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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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排球少年│岩及]千里牽[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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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title 發表於 2016-11-9 19: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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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
連載進度:
※排球少年二次創作
※CP:岩泉一x及川徹
※梗概:分手後,事隔多年兩人意外相逢
※靈感來源:ハヤカワノジコ老師《在星空中的一隅》

                                                                    


因為很重要所以再說一次
靈感來源是ハヤカワノジコ老師《在星空中的一隅》
深厚情感會將對方吸引過來,因為看到那一段才想出這個故事
想寫一個兩人分手多年後再見面的故事

這本漫畫我很喜歡,非常推薦大家去看(๑•̀ㅂ•́)و✧
台灣由青文出版社代理,有興趣的人可以支持一下///





楔子



  到站鈴聲逼逼提示乘客,電車減速停下,門緩緩向左右滑開。隔著車門內外分成兩個世界,外面湧入的熱浪令人不禁卻步,貪戀車廂內的舒適宜人的冷氣。

  對於氣溫,平山課長絲毫不予理會,站在門口的他率先抬起腳步出車廂,及川提著公事包緊跟在後。兩人出了車站,藉著陰影前行,水泥地發散的輻射熱使他們流了一身汗。

  汗珠從肩胛骨沿著背脊滾落,及川產生些許的錯覺,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緊繃的衣領瞬間將他拉回現實。

  伸手扯了扯領口,穿上這套衣服已是第三年,全扣上的襯衫和推到喉前的領帶再再都讓他感到不適,他還是習慣穿了數十年的寬鬆排汗衫,覆蓋到大腿一半的運動褲,束縛膝蓋同時給予保護的護具,富有彈力且抓地力十足的球鞋。球場的每個角落飄著沙隆巴斯的味道,隊友們呼喊應答的聲音,球啪搭啪搭彈跳著,最後停在球場的某處。

  身體追著球跑,食指指向遠方,沒有一個人懂得自己的意思,除了他以外。急煞後扭動腳踝將身體往反方向轉過去,一躍而起,靠著長時間浸淫在球場上對空間的瞭解,他將球推向主攻手──

  課長停下的腳步勾回及川神遊四方的思緒,及川抬頭一看,他們正站在一棟看不見頂的大樓前,課長掏出手帕擦了擦爬滿光亮前額的汗水。

  「今天交易的公司在這裡,對方的業務談判的技術十分厲害,千萬別因為性別就輕視對方。」平山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將手帕塞回屁股後的口袋,繃緊著臉彷彿是慷慨赴義的武士,義無反顧走進大樓裡。

  挑高的一樓大廳壯麗氣派,天花板頂掛著數盞水晶吊燈,以金屬色為主色調的設計沖淡了富麗堂皇的氛圍,多了幾分商業的冰冷氣息。

  皮鞋和大理石地板碰撞發出喀喀喀的聲響,迅速吸引了守衛的注意,穿著合身的整套西裝、腰帶上配戴棍棒的他們生疏有禮的揚聲詢問前來的原因。

  課長告知是與哪一層樓的什麼公司有約,守衛播打電話確認後,親自送他們進入電梯,替他們按好樓層,恭敬地祝他們洽談愉快,九十度敬禮直到電梯闔上為止。



  面板顯示數字不斷跳動,很快地他們抵達12樓。出了電梯,門口的招待人員恭敬有禮地帶他們前往業務部門,接著他們被交給另外一位職員,招待人員以「祕書」稱呼對方。

  課長與這位秘書似乎認識,他們交談了幾句,什麼都不了解的及川默默跟在後面,偷偷觀察公司的內部。所有職員專注在工作上,電話聲此起彼落,緊繃的情緒從每個人身上一點點洩出,肅殺的氣氛瀰漫整間辦公室。大公司果然就是不一樣,及川心想。

  隨著引路者的步伐,他們進到一間採光良好的辦公室。

  「……把帶資料進來。」

  秘書推開門時,辦公室的主人剛結束一通電話,看到門開了,起身走向他們,打了聲招呼。

  「您們先請入座,然後百合子去泡點茶過來」

  「是的。」秘書點點頭,關上門出去了。

  接著她落坐在另外一張的沙發座上。

  「沒想到短短的時間不見,恭喜您又晉升了,大江部長。」平山課長的前額不知何時又掛上汗珠。

  「上面剛好有缺,我比較幸運被挑到而已。」她笑笑地四兩撥千金,不在敏感的話題上多加打轉,反問了他們今天來訪的目的。

  坐在課長身側的及川瞄到辦公桌上的名牌寫著業務部部長的字樣,他有些吃驚,眼前這位看起來不過三十初頭歲的女性統帥著整個部門、扛起一個部門的成敗,男性要在這個歲數前爬到與她並肩的地位都不是件易事。

