺了一個色階,即使對方頻頻說著別擔心,但夏碎怎麼看都覺得有事。
「冰炎把拔哪裏痛痛嗎?」見父親臉色不佳的捂著嘴,褚冥漾其實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但他本就是個對情緒敏感的孩子,夏碎的反應讓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褚,我沒事。」冰炎忍著胃部翻攪的不適感,騰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我才沒有弱成這樣。」
「真的嗎?」
「騙你幹嘛。」
「那漾漾抱抱?亞那爺爺說,痛痛的時候抱抱會比較好!」說完,褚冥漾毫無預警的就直接往父親身上一撲,撲的冰炎措手不及,胃底本就蠢蠢欲動的消化物瞬間湧上,冰炎的忍耐終究是功虧一簣。
當機立斷將孩子往夏碎身前一塞,他幾乎是用跑百米的速度往最近的廁所狂奔而去。

「是、是漾漾害冰炎把拔痛痛嗎?」錯愕的看著冰炎衝出去的背影,意識自己的行為讓父親的更加不適,褚冥漾一雙眼睛瞬間盈滿淚水,似乎隨時都會落下。
「不是褚的錯喔。」夏碎苦笑著蹲了下來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同時帶著憂心的神情往冰炎消失的方向望去。
「對,不是漾漾的錯。」和褚冥漾牽著手的千冬歲說,「漾漾的把拔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下。」
「千冬歲說得沒錯,冰炎剛剛也說沒事了對吧,所以褚不需要擔心喔。」對著孩子笑了下,夏碎從自己的胸前的口袋摸出一張紅色的百鈔,接著抓起兒子的手,把鈔票緊緊塞進千冬歲手心。「千冬歲,你知道這是什麼吧?」
「嗯,是買東西的紙。」
「沒錯,爸爸現在給你的是一百塊,你可以帶著褚去對面的攤車幫我買兩瓶礦泉水嗎?然後買回來之後到旁邊的廁所找我跟冰炎。辦得到嗎?」
攤車與廁所之間距離大約只有五十公尺,而且千冬歲四歲多了,性格也沉穩,讓他試試無妨。只是夏碎怎麼都沒想到,千冬歲第一次自己買東西的體驗居然是在這種狀況下。
首次被指派重要任務的千冬歲眼睛亮了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讓夏碎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恍然。又叮嚀兩個小孩幾句話,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確實走對方向後,夏碎也轉身快步往友人的所在大步走去。



蹲在某間廁所的角落喘著氣,剛吐過一輪的冰炎覺得自己好多了,但是陣陣的虛脫感讓他心情惡劣。
「冰炎?你在裡面嗎?」
正想起身把手臉洗淨,丟臉的回去面對那三人時,夏碎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於是冰炎把手伸出門外隨意揮了揮。
「你還好嗎?」
「吐了點,還行。」
「那就好……」總算放下心來,夏碎無奈的嘆了口氣,「下次別逞強了。」
「我沒有,我是真的可……」冰炎還想繼續狡辯,卻在迎上對方紫眸的瞬間察覺到夏碎藏在眼底之下的異樣。
「夏,你……在生氣?」沒注意到自己在稱呼上的軟化,冰炎一張嘴開合了幾次才把話吐出口。
「不,我沒有。」夏碎一如往常的笑著搖了搖頭。
「你有。」
「我沒有。」
「你有。」
「……冰炎,我真的沒有。」
「我肯定你有。」
「……」
將對方的沉默視為承認,冰炎難得心慌的站起身,沒太多思考就抓住了夏碎的手臂。
「為什麼生氣?」他疑惑的思考著自己究竟在什麼環節上惹怒了對方,接著很快地回想起夏碎方才的話語,又急言道:「因為我逞強?如果是這樣,我很抱歉。」
「冰炎,你冷靜點。」對友人的反應感到有些震驚,夏碎愣了愣也把手輕輕搭了上去,同時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冰炎的碰觸。「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什麼意思?」冰炎皺著眉問。
「就是字面上那樣。」夏碎微斂下眼,「如果不是我那時候也跟著起了玩心,你就不會隨便逞強,也不會不舒服。」

……這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對冰炎來說,就算真的是在逞強,說到底也是他自己的決定。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這一直冰炎的做事方式。
生性不善交際、更不喜歡與他人來往,面對友人的自責,冰炎一時之間完全不曉得該如何讓夏碎的目光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直到他看見門口的兩個小身影為止。
「其實這結果也算挺不錯的?」
「什麼?」帶著茫然的表情回頭,夏碎看見冰炎帶著淡淡的笑意指了指自己身後,這才發現千冬歲和褚冥漾正一人抱著一瓶水,正帶著滿是笑容的笑臉踩著小小的步伐往他們的方向跑來:「把拔要的水!千冬歲跟漾漾買到了!」
「做得好。」冰炎彎身拍了拍褚冥漾的腦袋,接過孩子手中的冰涼的寶特瓶打開,「褚,我問你,剛剛我上去玩很高的那個厲不厲害?」
「厲害!超厲害!」褚冥漾開心的又撲了上去,「冰炎把拔還痛痛嗎?」
「不痛了,因為褚有好好幫忙。」
顧著褚冥漾的同時,冰炎也注意到來自千冬歲的視線。不同於褚冥漾的傻理傻氣,那孩子的黑眼裡盡是這個年紀少見的精明,似乎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能夠用最冷靜的方式面對,安靜的把所有事物都看進心底。例如現在。
「千冬歲。」突然被點名的孩子像是被嚇到般抖了一下,「有話想說?」
仍是有些不甘心的鼓起臉頰,千冬歲活像隻被敏感的小刺蝟,先是搖了搖頭,卻又在下一秒欲言又止,最後帶著有些委屈的表情看看地板又看看父親,才在夏碎鼓勵的眼神下喏喏的開口:「厲害……」
「嗯?」
「漾漾把拔厲害……」
「我聽不到?」
「我,我說……」千冬歲脹紅了臉,「我說很厲害啦!」
說完,千冬歲立刻害羞地把臉埋進父親的腰間,可愛的模樣讓夏碎方才的低落情緒一掃而空。
「就結果來說我得到了小鬼們的尊敬了,還算滿意。」冰炎自信一笑,「所以別再想那些了,如果真的覺得抱歉,不如快去完成今天的要事。」他插著腰說著,不可一世的樣子像是方才的大吐特吐與疲憊都是錯覺。
最後,夏碎終於也忍不住地輕笑出聲。「好,聽你的。」


03

一左一右的趴在車廂玻璃窗前,千冬歲和褚冥漾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逐漸寬闊的視野,午後柔和的光線暖洋洋的映照在四人身上。
上次和夏碎一起搭乘的摩天輪在高樓林立的社區,高度跟空間自然必須有所縮減,而這回在遊樂園,無論是車廂狀況或是換氣設備都好上許多,連空調都有。
靠在座椅上無意識地分析起前後經驗的差異,方才吐過的脫力感還在,放鬆後開始感到疲憊的冰炎視線飄過自家孩子看風景看到嘴巴開開的蠢臉,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聽見對面傳來了照相的喀擦聲。
「……你幹嘛?」冰炎看著還拿著手機對著自己的夏碎挑了挑眉。
「紀念啊。」
「紀念什麼?」
「很多啊,像是你第一次帶褚來遊樂園啊、我們四個第一次一起出門玩啊,這些都可以紀念喔。」夏碎自顧自說著,拍攝鍵又按下了好幾次,懶得避開也懶得拒絕的冰炎索性攤著讓對方拍,反正對方應該不會拿去奇怪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帶他出門?」
「喔,猜的。」夏碎放下手機笑了笑,「很明顯啊,褚高興成這樣,而且他很多反應也給我這種感覺。」
確實,最後會把褚冥漾接到自己身邊的決定很突然,事先並沒有任何的教育規劃,為此父親甚至難得嚴肅的和他討論數次,就是為了確認冰炎的決定並非出自一時的衝動。
稍稍猶豫了會,冰炎還是開口問出他一直藏在心底的事情。「夏,你看得出來我跟褚……長得不像吧?」
夏碎眨了眨眼,「對,完全不像。」
「你不好奇?」對方的話令冰炎有些意外,卻也在預料之中。
他相信對此感到疑惑的人絕對只多不少,其他人沒問出口是基於禮貌,冰炎樂得省下解釋的麻煩,也覺得沒必要讓別人知道。但是唯獨這個男人,冰炎想要好好地親口把自己與褚的關係告訴對方。
「嗯,會啊,我會好奇。」夏碎毫無隱瞞的微微一笑,「但是我覺得這不該是我該擅自問的問題,而且我也相信,冰炎你如果準備好了,想告訴我的時候就會告訴我了吧。」
被對方的話搞得一愣一愣的,冰炎其實並沒有想得這麼深入,向來直來直往的他只是異常的希望得到夏碎多一點點的關注而已。
但這不像他,到底怎麼回事。
注意到自己的反常,他無意識地望進夏碎此刻竟有些飄忽的紫眼,平時的狡黠覆上了點灰暗,像是有著說不盡的悲傷,而冰炎這也才想起自己對於夏碎的了解同樣極少。
說實話,目前為止他們真正見面只不過三次,而且半數都與孩子有關,所以冰炎其實沒有太多時間摸清自己對於眼前男人的想法。不過以幾次相處過後的經驗來說,夏碎的存在讓他十分放鬆是肯定的,追求完美的性格讓他事事謹慎,然而那些準備一到這男人面前便全數瓦解,讓冰炎的原則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夏,我……」正想再多說些什麼,車廂恰巧帶著他們四人升上了至高點,初次體驗的孩子們興奮地發出了驚呼。
「開心嗎,千冬歲?」夏碎帶著溫柔的笑容輕輕攬住難得表情豐富的兒子。
「開心!千冬歲喜歡跟把拔出來玩!」
「漾漾也是!」回過頭往冰炎的膝上一趴,褚冥漾傻傻的對著父親亂笑一通。冰炎勾起嘴角挑了挑眉,總覺得自己養的是寵物不是小孩,單純的樣子讓他方才的鬱悶掃去不少。
「那下次還要嗎?要不要找他們一起?」
聞言,褚冥漾一張小臉呆了幾秒,轉頭看看夏碎,隨後又把視線放在千冬歲身上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千冬歲葛格下次還想……跟漾漾一起玩嗎?」
「呃我,我我我我……」突然受到所有人的關注,眼鏡男孩似乎是害羞了起來,整張臉紅成可愛的小蘋果,「如、如果漾漾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咦?真的嗎!」聽見千冬歲的應允,褚冥漾的墨眼亮了起來,二話不說直接抱了上去,「漾漾好開心,醬子漾漾就有葛格了!」
「……好、好吧,千冬歲也可以當漾漾的葛格。」故作鎮定的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千冬歲心裡的成就感幾乎滿出來,「那,因為我是漾漾的葛格,我在幼稚園也會照顧漾漾的。」
接著,他抬頭望向轉開寶特瓶蓋正打算灌下去的冰炎,表情十分嚴肅認真,彷彿面臨人生大事。「漾漾把拔不用擔心,請放心把漾漾交給我吧。」
「咳咳咳──」
「冰炎把拔髒髒!」
「好髒!」
「冰、冰炎你沒事吧?」
氣急敗壞的又咳了幾下,冰炎覺得自己哪天一定會被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精明小鬼氣死,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了第二次!
花了點時間緩下嗆咳的不適,正想破口大罵兩個小鬼的莫名其妙,冰炎頰側突然出現了細緻柔軟的觸感與洗衣精的淡淡香氣,抬起頭,夏碎清秀的臉龐就這麼撞進了他的視線。
「呃,你很介意嗎?抱歉,我只是想幫你擦一下。」夏碎表情尷尬,對方炙熱的紅眸與流露出的驚愕讓他對自己的衝動感到極度懊悔,急忙想把還持著手帕的右手收回,卻在途中被冰炎攔了下來。「……冰炎?」
把對方的手輕輕拉回,冰炎歛下眼, 不願讓夏碎懾於自己過於凌厲的色彩,「我不介意。」

並不明白夏碎眼底下的焦慮,但他希望他別怕。
他想要被觸碰,被這個溫柔的男人觸碰。
感覺到夏碎因為自己的話語而顫抖了下,卻沒有再一次的抽回手,而是依著自己的期待擦拭過弄濕的嘴角,力道溫柔得令冰炎有些恍惚。
「可以了,冰炎。」
聞聲抬眼,冰炎的思緒仍未清晰,但是他能夠看見夏碎臉上的不安完全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午後陽光襯托在雙頰上的淡淡紅暈與輕笑。

「麻煩兩位先生盡快出來!」
「啊,羞羞臉!」
「嗯,羞羞臉。」
他們就這樣對看著直到被其他聲音打斷,猛然回頭才驚覺車廂已經回到了底端,褚冥漾與千冬歲早早就被工作人員安全接出,只剩他們坐在車廂上被三人追著跑,畫面堪稱經典。
冰炎臉皮本就薄,夏碎不薄但也對工作人員與其他遊客感到抱歉,兩人紅著一張臉就衝下車廂,一人拎起一個孩子就往出口逃跑,默契之佳、速度之快令人驚艷。
跨著大步伐,冰炎忍不住細數起自己今天一整天的過失,件件都讓他丟臉的想死。接著,他聽見了跑在右邊的夏碎突然大笑了起來。
「笑什麼?」呼呼風聲刮過耳邊,冰炎突然也覺得自己很傻。
「不知道──」夏碎笑得更大聲了。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奇怪的傢伙。」
「彼此彼此。」
「哼。」
「來我家吃晚餐?」
「行,聽你的。」冰炎也笑了。
無視褚冥漾驚恐的尖叫與千冬歲為父親喊的加油聲、無視他人對自己的異樣眼光,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灑在了他們小跑步的身影上。

他們現在有沒有多了解彼此一點了?冰炎忍不住地想。
……算了,有也好,沒有也罷。
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






to be continued.

冰炎嘔吐仔(要玩到什ㄇ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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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8-19 20: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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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6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開房間,兩大兩小。」
盡可能的壓下揍人的衝動,冰炎面無表情的從皮夾中抽出信用卡扔給不斷對他們投以異樣眼光的櫃台人員。
好,兩個大男人一起來汽車旅館有點奇怪,也確實有可能就是要做那檔事,性別平等多元成家,這很正常。
但是這人是瞎了是不是!帶著兩個小孩!能幹嘛!甚麼都不行!就算有例外好了,你們他媽的可不可以專業一點不要表情這麼明顯!
忿忿的從服務員手中搶過房卡,冰炎往兩個已經玩起來的孩子狠狠一瞪,瞬間讓他們立正站好。

近幾周的案子不曉得為何比平時還要多一些,作為一個律師的工作絕非開庭、上場跟對方用經驗及所學纏鬥而已。那些前置作業,例如與委託客戶溝通、寫訴狀,甚至是擬定訴訟策略這些工作更是一個都不能少,相當繁重。
因此冰炎最近回到家與父親換手後,打理孩子與自己的一切就已經耗盡他僅剩的體力,哪有可能再去關心台電幾點開始整修這種瑣碎事?
這天父親因故無法接褚冥漾放學,冰炎也不好麻煩同樣忙碌的夏碎,只好抽點時間把孩子帶到辦公室等自己下班。
所幸冰炎工作的律師事務所相當包容,褚冥漾也乖巧,人生地不熟的更不會亂跑,得到了不少同事的喜歡,連今天根本沒計畫要進辦公室的阿斯利安也為了這小鬼跑來,還陪著小玩了一會。
不過家裡沒人等著也是個缺點,冰炎一專注起來完全忘記時間,直到被孩子因為睡著而弄掉玩具的聲音嚇著,才驚覺牆上的短針已經指向數字十一,只好連忙把手邊的工作告個段落,抱著早就撐不住眼皮的褚冥漾衝回家。

本以為把孩子弄上床後還可以再做個收尾,沒想到冰炎開了鎖進了家門,卻怎麼都沒辦法讓客廳亮起燈來。
燈管壞掉?不可能,昨天都還好好的,而且玄關的是總開關,門前的不開其他的也會開。
沒交電費?不可能,他前天才繳,冰炎還記得公務人員態度很差。
所以,為什麼?
就在此時,冰炎突然想到方才快速瞥過手機時,似乎有一封來自父親的未讀訊息,內心突然閃過了自家父親令人傻眼的一百種方式。
讓褚冥漾輕輕靠在玄關牆邊,他戰戰兢兢地點開父親的訊息,果不其然又起弒父的心──『小亞啊爸爸忘記告訴你,今天十一點以後這附近會斷電喔!啊不過我相信小亞不會有問題的,爸爸相信你!好好照顧漾漾,爸爸愛你們喔!』
腦子空白三秒後,冰炎幾乎是發洩式的回傳了約三十個的生氣兔子貼圖。

好吧,現在弒不到父,弒了電也不會來,他可以暫時放棄工作,但洗澡怎麼辦?他有潔癖,不可能讓自己不洗澡就碰床,當然褚冥漾也不可以,髒小孩沒人愛。
正當冰炎陷入窘境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下,來自夏碎的訊息通知就這麼跳了出來。
那天的在摩天輪上的事情過後,冰炎就開始了一連串的工作,根本還沒時間細想自己對夏碎的態度。但無論怎麼想,那天的他們的要求與動作都過於親密,就算是沒甚麼朋友的冰炎都明白已經超越了界線。
最重要的是,他不反感,甚至喜歡。
冰炎也想像過,如果對象換成大學學長兼朋友兼同事的阿斯利安的話會如何……他只想給他一拳叫他滾遠點。
輕嘆口氣,冰炎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好心情把訊息點開,跳出來的第一句話卻讓他忍不住嗤笑出聲。

『安安冰炎。』附上小狐狸揮手貼圖。
『安個頭,都什麼年代了。』接著他收到了小狐狸的驚奇貼圖連發。
『真意外你竟然知道安安呢。』
『……這麼晚找我,有事?』
『不瞞您說,我忘記帶鑰匙了。』然後他看見螢幕裡有隻小狐狸啜泣。
『……』
『我是認真的……就碰個運氣問一下,方便的話,能否收留一對有家歸不得的父子呢?』
對方打字速度之快,他還沒送出回覆,很快的又傳了訊息過來。
『明天可以順便幫你送褚到校喔。』還有一張舉著「超划算!」字牌的小狐狸貼圖。
『……』
『果然不方便嗎?』五個狐狸哭泣貼圖。
『不是。』
『嗯?』
『我家停電了,而我跟褚也剛到家,沒辦法洗澡。』
『……你也挺不容易呢。』
於是乎,他們最後決定帶著孩子到有段距離的汽車旅館小住一晚,這也就是冰炎此刻會站在這裡的緣由。