  及川想起方才在大樓外,平山課長跟他的「千萬別因為性別就輕視對方」,那不知道那是不是平山課長的經驗談,他傾身向前專心地聽著卻壞心地勾起嘴角。

  門再次被推開。

  應該是剛才去泡茶的秘書回來了吧,剛聽大江部長說她叫百合子是吧,沒想到現在還有女孩子取這麼可愛的名字。

  抬起頭的及川瞬間愣住,音節不由自主一個個從他口中溜出。

  「小岩……你怎麼在這裡?」







第一章



  「之後就由岩泉負責和你們接洽,希望雙方合作愉快!」大江和平山握了握手,接著重重拍了岩泉的背說道:「好好幹,別讓我丟臉。」

  「是的!」

  背部隱隱發疼的岩泉拿起帳本到櫃檯結完帳,瞄了眼金額,心中不禁一抖,這價錢他平常可花不下手,反正不是自己出錢,他將單據摺好放進皮夾,明天報請會計部門核銷。

  和大江部長一前一後出了飯店大門,他目送部長坐上計程車,這才往車站的方向走去,搭地鐵準備回家,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小岩……你要去車站嗎?」及川猶豫再三終究捨不得割捨那個獨一無二的稱呼,他專用的稱呼,只要說出口對方就知道是誰在呼喚他。

  岩泉頓了一下,轉過身,他背後有盞路燈,逆著光及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聲音清晰地傳進他耳中。

  「這個時間也該回家了,明天還要上班啊。」

  「那我跟你一起走。」

  及川咚咚咚地跑向岩泉,等他走到自己身邊,岩泉才轉過身與他齊步同行。



  刷卡走進車站,兩人在同個月台等車進站,剛才在路上及川問了岩泉要在哪個站下車。

  「我住在這條線,不過比你晚一站下車。」

  「那我們住得挺近的呀。」

  岩泉回應時的笑容印刻在及川腦海,現下兩人卻相隔兩三公尺的距離,遠得像陌生人。

  及川假裝望向遠方,偷看岩泉的側臉,發現他和過去有些不同。膚色白上許多,大概是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辦公室裡的緣故;眼尾多了些細紋卻讓他笑起來更具成熟魅力;年近三十,身材保持得不錯,沒有突出的啤酒肚,包在西裝下的手臂和大腿有一定的肌肉量,看來他沒有把運動落下。

  出乎意料的相見歡後,雙方洽談正式的開始,岩泉迅速整理好心情投入會議中,工作經驗差了一大截的及川收不回自己發散的思緒,幸好這次會議他是以助手的身分出席,重責大任皆在平山課長身上,及川的分心走神並沒有造成困擾,但是看到課長的臉色,及川猜測自己接下來這幾天肯定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會談結束已過下班時間,大江部長提議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平山課長沒有理由拒絕,四人坐上計程車前往附近星級飯店的餐廳用餐。

  雖然只經過短短的幾個小時相處,及川明顯感受到岩泉和過去不一樣了,這裡改變不單指外表的改變,而是整個人的轉變。以前的岩泉一有什麼想法全寫在臉上,沉得住氣一詞與他稱得上絕緣。他現在待人處事的方式完全不同,能快速地排除妨礙工作的情緒,過程中成熟穩重給人得以倚靠的信賴,熟捻商談的技巧守住公司的利益,挑選用餐地點時面面俱到,難怪那位年輕的部長會將這份工作交給他。

  相較於在社會打滾多年、經驗老道的岩泉,離開球場進入職場不到幾年的及川簡直是雛鳥一隻,還沒學會在面對工作時控制自己的混亂的思緒,岩泉在一旁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驚訝、激動、喜悅、困惑、掙扎……同樣存在自己心中,只是這些年的工作經歷讓他學會了掩飾,學會隱藏自己的心,學會帶著面具與別人起舞旋轉。

  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面對及川,岩泉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態度與他相處,到底該以高中朋友身份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或是沒有明確分手的前男友身份呢?

  慌不擇路的岩泉下意識採取最安全的選項、最保守的身份,以朋友之姿對待及川,但在對方棕色的大眼中,岩泉發現他受傷了,自己又傷害了他。

  岩泉一再次傷害了及川徹,那件事過了快十年,他依然沒有任何進步,永遠都在傷害對方。岩泉的眸色暗了一階,心情像石頭由山頂滾到邊坡,晃啊晃的,哪個人的指尖輕輕一碰就能將岩泉一的心推落谷底,砸得粉碎。

  嘴巴空虛地想咬些什麼,想倚賴外物舒緩鬱悶的心情,但是想到旁邊的那個人,最後岩泉從口袋掏出薄荷糖,含在口中壓抑著想抽上一根的衝動。

  站內的廣播適時地響起,多年前裝置的擴音器模糊了站長的聲音,只能勉強分辨出幾句。月台上小貓兩三隻,有的人滑著手機、有的人引領盼著、有的人裝作望向遠方,電車準時進站,破碎的光影照得眾人臉龐一明一暗,像壞掉的燈泡一閃一滅。

  列車在固定的位子停下,車門敞開,及川正對著車門,全身暴露在光下,彷彿站在大舞台上,所有的聚光燈全打在他身上。他總能吸引著眾人的目光,是全場的焦點,而岩泉整個人隱沒在車廂的陰影下,光與影僅有一線之隔。

  及川轉過頭看了岩泉一眼,接著上了車,岩泉跟在他身後上了車,兩人分別站在門的兩側,示警音結束後車門慢慢闔上,電車駝著兩個各有重重心事的人,搖搖晃晃駛向終點站。

  岩泉看著窗外不斷退去的風景,思緒卻不受控制地繞著另一個人打轉。



  岩泉家和及川家相距幾十公尺,原先只是知道面孔的街坊鄰居,在兩家的媽媽相繼懷孕後,兩家人開始變得親密,對於同樣懷有身孕的鄰居,不免會互相關心、交流情報,行為上多體貼幾分。

  兩個孩子先後在同間醫院出生,相差不過一個月。在他們說不清任何一個詞,只會用哭鬧表達自己情緒的時候,兩人就見了第一次面,只留下照片為證,兩人腦中一點記憶也沒有。

  他們在對方身上製造人生第一個傷口,母親們愧疚地不斷向對方道歉,得不到安撫的孩子擰起臉大聲哭嚎。兩個孩子製造的雙倍哭號快把屋頂給掀翻。

  及川的一雙兄姊對兩個寶寶抱有莫大的興趣,他們拿著叮噹作響的玩具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暗中較勁看誰比較受歡迎,卻不約而同地拒絕換尿布的重要任務。

  他們一起成長、相互刺激,他們是彼此的第一個朋友。不論是抓蟲子、溜滑梯、鬼抓人、捉迷藏,還是及川後來迷上的排球,他們兩人總玩在一塊,沒有分開過。

  國小是同班同學,媽媽幫他們報名了社區內的排球教室。中學同校不同班,社團一同加入了排球部。高中是及川替岩泉填的,他直接拿過岩泉的進路單,毫不客氣地在第一欄填上大大的「青葉城西高中」,岩泉也不甚在意,只要能跟及川一起打球就好。

  上了高中,兩人依然被分配在不同的班級,一個五班、一個六班,一樣加入排球部,認識來自不同中學的人──花卷、松川、溫田……。

  岩泉和及川早上等對方一起上學,晨練後各自解散回到教室,中午有時會一起吃飯,討論戰術或閒話家常,放學後則參加社團練習和自主訓練。岩泉擔起每天叫及川停止練習的重責大任,關好體育館大門、將上鎖部活室也同樣落在他頭上,兩人一起來離開學校,踏上歸巢的路。

  偶爾會去對方家蹭個飯,通常是自家父母出門遠遊的時候。兩個家庭的關係一直都很好,留宿也是常發生的事,在對方家中各有自己的一套盥洗用具和幾件衣服。

  高中時期的每天幾乎一半的時間和對方膩一起,及川每一任的女朋友,岩泉全瞭然於心,因為交往確認後,及川第一件事就是介紹她給自己最好的朋友認識。

  所有事情岩泉全看在眼中,即使喜歡對方,他也沒想過要告白,能跟及川一起打球、保持來往,對他而言已經足夠。現在的他只盼望他們上了大學還能繼續聯繫,在未來的某一天,他能作為伴郎站在及川的身後,將結婚戒指遞給對方,讓他為某個女孩戴上戒指,看他親吻他美麗的新娘。

  他萬萬沒想到成績放榜、確認就讀學校後,眾人無聊地等著畢業,他掰著手指算著他們還有幾天能一起上學時,他迎來了及川的告白。

  及川捅破他們之間的那張薄得透光的紙,作為被告白對象的岩泉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他。他是沒想過要告白,不代表他會拒絕及川。那可是他喜歡了好久好久的及川,久到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對方,只知道意識到自己喜歡及川時,這個心思已經在他心底流淌許久,早化為身體的一部分。或許終其一生岩泉一永遠都會喜歡著及川徹,無法逃離名為及川徹的網。

  他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花卷和松川,兩個損友毫不吃驚,花卷反而說:「你們現在才開始交往才讓我比較訝異,我以為你們高中之前就搞上了。」

  岩泉和及川花了十八年的時間從好朋友晉升為戀人,卻在短短半年間結束了這段得來不易的戀愛關係。

  當初的引爆點是什麼,岩泉一記不太清楚,大概是為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兩人有所爭執,互不退讓。大吵一架後,誰也不肯先低頭道歉。一方覺得為什麼交往了你反而對我更差,說好的交往後會對我更好呢?另一方認為錯都在對方,憑什麼自己得先低頭。

  不歡而散的兩人默默槓上,沒有人願意先讓步,簡單的一次吵架到最後成了無意義的意氣之爭。

  他們看著靜默無聲的電話,盯著毫無反應的信箱,望向遠方滿心期盼,嘴上不說心裡卻無時無刻想著對方──那個陪伴自己近二十年的人。

  沒人換過電話號碼、電子信箱依然服役中,他們等著對方隻字片語,就算不是道歉,一聲問候也好,凍結太久的關係需要破冰點作為火苗,但是他們等了對方十年,什麼也沒等到,也不知道現在他們的關係算什麼──還沒正式分手的情人?