「冰炎抱歉,久等了。」正想撥電話過去,冰炎就看見熟悉的身影從右邊的騎樓跑了過來,超商似乎與旅館有些距離,夏碎喘了一陣,雙頰因為短暫的運動而沾上了健康的紅潤色彩。
一把接過對方手上的提袋,冰炎抓著夏碎的手腕走進旅館大廳,示意孩子跟上步伐之後直直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你買了什麼?」
「就……一些可以讓孩子們開心的小東西?」夏碎勾起嘴角,表情神秘的在唇前貼上右手食指,似乎還不願意讓一旁的千冬歲和褚冥漾察覺。
冰炎挑眉,帶著狐疑的眼神看了眼對方後,電梯也正巧抵達了他們房間所在的樓層。冰涼的電梯門順著軌道輕輕滑開,旅館走廊上略為潮濕的氣味頓時撲鼻而來。
房間距離電梯不算遠,但還是要走上一小段距離,順著牆上的指示轉了兩個彎後他們在一間客房前停下。
「把拔快開門!」
「快開門!」
第一次體驗外宿的千冬歲對四周充滿了好奇,黑框眼鏡下的一雙眼睛完全藏不住興奮,連一旁本來昏昏欲睡的褚冥漾也被千冬歲的情緒影響,睡意一掃而空。
「褚,你等等如果興奮到睡不著,我就看你明天怎麼去學校找那個很吵的彩色小鬼玩。」
「漾漾不會睡不著!不會!」
「哦?是你說的喔?」
「不會……」
「哦?」
「不……會……」
就在友人日常欺負孩子的期間,夏碎已經抽走幼稚父親手中的房卡領著兒子進房間,還繞進浴室裡看了幾眼。
「冰炎,別玩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夏碎開始確信自己真的是跟青少年一起帶小孩。明明第一次見面時還是個嚴肅帥氣的大人,怎麼在這一兩個月的時間裡彷彿基因突變?
不但幼稚、愛逞強,還……會撒嬌?
突然想起上回在摩天輪上那過於親密的互動,夏碎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難為情,連忙搖搖頭把奇怪的思緒甩去。
「怎麼了?」有些不解對方的行為,冰炎疑惑的問。
「不,沒什麼。」
「是嗎?不舒服別逞強。」回過頭把裝有換洗衣物的包包拉鍊拉開,冰炎翻出了幾件衣物,「你進不了家門大概也沒衣服換,就多帶了點讓你們選。不過都是我們的,可以接受嗎?」
一邊說著,冰炎招招手把帶著褚冥漾四處亂竄的千冬歲叫了過來,撈出了一件童裝在孩子身後比對,「夏,你看這千冬歲可以穿得下嗎?」
聞言,夏碎也跟著蹲了下來,接過手把衣服在千冬歲背上攤平,「可以。」
「那給他穿這件?」
「好,那我洗好之後再拿去還你。謝謝你,冰炎。」看著銀髮的男人有些害臊的別過頭去,夏碎覺得心裡暖暖的。一直以來自己幾乎都是照顧者的身分,或許偶爾體驗一下被關心的感覺也挺不錯的?
「……夏。」正想再去浴室試試水溫時,冰炎突然對自己喊了聲,「貼身衣物……你剛剛去超商有買吧?」
「我有買,不用擔心。」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的夏碎笑了笑,隨即從塑膠袋裡掏出了一包兒童免洗內褲。「這是千冬歲的,我的在比較底層……咦?」
無論夏碎的手在袋子裡撈了幾回,甚至把所有東西都撈出來扔到床上,卻怎麼都見不著他本應放在裡面的免洗內褲,整個人滿腦子空白的僵在原地。
「……沒買到?」
「……」
「那你要穿我的嗎?」
「……你再說一次?」微微瞪大眼看著提出建議的冰炎,對方又恢復了一號表情,挑眉看著他的表情彷彿看智障,夏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到底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因為被道謝而害羞,卻對於分享內褲毫無羞恥的感覺?明明這事情才更令人尷尬……
「我說,你要不要穿我的內褲?」冰炎又一次中氣十足的邀請朋友穿內褲。
「不我覺得我先不用換。」夏碎秒回。
「冰炎把拔說內褲髒髒沒人愛!」
抓著在超商買的玩具水槍,褚冥漾跟千冬歲也不知道在一旁邊聽邊玩了多久,沒想到一開口就是要他換內褲,夏碎只覺得欲哭無淚。「冰炎,你都這樣教褚的?」
「對,所以為了教育好,你還是穿我的內褲吧,髒髒沒人愛。」
「……靠。」
「誰說不可以在小孩子面前說髒話的?」
「……」

02

「……先讓孩子們洗澡吧,明天還得起床上學。」
壓下崩潰的心情,夏碎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反正內褲是乾淨的肯定洗過,他可以想像那是一條全新的內褲,只是有點陳舊而已,沒什麼好在意的……
「好,誰先洗?還是你有打算?」冰炎看了眼光是拿著水槍就玩的不亦樂乎的兩個小鬼,猜想夏碎大概想讓孩子們一起洗。
「我們一起洗……不是,我是說一起先幫孩子們洗,我們再輪流,如何?」趕緊導正自己的口誤,困窘的藥師寺夏碎不禁開始細數今天的失誤。
冰炎點過頭表示明白,就率先拎著褚冥漾直接走進浴室,很順手的直接扔進浴缸裡。

或許是因為房間大,又或者是其他不可言說的理由,這間浴室,包含浴缸比一般規格還要來得大,他們四個人一起塞進去都還有可以活動的空間,對兩個要洗小孩的父親來說算是相當方便。
「褚,乖乖站好別動。」熟練的替褚冥漾把外衣脫下、折整齊放在一旁,冰炎不經意的往好友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的動作更加俐落。雖然較晚開始,千冬歲卻早已一絲不掛的在洗手台旁東摸摸西摸摸,還從旅館提供的置物格中抓出了一個小小的方形塑膠包裝……等等,那是……
「這是什麼?」不像褚冥漾一樣早早就被困在浴缸裡的千冬歲舉著方形包裝跑到夏碎身旁。
「什麼……嗯?」完全沒想到會從兒子手上看見這東西,一時之間卻不曉得該怎麼說明的夏碎變得有些僵直。
「這是保險套。」
將褚冥漾的內褲也收進袋子裡,冰炎回過頭直接從千冬歲手中把保險套抽走,表情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這東西你們還用不到,以後長大了遇到喜歡的人再教你們用。」
「喔……那漾漾的把拔有喜歡的人嗎?我沒有看過漾漾的馬麻。」
「……有也不給你看,臭小鬼不要問那麼多。」不悅的哼了聲,冰炎把藏在身後的手亮了出來,一把小型的水槍赫然出現,二話不說就直接往千冬歲的背上開了一槍,冰涼的觸感嚇得男孩半跌半跑的往浴缸衝去。
「好了,洗澡。」冰炎捲起袖子回過頭重新把浴缸的水龍頭打開,時不時試著溫度就怕燙著孩子,十分輕柔卻違和的動作讓夏碎忍不住笑了出來。
「幹什麼。」冰炎瞥了友人一眼,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沒甚麼,只是覺得比起其他事情,你特別會應對這種問題。」
「這種東西直接講也無妨,遲早會用到,太慢教反而才會出問題。」
「嗯,說得也是呢。」
接下來的好一段時間裡,他們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氣氛卻讓冰炎感到十分輕鬆自在。明明夏碎只是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還是透過奇怪的交友APP,他們卻有著極佳的默契。替孩子洗澡過程中,無論是換位或是物品使用,一句話一個字都不需要,光是一個眼神就足以了解對方的下一個步驟。
隨著時間拉長,整間浴室被熱水的白色霧氣氤氳,四人的肌膚也因此染上紅潤的色澤,即使方才有將浴室門留點縫隙好透氣,還是讓兩位父親滿頭大汗。
又過了一陣,冰炎隨意沖掉自家孩子身上的肥皂泡泡後,才鬆口放行讓兩個孩子在浴缸裡玩起水槍與小玩具,樂得期待已久的褚冥漾小小歡呼了一聲。
「辛苦了。」
「沒……」正想回應夏碎的話語,沒想到才剛回頭,冰炎就被眼前的畫面怔住,連只有兩個字的一句話都被硬生生掐斷。
不同於前兩回出門時的休閒衣飾,今天的夏碎穿的是略為正式卻相當輕薄的襯衫,或許也沒想過自己得穿著外衣替孩子洗澡,裡面並沒有再多套一件內搭,於是方才在忙碌中因為流汗與沾濕而變得半透明的部分,此刻完完全全服貼在肉色的肌膚上,不但把夏碎腹部精壯修長的上半身表露無遺,甚至還能看見胸前深色的兩點凸起。

冰炎頓時不冷靜了。
認識藥師寺夏碎僅約兩個月的時間,不過冰炎卻有著莫名的信心,認為自己雖然還沒摸透這個男人,卻還是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
但他怎麼不知道夏碎可以把自己弄得這麼情色?
「怎麼了嗎?」完全不明白他心裡有多煎熬的夏碎疑惑的問。
體內體外都感到十分燥熱,冰炎不甚明顯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回望對方,「夏,你……你平常會這樣穿出去嗎?」
「嗯?你說襯衫嗎?今天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才穿比較正式些,我平常還是在家裡工作居多。」
「呃,不,我是說……這樣……弄濕之後有點……」冰炎面有難色拉了拉自己同樣半濕的衣服示意,天知道總是可以馬上領會他意思的夏碎這時突然甚麼都不懂了,還為了看清楚自己的動作又多靠近一步,半透明襯衫下的肌肉線條與深褐色乳暈更加明顯,令他的心麻癢難耐。
「等等,夏你先別……」正當冰炎想閃避時,他突然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全都往自己的下腹衝,私處附近的壓力漸漸變大──
「馬上回來。」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反應,明白這事不能讓對方知道的冰炎當機立斷逃出浴室,從冰箱拿出一千毫升的罐裝冰水就往嘴裡灌了三分之一,快速把瓶蓋旋上後又放到自己的褲檔前試圖降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冰炎不知道自己在想甚麼,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居然對一個男人起了反應。這樣的自己是正常的嗎?
煩躁的抓亂了自己的頭髮,無論是學生時期還是現在的事業,冰炎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也認為足夠了解自己,然而夏碎的出現卻讓他開始動搖。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不會需要任何「性」與「愛」的。


終於冷靜下來,生理反應也消退後,冰炎嘆了口氣準備回到浴室。
或許是工作一天下來的疲憊再加上滿腦的雜亂思緒,思考開始變得有些遲鈍的冰炎沒想太多就推開了浴室的門,接著一道水柱就這麼突然地噴上了他的臉,本就半濕的上衣瞬間變得又濕又重。
「歡迎回來。」
冰炎錯愕的看著夏碎揮了揮手上還在噴水的蓮蓬頭,毫不掩飾自己就是兇手的事實,而且還趁著自己出去冷靜時聯手了浴缸裡小共犯。兩個孩子就這麼邊笑著邊對著他射出一道道的水柱,看得冰炎拳頭有點癢。
「冰炎把拔濕濕!笨笨!」褚冥漾高舉著小水槍說道。
「你說誰笨!」
「說你!」千冬歲也大笑著,似乎是想報方才的仇,對著他又胡亂掃射了一回。
冰炎終歸是個修養不足的幼稚父親,被三個人圍攻的他氣極反笑,一個箭步衝到蓮蓬頭下的功能旋鈕旁伸手一轉,夏碎手中的蓮蓬頭水柱瞬間止住,下一秒就換成固定在牆上的灑水器噴出了強力水柱,把最靠近的褚冥漾和千冬歲嚇得尖叫出聲。
他當然不會放過主謀,趁著對方閃躲著水柱的波及,他敏捷的出手試圖奪回蓮蓬頭,沒想到這狐狸也敏捷得很,左閃右閃就是讓冰炎碰不到。
「沒想到你身手挺好?」
「我也很意外呢。」
在激烈的搶奪中花了不少力氣的冰炎有點喘,牆上的水柱同樣波及了他,銀色的長髮濕淋淋地掛在身上、貼在臉旁,而夏碎亦同。兩個人就這麼狼狽的淋著水瞪著彼此,一個笑容依舊,身邊卻縈繞著隱隱黑氣;另個則是不甘示弱的挑著眉。
一旁,千冬歲早就帶著褚冥漾躲得遠遠的,兩個光溜溜的小男生蹲在浴缸的一角看著父親們互毆,還時不時的穿插著意義不明的對話。
「葛格你看,冰炎把拔跟你把拔在打架,怎麼辦?會不會痛痛?」
「不用擔心啦,你把拔是史前巨獸,才沒那麼容易受傷。」
「喔……冰炎把拔是史前巨獸……」
這時,史前巨獸也準備好開始最後一波攻擊,他右腳輕輕點地,順著整個身體的動作往夏碎的方向一跳,伸長了手臂總算是從對方手中抽出蓮蓬頭。
然而,冰炎的大動作讓夏碎嚇了一跳,再加上浴室地板濕滑,讓他腳步一個不穩直接往後仰倒,嚇得冰炎在孩子們的尖叫聲中用最快的速度由下而上的扶住對方的腰桿──而這時,兩人的褲檔竟也這麼尷尬的碰在了一起。
「……」
「……」
幾乎是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夏碎手搭上了冰炎的肩膀後把自己後仰的腰桿挺直,碰撞的下身也分了開來,但是那奇異的感覺卻仍停留在褲檔下的肌膚上,尷尬得他們無法直視彼此的雙眼。
「……抱歉。」
「……沒事,我也有錯。」
「……那快出去吧,小鬼們該睡了。」
說完,兩人就把各自的小孩從浴缸裡頭打撈出來,將肥皂泡泡都沖洗乾淨、換上衣服後,暫時把打理孩子們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

03

暫時告一段落,嗯,冰炎原本真的是這麼以為的。
看著千冬歲跟褚冥漾在大床上跳來跳去、滾來滾去的樣子,冰炎本來就有點痛的頭現在更痛了。
「褚,別玩了,你該睡覺了,千冬歲也是。」
「可是漾漾還想要再玩一下下……」
「不行。」
「可是……」
「沒有那麼多可是。現在,上床,睡覺。」知道褚冥漾其實有點害怕他那銳利的紅眼,冰炎微微瞇起眼睛瞪了過去,果不其然讓孩子瞬間閉嘴。
「褚,聽話,明天還想去學校找朋友玩吧?不好好睡覺是不行的喔。」洗好澡從浴室裡走出來的夏碎輕聲說道,語氣溫和卻絲毫不容拒絕。
見自家父親也開始催促,千冬歲乖巧的選了一張床,把自己塞進了柔軟的被窩裡,還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漾漾一起睡覺!」
「好!」第一次被邀請陪睡睡覺的褚冥漾滿臉興奮跟著爬上床,兩個小男孩就這麼一起在雙人床上開心的咯咯笑著,彷彿今天是出門玩,而不是因為被斷電或是忘記帶鑰匙這般愚蠢的意外。
「褚,快下來,那是夏碎的位置。」冰炎大步往床邊走近,將棉被掀起來就想把小孩拎回去,只是沒想到褚冥漾比他想像的還像條蟲,在床上掙扎扭動的小鬼異常難抓,冰炎一次次的撈起小孩後又滑掉,氣得他想往褚冥漾的腦袋用力巴下去。
「沒關係的,冰炎。」輕柔的笑聲從夏碎的方向傳來,「這樣的機會也挺難得,就讓他們一起睡吧?我想我們兩個擠一張雙人床應該也是足夠的。」
「……好,你說行就行。」
把小孩都哄睡後,兩人也關上了主燈,藉著特意留下的浴室燈輕手輕腳的爬上了床。

「果然很快就睡著了。」一片黑暗中,夏碎的輕笑聲傳了過來,對方似乎是側著身睡,音量雖然被壓低不少卻十分清楚,仰睡的冰炎耳邊竟有種被夏碎的鼻息搔過的感覺,有些麻癢。
「褚這小鬼真是越來越皮癢。」略感尷尬的喬了下姿勢,冰炎同時回道。
「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很不錯呢,褚現在的樣子跟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很不一樣,比較敢表現自己。」
……是嗎?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成為褚冥漾父親的自己,有比較合格一些了嗎?
隨著夏碎的話語,冰炎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他忘不了剛接回褚冥漾的那天,面對陌生的環境,那張小小的臉上只有茫然與無措,不說話也不怎麼吃飯,只是拿著帶來的童話書一遍又一遍的翻著,似乎想從中找回自己遺忘的部分。
再等到褚冥漾終於能以正常的狀態生活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之久,孩子的性格變得畏縮怕人,亞那和冰炎怎麼樣都沒辦法讓孩子突破的障礙,於是也只能順著他去了。
不過,認識夏碎之後,冰炎有了範本能夠參考,褚冥漾也有了一個較為懂事的孩子陪伴,變得開朗不少……這搞不好比他第一次在法庭上勝訴還要有成就感太多太多。

正想開口說些甚麼,翻過身面向夏碎的冰炎聽見了對方變得平緩而綿長的呼吸。「……夏?」他低喚。
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冰炎猜想對方應該是睡了,畢竟也是折騰了一天。
沉默地眨了眨眼,他發現方才眼前因為關上燈的一片黑暗已經適應,夏碎輕輕閉著雙眼睡著的樣子就這麼出現在他眼前。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麼仔細的觀察這個男人的容貌,從睫毛、鼻子、下巴,甚至是休息時因為放下而披散的中長黑髮,每一個細節都讓冰炎莫名地想伸手觸碰。
回想起方才因為半透明襯衫而起的反應,冰炎總覺得自己好像懂了些甚麼,但是他又不敢魯莽的直接斷定自己的想法。
畢竟這也是他的第一次。
……但是這似乎也不會是今天的最後一次。
原先已經平緩下來的血液開始重新躁動,更肆無忌憚地往下身竄去。冰炎震驚著自己的性衝動的同時試圖阻止,對方半透明襯衫下的緊實線條卻塞滿了他的腦袋。
這就是精蟲衝腦?他忍不住想。
此時此刻,冰炎只想要對著眼前熟睡的男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想要重重吻上夏碎的薄唇、想要將人緊緊擁進懷裡、想要把臉埋進對方的頸間感受夏碎的溫柔,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把人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意識到自己愈發糟糕的想法,冰炎驚慌的摀住嘴避免發出變得粗重的呼吸聲,接著用最快的速度翻下床,腳步安靜卻慌亂地大步走向浴室。
在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的這晚,冰炎獨自在浴室裡沖了至少半小時的冷水才勉強撿回自己的思緒。