  當一切都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茫茫霧中,他們意外地在職場上重逢,一個任誰也沒想到的途徑。

  無法閃避,無人可逃,他們正面對上彼此。



  瞥見熟悉的景色,岩泉抬頭看了眼站名,握緊公事包,匆匆和及川說了聲再見便急急忙忙下了車。電車隨即關上門,沿著既定的路線行駛。

  及川低著頭,長長的瀏海掩蓋雙眼、臉頰,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有很多話想跟岩泉說,想說分手後的事情,想說他為什麼沒再打球了,想說他怎麼進到現在公司,想說平山課長的頭頂卻光亮得能拿來當鏡子用,自己一天用它整理頭髮好幾次。

  他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岩泉,想問他那之後過得如何,想問他怎麼會進到那間大公司上班,在大公司工作每天處理多大的工作量是不是每天都很累,想問他有沒有正在交往的對象,想問他還想不想知道自己的事。

  然而岩泉一上車便沉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欲言又止的及川數度張開了口,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對方冷漠的態度令他卻步,剛才下車匆忙地連一個笑容都沒有,是不是和自己待在同一個空間很難受。

  從再次見面開始,岩泉將他當作一般朋友對待,再想到這十年來等待累積的酸苦,及川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次承受來自對方的傷害。他堅定地告訴自己,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不怕受到傷害。

  回到只有1K的小套房,這小小的房間就去了他三分之一的薪水,及川進了房間,放任自己倒在床上。在外跑了一天,身體以痠疼哀號著它的疲憊,精神上更是滿目瘡痍,以岩泉一為中心溢出一片的酸池,嚴苛的環境使周圍寸草不生。一眨眼眼淚好像要從眼眶擠出,及川把手臂壓在眼睛上,心想著再過五分鐘就去洗澡,接著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章



  被課長狠狠盯了好幾天,及川繃緊神經、上緊發條,決心專注在工作上,不再為了任何人分心走神。不懂的問題積極主動詢問公司的前輩,翻閱過去的留下的工作紀錄,吸收學習自己所不會的部分,留心每次會議的雙方爭執的點,過程中有什麼問題他留記在心,結束後向課長詢問。幾次會議下來,不敢說對於和他公司合作多麼拿手,對於這件事也算略有心得。

  今天會議結束,正好接近下班時間,課長告訴他直接下班,不用回公司了,及川開心地應聲好,目送課長離開,把文件收進公事包。面帶笑容離開店家時,一推開門他就看到岩泉站在店門口。

  岩泉眼睛陡然一亮,笑得瞇起眼來,搶在及川轉身離開前開口問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及川跟著岩泉走進不熟悉的街區,穿過木造的拱門,經過碎石子鋪出的小徑,岩泉推開門板,店內稍高的溫度傾瀉而出,將兩人包裹在內。

  岩泉比了二,服務生欠身帶他們入座,及川心不在焉地跟著,左右張望觀察這間店。餐廳內部空間不小,座位不少,用餐時間才剛開始卻快滿座。這間店不是好吃就是便宜,不然不會吸引那麼多人,及川脫下外套,入座時這麼想著。

  剛起鍋的豬排冒著蒸騰的熱氣,嘟起嘴吹兩下,金黃酥脆的外皮夾著厚實的豬肉,炸屑咔滋咔滋落在瓷盤上,腰內部位的肉質軟嫩滑口,讓人不禁想再咬一口。白飯粒粒分明,軟硬適中,在口中咀嚼一陣能嚐到淡淡的米香。味噌湯帶有鰹魚的味道,豆腐四角分明,海帶厚實帶點嚼勁,白味噌溫潤的味道為整餐畫上最後的句點。

  喝乾最後一滴湯,及川舔舔唇,情不自禁又點了一碗,他好久沒喝過如此溫順可口的味噌湯,不禁懷念起過去住在家裡的那段日子。每天早上都能喝到熱騰騰的味噌湯開胃,然後和小岩一起去上學──他抬頭看了眼對面的人,心底盪漾著無法化為文字的情緒。

  喜歡對方,但是害怕再次受到傷害的自己選擇了閃躲,心中仍為了對方的行為,喜悅得顫抖,開心得起舞。放不下對方卻不願意更進一步,及川認為自己矛盾到了極點,自己都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彷彿感覺到及川視線的岩泉抬起頭望向及川,一臉困惑地看著不知為何手忙腳亂起來的對方。

  及川連忙找了個話題塘塞。

  「你知道……最近美術館好像有個攝影展嗎?」

  記得大學時候小岩參加過攝影社,也常去一些攝影展──發現自己還記得這件事的及川忍不住誇獎自己記憶力好,到現在還記得這些小事。

  「我知道,正打算這周末去,你要去一起嗎?」岩泉輕聲地提問,望向對面的雙眼盛滿了不確定性與期盼。

  拒絕的話卡在喉嚨出不來,及川千萬遍警告自己,只要和對方保持距離,一切都能一往如初,但他就是無法拒絕岩泉充滿期待的眼神,他嚥下口中不斷泌出的唾沫。

  「就我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

  「嗯……我這周末都沒事。」

  「禮拜天早上十點約在你家附近的車站見好嗎?」岩泉簡潔快速地拋出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不給對方後悔的機會。