當然,慌亂的他更不會知道,在踏入浴室下一秒鐘,他以為已經睡去的人悄然睜開了那對紫眸,眼底之下盡是說不盡的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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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8-22 01: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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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7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約莫六點多的下班時間。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路燈與街道招牌紛紛亮了起來,多變的色彩略為刺眼,馬路上的車流量也增加不少,各自開啟車燈照亮眼前的道路,所有的光線都像是試圖藉著自己的光亮重新照耀入夜的城市。
隨意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後,冰炎把辦公室裡的百葉窗倏地拉下,提起了身邊的公事包就往外走去。
就在準備踏出事務所前,他像是突然想起甚麼般頓了頓步伐,穿著皮鞋的腳步一轉走到了另一間辦公室前,從透明玻璃門外可以看見一名褐髮青年在裡頭快速地敲著鍵盤。
冰炎輕輕扣了扣門後推開,「阿利,那件案子就拜託你協助,後天跟你確認可以嗎?」
「是你啊學弟。我這邊沒問題,如果順利的話搞不好明天就可以給你資料。」被稱作阿利的男人露出了爽朗如陽的笑容,雖然不像冰炎那般能夠近乎百分之百的在每一場訴訟中勝出,但是他溫暖的性格與對客戶的用心讓也阿利受到許多客戶的肯定與喜愛。
「沒事,這案沒有很急,資料完整比較重要。」與對方有著完全不同的性格,冰炎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沒問題。」注意到對方手上的公事包,阿斯利安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六點半了……學弟你要回家了?小漾漾最近還好嗎?」
「嗯,褚很好,就是比以前還皮。」
就在冰炎第一次把孩子帶到事務所來後,熱情的同事們偶爾想到時都會關心一下,前幾天他甚至收到了指定要送給褚冥漾的點心盒,雖然讓冰炎有點哭笑不得卻也不反感,或許是因為單純的善意,亦或是同事們不隨意過問的尊重。
「這才像孩子嘛。」大學學弟困擾的表情讓阿斯利安忍不住笑出聲。
由於跟冰炎認識得早也熟稔,所以孩子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也是少數明白學弟到底為這孩子下了多少功夫,做了多少完全不符冰炎性格的事情的人。「我說學弟,你其實很適合當爸爸吧?」
「……少囉嗦。」冰炎癟嘴。
「不鬧你了。」忍不住又笑了幾聲,阿斯利安才在對方的瞪視下緩下,「不過最近有發生甚麼好事嗎?這幾周你明顯放鬆很多。」
「大概是案子都告一個段落吧。」
「不是不是,之前沒那麼忙的時候也不見你有那種表情。」
「所以是怎樣?」
「嗯……中獎?還是談戀……」
碰的一聲。
「……愛?」
阿斯利安看著冰炎黑著臉重重關上了自己的門,臉上的表情浮出了調皮的神色,「真好奇學弟會喜歡的類型呢。」



帶著咬牙切齒的表情重重踱出事務所,冰炎迴避掉所有同事的視線後才洩氣似的揉了揉發出陣陣鈍痛的太陽穴,也不知道是盯著電腦一整天的疲勞還是被阿斯利安煩出來的。
他的聽力極好,怎麼可能沒聽見對方最後的話語。
戀愛?
笑死人,冰炎連戀愛應該長甚麼樣子都不知道,太抽象且對生活毫無幫助的事情他不在乎,更始終不明白為何有些人連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目標也達不到,就老是想拖著另一個人一起下水。

……但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藥師寺夏碎前的想法了。

經過同床的那一夜後,冰炎近乎失控的重複思考所的有事情,從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誤解,到夏碎之於他、他之於夏碎的感覺。
似乎很多事情都已經和冰炎當初對夏碎的定位越來越遙遠了。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冰炎抽出空閱讀來自父親的訊息,內容是要自己順路去買塊蛋糕回家,語氣一如既往的歡樂,兔子貼圖也在對話框裡跳來跳去的喊著等你回家,令他忍不住失笑。
其實一切都沒甚麼太大的變化,不一樣的始終只有他自己,夏碎的事情雖然令他困擾,但不足以影響冰炎的思緒跟生活。
稍微盤算了一下路程,他想起第一次與夏碎見面的咖啡廳。雖然不太縱容孩子,不過或許是當時對褚不耐的愧疚心態,離開前他還是買了一片小蛋糕給褚冥漾當作安慰,印象中品質還挺不錯的。

決定好方向後事情就簡單了不少,冰炎跨上機車朝著咖啡廳的方向前進,沒多久就看見那家裝潢簡潔雅致的店面,柔和的暖黃燈光從落地窗中隱隱透出,在忙碌的大街上顯得特別寧靜緩慢。
俐落的單手拿著安全帽在咖啡廳對外的玻璃櫥櫃前彎下腰,蛋糕的種類繁多,冰炎花了點時間思考。
褚冥漾喜歡奶油偏多,父親偏好水果點綴,自己的話並不嗜甜,但是偶爾一次的話可以接受清爽的乳酪蛋糕。
無視女店員投射過來的視線迅速點完餐,冰炎等待的同時下意識往之前和夏碎一起坐過的位置瞥了一眼……夏碎還真的坐在那裡。

讓冰炎傷腦筋了好幾周的男人身上服裝輕便,中長的黑髮被低低束著隨意掛在肩上,神情依舊溫柔地替千冬歲擦拭著嘴邊的髒汙,動作俐落卻不失優雅……明明和之前看到的樣子相去不遠,但是此刻的冰炎竟有些心猿意馬。
稍微思考了會,當冰炎正打算上前打聲招呼時,眼前的畫面卻讓他瞪大了眼──就在那人的對面,多出了一名褐色長髮的女性,兩人相談甚歡,夏碎臉上的輕鬆表情冰炎更是沒見過幾次,就連千冬歲似乎也十分熟悉女人的存在,沒有絲毫與自己初見時的生澀疏離。

她是誰?
腦袋一片空白的冰炎強迫自己收住腳步,夏碎與女人談笑的畫面讓總是冷靜自適的他腦袋一片空白,從心底最深處突然竄起的失落感讓冰炎有些措手不及。
他現在真的確定自己喜歡藥師寺夏碎。
然而冰炎感覺自己什麼都還沒開始做就已經被拒絕了。
帶著有點惱怒的情緒半接半搶的從店員手中取走蛋糕,冰炎陷入了從所未有的混亂,機車油門也報復性的催著,搶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黃燈,喇叭聲四起。
那一夜接連兩次對夏碎產生性的慾望時,他其實就對自己的態度有了點底。
冰炎大抵是喜歡對方的,但當時的思考都只限於本身,卻沒想過夏碎究竟會喜歡的什麼樣的人作為伴侶,或著更狹隘點地想,對方喜歡的是男性還是女性。
說到底,冰炎其實也清楚心底正熊熊燃著的那把無名火絕對不該針對誰,更別提那位自己連正面都沒瞧過的女人。
而且夏碎的性向其實也挺明顯,千冬歲的存在就是個證明,夏碎有過妻子,他們甚至結合過,怎麼可能還會對男人有興趣?

心煩意亂的時刻,再謹慎的人都可能因此而疏忽。正當冰炎正打算再把速度加快時,路面上的一個尚未補平,卻也未做上安全標示的凹洞就這麼赫然出現在他前進的道路上──


02

「我回來了。」
冰炎略感吃力的推開門,屋內的飯菜香撲鼻而來,沒多久就聽見褚冥漾踩著咚咚咚的腳步聲,抓著自己的拖鞋屁顛屁顛的跑到了門口,一雙眼睛閃亮亮的充滿了期待。
「冰炎把拔!穿鞋鞋!吃飯飯!」
「就這種時候特別裝乖。」平時才沒有送拖鞋的服務。
看著孩子傻笑的臉,冰炎冷哼了聲接過褚冥漾手裡的拖鞋穿上,同時也把蛋糕盒塞進對方手裡,交代孩子拿去讓父親冷藏後才快步走進房間關上門。

他自摔了。
尖銳的煞車聲響徹,驚動了不少路人與其他用路者,所幸動作還算敏捷,雖然滑了幾公尺、還倒了車,仍是減去了不少本來可能更為嚴重的傷害。除此之外還守住了要給家人的蛋糕,晃動了好幾下卻不致撞爛,經歷一場驚險關頭的冰炎都不禁為自己的反應能力感到讚嘆。
小心翼翼地脫下上衣與長褲,方才在路邊檢視時就感到特別疼痛的手臂、大腿兩處傷口比他想像中的嚴重了些,皮肉被磨開不少,鮮紅的色彩有些怵目驚心,看得冰炎一陣懊惱──他並不想讓家人擔心,更別提父親已經為了自己決定照顧褚冥漾的選擇幫忙了多少,父親的退休生活應該是更自由的。
聽見了家人的喊著自己吃飯的聲音,冰炎只能先把傷口稍微擦拭、包紮過後就套上了足以擋住傷口的衣物,反正他本就善忍,只求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幸好他的藏功還是挺不錯的。
會讓傷口碰水的的洗澡工作他早早先以疲憊為藉口麻煩父親處理,於是亞那除了關切他的臉色外,幾乎沒有任何懷疑。
待父親離開後,冰炎抱起洗好澡的褚冥漾來到了小房間,撈起棉被就把整隻小孩塞了進去,正想道聲晚安就關燈閃人,沒想到一轉頭就對上了褚冥漾睜得大大的一雙黑眼。
……看來距離自己可以休息還有一段時間。
輕輕嘆了口氣,冰炎拉了張椅子坐到了床邊,「褚,今天在幼兒園做了些什麼?」
「嗯……跟西瑞玩躲貓貓!漾漾當鬼很厲害,一下子就找到了!」
「不錯嘛。怎麼找到的?」
「西瑞頭上的毛毛很多顏色所以很快可以找到!」
「……」回想起那孩子的髮色,冰炎至今還是不明白對方的父母在想些甚麼,但不得不說真的十分醒目。
「啊還有!千冬歲葛格又來找漾漾玩了!」
「千冬歲?」抓住關鍵字的冰炎瞬間回神,他一直都知道自從兩家認識之後,千冬歲真的遵照著對自己的約定,時不時就找褚冥漾一起玩,偶而還會擔心東叮嚀西,儼然親生哥哥,讓本來十分安靜的孩子活潑不少。
但是現在冰炎關注的是別的。
「那……千冬有沒有講什麼?像是夏碎要帶他去找誰之類的?」
「嗯……漾漾忘記了。」
「或是找阿姨、找媽媽也沒有?」冰炎開始胡亂猜測,心裡的煩躁感也不斷上升。
「嗯……」
「你怎麼甚麼都不記得!」褚冥漾的遲疑讓冰炎的怒氣值猛地上升,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憤怒,直到連這話都吐出來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對不起。」
冰炎頹喪的癱坐在椅子上反省著自己的不理性,自己煩惱就算了,把怒氣出在一個甚麼都不懂的孩子身上就是他的錯。他真的沒想過自己竟然可以為了一個外人連情緒管理都出問題。
……等等,通常這時候褚冥漾不是應該先哭嗎?依照那孩子略微軟弱又怕他生氣的性子,早該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意識到這事情的冰炎猛然回頭,坐在床上的褚冥漾抱著球魚娃娃滿臉委屈的縮著,眼眶微紅卻忍著沒有掉淚,似乎很努力的在阻止自己不要哭出來。
「褚你……」
「冰炎把拔心情不好對不對?」褚冥漾弱弱地帶著哭音問。
「對,但不是褚的錯。」
「真的不是漾漾?」
「對。」冰炎帶著歉意將語氣放柔,正想伸手揉揉孩子的腦袋,褚冥漾卻跟泥鰍一樣滑下了床,咚咚咚地踏著小小的步伐往外跑去,發出了幾道碰撞的聲音後才跑回他面前,手上還多捧了一瓶冰涼的蜜豆奶。
「亞那爺爺說,冰炎把拔喜歡這個,喝了會開心。」
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褚冥漾努力的踮起腳尖,把冰涼的鋁箔包高舉至冰炎的視線高度,黃色卡通包裝上的笑臉在他眼前放大。不過孩子年紀還小,抓握力氣不怎麼足夠,再加上身材嬌小,手上的蜜豆奶沒拿個幾秒就鬆了開來,在落地之前被冰炎牢牢接住。
「所以要給我?」
「對!冰炎把拔快點!」褚冥漾將雙手攀上冰炎的膝蓋上趴著,一閃一閃的黑眼睛看著對方把從飲料側邊擠出了塑膠吸管,啵的一聲戳破銀色薄膜,接著啜了口兒時飲品。
然後,他最喜歡的父親淡淡的勾起了嘴角,「那就謝謝你了,褚。」


堅持看著自己吸完整罐蜜豆奶後,褚冥漾的體力也到極限,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喝飲料的樣子可以這麼催眠?冰炎把吸管抽出來,鋁箔包也洗好折好後就進了浴室,打算洗完澡就先行睡下,不知怎麼的,從方才開始他就覺得有點暈,疲憊感也像潮水般湧上。
大概是睡眠不足,他想。
快速的脫下衣物,晚餐前被隨意包起的傷處露了出來,幾乎沒有處理的傷口還在滲血,讓潔白的紗布染上了刺眼的鮮紅,看得冰炎一陣礙眼,索性自暴自棄似的坐在替孩子洗澡的板凳上放起空來。
冷靜後想想,其實他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夏碎本就只是透過十分投機的方式所交上的朋友,更別提這事的起因還是父親的胡鬧,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走在遇見夏碎的那條路上,同樣的,夏碎也不該認識他。
若那位女性是千冬歲的母親、夏碎的妻子,他們倆的人生就只是照著原本的方向在運行;若那位女性是夏碎的新對象,那也是他的選擇,冰炎毫無立場更沒有理由為此不悅,更別提左右對方的選擇。
但是現在冰炎已經沒有辦以這種理由說服心裡的慾望了。
他喜歡夏碎,喜歡到想要完完全全的擁有他。



如果說冰炎這幾週的徬徨可以拆解,那他已經解析了大半,他就是喜歡上夏碎了,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最另他感到混亂的,莫非是同床那夜的性反應。
他以為他自己是無性戀。
無性戀,泛指對「性」的需求毫無慾望者。
在那應該對於性感到好奇,甚至想追求刺激的青春期裡,同儕們總是把英文字母開頭的書籍、影片四處傳閱,冰炎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些人都看著那些物品做著什麼樣的想像。
對於那些東西冰炎自然是沒興趣的,但是學生總愛招朋引伴,就連在班上沒什麼朋友的他同樣被稍微熟稔的同學強迫看了一部片。而那也是冰炎意識到問題的起頭。
當時,他被一群人拉到某一位同學的家裡觀看。整場性愛包含了前戲、做愛,以及最後的收尾。當其他人已經興奮到極點時,冰炎只覺得荒謬,心裡甚至起了嚴重的厭惡情緒。
後來,他頂著所有人的目光猛然起身,冷著一張臉離開房間。
再更之後,那位主辦的同學項冰炎道了歉,卻也不再跟他多做接觸。不過這對冰炎來說並不會造成生活上的阻礙,他也能趁著這個機會清靜的執行學生讀書的義務。

於是。他真的天真的以為自己沒有性需求,在那一夜之前。


03

所以結論是,他是一個同性戀?
冰炎想著邊起身把熱水打開,浴室裡的溫度漸漸上升,水氣氤氳,一旁的鏡面也罩上了一片白霧,變得溫暖的空氣讓他的思緒稍微清晰,但是昏沉的感覺仍揮之不去。
溫度適中的熱水從頂上的蓮蓬頭傾洩而出,順著柔軟的銀紅髮絲與精壯的身體線條滴落,形成了一地水窪往排水孔流去,而本該因為碰水而感到刺痛的傷口像是麻痺般,比起疼痛,麻癢的感覺更為強烈。
冰炎扶著牆壁,低下頭感受著熱水的澆淋,也在此時,他的視線正好落在自己長年無感的性器官上。他沉默的盯了半晌,右手竟鬼使神差的握了上去,想像著那人的身影前後套弄了幾下。
……等等,他在做什麼?
驚於自己無意識之下做出的行為,冰炎快速的移開自己的手,卻又眷戀起那一瞬間閃過的快感。掙扎似的空握幾下後,終究是忍不住地重新套弄起來。

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幾乎沒有受到如此刺激的性器相當敏感,隨著手上動作的時間拉長,冰炎也感受到如同那夜的興奮,呼吸也跟著粗重起來。
原先平緩的血液躁動,直直往他的下腹衝去,性器開始充血腫脹,強烈的快感一波波襲來,降低了冰炎的思考能力,卻讓他起了更多的想像──夏碎半濕的襯衫下有著修長的線條,肌肉精實不明顯,雖然有著男性的軀體有著女性獨有的柔軟。冰炎想像著自己把人壓到身下,一邊不輕不重的吻過對方的敏感的肌膚,那人大概會發出嬌羞的喘氣聲夾帶抱怨,卻還是任著自己把鈕釦由下而上一一解去,直到乳尖的位置時粗魯扯開,在夏碎開始忍不住的扭動起身軀的同時啃咬乳尖,直至挺立。
再來才是真正的開始,冰炎會退開壓在對方身上的姿勢,把夏碎的腿高高抬起到自己肩上,那時候夏碎的後穴或許已經濕了大半。對於這溫柔得過份的男人,他該小心翼翼對待。一指、兩指、三指,伴隨著夏碎的哭泣與懇求,慢慢地,夏碎會為他敞開,縱容他的進入與抽插。
最後,他們會一起迎來整場性事的高潮。

「哈嗯……夏、夏碎……
想像著將性器沒入夏碎溫熱的體內,冰炎加速了套弄的動作,很快的,冰炎射精了。
未經人事的陰莖微顫著斷斷續續吐出濃濁的白色液體,沾了他一手,也讓整間浴室瞬間盈滿腥羶的氣味。
看著手上的精液,快感後留下的餘韻並沒有帶給冰炎好心情,反而起了嚴重的罪惡感。
他怎麼可以這樣?夏碎根本沒有喜歡自己,自己也沒有任何的表態,卻先對他有了想像與自慰的行為,那跟變態到底有什麼兩樣?
憤怒的往浴室牆壁上重重一槌,手上隱隱傳來的頓痛絲毫沒有讓他冷靜半分,直到腦袋的漲痛與疲憊感又一次的襲來,冰炎才在心煩意亂之下清洗完就寢。



半夜兩點,兒童房牆上的小狗掛鐘滴滴答答的響著,床邊的小夜燈微亮,鵝黃色的光落在孩子的睡臉上。
「想尿尿……」發出幾道模糊的咕噥,睡熟的褚冥漾忽然感覺一陣尿意,於是黑眼微睜,帶著迷迷糊糊的腦袋爬下床往浴室走去。
踏上冰炎為自己準備的小板凳,即使半夢半醒他還是記得父親的交代,乖巧的掀起馬桶座才把小雞雞掏出來解放,尿完後又把馬桶蓋連同馬桶座都闔上才沖水清洗雙手。
抒解過內急後,褚冥漾其實已經醒了大半。
其實,他剛剛做了一個好難過的夢,他夢到自己有一個好漂亮的姐姐,姐姐看著他一直掉眼淚。褚冥漾想抱抱姐姐,但是姐姐說不可以,說她必須走了,要自己好好長大。褚冥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個夢,醒來之後也不記得姐姐的樣子,只覺得胸口悶悶痛痛的不舒服。

他想要找冰炎把拔。
但是外面還黑黑的,現在好晚了,亞那爺爺說冰炎把拔很忙很累,所以他不可以吵醒冰炎把拔。褚冥漾乖巧的想。
正想回房間抱一抱他的藍色小球魚就乖乖睡覺等天亮,卻在經過父親房間時發現門邊有個小縫,似乎是疏忽了。
如果不吵醒的話,偷看一下下應該沒關係吧?他只是想看冰炎把拔一眼而已。
吞了吞口水,褚冥漾暗自祈禱著不會打擾吵醒對方,接著輕輕地推開了門,躡手躡腳的往父親床邊走去,往床上一望──太好了,冰炎把拔還在!
嗯……但是為什麼怪怪的?把拔的臉好紅好紅,呼吸也好快好快。
用著小腦袋思索了一會,褚冥漾壯著膽子,冒著被對方拎起來罵的風險,小手輕輕往父親臉上一碰──好燙!