  「為什麼要約我那邊的車站?」

  「我走哪邊都差不多遠,去你那邊集合比較方便吧。」

  聽了理由無從反駁,及川看了時間地點也無可挑剔,他剩餘的工作就是答應說好。

  回到家,洗過澡全身放鬆後,他才意識到岩泉提出時間和地點的速度快得不對勁,彷彿他已經在心中盤算許久或是他約過很多人出去……及川吐掉口中的漱口水,毛巾擦去嘴邊的水珠。躺在床上的他最後決定放棄思考這個問題,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整整被子,閉上眼睛,一整天的勞累帶他陷入夢鄉。



  四散的衣服幾乎要堆滿整個房間,衣櫃快被掏空,但及川仍不滿自己的衣著。

  昨天睡前已經選好衣服,早上穿上去,及川左瞧右看鏡子裡的自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翻箱倒櫃找出許多衣服卻沒有一組搭配能讓他滿意,牛仔外套、貼腿褲、高筒靴的組合感覺不適合美術館,西外加皮鞋又怕太正式……當他還拿不定主意時,頭床櫃傳出一陣美妙的樂音。

  聽到聲音,及川身體一抖,把手上的衣服往床上一丟,最後還是穿回昨天晚上準備的衣服──素色T恤搭連帽外套,淺褐色的格紋褲配運動鞋,拎著塞了錢包、水壺的側背包,抓著手機鑰匙急急忙忙出門去。

  平時短短十五分鐘的路程,今天卻讓及川覺得遠得看不見鏡頭。想到快逼近的時間,他加快了腳步,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的緊張感迫使他邁開步伐跑了起來。

  抵達車站時,雙手撐在膝上喘氣,抬頭看了車站前電子顯示器──九點五十,剛好是他預計到達的時間,比集合時間提早十分鐘到,既不會太早到顯得自己過於重視,也不會晚到失禮的地步。

  拿出手機打發時間,卻發現岩泉傳了訊息給他,就在自己狂奔過來的時候。上面寫著,他已經到了,及川慶幸自己跑著過來,沒讓對方等太久。

  正考慮要傳訊息回覆還是要打電話時,握在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及川抓緊手機不讓它掉到地上,看著來電人的名字和下面那排倒背如流的號碼,鼻頭忽然有點酸酸的。

  手指觸上螢幕,滑向接話鍵,及川將手機貼近耳邊,聽筒電子重組出對方的聲音。

  「我是岩泉,你……到車站了嗎?」

  「我到了!」

  「我在車站門口。」

  「我也是。」

  耳朵貼著手機,及川四處張望,視線快速掠過周圍人群的臉,尋找那張熟悉的臉孔。忽然從茫茫人海中看見岩泉的身影,及川興奮地朝著他揮揮手,說了句「我去找你」就把電話掛斷。

  及川走了幾十公尺,穿越重重人牆,走到岩泉面前,兩人互道早安。剛才的興奮逐漸蒸發,留下的緊張讓他手足無措。

  「你吃過早餐了吧?」

  「吃過了。」

  「那我們出發去美術館了。」

  「嗯。」

  岩泉和及川站在月台上等著列車進站,同樣的人、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心情。岩泉的視線從及川彎起嘴角的側臉,移往即將靠站的電車,他也跟對方一樣,期待著今天的行程。



  烤網上的肉片滋滋作響,遇熱抖動地向內蜷縮,溢出的油脂滴落冒出火花,炭火的味道縈繞鼻尖,店員的招呼聲此起彼落,酒杯清脆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在鬧哄哄的店裡,岩泉只關心眼前的人,及川喝了口生啤,喉頭上下滾動,啊的一聲張口吐出酒氣,滿足地瞇起眼睛,開心地再喝一口。泡沫在嘴唇上方堆成一條雪白色的鬍子,鮮紅的舌頭從口中探出,一滑而過,將泡泡掃進口中。岩泉覺得口有點乾,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只想到要擋住臉,卻不知道自己微紅的耳尖已經洩露他的秘密。

  等待服務生上菜,岩泉開始回想今天的行程,這像是約會的一天。

  順利集合後,坐上美術館方向的電車,他們曾是最熟悉對方的人,現在不小心對上彼此的視線,兩人像觸了電般迅速轉開,一個人看向窗外,一個人盯著地板。

  參觀展覽時,岩泉看似專注,其實心思全放在及川身上。及川素來對這種靜態展覽沒什麼興趣,要他欣賞照片光影、整體構圖、拍攝角度或是展場氛圍,他寧可在家裡睡覺,但因為邀約的人是岩泉,他願意花時間、花精力陪著對方看展覽。儘管過了十年,他的習慣仍沒有改變,這小小的發現讓岩泉嘴邊不由自主漾出一抹笑。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呀?」