被冰炎的高溫嚇到的褚冥漾後退了兩步,腳後跟也不小心撞上被隨意放在地上的公文箱,整個人往後摔了一跤,發出了略大的噪音。
但是冰炎沒有醒。
父親的毫無反應讓幼小的孩子慌張了起來。褚冥漾清楚冰炎的淺眠,之前可是有因為掉個東西就吵醒對方的經驗,但是他剛剛跌倒那麼大聲,他的冰炎把拔怎麼還沒醒來罵他?
方才夢境帶來的不安加上冰炎的的異常,褚冥漾內心的恐懼倏地放大,下一秒就從地上跳了起來,什麼都不管的開始抓著冰炎的手搖著喊著,卻只見對方微微睜開紅眼,嘴裡含糊的說了些什麼後又睡了過去。
這樣不對,冰炎把拔好奇怪,怎麼辦?
就在褚冥漾站在原地茫然到幾乎快哭出來前,他瞥見了冰炎放在床邊充電的手機,想都沒想就抓了起來亂按一通,試圖尋找著除了父親以外,跟自己最親最常照顧他的亞那求救。
然而最後褚冥漾沒找到人,卻打通了夏碎的電話。
「……冰炎?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來?還好我還沒睡,不然不一定叫得醒我呢。」電話另一頭的語調輕快,卻也成為讓孩子崩潰大哭的引爆點。褚冥漾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咦,冰炎?不、不對,你是褚嗎?褚?』
「亞那爺爺──怎、怎麼辦,冰炎把拔好像快要死掉了,漾漾不知道怎麼辦嗚嗚嗚嗚……」
『褚乖,我是千冬歲的把拔,你先不要哭,慢慢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好嗎?』
聽見對方的回應,褚冥漾停下哭泣,呆呆的吸了吸鼻子,「千冬歲的把拔……可是漾漾要找的是亞那爺爺……那掰掰……」
『等等!』孩子的回應讓夏碎都懵了。找錯人褚冥漾明顯不會用手機,如果真的很緊急的話,誰知道下一次能不能成功撥出電話?
『沒關係,你先告訴我,我去幫你,再陪你打給你要找的亞那爺爺,好嗎?』「……好。」

就在褚冥漾含糊不清的言語和夏碎強大的理解能力之下,很快的帶著藥品前來協助,也替孩子聯絡上冰炎的父親,稍微平息了這晚的混亂──不過當夏碎發現冰炎口中應該很愛胡鬧的父親也扳起面孔時,他也只能為冰炎致上最真誠的祝福。





to be continued.

冰炎就大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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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綾漾 於 2020-8-22 01: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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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8-24 02: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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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8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倏地睜開血紅色的雙眼,冰炎瞪著白色的天花板發愣了幾秒,昨晚的記憶才像潮水般一湧而上,一陣暈眩讓他忍不住又把眼睛重新闔起。
昨晚……嗯,就寢後沒多久,渾身的高熱令他極度不適,全身肌肉酸痛不已,腦袋也不斷鼓脹發疼,像是被鐵鎚一下又一下的敲著。
迷迷糊糊之間,冰炎也推測出自己大概是發燒了,但是全身的酸軟讓他連下床喝個水都有困難,更別提做任何處理。微睜著眼在床邊掙扎了半晌,平時健康的他少有不適,此時卻顯得特別強烈,於是仍妥協於身體趕緊睡下,盤算著醒來應該就沒事了。
後來……後來他沒什麼特別的印象了……不過他好像看見了夏碎?還是夢見了夏碎?總而言之,冰炎記得夏碎餵了他吃了藥,還墊了冰枕給自己。

這下不妙,昨天是他第一次自慰,原來會有夢見對方的副作用嗎?
還是他其實昨天燒得很嚴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一起床就陷入奇怪的思緒,冰炎嘆著氣起身,轉身想找手機卻瞄見了方才自己的躺著的──不是原本的枕頭,真的是冰枕。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是他自己弄的,褚冥漾的身高也開不到冷凍庫……等等,現在幾點了?褚冥漾呢?
無視腦袋裡些微的暈眩,冰炎瞄了一眼壁鐘,發現時間早已接近正午,連忙跳下床往客廳衝去。

「醒了?」
沒找著孩子的身影,冰炎倒是看見了意料之外的人。「凡斯?」
被稱呼為凡斯的黑短髮男人看向冰炎,面容一如往常的嚴肅。與此同時,冰炎也看見了正躺在男人身旁睡得香甜的父親,口水還流了一道下來,毫無形象可言。
「亞那忙了一晚,就讓他睡了,換我來顧。」注意到冰炎的視線,凡斯將視線投向身旁的友人,「我想你知道他如此疲憊的理由。」
凡斯略微沉重的話語字字打在冰炎心上,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莽撞?從對方的話語中讀出了輕微不悅,自幼時就認識凡斯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在對面沙發上坐下。
「我很抱歉。」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也不是亞那,是漾漾。」凡斯說,「昨天他哭得很慘。他非常擔心你。」
「……是。」
「冰炎,我知道你是個負責任的孩子,也很努力的學習如何成為一位父親,我知道,亞那也知道。」凡斯淡淡嘆了口氣,抽了張衛生紙直接往口水快要流到他身上的友人臉上拍去,被打醒的人則是一臉半夢半醒的東張西望,明顯搞不懂為什麼臉上有點痛。「但是你還要記得,你的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了,昨天晚上的發燒就是因為沒有妥當處理傷口引起。」
「……對,我知道。」打手槍打掉他大半氣力,他只想睡。
「嗯。你應該是最清楚的,漾漾失去過,不要讓他再經歷一次了。」對於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凡斯其實非常放心,也相信這回應該只是意外。
但是他並無法確定褚冥漾能否再一次接受類似的驚嚇,防不勝防,凡斯也見證過這孩子最糟糕的狀態,相信誰都不希望事情重蹈覆轍,因此作為長輩,他該說的還是要說。
「對了,之後記得去跟那位……夏碎?跟他道謝。他很不錯。」
「您說夏碎?他有來?」冰炎有些激動的起身,換來對方疑惑的眼神。
「對,漾漾本來想打給亞那,結果錯打給夏碎,所以是他先來幫忙處理我們才到,早上漾漾也是他帶去上課的。」
……所以在恍惚中看見夏碎不是他的問題,而是他真的有來嗎?

明白一切後,冰炎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燒得不輕。腦袋還在脹、暈眩感依舊,但是他卻好心情地勾起了嘴角。



窗邊的簾子隨風微微飄動,輕音樂從電腦喇叭中淌泄而出,俐落敲動鍵盤的聲音圍繞在整間書房,桌前的人緊盯著電腦螢幕流暢的書寫著文字,神情專注。
待他終於在文章的最末端點下句號,夏碎這才放鬆地往椅背一躺,眨了眨酸澀的雙眼稍做歇息。
不知道冰炎現在怎麼樣了。他想。
昨晚真是嚇到他了。半夜突然接到冰炎電話,以為是對方突然想要深夜談心之類,正想調侃,卻在下一秒聽見了褚冥漾的哭聲……而且話語內容差點把他嚇到叫救護車,果然爸爸快死掉了這種話還是稍微潤色比較好。
所幸讓孩子稍微冷靜下來後,夏碎還是能推斷友人似乎是發了高燒,而家裡也正好有藥,便把睡到天昏地暗的千冬歲一把抱出門,直直往對方住處衝去。

不得不說褚冥漾嚇得不輕。
那孩子似乎在等待期間硬是憋住了眼淚,一聽見夏碎在門外的聲音才又放聲大哭,還好在一片混亂中仍是記住了他們的開門暗號──冰炎把拔最喜歡的飲料──蜜豆奶!
甫進門,開鎖開了半天的褚冥漾往夏碎的腿上就是一抱,他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長褲被眼淚沾濕了一塊,而那時千冬歲也醒了過來,正好成為父親的小幫手陪著褚冥漾在客廳等著,讓他輕鬆不少。
冰炎的房間很簡單,床、書桌、幾本略微厚重的書籍、散亂的公文,沒了。
這人的生活若是少了褚冥漾大概會很貧瘠吧,夏碎分心想著。
加快腳上的速度往冰炎床邊靠去,對方的面色極差,不斷地冒著汗,整件衣服幾乎濕透,平時的狠勁消失無蹤,虛弱的樣子讓他不禁擔心起來。
貼上退熱貼、讓對方起身服過藥後,夏碎望著半坐著昏沉的冰炎想了想,接著從對方的衣櫃中抽出了一件簡單的T恤,一心一意想著要讓對方換上,沒思考太多就著手冰炎脫衣大業。
但是他還真的沒想到,對方赤裸的上身這麼驚人。
褪下衣物的肌膚白晰,似乎有練過身體,肌肉線條相當勻襯好看,看得夏碎有些不冷靜,整個人難為情起來,臉上也泛起微微紅暈。
沒錯,這般完美模樣才是這人最初給他的感覺。
過去的幾次相處中,冰炎似乎把所有的失誤都留給他了。從錢帶不夠、耍帥失敗,到現在的虛弱不堪,種種意外都讓夏碎對冰炎最初的完美形象與距離感徹底脫勾,彷彿他平時就是如此。
替冰炎輕柔擦拭著因為高燒而佈滿汗水的背脊,夏碎竟有些恍神。

他並不確定該如何說明自己對於冰炎的想法,但──他挺喜歡這種被特別對待的感覺,也真的非常喜歡這外表淡漠,內心卻相當溫柔的男人。


然而就在他想了這麼多感性的事情後,夏碎的思緒就被冰炎手臂上胡亂包紮的傷口給打斷。
猜想著或許這就是冰炎發燒的原因,他小心翼翼的將對方手上隨意亂貼的紗布掀開,毫無意外地看見傷處正紅腫著,周圍的肌膚也微微發熱,顯然是沒好好照顧才導致發炎,引起發燒。
不過這傷究竟是怎麼弄出來的?交通意外?但是冰炎怎麼會這麼不小心?
想了半天還是沒個結果,無奈如他也只能先著手重新清理包紮。

處理完大部分的事情,冰炎的狀況也稍微緩下後,夏碎才替褚冥漾撥出電話給他口中的「亞那爺爺」。
興許是因為已經進入了深夜時間,電話撥了幾回才被接通,話筒另一端的聲音除了疑惑外,還因為褚冥漾的哭泣聲而一片混亂。『哇啊啊啊怎麼了怎麼了凡斯我該怎麼辦』諸如此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聽得夏碎滿心問號,好幾次察看自己有沒有撥錯電話,所幸電話很快被另一道低沉而穩重的聲音接起,夏碎這才有辦法開始繼續下去。
十分迅速地,方才與他通話的兩人很快抵達,夏碎抱著哭累後開始昏昏欲睡的褚冥漾開了門,用不到兩秒就認出冰炎的父親──他們的面容近乎一致,除了那毫無保留的慌張神色與睡眼惺忪的茫然,與性格冰冷的冰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就像之前冰炎曾經提及的,亞那無論到了幾歲都是個相當熱情且孩子氣的人。稍微放下心後,亞那就開始抓著夏碎不顧不管的想聊個天南地北,完全遺忘自己接到電話時時間已是深夜。雖說他並不討厭與這位十分有趣的長輩閒聊,但夏碎還未就寢的理由就是為了工作,再拖延下去實在不恰當。
或許是讀出了他的困擾,跟著亞那一起前來的黑短髮男子放任友人聒噪了十分鐘後便冷聲提醒,夏碎和千冬歲這才抓緊時間返家。


桌前的窗戶又吹了一陣風進來,把夏碎從前一晚的記憶中拉回,正想繼續開始下一章節的書寫,卻發現自己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拿起了手機,連冰炎的通訊錄都打開了,就只差按下一鍵撥出去。
……撥?不撥?夏碎好糾結。
平時做得順暢的事情怎麼變得如此遲疑?事後重新回想,昨晚只想著讓冰炎舒服些,自己似乎在無意識之下做了不少距離過近的事情,例如直接把對方的上衣脫去,還幾乎緊貼著肌膚擦拭汗水,怎麼想都不對勁。
也就在此時,夏碎握到有些發熱的手機響了起來,而來電顯示著那個讓他陷入困擾的男人的名字,他忍不住淡淡地嘆了口氣。
這人怎麼這樣急躁?連隔著一通未接起的電話都好像能猜中自己的心思似的,讓他十分不習慣。
一直以來,夏碎在人際交往上都會保持一段「恰當」的距離。
或許他的臉皮真的挺不錯看吧,過去曾向自己提出情愛要求的人並不少,男女都不缺,但是他想他永遠無法對異性起任何友情之外的情感。至於同性,走過了好些年後,真的讓夏碎想要進一步靠近、觸碰的,依舊只有冰炎與「他」。

「……冰炎?」在手機第二次響起時,夏碎終於接起電話。
『夏碎?抱歉,你在忙嗎?』
「沒事,工作到一半在休息。你還好嗎?」冰炎略微低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十分簡單的問候,卻讓夏碎方才凌亂的情緒平穩了下來。察覺到自己的心情轉變,他無奈地勾了勾嘴角,把玩起桌上的擺飾。
『還行,退燒了,中午醒來之後我爸逼我又睡了一覺,現在精神挺好。』
「太好了,昨晚褚哭成那樣,今天晚上好好安慰他吧。」
『嗯。那個,昨天晚上,謝謝。』道謝的經驗多了,冰炎也鮮少再出現說不出口的結巴。
「不用客氣。」夏碎笑道,「但你那傷是怎麼來的,面積滿大的?」
『沒什麼,其實不太痛,只是騎車時出了點意外。』
「呃,冰炎,那不是不痛,你只是痛到沒感覺。」
『……』
「……算了。不過你不是一向很謹慎嗎?你有心事?」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電子鐘,夏碎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逼近孩子的下課時間,於是夾著電話起身準備,殊不知自己分神時的隨口一問,讓電話另一頭的冰炎心虛的差點把手機摔出去……但他總不能給出「想你然後想到自摔」這種答案?
發覺冰炎的話語變得支吾,夏碎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不能講沒關係的,不用勉強。」半失神的想著對方或許不大方便分享,儘管心裡異常失落,他仍是努力的保持著一如往常的溫和,然而聽在冰炎耳裡卻像是一股冷颼颼的風貫穿背脊,讓他整個人顫了下。
『……不是。』
「什麼?」
『不是不能講,給我點時間。』冰炎的語氣急了起來,『我會講,就今晚。』
「……好。」夏碎輕聲應道,方才的沉悶頓時消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輕鬆不少的心情與自己都沒發覺的期待,「那今晚一起吃個飯?可以去你家打擾嗎?」
『……是可以,但我今天不想動,沒飯吃。』
咚地一聲從聽筒另一端傳來,夏碎幾乎可以想像對方直接往床上一倒的畫面。
這人什麼時候學會對自己耍賴的?他忍不住輕笑出聲,「我可以煮啊,也可以幫你買菜,還可以順便替你把褚接回家。這樣足夠吸引你為我開門嗎?」
『……可以。』不止家門,房門都可以……不,他不可以。
「那麼冰炎,等會見?」
『嗯。』冰炎淡淡地勾起嘴角,『我等你。』


02

正值下班下課時間,連鎖超市裡人滿為患,結束一天工作的上班族為當天的晚餐採賣著。商家的自動門隨著人群的流動開開關關,冰涼的冷氣不斷淌洩而出,超市特有的氣息也不斷鑽入鼻腔,令兩個孩子不斷地好奇張望。
「褚、千冬歲,待會我們進去買點東西,再去冰炎跟褚的家吃晚餐,所以乖乖地跟好,一定要牽好手,不可以放開也不要亂跑,知道嗎?」
夏碎有些擔憂地看了眼超市裡的人潮,平時只有千冬歲一個人時,他可以直接把孩子放在車籃裡或是單手牽著走,但這回多了一個小孩顯然不能如此安排,只得相信孩子足夠乖巧懂事。
「好。」
「漾漾會乖乖!」
「很好。」夏碎溫柔地揉了揉兩個孩子的腦袋,起身領著褚冥漾和千冬歲進入超市。


「千冬歲葛格你看你看!」第一次體驗與同儕一起回家、一起買東西,再加上琳瑯滿目的商品,一切都讓褚冥漾十分興奮,雖然仍乖巧遵守著夏碎的交代,沒有鬆開兄長的手,卻還是東張西望著,好幾次都是對方把他往前拉才記得要跟上大人的腳步。
至於千冬歲,雖然沒有褚冥漾那般活潑的表現,但不同於以往的特別行程也令他厚重的鏡片底下藏滿了期待。除此之外,千冬歲也非常享受與褚冥漾相處的時光。遊樂園之旅後,小自己一歲的男孩像是在一片孤獨中找到了浮木,變得相當依賴、信任自己,讓他心裡異常滿足。
或許是因為比起與其他孩子打鬧,千冬歲更喜歡獨自埋首在教室書櫃前看書、學寫字,所以他在幼兒園的朋友並不多。雖說對此並不是太在意,但偶爾看見同學們三伍成群的玩在一起時難免有些失落。再者,平時家裡只有父親,父親話不多,也沒有同儕可以如此相處──所以千冬歲對這個褚冥漾的喜歡與重視,幾乎已經到了把對方當成親弟弟照顧的地步。

耐心地等待褚冥漾蹲在地上盯著超商吉祥物的圖片發呆,千冬歲在弟弟和父親的間來回望著,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迷失方向。
興許是顧慮著他們,父親的腳步並不快,但是人潮的行進方向卻始終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正當千冬歲終於忍不住開始催促起褚冥漾時,午後的超市生鮮區促銷廣播聲響起,大量的人潮聞聲湧上,恰好截斷了夏碎與兩個孩子之間的道路。
「把拔!」見父親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之後,千冬歲焦急地直接一把拉起褚冥漾往人群鑽,然而不到五歲的他們無論身高或是力氣都遠遠不比成人,即使鑽進了人潮卻像兩顆皮球般被用力推擠著,很快地就被帶到了與夏碎所在之處有些距離的販售區。

生鮮區的天花板挑高空曠,一旁的冰櫃擠滿了爭相搶購的婆婆媽媽,人群的密度與剛被擠出人潮的他們周遭形成強烈的對比,看在孩子的眼裡有些可怕,褚冥漾更是一臉空白。
「千、千冬歲葛格的把拔不見了……」終於意識到狀況不妙,褚冥漾害怕地將牽著對方的手握得更緊。
「嗯……」千冬歲也茫然了下,不過這間超市他與父親來過不少次,雖然內心同樣不安,但本就聰明的他憑著記憶加上責任感仍能稍微判斷方向。「漾漾不怕,我們走回去就會找得到把拔了。」
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判斷過方向後,千冬歲便拉著褚冥漾的手自信地大步往回走。

所幸判斷正確,兩個孩子很快就找到了夏碎,從一段距離看過去,還能看見對方同樣焦急地皺著眉四處張望,似乎也正在尋找他們身影。
重新看見熟悉的大人讓褚冥漾的方才的懼怕一消而散,想都沒想就往夏碎的方向衝去,沒想到才剛踏出去兩步,來自千冬歲的反作用力卻硬生生地把他拉回來,噗通的一聲往後用力一跌,小屁股疼得他想放聲大哭,卻在回頭看見兄長時縮了回去。「葛格?」
含著一泡眼淚看著對方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右邊的超市出入口,褚冥漾奇怪地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問。他不知道千冬歲怎麼了,但是褚冥漾覺得千冬歲感覺好奇怪,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葛格。
「馬麻……」
「千冬歲葛格在講什麼……?漾漾聽不懂……」對方的異常讓褚冥漾慌了起來,連屁股的疼都顧不上,直接跳起來試圖把千冬歲拉回大人身邊。
「是、是馬麻!我的馬麻!」像是變了一個人,千冬歲用力的把被褚冥漾抓住的手甩掉,接著用最快的速度頭也不回的往自動門方向衝去。
突然被放生的褚冥漾驚恐的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小手,看了看還在尋找他們的夏碎,又看了看千冬歲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怎麼辦?要不要跟上去?可是葛格的把拔也在找他們……
來不及煩惱太久,兄長的腳程比他想得快多了。見千冬歲已經距離他們越來越遠,幾乎快要穿過收銀台,褚冥漾只好依靠著自己的直覺,邁出他的小短腿跟了上去。



這兩個孩子到底上哪去了?
雖然不像平時把千冬歲緊緊帶在身邊,但直到方才為止,夏碎都是在確定孩子位置的情況下進行採買。然而超市促銷活動帶來的人潮卻直接把他注意褚冥漾和千冬歲狀況的視角完全遮住,待人群散去,夏碎也決定還是把孩子帶在身邊時,才驚覺怎麼都找不著兩人的身影,變得空曠的走道上只剩下自己與兩三位主婦,瞬間湧上背脊的涼意與心裡的焦慮震得他腦袋一片混亂,顧不得手上的商品,隨手一放就開始四處找人。

在超市裡重複轉了數圈,也要求服務台進行廣播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幾乎沒有一刻停下來的夏碎扶著牆壁試圖思考兩個孩子的去向,卻仍被止不住的慌張填滿而一片空白,整個大腦只是不斷的重複為自己的失職而自責。
無神的往不斷開闔的超市自動門看去,叮咚聲隨著人潮的流動不斷響起,尖銳的敲在他的耳膜上,隱隱發疼。
而在此同時,夏碎也想到了方才怎麼都找不到千冬歲和褚冥漾的其中一個可能性──而這也是他最不敢想像的事情──他們兩個,自己跑出超市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減反增,夏碎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強行奪去般空盪,一股麻冷的寒意從頭頂蔓延至全身,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讓自己保持最後一絲的冷靜。
千冬歲跟褚冥漾五歲都不到,怎麼會認路?怎麼會閃避危險的車潮?怎麼會找得到回家的路?
用著顫抖的手從身上拿出手機,焦急到近乎崩潰的夏碎在通訊錄裡胡亂翻找。他認識的人很多,滑過許多支號碼,然而腦海裡最清晰的卻始終是那個淡漠的銀紅色身影。
──冰炎,快接電話,求你了。



褚冥漾覺得今天是他最勇敢的一天了。
用盡全力追著千冬歲好大一段路,褚冥漾總共摔了三次,原地翻滾兩次,差點跟丟一次,次次都嚇得淚水打轉,但是為了追上兄長而強忍著。
等、等他回家家,一定要跟把拔還有爺爺要抱抱。褚冥漾抹著剛擦過地的臉吸著鼻涕想。
又跑過了好幾條馬路、轉了好幾個彎後,褚冥漾終於在某個街口用力撞上了呆站在人行道正中央的千冬歲。
「葛格……」揉著發疼的鼻子,褚冥漾從背後喚了對方幾聲。
耐心地等待了幾秒,千冬歲沒有回應,於是他又拉了拉對方的衣角,希望對方能夠跟平時一樣推推眼鏡,回過頭對他伸出手。
但是千冬歲還是不說話。
褚冥漾疑惑地眨眨眼,繞到兄長身前。幼小的他並不懂對方在想些什麼,也不明白平常總是很棒的千冬歲葛格今天為什麼這麼奇怪,但是褚冥漾看見了對方緊緊抿著的唇和鏡片下的紅紅眼眶。
「葛格哪裡痛痛,漾漾給你抱抱好不好,漾漾剛剛也跌倒。」一邊說著,褚冥漾直接傻笑著伸出了雙手抱了上去,兩個小小的身軀緊緊貼著彼此,像是分擔著昨夜的惡夢與今天的難過。
「走吧!跟漾漾一起回家吃飯飯!」



「夏,上車。」搖下車窗喊著呆站在路邊的人,冰炎同時迅速準確的在對方面前停下,「還是找不到嗎?」
「……冰炎。」夏碎垂著頭,好聽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冰炎從來沒有看過對如此頹喪的樣子,「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褚……」
「快上車。」他皺眉,忍住要對方閉嘴的衝動,「有什麼事情慢點再說,先找孩子。」猶疑了半晌,夏碎還是依著對方的意思上車,畢竟站在原地毫無意義,他們分秒必爭。
車門一關,彷彿將外界完全隔絕般極度安靜,整個空間頓時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而這也是夏碎第一次在沒有千冬歲的情況下上冰炎的車,少了孩子玩鬧的聲音空虛地令人發慌。
「問過人了嗎?」
「嗯,拿著照片問過了,沒人注意到。」
聞言,冰炎憤怒地嘖了聲,「等那兩個小鬼回來我還不揍死他們。」在大人沒有陪伴的情況下亂跑根本皮癢,而且還會想到要跑出超市外,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吸引就是皮在癢。
「抱歉,我……我應該把他們帶在身邊的。」夏碎懊惱的說。雖然他與冰炎毫無保留的煩躁相比似乎冷靜不少,然而讓自己保持狀態其實就已經用盡了全力。冰炎的到場雖然讓他更有信心一點,但方才全身發冷的感覺卻一分不減。
「不是你的錯。」冰炎討厭對方的道歉,現在這是他們兩人共同的事情,哪來的對錯之分?


季節接近秋天與冬天的交界,天色暗得很快。冰炎和夏碎稍微推估了兩個孩子行走的可能距離,在附近街上、公園,甚至是店家都搜尋了一遍,卻仍是毫無收穫,即使有人目擊,線索也不算多,唯一的資訊也令他們不解──是褚冥漾在帶著千冬歲找路走?再怎麼說通常都是褚冥漾負責哭,千冬歲負責帶比較正確。
看著天色從晴朗的藍被染上橘紅,緊接在後的夜色也悄悄跟了上來,兩人心底也更加的急躁不安。
又獨自在孩子可能去的公園周遭找了一回,甚至跑回超市詢問,疲憊與失去的恐懼終於讓夏碎再也無法維持強硬偽裝的冷靜,倚著便利商店外的落地窗滑坐在地。
沒事的,會有辦法的藥師寺夏碎,過去的自己遇上再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只要認命配合,不都能好好的走過來嗎?
他可以報警,可以再繼續找下去,他會找回那孩子的。

──但如果還是找不到呢?
無神的抬起臉看著圍繞在燈光下的昆蟲,夏碎回想起千冬歲喊著自己的模樣。即使小臉上頭掛著不合年齡的嚴肅,但是稚嫩的嗓音與語氣中的依賴仍是夏碎生活的重心、視如珍寶的摯愛。
他一輩子都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失去千冬歲自己會多麼絕望。



「怎麼辦,快要黑黑了……」褚冥漾與千冬歲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是根本不知道方向的他們也只能漫無目的地的繞著圈子,看到哪裡可能是回家的方向就走,殊不知只是距離父親們越來越遠。
眼見天色變得更加昏暗,褚冥漾害怕的把拉著千冬歲的手又抓得更緊一點點。雖然兄長願意跟著他一起走,但也就只是跟著而已,褚冥漾不動他就不動,鏡片下的黑眼不如平時的聰明,唯一的反應只剩下點頭搖頭,安靜得令人憂心。

又經過幾次的左彎右拐,他們穿過民宅也踏過大街,最終疲憊地在一座小公園的涼椅上坐著邊哭邊發呆。
「嗚嗚……漾漾想要冰炎把拔……想要回家……」褚冥漾的眼淚一搭一搭的抽了起來,眼前模糊成一片。
像是終於被褚冥漾的哭泣聲驚醒,千冬歲在跑出超市後第一次有了反應。他緩緩抬起臉看著弟弟哭得唏哩嘩啦的樣子,小鼻子一皺也跟著哭了起來,「漾、漾漾不要哭啦……嗚嗚──千冬歲也好想要回家,想要把拔跟馬麻……」
同樣含糊不清的說著沒有人明白的話語,兩個孩子就這麼在公園裡大哭了起來,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還有狗的注意力。
就在褚冥漾與千冬歲忙著抹臉哭泣時,一隻體型略大的黑狗好奇的湊上前,在兩人四周嗅了好一陣,突然的近距離嚇得他們連哭泣都遺忘,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緊緊抱在一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拉可奧,沒禮貌!」這時,一名穿著草綠色連衣裙的褐髮女性小跑步到他們身旁,教訓似的把狗拉回自己身旁。「別擔心,拉可奧很溫柔,抱歉嚇到你們……」
入夜後的公園視線不清,前來的女人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幾眼才認出對方的身份。

「……千冬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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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8-31 21: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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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09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找到孩子了。
原先正打算直接上警局尋求協助的兩人正往目的地高速行駛,絲毫不在乎到底超速了幾次、被罰了幾張罰單。
坐在飆仔身旁指路的夏碎總算鬆了口氣,回想起方才來自友人的一通電話。

五分鐘前,黑夜正式籠罩整座城市,四周除了路燈之外,只有商店街這樣的要道才有足夠的照明。
即使他們所居住的城市治安並不差,但對於兩個還不太會分辨善惡的三、四歲孩子來說依舊相當危險,連平時沉穩冷靜的夏碎也愈發緊張,冰炎原先破表的怒氣值更是隨之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焦躁與憂心。
正當兩人商量著打算報警時,夏碎的電話應聲響起。
「庚?」聽著夏碎喊出的名,冰炎內心一沉,腳上踩油門的力道大了些。「抱歉,我在忙,可以晚點嗎?」
『你在找千冬歲嗎?』
聞言,夏碎愣了幾秒後很快地與對方瞭解狀況,才知道那兩個孩子到處瞎走,最後竟無心地繞到了友人家附近的公園。

依循夏碎清楚的指示,兩人在一棟大樓前停靠下車。冰炎和夏碎正想小跑步進大廳找人,沒想到還沒跨出幾步,就看見到兩坨小小的身影往他們的方向衝了過來,一股腦地就抱住了他們的大腿放聲大哭。
「嗚嗚嗚啊啊啊──把拔還活著──漾漾、漾漾好想把拔──好想好想──」昨夜的驚嚇加上忍耐了整整一個下午的委屈,褚冥漾一看見最喜歡的父親便立刻大哭起來,像是要把眼淚哭乾那般那麼用力,搞得本來想直接開口大罵的冰炎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臭小子,你哭什麼哭啊,我才想哭吧。」他語氣兇狠地將孩子一把按進懷裡,然而手上的動作卻有著失而復得的輕柔,輕輕地拍了拍褚冥漾的小腦袋,「褚,對不起,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另一邊,夏碎則是直接蹲下身牢牢接住了千冬歲的恐懼。
「把、把拔對、對不起……」把整張臉埋在父親溫暖的懷裡,千冬歲抓著夏碎的上衣哭得斷斷續續,連話都說不好。
「嚇到了吧?爸爸應該把你們帶在身邊的,是我疏忽了,對不起。」夏碎溫柔地一下又一下拍著孩子的肩膀安撫著,放鬆下來的情緒讓他也有些支撐不住地紅了眼眶。
「不、不是把拔的錯嗚嗚嗚……」聽見父親的道歉,千冬歲抹著臉看向父親,「是我自己跑掉,還害漾漾也迷路……嗚嗚……千冬歲不是好葛格……但是、但是千冬歲只是想要找馬麻,我好想馬麻──」
瞬間,孩子的話語像是凝結了空氣,不只是夏碎整個人呆住,就連在場的庚與冰炎都有些錯愕地看向他們。
夏碎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站在對方身後的冰炎看不見夏碎的表情。從未詢問過千冬歲母親的他其實並不明白發生了些什麼,然而庚微紅的眼眶,以及夏碎有些顫抖的背影都讓他查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夏,你……」
「沒事喔,千冬歲。」把冰炎的話語截斷,夏碎努力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自認為最標準的笑容後將孩子重新攬進懷裡,「想媽媽很正常,所以不是千冬歲的錯。」
「別哭了,我們回家吧。」


路上,車裡一片安靜,行駛中的聲響在整個空間迴盪。
趁著等紅燈的時間,冰炎回頭看了眼後座的褚冥漾與千冬歲。累了一天的孩子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呼呼大睡了起來,小手還緊緊牽著,兩顆小腦袋則是隨著車子的晃動後靠在一起,看起來格外可愛,再加上身旁正坐著的是自己喜歡的人,一切都令他感到踏實而滿足。
然而,夏碎似乎並沒有找回孩子的輕鬆感,自他們離開庚的公寓直到現在,他只是望著窗外已經熄掉不少光線的街景,一句話都沒有說。

有些擔心對方,冰炎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依舊看著街景的夏碎卻突然開了口,音量極低。
「……千冬歲他,是試管嬰兒。」
「並不是我與他母親在健康上有什麼疑慮,就只是我們不相愛而已。」
「你看得出來嗎?我其實是同性戀。永遠沒有辦法喜歡女生,更不可能跟做愛。」
「千冬歲的母親是知道的,我很感謝她從來都不逼迫我,甚至陪著我在長輩面前製造美好的假象。」
「但是長輩擁有孫兒的期望太過強烈,而成為母親也是一直是她的夢想……我怎麼可能拒絕一直支持著我的她?」
「所以我們花了好多時間、嘗試了數次,才有了千冬歲的出現。」
「但是等到真正見到千冬歲的時候,我突然害怕了。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一個我其實根本不期待的孩子,我連自己有沒有真心愛他都不知道。」
「所以我逃跑了,一邊執行父親的義務一邊逃跑。」夏碎自嘲般地苦笑,「我養家、我照顧千冬歲,但是從來不跟他親密相處。」
「到後來,我還是投降了。」似乎是想到愉快的回憶,他的表情軟化,「畢竟他們是如此單純可愛,每一次的笑都是那麼的真。」
「但每當我對上千冬歲的眼睛時,我總覺得他好像什麼都知道,知道父母並不相愛、知道自己不被父親所期待。那時候,我心底的罪惡感又會重新湧上。」
夏碎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就在我投降後沒多久,感覺我們真的像是一個家庭時,千冬歲的母親生了一場大病,來得又快又急,沒撐多久就離開了。」
「告別式上,我看見千冬歲站在母親棺前,才驚覺那孩子有多麼幼小脆弱,臉上的懵懂更讓我不明白他到底知不知道母親再也不會回來。」
「之後,我獨自扶養千冬歲。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希望可以讓他開心,讓他稍微忘記失去母親的寂寞。」

「但很明顯的,我什麼都沒做好。」


02

或許是在斟酌回應方式,又或許是為了讓他沉澱,在夏碎說完後有好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
意識到都是他自顧自地說話,也沒詢問對方聆聽的意願,夏碎有些尷尬的開口:「抱歉,不用在意我,你應該很疲憊了吧,昨天才剛發過燒……」
「夏,剛剛那個女的,只是朋友?」
對於冰炎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十分疑惑,夏碎愣了下,「你說庚?對,國中就認識的朋友,現在也是我的編輯……忘記告訴你,我是作家。」
「沒事,我也忘記說,我是律師。」忽略掉對方略微吃驚的表情,終於把一直壓在心底的事情說出口,以為自己再也沒機會的冰炎暗自鬆了口氣。
接著他想了想,把車緩緩滑行到在路邊停下。
「夏。」頂著夏碎疑惑的眼神,冰炎看了對方一眼,「你並沒有做錯事。」
「千冬歲會思念母親,這很正常;你想彌補他,這很正常;你是同性戀,這也很正常。」
「而且,你是很好的父親,你看不見,但是我看得見。」
「只要你是愛著千冬歲的,那就夠了。」

沒想到性格淡漠也不多話的冰炎會為了自己說這麼多,夏碎微微睜大了眼,往常平靜無波的紫眼之下一片震驚。
「……幹什麼這樣看。」被對方盯得不自在,冰炎沒好氣的說。
「看你是不是又發燒。」
「……」
見對方露出便秘般的表情,夏碎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啦,說笑的。」
朝夏碎翻了個白眼,冰炎透過後照鏡看著褚冥漾的睡顏,手上不自覺的搓了搓方向盤上的皮革。「我想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哪個家庭是足夠正常或是牢靠的。」
「你也說過,褚跟我長得一點都不像,因為他是收養來的。」
「嗯,我有猜到。」
「褚……他的父親是同行,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輩,剛當上律師時受到相當多的協助。」說著,冰炎半放鬆地往椅背一靠,「褚的原生家庭非常溫暖,家裡有前輩、他十分好客的妻子,還有一個跟褚年齡相差非常大的姐姐……甚至比我還大一歲。」
聽到這裡,夏碎頓了下。
昨夜趕到對方家裡時,褚冥漾的哭泣中包含了各式各樣的恐懼,有對於失去冰炎的恐慌、也夾雜著一些他聽不懂的內容,而在那其中似乎有一些關於「姐姐」的描述跟詞彙。但在孩子不清不楚的說明裡,夏碎判斷褚冥漾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的,所以他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當孩子做了個惡夢。然而,現在搭配上冰炎話語中的線索似乎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他們家很吵,但是我很喜歡……至少對那時的我來說,前輩他們的關心支撐我走過好一段日子。」
「後來,就在褚大概兩歲的那一年……」
「把拔──」
話才說到一半,後座的褚冥漾突然喊了一聲,嚇得冰炎和夏碎瞬間閉上嘴,就擔心孩子們提早聽見那些對他們來說還太早的事情。所幸兩人回頭一看,發現方才的喊聲似乎只是夢話而已,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被褚冥漾打斷後,冰炎也沒繼續將未盡的話題說完,只是隨意的收了尾便重新發動車子前進。
很快地,四人抵達了夏碎與千冬歲的住處。

入夜的民宅四周十分安靜,車裡也只剩下孩子睡熟的呼吸與車輛行駛的嗡嗡聲。皎潔的月光透過車窗照了進來,在夏碎身上留下了銀白色的光影,中等長度的馬尾在找回孩子們後重新梳理過,被整齊的垂掛在肩上。
喜歡。他喜歡這樣的夏碎。
想要擁有他。
冰炎眨著赤紅的眼眸想著,手上竟也絲毫不受控的動了起來。
他伸長手臂,在夏碎有些無措的表情下撫上了對方的臉,接著在傾身的同時,帶點輕柔的力道讓夏碎也靠向自己。
此時此刻,他們的距離之近,任何一次吸與吐的氣息都不容忽視。
然後,他們輕柔地貼上了彼此的唇。