  「這個展覽很合我意。」視線由照片移向及川,岩泉放低聲音,輕聲說道。

  「是嘛,不管看幾個展,我都覺得差不多。」及川撇過頭打個哈欠,眼角冒著淚花,沒注意到對方眼底的眷戀濃得化不開。

  及川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回應似乎太過踰矩,眼睛左飄右移就是不看眼前的人。岩泉暗笑在心中,假裝沒發現,往下個展區走去。跟在後面的及川摸不清楚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常,不想讓對方抓到把柄,又渴望他能注意自己。

  及川徹又再次陷入矛盾的困局中。

  時間來到下午一點,進度緩慢的兩人還沒把展覽看完,他們討論一下決定先出來用餐。及川表示附近有間餐廳不錯,由及川領路,帶著岩泉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街區,岩泉完全不知道對方要帶他去何方、等會要吃什麼,但他對此毫不擔憂,走在他前面的人是及川,他完全放心將所有事情交給對方決定。

  他們來到一幢小屋前,一棟由木頭為建材的小房子。屋前的小院子草木扶疏,開了許多不同種類的花,有些花為人所知悉,有些則叫不出名字,有些見都沒見過。植物種類繁多,分配的位子錯落有致,別有一番趣味,能感受到主人對小小花圃的用心良苦。

  色彩繽紛的蔬果沙拉,有沙拉醬、凱薩醬、油醋醬和和風醬可以選擇;剛出爐的餐前麵包熱騰騰得香酥可口,搭上奶油讓人意猶未盡;炒過的麵粉泛出小麥的香氣,融進濃湯裡化作逼人的香氣,撩撥著人們的食慾,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湯匙。

  煮得軟硬適中的義大利麵條加入活跳跳的白蝦、吐完沙的蛤蜊、切成一圈圈的花枝或雞、豬、牛等肉品及翠綠鮮甜的玉米筍、甜豆等蔬菜,佐以番茄為底,勾人胃口的酸甜紅醬、奶香四溢的濃郁白醬或充滿切碎羅勒葉的青醬在小平鍋裡翻炒。起鍋前稍微調味,將麵條在白色的瓷盤上捲成一座山,最後撒上起司粉,完美上桌。

  吃完所有餐點,他們隔著兩杯飲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輕鬆愉快的氣氛瀰漫在他們之間,一早的生澀陌生彷彿像場夢。

  岩泉畢業後進入職場工作,同時留心及川的任何消息。及川從受人期待的明日之星到因傷退出職業排球,報章雜誌上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岩泉為他擔心、為他煩憂,直到這次見面,看到他依然活蹦亂跳的樣子,岩泉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它可以改變很多事,讓嗷嗷待哺的嬰兒成長為國小學生,讓中學生完成學業進入社會,但是不管時間、經歷讓他們改變了多少,總有些事情不會改變。

  不曾改變的東西奠基於他們的本性、過去的經歷、生活經驗、共有的回憶,這些東西建構出一個人的存在。就像及川為了岩泉而願意出門看他並不有興趣的展覽;聊起哥吉拉,岩泉眼中仍充滿不滅的熱情,對食物的偏好沒有改變;話說了前半句,對方就明白他的意思;一個手勢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需要什麼。

  他知道他還是那個人,他所認識的那個人。

  帶著滿身的炭火味離開燒肉店,吃飽的兩人信步在附近走走。及川的臉頰染上兩片酡紅,岩泉同樣也喝了酒,但是他的體質不易臉紅,酒精被腸胃吸收進入血液之中流向四肢,腦袋暈呼呼的。他盯著及川的臉覺得那像蘋果一樣,不禁想要咬上一口,嚐嚐看有沒有如他想像中那麼甜。

  及川抬起頭迎上岩泉的視線,兩人四眼糾纏在一起,此時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誰也不知道是誰先靠近對方。兩人越靠越近,近到握住彼此的手,身體貼再一起,近到感受到帶著酒味的鼻息噴灑在臉上有點癢,近到能數出對方睫毛的根數,近到看見對方瞳孔中印著自己的影子。

  在雙脣交疊的前一刻,一輛腳踏車快速從他們身後掠過,一路上車鈴聲沒停過,一邊喊著要人閃避。一場鬧劇將原先曖昧的氣氛一掃而空,他們放開彼此的手,兩個人看到對方都有些尷尬。

  他們走到車站、搭上電車,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他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對方,只好任由沉默填滿所有空間。

  到站後,及川低聲說句再見,頭也不回,自顧自地刷卡走出車站。

  跟著出了站的岩泉想叫住及川,卻不知道叫住他後,自己要說些什麼,討論那個情不自禁的吻嗎?岩泉自己不確定他們是不是決定要繼續攜手走下去了,畢竟他們之間還有一些問題必須解決。

  岩泉心中懷著未想清楚的問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及川孤獨的背影,逐漸走遠,消失人群之中。









第三章



  合作進入尾聲,課長告訴及川,之後的會議他不用參加了。從辦公室出來的及川有點恍惚,不敢相信心中默默的祈願能化為現實,能不必再跟岩泉碰面是他所希望,但現在他反倒猶疑不定。

  如果自己什麼事都不做,他們是不是將就此分開,過去的意氣之爭讓他們分開了十年,這次分開他們將會隔多久才見面呢?