他們的親吻非常輕盈快速,像是蜻蜓點水般只觸碰了幾秒便緩緩退開。
緊接在拉開距離之後,方才完全撇開的羞赧一湧而上,混亂不已的思緒和尚未緩下的心臟讓兩人暫時無法對上彼此的雙眼。
「……抱歉。」
「都做了才道歉?」夏碎沒好氣的回,同時也盡力消化著自己居然給予對方回應的事實。
「夏,我喜歡你。」
「……等一下,你給我等一下。」冰炎跳躍性的思維讓夏碎招架不住,突如其來的告白更是讓他一片混亂。「冰炎,沒有人像你這樣告白的。」
「對不起,我是第一次。」他垂眼想了想,「那再一次剛剛的?」
「……算了,你還是閉嘴吧。」
將自己脫離方才胡鬧的對話,夏碎暗自嘆了口氣。
冰炎喜歡他,而他也同樣喜歡對方的一切,外冷內柔也好、沉默寡言也好,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夏碎覺得心裡是滿的、是溫暖的,他絕對願意跟這個人做很久很久的朋友。但是……他有足夠的資格被喜歡嗎?
過去喜歡一個人的經驗讓他太受傷,夏碎並不確定自己敢再放手嘗試一次。

「冰炎。」夏碎苦笑,「謝謝你喜歡我,但是……我想我跟是你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
「我結過婚,而你沒有。就算帶著孩子你的條件還是非常好,沒必要因為我浪費你更好的機會。當然,我們還是可以繼續當朋友,讓千冬歲跟褚一起長大,但是要更深入的話,我不認為有那麼簡單。」
「我要的是你,不是機會或是條件那種東西。」冰炎皺眉,對夏碎的答案感到不滿。「我是真的喜歡你。」
努力的說著自己並不擅長的話語,他的語氣竟不自覺的帶上了懇求,「你在的時候,我……非常放鬆。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覺得其他事情都不比當下重要。」
「但是冰炎──」
「可不可以──」冰炎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可不可以讓我照顧你跟千冬歲,就像你照顧我、教我怎麼跟褚相處那樣。」
垂眼看著對方因為激動而抓住自己的手,夏碎輕輕的嘆了口氣,重新對上冰炎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眸。
「冰炎,你知道嗎?」他往冰炎骨節分明的手上輕輕拍了拍,「要讓一朵花盡情綻放需要許多條件,例如時間、氣候、土壤、地點。」
「那又如何?」
「你還是不懂……我想你也不會懂。」夏碎說,「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都可以憑著一份感覺就投入感情。」
「當然,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真的很好,就像你喜歡我一樣,我也真的很喜歡你。」
「但是冰炎,我想……我還沒準備好。而且你也看到了,千冬歲也還沒準備好。冰炎,我的選擇並不能只考慮我自己,作為家長、作為千冬歲的父親,我不可能這麼自私。」
「……跟我在一起讓你壓力這麼大?」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此時的冰炎就像是個要不到糖的孩子,聽在夏碎耳裡每句話都像是在胡鬧,本想好好解釋、勸退對方的他也忍不住起了點火氣。
「你說我不懂,我是不懂什麼了?你還沒準備好,我可以等你,千冬歲還沒明白母親的離去我也可以明白,但是我不懂什麼了?」
「冰炎,你如果要這麼暴躁情緒化,那現在講什麼都沒意義。」
「……我不想跟你吵架。」冰炎抽回手,焰紅色的眼有些暗沈。
「我知道。」夏碎沉默,「我想大家都累了,先這樣吧,今天謝謝你了,冰炎。」
聞言,冰炎猛地轉頭,本想再說些什麼,卻在對上夏碎表情那瞬間全數吞了回去,沉吟了半晌才妥協般的點頭,目送對方抱著熟睡的千冬歲走進住處大門。

他搞砸了。


03

他是不是該答應?是不是自己太鑽牛角尖了?
夏碎獨自坐在書桌前反覆思考著同樣的問題,身前的電腦開著不知道已經空白了多久的檔案。
那天之後,或許是彼此都需要思考的時間,又或是兩人都不曉得該如何打破僵局,連續好幾天他們都沒有再傳過任何訊息,也沒說過半句話。

明明生活只是回到最初的樣貌,夏碎卻覺得心底異常空虛,好幾次滑著手機就無意識地打開與冰炎的對話介面,看著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發起呆來。
自己該不會是在期待對方吧?夏碎忍不住懷疑。
如果真是如此,那拒絕冰炎的是他,期待冰炎的也是他,這樣是不是有點渣?
驚覺自己的思考逐漸往怪異的方向前進,夏碎索性關上電腦,走進客廳往沙發上重重一坐。
傍晚的夕陽透過窗戶斜射進來,照在千冬歲白色的居家服上。幼小的孩子一如往常抓著圖畫紙與蠟筆塗塗寫寫著,寧靜的氣氛讓夏碎有些雜亂的大腦也跟著放鬆下來。

他早就知道冰炎是喜歡自己的。
四人一同投宿旅館那夜,冰炎在替孩子洗澡的過程中暫離,夏碎雖然感到奇怪,但是並沒有太多疑惑,想著對方可能臨時有要事便獨自顧起孩子。沒想到當他不經意往鏡子的方向一瞥時,才發現自己濕透的襯衫竟如此不檢點,尷尬卻也無法改變現狀的他只好一路裝傻,即使冰炎表情奇怪的問起自己的衣裝習慣也選擇顧左右而言。
後來,夏碎一忙便暫時遺忘了襯衫帶來的意外,直到他們都打理好、上床就寢,真正讓他倍感混亂與害臊的事情才真的到來。

夜裡,與冰炎的短暫對話令夏碎特別放鬆。除了對方的睡姿端正,身側除了千冬歲還需要夜裡陪伴的那段日子外,通常都是空曠而冰冷的,這回多了冰炎的溫度,他感到異常安心。
由於十分疲憊,溫暖的被窩讓夏碎很快陷入半昏睡的狀態,然而當他真的快要進入睡眠時,他依舊敏銳的感官察覺到冰炎似乎有些燥動。
身體不舒服嗎?暗自在半夢半醒中猜想著,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與其說是不舒服帶來的不安穩,冰炎的狀況更像是在壓抑些什麼。
似乎是擔心影響到自己的休息,夏碎聽見對方帶著有些粗重的氣息翻身下床,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既迅速又安靜。
但是冰炎再快,也比不上他的眼睛快。
在對方掀開棉被的那瞬間,夏碎也正好想關心對方,沒想到一睜眼,冰炎腿間撐起的小帳棚就這麼盡收眼底,怔得他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同樣作為男性,夏碎怎麼不會懂冰炎發生了什麼?
冰炎勃起了,而且跟自己絕對脫不了關係。

後來的幾天裡,他腦子裡來回轉動的都是與那人有關的事情。
一開始是錯愕且疑惑的,與冰炎認識了好一段時間,他從來沒有從對方身上感覺到喜同性的可能。夏碎並不曉得其他同性戀者的狀況,但他的雷達通常是準確的,這回居然在冰炎身上出了錯。
再來,他更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成為冰炎起生理反應的元兇。回想著對方與自己相處過的那些時刻,冰炎為何會如此大概就是那樣了。
但是夏碎並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是可以被喜歡的?
他不特別,也不夠好,就只是一個帶著孩子鰥夫而已,什麼都不是。硬要說的話,也只是個有著寥寥幾位讀者的作家而已。說不定他哪天與妻子一樣死去時,只會被嘆兩聲可惜,之後就什麼都不剩了吧。

即使知道自己被喜歡著,夏碎卻始終無法接受冰炎對自己的情感。
直到昨天冰炎親自說出來之前,他都還是選擇忽略這個事實,彷彿只要不觸碰、不處理,對方就會漸漸遺忘,兩人可以繼續相安無事的當朋友。
但這不正是在違背自己最初使用交友APP的理由嗎?
想要找個人陪伴自己、陪伴千冬歲成長的人是他,而現在有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出現了,還提出了追求,結果拒絕了對方的也是他。
夏碎已經不太懂自己在想些什麼了。

發愣似地看著孩子在圖畫紙上畫出一朵朵盛開的紫色花朵,夏碎想起昨天說過的話──要讓一朵花綻放,就要先有足夠的條件。
但,如果那是一朵曾經凋謝過的花呢?
曾經痛苦過的他,也能夠重新盛放嗎?

他不知道,夏碎想。
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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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9-1 21: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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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有微利夏



01

「把拔。」
孩子細軟的聲音響起,夏碎緩緩睜開雙眼,千冬歲正輕推著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困擾。
下意識往窗邊一看,如墨般的夜色降臨,不知何時被孩子貼心蓋上的毯子隨著動作滑落,夏碎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坐在沙發上睡了好一陣子。
「把拔看起來很累,千冬歲不想吵把拔,但是我好餓。」千冬歲蹶著小嘴說。
「啊,抱歉,現在幾點了?」帶著歉意抬頭一看,牆上掛鐘的短針正好指向了八點的位置。「爸爸今天來不及準備,我們出去吃好嗎?」
「好!」

迅速替自己與千冬歲都換上薄外套,兩人出門覓食。
隨著季節的變化,入夜的街上起了點寒風,雖然不到寒冷,仍需要做好保暖,越是這樣的天氣越需要做好準備,要是感冒了無論是自己或是孩子必定都不好受。
不知道那個遲鈍的家長有沒有記得替孩子換季?夏碎忍不住地想。
時間真的過的好快,還記得初見冰炎時還相當溫暖,甚至可以說有些悶熱,沒想到一轉眼溫度就降了下來。
牽著孩子小小的手走過明亮的街道,畢竟機會難得,即使夏碎早已挑了幾家餐廳讓千冬歲選擇,孩子卻還是遲遲無法決定,平常總是堅定的小臉也染上了困擾的神色。
過了好一陣子,千冬歲終於選中了一家簡餐店準備走進去時,一道清亮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夏碎?」見對方聞聲回頭,青年三步併做兩步的走上前,「認得我嗎?好久不見,國中之後就沒再聯絡了。」
對上青年爽朗的笑容,夏碎睜大眼,頓了兩下才確信自己沒有眼花。
眼前的青年有著一頭褐色的髮,整齊束在腦後的馬尾比自己長了一些,活潑生趣的樣子與過去近乎無異,總能讓身邊的人的心情好起來。
夏碎認得他,他怎麼可能忘記他,搞不好一輩子都忘不了他。
「……阿利?」遲疑的喊出自己對青年的稱呼,夏碎發現自己的聲音乾啞的幾乎不像自己。
或許是因為過於熟悉的稱呼喚起回憶,他一喊完,阿斯利安方才的激動竟也消去大半,兩人有些尷尬的對視著彼此。
「你們……吃過了嗎?」阿斯利安率先開口。
「……還沒,正要進去。」夏碎淡淡地笑了笑,抬起手指著對方身後的餐廳,「孩子很餓了,有什麼話進去再說吧?」看出了對方的欲言又止,他說。



認識阿斯利安的那一年,夏碎國中一年級,阿斯利安二年級。
當時,他對於自己的性向一無所知,在身邊的同學都開始對異性產生興趣,而自己卻絲毫無感時,夏碎並不在意,只是想著與自己的契合的女孩或許是遲到了也說不定。
直到某一天,阿利斯安帶著那爽朗的笑容出現在他面前時,夏碎才慢慢發現事情並不如自己所想那般簡單。

第一次的相遇是在導師辦公室。
或許是因為十分乖巧懂事的性子,夏碎一入學就被指定為班上幹部,每一天都得去辦公室將全班的作業或考卷帶回教室,偶爾偶爾,總是會遇上東西特別多的一天。
「學弟,需要幫忙嗎?」目睹對方表情十分困擾,卻又不曉得該如何拒絕師長的阿斯利安走上前問道。
沒關係的,謝謝。
他本來想這麼說的。
沒想到對方的手腳比他的嘴更快,還沒來得及吐出半個字,阿斯利安直接把夏碎手中的東西接去一半,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別在意,我要去的地方跟你同一個方向。」阿斯利安看了看作業本上的班級,「對了,我叫阿斯利安,喊我阿利就可以了。」
「……謝謝學長。」夏碎無奈地說。
對方似乎本就是個十分熱情的人,從辦公室到夏碎班上的路途中,阿斯利安主動與夏碎聊了不少與學校有關的話題,也提點了一些大小事,從科任老師的性格到校規無一不缺,十分仔細。
後來,夏碎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時,這才發現平時不太與陌生人交談的自己竟也忍不住被阿斯利安的熱情感染,多說了不少話。
雖然意外,但他並不討厭。
無論如何,夏碎牢牢記住了這位十分溫暖的學長。

本以為年紀不同,再見面的機會並不多,沒想到當天下午又是一次相遇。
他們所就讀的國中十分重視學生社團活動,每位學生都必須參與,並且到國三準備考高中之前,除了段考以外每天都有至少三節課的社團時間。
將社團列表一次又一次地掃過,夏碎怎麼都無法決定……與其說選不來,不如說哪個都可以,對他來說社團活動並不是太重要。
後來,夏碎用他十幾年的人生裡最隨便的態度找了顆骰子,就這麼決定了自己即將待整整兩年的社團──排球社。
「夏碎?」才剛踏進室內球場,他就聽見阿斯利安有些驚喜的聲音,這才發現早上協助自己的學長正好也是同個社團,訝異之餘夏碎也慶幸著自己的好運氣。
「對,學長午安。」
「太好了,今天早上離開之後我才想起來要問你打算選什麼社團,原來你也喜歡排球啊?」阿利斯安依舊如他印象中那般熱情,回想起自己選擇社團的方式,夏碎總覺得有點抱歉。
作為早上協助自己的回報,他依著對方的指示架好球網,也準備好大部分的物品。當他們完成全部準備工作時,所有排球社的社員也正好全數抵達。
隨著同年紀的學生坐在二年級的學長姐面前聽著介紹與說明,夏碎此時才發現阿斯利安不只是排球社的一員,更是社長、攻手與二傳手,令他有些吃驚,也悄悄佩服起對方的能力。

或許是因為社團、或是課業、或是……阿斯利安,一年級上學期的時間過得比夏碎想像中的還要快上許多,也從練球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比起其他位置,更適合需要縝密思考與細心的舉球員。
當然,發現夏碎能力的不只有他自己。
就在寒假前的最後一次練習,阿斯利安主動向他開了口:「夏碎,我想把二傳的位置給你接手。」
無論是以隊長的身分來說,亦或是以一個正二傳的身份來說,這都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託付,也是信任。
「可是阿利,其他人更好,而且我只是比較擅長,並不是最厲害。」夏碎皺著眉說。
「對,所以我會教你。」阿斯利安笑著,褐色的眼眸裡有著淡淡的溫柔,「你之前說寒假沒什麼事對吧?一起訓練吧?我會把你訓練成最厲害的二傳手!」
「……為什麼要特別花時間教我?」
「嗯?」他想了想,「因為我相信你吧。」
「我很快就要國三了,接下來的時間,我希望可以多打幾次攻手的位置。還有,如果問我最想打誰替我舉的球,我想……我會希望打你傳給我的球。」
阿斯利安說著,平時總是自信的聲音竟也小了不少,有些不自在的表情讓夏碎愣了下。「……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
那天,夏碎應下了學長的邀請,像是同時許下了某個誰也沒說出口的約定。
就在雙方都抱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期待輾轉難眠時,他們之間的情感也像是起了化學變化般,悄悄變質。

最初發現兩人之間的變化,是在某一次的團體練習之中。
夏碎頭腦好、學習快,然而有時會失了應該維持住的標準姿勢,不但會因此而失誤,也可能造成運動傷害。於是那天,夏碎拉傷手臂了。
傷勢不重,兩三天就能恢復。夏碎邊想著邊活動著傷處,左看右看確認沒人發自己的異狀便又拿起一顆球就想發球。
才把球高高拋起,發球的手還沒舉到一半,一隻有些粗糙卻溫暖的手突然抓了上來,令他著實嚇了一跳。
「你真以為大家都沒看見?」阿斯利安語氣溫和,夏碎卻莫名知道對方不太高興。
等不及對方回答,阿斯利安直接牽起對方的手走到場邊,從自己的包包撈出了一罐酸痛噴霧,想都沒想就把夏碎推向牆邊。
「阿利……?」面對學長的異常,夏碎有些尷尬地喊了聲。
「怎麼了?快站好,哪裡拉傷?」
「對不起。」
眨了眨褐色的眼,阿斯利安嘆了口氣,「夏碎,你總是這樣,明明有事卻又什麼都不說。但是在排球社裡我是社長,好歹受傷時跟我說一聲吧?」
「我只是覺得不嚴重……」
「不嚴重。喔,不嚴重。」夏碎委屈的表情讓阿斯利安忍不住笑了出來,但這不代表自己會輕易放過對方的隱瞞。他一邊說著一邊猛然抬起夏碎拉傷的那隻手,毫無意外地聽見少年吃痛的抽氣聲。「原來是拉到這裡啊,我知道了。」
無奈地看著對方拉著他的手臂噴了一大堆酸痛噴霧,特有的氣味在他們周邊圍繞著,隨著藥效在肌膚上發揮冰涼的效果,夏碎發現自己居然感到異常的安心,甚至想伸手碰碰正替自己處理著傷勢的阿斯利安。
而他也真的碰了。

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樣的原因所驅使,夏碎無意識地將視線貼上褐髮少年替自己處理傷勢的身影,接著在對方放下酸痛噴霧的那一刻,輕輕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怎麼……」阿斯利安疑惑地看向重視的後輩,卻在下一秒鐘察覺了夏碎眼中的異樣。
他是清楚的。
他的夏碎學弟有著一雙十分溫柔的紫色眼眸,平靜無波,卻又彷彿能夠看透一切,有時會突然變得疏遠,卻又很快地充滿溫度。
而此時此刻,他看出了對方藏在眼底之下,無法言說的眷戀。
阿斯利安發現自己的心跳快了起來。

對視的時間並不長,做為社長的阿斯利安很快地被幹部喚去他處。
愣了好一陣後終於回過神來,夏碎才發現無論是自己還是剛離開的學長,兩人的臉上都染上了微燻的色彩。
抿了抿唇,他肯定對方與自己所想的事情相去不遠,只是他們都選擇謹慎的保留心裡的話語。


02

他喜歡阿斯利安。
阿斯利安喜歡他。
夏碎反覆地確認自己的認知,並不太明白這件事情發生的理由究竟是如何。
雖然很多人說喜歡不需要理由,討厭才要,但是他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成立,必定先有彼此吸引的點,才會衍生出喜歡的情緒。
那天之後,夏碎很快認清自己喜歡男生、喜歡阿斯利安的事實。而他也十分確定,那人對他的重視與照顧絕不一般,說對他完全沒意思是不可能的。
對於這個遲來的答案夏碎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即使確定自己的想法也沒特別想去追求。兩人獨處時很舒服,小打小鬧很開心,偶爾不經意的碰觸會讓他們的兩頰微紅,心底泛著一波波的漣漪。

現在這樣很好,這樣就好。他並不是特別想證明些什麼的人,能夠與阿斯利安維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已經足夠。
然而,就算誰都沒有說出口,夏碎與阿斯利安相處間的親密不可能沒有半個人看現。
第一個發現的的是庚,二年級的排球社經理。因為與阿斯利安同班,也算是夏碎在社團裡特別熟識的好友兼學姐。
某一次的練習時間,少女帶著美麗的笑容喊住夏碎,以協助她搬運水壺毛巾為由將人帶出體育館。
沒有太多的鋪陳,庚直接開了口:「夏碎,你跟阿利在一起了嗎?」
「……你看出來了?」
「嗯,看得一清二楚喔。阿利雖然對大家都很好,還是有點不一樣。」
「……嗯。不過,我們並沒有在一起。」
庚眨眨褐色的眼眸,眼底下有著淡淡地疑惑,本想開口問些什麼,卻又很快的收了回去,只是溫柔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她輕輕地說。午後陽光照射在點點灰塵上,無人的器材室裡顯得特別靜謐。伸出了纖細的手臂,庚將夏碎環進柔軟的懷裡。
「無論如何,只要你跟阿利幸福,我都支持你們。」

或許是因為庚那無盡綿長的溫柔,夏碎竟也不小心遺忘比起那些支持的聲音,反對且尖銳的話語更是難以迴避的傷害。
就在一個午後,他無意間聽見了阿斯利安與其他幹部的對話。
「欸阿利,隔壁班有個GAY欸。」
「嗯?怎麼了嗎?」阿利有些不解。
「什麼怎麼了?他是GAY欸阿利,他是GAY!不覺得超噁心的嗎?」
「呃……還好吧?很自然啊?」
「屁啦哪裡自然!……欸等等,阿利你該不會也是吧?我記得你跟夏碎學弟特別好……?」
「才不是!」
對方傷人的話語讓他急得大喊,語氣之中藏著隱約怒氣,直至見到對方錯愕的神情,阿斯利安才發現自己的反應過於激動。「……抱歉,我是說,我跟夏碎沒什麼,就只是普通的學長學弟而已,比較熟感情好很正常啦,你想太多了。」
他邊說著,用力地拍了下同學的背,試圖藉著玩鬧消去方才的尷尬。

另一邊,夏碎無神地靠著牆抱膝而坐。
上課的鐘聲響起,社團時間準備開始,整個校園滿是學生活動的吵鬧聲,然而對此刻的夏碎來說,耳邊僅有嗡嗡作響的耳鳴環繞。
同性戀很可恥嗎?很噁心嗎?
如果真的自然,阿利又為什麼要否認的那麼急?
他並不需要對方張揚與自己的關係,也不需要別人的認同,但是這並不代表自己能夠接受阿斯利安對於這份情感的否定。
阿斯利安喜歡他。他喜歡阿斯利安。
夏碎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那天之後,夏碎不再回應阿斯利安的任何親接觸,就連獨處的機會也被他巧妙迴避。即使與對方的應答依舊自然,面上也不忘帶著一如往常的淡雅笑容,語氣中的生疏與拘謹的禮儀卻顯示著自己的態度。
他沒必要,更沒資格。如同那人所言,他們就只是一般的學長學弟。
過去那些曾在阿斯利安面前放下的矜持、接受的那些好意與特別,夏碎都一概拒絕。
他為自己豎起了一座高牆,再也不容許任何人的接近。



溫暖的鵝黃色燈光輕柔照下,鋼琴樂緩慢地從喇叭中流淌而出,餐廳裡盡是人群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與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
阿斯利安靜靜看著夏碎仔細地替千冬歲張羅好一切,所有餐點也都上齊後才重新開口:「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夏碎笑了笑。
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阿斯利安,他其實並不曉得應該如何拿捏與對方相處,更不明白該用什麼樣的心情與面對。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許多年,他們也各自走上屬於自己的道路。即使夏碎一直耿耿於懷,也沒有勇氣再輕易付出感情,但要說現在的自己一如當年那般失望難過,確實是誇張了。
而且此時此刻,阿斯利安早就不再是他心頭的一塊。即使他還沒有辦法回應,千冬歲、冰炎還有褚冥漾,這三個人才是夏碎現在放在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然而,阿斯利安曾經帶給他的傷害又是這麼的深刻,他想閉上眼不去思考,對方的身影、話語都還是會一次次出現在腦海裡,甩也甩不掉。

「夏碎,我……」阿斯利安有些支吾地攪了攪手邊的飲料,思考著如何開口。接著,他輕輕嘆了口氣,「夏碎,我不奢望你原諒我,但是我認為我需要給你一個解釋。」
夏碎握著餐具的手頓了下,眼神有些飄移。
見對方沒有回應的意思,阿斯利安便繼續說了下去,「那時候,你突然的變化真的讓我很錯愕……我不曉得你為什麼要突然疏遠我,我很難過,不過沒辦法。雖然夏碎你總是大家眼裡順從的好學生,但是我和庚都再清楚不過,你只要一倔起來,誰都沒辦法輕易打動你。」
「畢業過了很久之後,庚才告訴我你聽到了那天……嗯,我跟別人的對話內容。無論如何,讓你難過,我很抱歉。」他說,「那時,我會選擇否認跟你的感情,只是想保護你而已。」
「……保護我?」沉默了好一陣的夏碎終於開口,聲音乾啞。
「對,你也聽到了吧?我同學在批評同性戀時說的那些。」提到當時的狀況,阿斯利安有些不悅,「我相信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沒必要躲躲藏藏,更沒必要接受那些人的欺辱。」
「那時的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把這些話說出口,卻又希望不要讓你受到那些言語攻擊,情急之下只好先否認。」
「夏碎,你可以不用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一切的經過。」
聽著對方將自己一無所知的部分緩緩道出,夏碎突然發現自己無論是對於阿斯利安或是這份感情,都不如自己所想那般信任。
他是瞭解阿斯利安的,瞭解他的為人、他的行事作風。
那麼,這樣的自己為什麼從未思考過對方回應之下的理由?

「謝謝你,阿利。」良久,夏碎抬起眼重新對上了阿斯利安依舊溫柔的褐色眼眸。
他太過幸運,在最迷惘的時候重新遇見自己的初戀。
那些誤會一直以來都是夏碎心裡最大的芥蒂。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性向,因為阿斯利安;他第一次完全的付出自己,因為阿斯利安;他第一次被拒絕,因為阿斯利安。在藥師寺夏碎的那些曾經,都有著阿斯利安的存在。
而現在,梗在心頭的刺正一點一點的被磨去,或許,該是他重新開花的時候了。
「阿利。」夏碎淡淡地笑了,「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不需要那些原諒與不原諒。」
「相信在這件事情上對我們都有一定程度的影響,也算是扯平了吧。」
「雖然我們沒有辦法再如當年,但是對我來說,你會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想像過夏碎會有各種情緒反應的阿斯利安愣了下,才回想起這樣輕輕淡淡的模樣,才是學弟應該有的樣子。
感嘆著自己已經不如當年瞭解對方,阿斯利安笑著伸出了手,「好的,那麼請多指教,夏碎。」
「嗯,請多指教,阿利。」他回握。


將多年誤會講開之後,變得輕鬆許多的氣氛讓兩人有了敘舊與談論近況的心情。
「對了,這孩子是千冬歲。」發現孩子臉上沾到了食物的痕跡,正準備擦拭時夏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嗯,我知道,是你兒子對吧?」將另外加點的小點心推到孩子面前,沒想到換來了孩子充滿敵意的瞪視,阿斯利安這才意識到對千冬歲來說自己僅是個陌生人,便不大在意地笑了笑。
「對,不過你怎麼會知道?」
「長很像啊,很好猜。」對方茫然的表情讓他忍不住笑出聲,阿斯利安明白這是夏碎放鬆時才會出現的表情。「還有,其實這幾年我都有斷斷續續透過庚知道你的狀況。」
「……嗯?」
「因為擔心你,畢竟給了你這麼不好的回憶。」他苦笑了下,「我拜託了庚很久呢,因為那件事情,庚也對我生氣了好一陣子。」
沒想到對方一直都留意著自己,夏碎有些訝異,「謝謝你,阿利。」
「太好了,這樣我以後不用再透過庚才能知道你的狀況了,不然搞得我像個跟蹤狂。」放鬆似地呼了口氣,阿斯利安啜了口手中的飲品。
「確實挺像的。」
「……」無奈的看了對方一眼,看來他那帶著溫文笑容講幹話的學弟回來了。「話說回來,夏碎,你最近過得好嗎?」
「嗯,我跟千冬歲都很好,然後……」看見放在身前的手機跳出了冰炎暌違多天的訊息,已經將自己思緒梳理完善的夏碎笑了下,「有個人在等我的答案。」
「剛剛的表情,是我沒機會的意思嗎?」
「……什麼?」正回覆著訊息的夏碎抬起臉,空白。
「還沒回答不是嗎?可以考慮我喔,我這次準備萬全,有自信當個好男人好爸爸,真的不給我機會嗎?」阿斯利安逗趣的理了理自己的領口,像是在自我推薦。
夏碎愣了下才搞懂的對方意思,「他個性有點暴躁呢,要是知道有人這麼說,大概會直接衝過來也說不定?」
這時,他的手機震了起來,稍微向阿斯利安示意過後便接了起來。
「冰炎?」
『抱歉,你在忙嗎?』
「算是,不過可以聽一下電話,怎麼了嗎?」
『我……想去找你,因為我等不下去了。』
「就明天。」夏碎頓了頓,「就明天,我會去找你,所以好好等我,好嗎。」

待對方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聲後,夏碎掛上了電話,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阿斯利安震驚的表情。
「抱歉,他說想聽答案……阿利?」
「你剛剛叫他什麼?我說,電話裡的那個人?」
「呃,你是說……冰炎?」
「真的是冰炎?」阿斯利安不可置信的問。
雖然曾經在笑鬧中懷疑過冰炎是否談了戀愛,但是以他對那人多年的認識來說,對方應該是個工作第一,並且對談戀愛毫無興致的男人,褚冥漾的出現大概就是冰炎人生規劃中最失控的一項,沒想到還真的有了喜歡的人,而且還是自己的國中學弟。
世界真的好小。他忍不住感嘆。
「對,他叫做冰炎,怎麼了?」
「噢,沒什麼,我只是有點驚訝,他是我大學學弟,也是同事,我沒想過他會談戀愛。」
「……?」
夏碎覺得自己今天的資訊量好像太大了。


03

「剛剛冰炎說想聽答案?」阿斯利安猜測。
夏碎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嗯,他說他等不下去了,不過已經跟他約好明天找他。」
「現在讓他來也可以喔,反正我們都認識。」
還沒察覺阿斯利安笑容中的涵義,只是有些不解,「嗯?這樣好嗎?」
「沒關係的,不過邀約的電話可以由我來打嗎?用你的手機。」
「咦?是沒問題,只是為什麼?」
「別問別問,待會你就知道了。」
不明白對方在打些什麼主意,但也不認為會害到自己,夏碎便不疑有他的把電話播出去後交給阿斯利安。

『夏碎?不是在忙嗎?』
「嗨學弟,今天忙完了嗎?」
『……?』冰炎看了看手機顯示的來電資訊,確實是夏碎沒錯,那怎麼會出現阿斯利安的聲音?
「你剛剛看了來電顯示對吧?沒看錯喔,這是夏碎的手機。」
『夏碎為什麼跟你在一起……不對,你為什麼認識夏碎?』
冰炎語氣暴躁,阿斯利安幾乎可以想像學弟極度不悅的臭臉。
「是這樣的,我是他的國中學長,也是舊情人,正在跟他談複合。」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惡作劇,他忍著笑意繼續說,「你一點都不擔心嗎?搞不好夏碎會願意重新跟我在一起喔?」
『你們在哪?』
「幹嘛告訴你?」
『阿、斯、利、安!』
直到冰炎怒吼著發出警告,阿斯利安才笑得一臉愉快地將手機還給夏碎。
無奈如他,即使夏碎想解釋些什麼,電話另一頭的冰炎還是氣得半死,待他一說出所處位置便應聲掛斷,在那之前還有車子發動的聲音,明顯就是想直接衝來現場談判的樣子。

好幼稚。
夏碎無奈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笑得燦爛的學長,完全不知道該對這兩個男人做出什麼樣的評價,明明平時應該沒交惡的,怎麼就這麼喜歡激怒對方。
如果能將時間倒轉回五分鐘之前,他絕對會阻止自己把手機交給阿斯利安。
「挺好玩的,不是嗎?」阿斯利安笑道,「測試一下你對他多重要也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他輕笑著拍了拍夏碎平放在桌上的手,「夏碎,我相信你都想好了。依我對冰炎的認識,我想他是可以信任的對象。」
「但是,如果哪一天他欺負你了,就來跟我說,我永遠都會在這裡等你。」他的魯莽讓夏碎疼了好多好多年,而現在終於有個能夠真心對學弟好的人出現了。那麼,他除了祝福以外,大概再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夏碎,你會幸福的,要幸福,好嗎?」



餐廳外,夏碎獨自牽著千冬歲坐在外頭的涼椅上吹著微涼的晚風。
將該說的話都講完後,本就還有計畫的阿斯利安便以不當電燈泡為由早早離開。
將手機電源打開瞄了一眼,螢幕上的電子鐘在等待的過程中已經跳向了九的數字,時間不早了。然而或許是因為心情的轉變,此刻的夏碎不但沒有任何一絲的不安,反而還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期待。
冰炎想知道答案,他又何嘗不想說出口?
過去漫長的時間裡,夏碎總是在等待。年少時等待離家、長大後等待老去,就連千冬歲出生之後的日子,也只是等著孩子長大成人,離開自己的那一天到來。
而現在,他想為了自己好好綻放一次。

「把拔啊啊啊啊把拔好快漾漾會飛走──」
急促的步伐聲與帶著哭音的慘叫聲傳來後沒多久,冰炎銀紅色的身影很快地從轉角出現。平時總是整齊的髮絲此刻有些凌亂的飄散在頰側,似乎是在忙亂之下衝出家門,白晰的臉上也因為方才短暫的奔跑而泛著紅潤的色澤。除此之外,他手上抱著的褚冥漾正死命的勾著冰炎的脖子,怕被甩出去的樣子看來特別逗趣。
「夏!」
「冰炎。」夏碎輕笑,「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廢話。」冰炎的耳根染上了淺淺一層淡粉。
「難得承認得這麼快呢。」他走上前,溫柔地捧起冰炎熱度尚未退去的臉,「那天,你說你想照顧我跟千冬歲?」
「嗯。」
「可是你除了工作以外都很笨拙耶。」夏碎嘆了口氣,「你沒想過我會不放心?」
「我會學……」

就在此時,一陣尖銳的煞車聲打斷冰炎的話語,也劃破了街上的寧靜。被嚇著的四人猛地轉頭一看,一輛速度極快的轎車正快速地朝著他們所在的轉角衝來,對方試圖減速,卻是徒勞無功。
或許是來自於父親的本能反應,夏碎很快地抓起離自己最近的褚冥漾,正想回頭找千冬歲,卻發現自己竟與孩子有一段距離。
沒來得及思考太多,冰炎用力地往夏碎胸前一推,讓對方往後踉蹌了好幾個腳步,退離了最危險的地方,自己則是往早已嚇住的千冬歲衝去,緊緊將孩子拽進懷裡。
但是,好像已經來不及閃了。
瞇起紅眼看著越來越靠近他們的刺眼大燈,異常冷靜的冰炎在那一瞬間好像知道夏碎想跟他說些什麼了。