  或者他們至死再也見不到面。

  想到這個可能性,及川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及川,還不打算走啊?」及川的視線從螢幕上移開,斜前方隔壁組的組長正收拾公事包準備離開,他環顧四周發現辦公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今天可是禮拜五呢,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居然沒有約會啊?」

  「還剩一點收尾,處理完就走了。」及川抓了抓頭,乾笑了兩聲,「我早就不年輕了,高橋組長您別說笑了。」

  「聽說會計處的奈奈子對你挺有興趣的呀,你要不要約一下對方?」

  「原來啊──」及川想到自己去會計處總會特別招呼自己的小女生,他完全沒注意到對方懷抱的心意,他的所有的思緒全被工作和意外出現的那個人填滿,沒心思去留意別人。

  「我……會考慮看看的。」及川禮貌性地笑著回覆。

  「你們年輕人的思想我是不懂啦,不過人可不會永遠都在那裡等你,如果想要,鼓起勇氣就衝了,當年我是這樣追到我老婆的。」

  組長粗獷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想必他深愛著他的老婆,他的家庭肯定幸福美滿,或許他們還擁有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及川無法不去欣羨這個人所擁有的一切。

  「啊呦,都這個時間了,我該走了。」看了眼時間,高橋叫了出聲,加快手腳。

  離開辦公室前,他叫了及川的名字。

  「及川徹課員!」

  「是!」

  「想要就勇往直前,懂嗎?」

  「是!」

  「加油!」

  「是!」

  「我走啦!」高橋口中嘟囔著晚回家不知道會不會被罵,快步走了出去。

  「組長再見。」聲音消失在空氣中,無人回應,有些孤寂。

  現下辦公室內只剩下及川一人,天花板只開一排燈,他拍拍臉,把干擾思緒的念頭拍出腦袋,將集中注意力在數字和報表之間。早點處理完就能早點下班,他鼓舞自己。



  拖拖拉拉又搞了將近半個小時,肚子餓了又不餓,不餓了又餓了,終於結束工作的及川閉上眼睛往椅子上一靠,按按眼周的穴道舒緩痠疼不已的眼部肌肉,等待電腦關機完成,嗡嗡的運轉聲停歇,整個辦公室安靜得不可思議,彷彿能聽見馬路上車子疾駛而過的風聲、停紅燈的剎車聲、準備起步的引擎聲。

  他拿開放在臉上的手,覺得自己想多了,怎麼可能聽得到呢?這裡可是十樓啊。

  及川隨意找了間公司附近的店填飽了肚子,餓太久不禁點了比較多食物,吃得太飽,胃脹得有些難受,他決定先散個步再回家。

  走在街上,觸目所及全是一群又一群的人,互摟著腰的情侶、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或是剛下班一起喝酒的同事,一個人站在街頭,身邊有許多人卻備感孤獨,想起高橋組長跟他說的話,及川移到角落,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播出電話。

  「我是及川,小卷……你現在有空嗎?」

  「有啊,我正準備離開幼稚園呢,你等我一下。」

  及川感覺手機被放下來,揚聲器傳來鐵門栓上的聲音,接著花卷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好,這裡是花卷老師的諮詢中心,及川先生你有什麼困擾嗎?」

  「我又不是只有心情不好時才會打給你。」及川忍不住翻個白眼。

  「可是這是你最常打電話來的理由啊」花卷嘻嘻哈哈地笑了,「所以說怎麼了?」

  「我……遇到小岩了。」

  「什麼,你們這兩個王不見王的,居然遇上了!」

  「是工作的關係,」及川煩躁地轉了轉襯衫鈕扣,「公司洽談的對方剛好是小岩他們公司,而且接洽人正好是他……」

  聽到這邊花卷在心中吹起口哨,他們倆人吵架後就沒出席過青城排球部的OB聚,大概是想避開彼此吧。不管他們多麼想躲對方,卻在出其不意的時見到了對方,這算命中注定嗎?

  「上周末我和小岩約了會,那天氣氛很好,我們交談得很融洽,像是過去的一次約會,最後因為一些意外……」及川決定隱瞞屬於他們倆人的細節。

  「我知道我們的感覺是一樣的,但是想到過去的事情,難熬的經歷,痛苦的情緒,我開始不確定不想再跟他分開,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及川,今天我幫小茉莉綁出漂亮的辮子,她開心地親了我一下,告訴我長大後想跟我結婚呢。」

  花卷呵呵地笑出聲。

  「小孩子對喜歡的人常會直接且坦率地表達情感,他們只遵循自己的心。在幼稚園工作久了,總會想起那些我們長大後所遺忘的勇氣與直率,為什麼長大了就要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感呢?」