將懷裡的千冬歲以自己的身體作為保護用力抱住,冰炎輕輕地閉上了眼。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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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9-2 21: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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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01
斷了一隻腿、一隻手,以及多處擦傷。
冰炎覺得自己近期躺床的次數實在太多。
看著左臂與右腿上被包得堅固的石膏與繃帶,被所有人勒令待在床上哪都去不了的冰炎被悶出了滿滿的火氣。
酒駕是吧?累犯是吧?差點撞死孩子是吧?
很好,我們等著瞧。冰炎氣極反笑。
「……冰炎?」才剛推開病房的門,夏碎就看見冰炎獨自坐在床上笑得詭異,「你真的沒有傷到腦嗎?要不要我請醫生再來檢查一次?」
對方神情憂慮,即使嘴上講的是關心的話語,聽在冰炎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沒事,我很好。」他齜牙裂嘴的說。
「是嗎?」夏碎困惑地眨眨眼,拉了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不多休息一下嗎?不是才剛醒沒多久?」
「沒事,睡飽了。」這話不只是為了讓夏碎放心,同時也是事實。
昨天失去意識後,他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隔天早晨。該說自己命硬又幸運嗎?
就在車禍造成昏迷的同時,冰炎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補足了前陣子沒休息夠的部分,導致他一醒來就神清氣爽,要不是骨折的傷勢隱隱發疼著,說不定自己可以馬上先去把肇事駕駛壓在地上揍個幾輪。
「嗯?褚睡著啦?」確認冰炎的狀況比自己所預期的樣子還要好後,夏碎轉而看向一旁家屬床上的褚冥漾。
床上的孩子緊緊抱著最心愛的球魚娃娃,緊緊皺著眉頭,整個人捲成一團,像是隻極度不安卻又擋不住睡意的小狗,看似熟睡,卻又敏感得像是會隨時驚醒。
終於放下心的夏碎淺淺一笑,輕手輕腳的起身為孩子蓋上早早準備在一旁的毛毯,而褚冥漾也在被溫暖包覆的同時咕濃幾聲,蹙緊的眉鬆開了不少,可愛溫順的樣子令兩人笑了出來。
然而,夏碎的紫眼下秒像是想到什麼般暗了暗。
「冰炎,雖然過去我不曾主動詢問過褚的事情,但是……他昨天的樣子真的很令人擔心。」他回過頭看向對方,「關於褚的過去,能夠告訴我嗎?」
重新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夏碎的身體還是能感覺到迅速竄過全身上下的冰冷。
幾乎是瞬間的事情,夏碎看著冰炎以自己的身體作為保護,緊緊地將他那視為珍寶的孩子擁進懷裡,獨自承受著即將到來的恐懼與疼痛。
碰地一聲,肇事車輛衝進了兩人所處的位置。餐廳的玻璃應聲碎裂,尖銳地灑落一地,固定在轉角的紅磚也因為遭受到極大的衝擊而大塊大塊地剝落,觸目驚心。
現場一片殘破,愣愣地看著周遭的人群湧上關切,夏碎獨自抱著孩子站在原地,腦袋近乎一片空白。
他感覺自己似乎是顫抖著喊了冰炎的名字,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看著遍地的殘骸,夏碎對於狀況不明的冰炎與千冬歲有一百種死亡的想像。
「把、把拔啊啊啊啊啊啊──」
「褚!」
褚冥漾的哭叫聲與掙扎讓夏碎很快地回過神來。為了不讓孩子往十分危險的現場衝去,他將孩子緊緊抓在身前,始終不敢放鬆半點力道。
然而褚冥漾雖嬌小不已,沒想到掙扎起來的力氣與動作之大竟讓夏碎有些難以招架,即使想上前確認冰炎與千冬歲的狀況也束手無策,只好蹲在外圍眨著酸澀的雙眼,勉強壓抑自己心底的恐慌與不安試圖讓身邊孩子先鎮定下來。
過了一陣,救護車的聲音接近,褚冥漾突然停下了一切動作,不哭泣也不掙扎,只是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
正當夏碎以為孩子已經冷靜,想將力道漸漸放輕時,褚冥漾卻又開始了另一波的哭鬧,口中還喊著媽媽、姐姐這些在冰炎家裡完全不可能出現的詞彙。
即使感到十分錯愕,作為當下孩子身邊最為熟悉的人,夏碎只得趕緊制止褚冥漾近乎發狂的舉動,緊緊的將孩子揉進懷裡,輕拍著黑色的小腦袋安撫了好一段時間才順利跟在救護車後頭抵達醫院。
「大概是這樣。」想到孩子昨日臉上出現的痛苦與混亂,夏碎不禁疼惜的順了順褚冥漾散落在頰邊的黑色髮絲。
對方的描述讓冰炎感到驚愕,沉吟了幾秒才重新開口:「大概是……記憶問題。」
「記憶?」
「……對。我之前說過一些吧,關於褚的家人。」
「嗯,不過沒說完。」
冰炎點了點頭,將視線轉回熟睡的褚冥漾身上,平時銳利的紅眼放柔,眼底下滿是對孩子的憂心與不捨。
「一年前,前輩帶著全家出遠門,說是要好好補償平時沒辦法陪伴孩子的時間……到現在,我還都記得前輩提到家人時語氣裡的興奮。」
「旅行是順利的,那幾天我還收到他們傳來的合照,說是下回也要跟他們一起去。」說著,冰炎斂下了眼,「沒想到在我回覆之前,就先收到了他們一家在回程遇上嚴重車禍的消息。」
車禍當下的撞擊力道相當大,直接正面衝擊的褚冥漾父母立刻沒了呼吸心跳,至於姐姐褚冥玥則是以肉身替弟弟接下了大部分的衝擊,傷勢十分嚴重但仍有意識,便硬是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奮力將嚇得大哭的褚冥漾推出車外,即使弟弟要求自己不要離開,褚冥玥也依舊維持著一貫的嚴厲喝叱對方。
「後來,玥姐撐沒多久也走了。」於是,溫暖的家庭永遠破碎。
「我想,大概是太過相似的畫面喚起褚刻意遺忘的部分。」
冰炎說完後,震驚不已的夏碎心疼的替孩子把毛毯又拉高了些,過了好一陣子才重新開口:「如果我沒猜錯,褚他……是不是有PTSD?」
「……對。」冰炎頓了頓,「車禍之後,褚在醫院治療時出現了很多創傷壓力的症狀,而且記憶上似乎也因為衝撞或是下意識逃避而變得零碎,有時候我根本不確定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些什麼。」
冰炎前去照顧的每一次,褚冥漾都有不太一樣的反應。有時候,褚冥漾會愉快地迎接這位常來家裡玩的男人,說著一整天裡做了哪些事情,等了自己多久,像是從沒見過車禍的慘況,也不明白自己再也沒有了家;有時候,褚冥漾會哭鬧著惡夢,或是試圖尋找著父母親姐,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總讓冰炎不捨的紅了眼眶,即便他從不承認。
「後來,褚在醫院治療半年才比較穩定,記憶似乎都忘光了,跟一片白紙一樣,性格變得也特別畏縮內向。」
「原來如此。」心情已然平復的夏碎說,「你也是好爸爸啊,冰炎。」
「……」銀髮的男人不自在的別過臉,耳根有點紅。「是因為褚那邊沒有親人願意接手,又是前輩的孩子我才帶回家的。」
「明明是擔心褚吧?」怎麼就這麼不乾脆呢?
夏碎帶著淺淺的笑意撐著臉看著對方的滿臉無奈。
「……哼。」囉唆。
02
病房浴室裡,熱水嘩啦拉地注滿夏碎手中的臉盆,一條乾淨的毛巾正在裡頭沉浮,氤氳的熱氣也讓整個空間暖了起來。
接著,水聲停止。冰炎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要停了。
至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必須從十分鐘前說起──
「冰炎,聽話。」這是夏碎第N次嘗試把冰炎的衣服脫掉。
「夏,你真的不回家?」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冰炎神色緊張,語氣急促,「千冬歲在等你吧?你該回家了吧?」
「不用擔心,伯父正顧著呢。」夏碎微微一笑,冰炎總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一股黑氣從那人身後源源不絕的冒出來。「乖,自己把衣服脫了。」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
「嗯?你說靠著一隻手一條腿然後不弄濕嗎?真厲害啊冰炎。」他輕輕拍著冰炎的石膏腿燦爛一笑。
「……」
「冰炎,就讓我幫你吧,擦擦澡而已,沒什麼的。」見對方依舊抗拒,夏碎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怎麼說,你的傷也是為了保護千冬歲,我幫你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問題不在這。冰炎忍不住想。而且他的拒絕是有理由的。
首先,在孩子有能力前擋下傷害是他身為父親的責任,夏碎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無須討論虧欠;再來,自己即使受傷也不喜歡被當成廢人般照顧;最後……他不敢想,多想多錯。
然而,那人臉上的愧疚終究是讓他敗下陣來。
輕柔的將冰炎的長髮拉高豎起,夏碎將對方的銀紅長髮包成一團後固定在後腦的位置,動作像是有個女兒般俐落得宜。
「我偶爾也會學些特別的事物,例如綁頭髮。」像是猜到冰炎的疑惑,夏碎邊動作邊說,「其實,我偶爾還是覺得我們對彼此的認識都還很淺,搞不好根本不適合也說不定。」
將毛巾重新沾濕、擰乾,溫熱又帶點粗糙的布料擦拭過冰炎的背脊、手臂。「但是當你真的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又突然覺得很放心,也開始不斷想像著我們還可以帶著褚和千冬歲一起走過哪些地方。」
「夏。」有些突然地,冰炎輕輕握上對方滑過自己脖頸的手,「答案呢?」
「我以為很明顯了?」
「我要你自己說。」
「嗯。」夏碎傾身抵上冰炎的額,他們鼻頭輕觸,細微的呼吸擦過彼此,滑落頰邊的髮絲也令他們的肌膚刺癢,然而誰都沒有選擇退開,漸漸貼上的薄唇微啓,唇舌不斷交纏著牽出幾道曖昧的銀絲。
「在一起吧,冰炎。」
或許是氣氛使然,或許是因為愛人撫過自己的方式過於引人遐想,又或許他就是個變態,就在夏碎退開距離時,冰炎的下體像是再也忍不住般地直接在兩人眼前撐起了小帳棚。
「冰炎你……」
「抱歉,我不知道……總之你先迴避一下……」紅著臉快速地將夏碎手中的熱毛巾抽走覆蓋在自己勃起的私處上,冰炎既害羞又尷尬,然而殘廢的他想躲都躲不掉。
「等等冰炎,別那麼緊張,我沒多想。」夏碎的表情似笑非笑,「我猜這也不是第一次吧?」
「……你又知道。」冰炎絕不會承認方才自己的心臟漏跳了半拍。
「我知道的東西可多著。」說著,夏碎一隻手揉了揉冰炎的肩,似是想讓他放鬆些,然而另一隻手竟有些不安分的碰上了對方抓著毛巾的手。
透過布料感受著冰炎微微硬挺的男根,夏碎吞了吞口水,原本平穩的心跳也跟著快了起來。「冰炎,讓我幫你,好不好。」
「……什麼?」冰炎有些不肯定地看向對方,以為自己誤聽或是誤解了對方的話語,然而理智卻又告訴他夏碎就是那個意思。「你不需要委屈,我可以自己處理……」
「冰炎。」頰邊與耳上盡是一片紅的夏碎打斷,「我沒有勉強自己。」
「我並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純淨,雖然次數極少,但是必要的時候我也會自瀆,這沒什麼。」
沒再多等任何一秒鐘,夏碎緩緩地在冰炎右側跪下,動作有如體內的日本血液裡那般標準而嚴謹。伸出手,他將冰炎作為遮掩的布料輕輕移開,再以稍大的力道把對方富有彈性的底褲扯下,很快地,那根早已充血挺立的陰莖很快地映入兩人的視線。
「夏,你真的確定……」冰炎聲音低沉沙啞,嘴上不安地確認夏碎的意願,然而心裡卻深深明白著自己禽獸般的期待。
只是點了點頭,夏碎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輕柔的握上冰炎的陰莖,他開始有節奏的上下套弄著,甚至在力道與速度上都用了心,麻癢與興奮漸漸開始在冰炎全身的血液四處竄流,惹得他呼吸變得粗重急促,戀人替自己撫慰的滿足感更是讓冰炎的思緒混沌不清,原本輕扶在牆上的右手手指也為了克制自己不把夏碎抓起來深吻到缺氧而彎曲,折起的骨節因為血液的阻斷變得紫紅。
持續刺激一陣後,冰炎再也挺不住夏碎的溫柔,還來不及開口警示,早已飽滿的肉柱在他的一聲低吼之後射出了一道白濁,落在潮濕的地面,沾上夏碎的掌心。
「抱歉……夏?」射了一發,腦子清醒大半的冰炎帶著歉意轉頭,卻在下秒看見對方以跪坐之姿壓下了上半身。
「怎麼了?」深怕對方因為自己而反感不適,冰炎緊張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冰炎,我沒事。」夏碎抬起臉,然而姿勢依舊怪異。
「不要騙我,快說!」
「真的沒什麼……」
「藥、師、寺、夏、碎!」
見冰炎的表情逐漸不悅,夏碎只好將身體挺直,接著,他那不知何時也跟著撐起的三角小帳篷露了出來。
「我真的沒事,只是沒想到自己也……」
恍然大悟的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方才從夏碎臉上讀出的不安其實根本只是他的難為情。
「換我幫你。」說著,冰炎想都沒想就直接想伸手往對方的胯下抓去,卻在途中被夏碎攔截。「幹嘛,你都幫我,我為什麼不能幫你?」他一臉糾結又委屈。
「不是那個意思……」對方的表情令夏碎忍不住失笑,「我只是還沒準備好。」
那你剛剛又等我準備了?冰炎挑眉。
「而且我沒斷手啊,冰炎。」像是讀出對方紅眼裡的埋怨,夏碎笑笑的補充了句,瞬間讓男人啞口無言。
「……那至少不要忍,在這裡處理完。」
「冰炎……」
「是你說沒什麼的。」搬出對方的話語反擊,男人好心情的勾起嘴角,滿意的笑容裡挑逗意味濃厚,「再一次,我們一起。」
沉吟半晌,夏碎才抿著唇、紅著耳根點頭,手上也緩緩地解開了自己的褲襠、底褲,露出最為私密的部位,接著在愛人的眼前以顫抖的手輕輕套上自己根部早已充血挺立、前端卻微微軟下的莖身。
看著本該矜持而自律的愛人在自己身旁發洩著慾望,途中還為了克制因為一陣陣快感發出的聲音而在他的大腿上留下了點點指印,本以為還需要再替自己弄兩下的冰炎頓時發現自己的愚蠢。
他根本不需要做些什麼。
光是情潮帶給夏碎的紅潤膚色,因為渴望而泛著點點淚水的可人紫眸,以及那硬挺充血的稚嫩……這些已經足以讓冰炎衝動得想把對方壓在床上做個幾天幾夜,做到夏碎再也起不來為止。
冰炎的陰莖很快地重新挺立,忍耐多時的他們在一聲嘆息後噴出白濁,空氣中瞬間佈滿腥羶的氣味與淫靡的氣息。
「冰炎。」伏在冰炎大腿上喘氣的夏碎開口,發洩過後的紫眸染上了點疲憊,「其實之前一起過夜那次,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了。」
「……什麼?」
「我說,我知道你喜歡我很久了。」
「……」看著愛人的臉上又出現狐狸般的笑容,冰炎多想直接在對方臉上貓一拳,然而他發現自己捨不得。
他想珍惜眼前這個溫柔的人,想把對方按在懷裡傾盡全力的保護,想帶著褚冥漾和夏碎、千冬歲共同組成一個家庭,讓這朵花能夠毫無顧忌的在他身邊盡情綻放。
「冰炎,你知道嗎?」將自己的底褲順勢拉上,夏碎起身從身後環住了冰炎的脖頸,連帶溫柔的靠向對方耳邊,垂落的髮絲與溫熱的氣息無聲搔癢著彼此,「我也喜歡你很久了。」
「我愛你。」
在過去數千個日子裡,他們錯愛過、茫然過、困惑過,每一次疼痛與掙扎都在身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傷痕。時間兜兜轉轉的過,等到終於相識之時,才漸漸明白那些刻骨的疼終究是為了讓他們遇見彼此。
兩位帶著孩子的父親相愛,這無疑是一份不同於任何人的、獨一無二的愛情。誰也不會知道,在往後的日子裡他們會遇上多少難關,如何面對,又是否能夠平穩的走到他們老去的那天。
但是餘生漫漫,來日方長。未來的時光裡他們擁有彼此,終將開花結果。
如此,便已足夠。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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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原作者| 綾漾 發表於 2020-9-2 21: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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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開 尾聲
/ 現代paro
/ 冰夏帶孩子(千冬歲+褚冥漾)


「褚、千冬歲!不準亂跑!」
相館裡,已經恢復行動能力,全身強健得可以再去打一輪架的冰炎大手一抓,兩個小鬼的領子立刻被提了起來,神情哀怨,一臉就是還沒玩夠的樣子。
「再跑,一周沒點心吃!」
「冰把拔不可以──」
「冰把拔大壞蛋!」
完全抓住孩子們的把柄的冰炎滿意一笑,將兩個小鬼往等候的沙發上扔去。
那場車禍之後,時光飛快,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
這段日子裡,四人的生活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而言之,兩個父親終究是在一起了。
雖然不大明白大人口中的話語,千冬歲與褚冥漾仍能從父親們的互動中發現一些細微的變化,例如兩家來往次數變多了,甚至時常留宿在對方家中過夜,偶爾也會看到他們的爸爸在沙發上、廚房裡、浴室前擁吻著,甚至在半夜起床尿尿時也能從主臥室外裡聽見奇怪的聲響。
當然,他們很少出聲打擾。或許是倚靠著動物的直覺,千冬歲下意識明白父親們半夜的房間有著史前巨獸,無論如何趕緊拉著弟弟回房睡覺就是最正確的答案。
緊接著就在上個月,他們搬進了新家。
新家很大很漂亮,兩層樓的空間足以讓兩個孩子上下來回亂跑,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小房間。千冬歲睡上面、褚冥漾睡下面,這是冰炎規定的,雖然他們兩個全都擠在一張床上睡過一整晚的次數更為頻繁。
搬進了同一個家,表示家裡有兩個父親,真正成為兄長的千冬歲也在不知不覺中正式擔起了大孩子的工作,時常領著褚冥漾在家到處玩耍,還在一次呼喚父親時發現冰炎與夏碎同時回頭,便在隔天就與褚冥漾定下了對父親們的稱呼──「冰把拔」與「夏把拔」。
起初聽見這個稱呼時,兩個大人既困惑又啼笑皆非,但一想到如此改變似乎也是讓孩子們瞭解家庭結構的方式,便也從善如流的接受。
至於褚冥漾的病狀,雖然無法完全痊癒,但是在冰炎與夏碎的悉心照料與千冬歲的陪伴下,與最初的沉默與破碎相比已經好上了大半。雖說優柔寡斷又內向的性格已然根植,仍是活潑開朗許多,令冰炎和亞那放心不少。
與攝影師溝通過後,冰炎先是將又想四處亂竄的兩個小鬼瞪回沙發,接著坐回夏碎身旁翹起腳來。
「攝影師說調整一下,等等就可以拍了。」冰炎說著,一隻手輕輕地扣住了夏碎的手。偶爾緊扣彼此,這已成為他們的日常。
「辛苦了。」他勾起唇,紫眼裡有著淺淺笑意。
「不過冰炎,你有話想說嗎?」看出了對方這天的坐立難安,夏碎疑惑地問,「該不會是緊張……?」
「才不是。」冰炎冷哼了聲。「我只是想到你拒絕我時所說的話。」
「嗯?你說花開的條件嗎?」
「……對。」他頓了頓,「雖然晚了很多,但……我想知道你最後答應的理由。」
夏碎的允諾其實令冰炎又驚又喜,然而他並不瞭解愛人最後的選擇究竟是為何而定,先前分明拒人於千里之外。
「因為是你啊,冰炎。」將自己與對方的手扣得更緊一些,夏碎闔起眼回想著一年前與阿斯利安的重逢。
那天,學長的解釋像是細小的鑷,將夏碎深埋於心底多年的硬刺輕柔取出,至此往後的每一次呼吸都不再那樣生疼。
「那時候的我真的不敢再愛,我害怕傷害你們,也不願再受傷一回。」
然而他是何其幸運,能夠在最迷惘的時間裡,重新遇見他曾愛過的人與正愛著他的人。
讓一朵花綻放,是需要許多條件的,倘若那朵花過去曾經凋謝,那更是如此。
空氣、水、養分、陽光、氣候。
冰炎已經重新替自己帶來了這些。
而最後所缺的,就是夏碎是否擁有重新綻放的勇氣。
「所以我才說,因為是你。」夏碎看向愛人,一雙紫鳶色彩的眼眸盈滿了幸福的笑意,「因為是你,我才有勇氣重新去愛。」
聽著夏碎的解答,冰炎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全然明白夏碎話語中保留的含義,或許太過輕易的他需要一些時間方能領悟,不過,他想他永遠不會錯認這件事情──
「夏,謝謝你。」他在對方額上輕輕一吻,「你的花,真的很美。」
「……冰炎,你在開黃腔嗎?」
「……沒有。但是如果今晚想開我很有時間。」
「……去死。」
一陣打鬧後,攝影師很快地將他們喚到攝影棚。
地面上有著一塊布,紫色的桔梗花瓣散落,像是在地面上開了一朵朵的花。
照著工作人員的指示,四人分別在自己的位置上躺下,也不曉得是巧合還是刻意安排,冰炎與夏碎的位置正巧能夠看見彼此。接著,冰炎像是想到什麼般稍微移動了點,讓自己與夏碎的位置更接近一些。
「準備拍囉!三、二、一 ──」
喀嚓一聲,最美的瞬間留存。
在不久後的沖印出爐,夏碎才會發現自己在拍全家福時被冰炎毫無預料一吻的神情有多麼幸福。
幸好,遇見了你,我們終能重新綻放。

──【全文完】




大家好,我是綾漾。
首先,謝謝看到這裡的你。
書寫的過程中有很多的話想說,打下全文完三字時也差點哭出來。
但是那些比較複雜的部分這邊就不多提啦,花花後記見囉,也希望大家可以來噗浪找我玩(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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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書裡除了正文,還有四篇不公開番外及一篇不知道蘇能不能寫出來的插花。
如果有想帶實體書回家的人,詳情見這噗!

那ㄇ,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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