  「因為有更多的必須考慮的事情啊……」

  「高中時,你不也把喜歡、最愛掛在嘴邊嗎?」

  「那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現在的你只是害怕被拒絕。」

  花卷心想,你們現在都只差一步,只要有勇氣多進一步,這十年漫長的折磨都將結束於此,不論最終的結果或好或壞。

  聽見及川的抽氣聲,花卷緊張地問道:「及川你怎麼了,還好嗎?」

  「小卷,我之後再打給你。」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花卷就被及川掛了電話,他滿腦子的問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好啊,你這臭小子居然敢掛我電話,下次碰面你就知道,看我不吃垮你,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





  點好兩人份的餐點,岩泉看啜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開口問道:「所以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談談,部長。」

  「在外面別叫我部長,岩泉。」

  他聞言一笑,「是的,江姊。」

  大江將頭髮往後撩,再次拋出問題:「是為了什麼?」

  「是關於感情上的問題……」岩泉轉著杯子,緩緩說出。

  「嗯……是上次那個孩子嗎?那個那個什麼的,我想起來了叫做及川的。」大江擰眉左思右想,在腦袋的角落翻出答案。

  「江姊你怎麼知道?」心思被發覺的岩泉吃驚地張大眼睛。

  「上次見面你們一副天雷勾動地火要燒起來的樣子,要裝作不知道都難。」

  「啊,是嗎?」他害臊地抓了抓頭,喃喃說道。

  大江重重地放下酒杯,把岩泉嚇了一跳。

  「同樣的問題不要讓我問第三次。」

  岩泉簡單交代他們過去的事情。

  「我明白我們對彼此的感情沒有改變,但我害怕這次我們會不會跟上次一樣,吵了一架後再次分離,如果最終我們又會分開,是不是保持現在的關係,別在一起的好?」

  聽完岩泉的困擾,大江不禁莞爾一笑。

  「你覺得你現在還會因為當初的原因和對方分開嗎?」

  岩泉吶吶地搖了搖頭。

  「當他又做了你不喜歡的事,現在你會如何處理?」

  「我會好好跟他溝通,因為我希望我跟他可以一直走下去。」

  「這樣問題不是都有答案了,早點解決吧,別把話放在心裡不說,時間是不會等人的。」大江淡淡一笑,視線望向遠方,看著什麼地方。



  大江靜有著和名字不符的活動力,爸媽帶著五歲的女兒到公園玩耍,看著溜了百趟溜滑梯還興致勃勃的女兒,忍不住嘆聲問道:「我們是取錯名字了嗎?」

  她熱愛旅遊,喜歡交朋友,對許多事充滿興趣,消失三五個月是家常便飯,當她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問她才知道最近又栽進什麼坑裡,迷得無法自拔。她的熱情有時只有三分鐘,喜新厭舊是她的另一個名字,她像是一陣風,任誰都留不住她。

  宛若風之子民的大江卻曾有個來往幾十年的朋友,一個很好的朋友。

  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一個喜歡外出遊玩,一個喜歡宅在家門;一個急驚風,一個慢郎中;一個靜不下來,一個坐上一整天都不成問題。

  同時認識她們兩個的人都覺得她們能成為朋友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們卻在對方身上看見自己有沒有的東西。大江在她身上看到放慢的世界也獨具吸引力,對方在大江身上學到許多她沒有接觸過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地有趣。她們拓展了彼此的視野,也成為對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從自己願意為她停留的那刻起,大江發現自己喜歡上對方,不過她認為現在這個狀況是最好的,維持朋友的身份,有一天成為對方的伴娘,就算各有家庭,她還會是對方最要好、最親密的友人。

  畢業後兩年,大江順利升上管理職,想和對方分享這個好消息時,卻接獲對方死於車禍的消息。大江愣愣地聽對方母親說完這件事,她不記得自己回應了些什麼。有時工作到一半,她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淚,身體很累卻睡不著,躺在床上每晚睜眼迎接天明。想要去看她、陪伴她,但是自己要以什麼身份去呢?

  一個月過後,大江收到一封不知存何寄來的信。讀完信,她立刻向公司請假一整天,驅車前往她的墓園。

  收到她的信,大江才知道對方喜歡自己,但是她沒有勇氣,不敢上前一步說出自己的心意,對大江的所有感情全寫在五張滿滿的信紙上。那封信衝垮大江的理智,抱著她寫給自己的信,在她的墓前痛哭失聲,但無論大江哭得多麼淒慘都無法喚回對方,也無法親口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當時岩泉剛進公司,被分配到大江手下做事。一次酒醉後,大江顛三倒四地將所有事情全盤托出,岩泉是唯一的知情者,兩人因此建立了奇妙的革命情感。自此之後,大江全心全力放在事業上,一有機會就不斷地向上爬,同時也提拔一進公司就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岩泉。

  所有事情岩泉了然於心,他篤定地答道:「是的,我會的。」

  「祝你一切順利。」兩只酒杯輕輕一碰,大江喝了一口接著潑了他一桶冷水。

  「如果你被拒絕了,我可以再陪你來喝一次。」

  「別咒我,江姊。」



  剛好是禮拜五加上岩泉在身邊,大江放心大膽地喝開了。

  醉茫茫的大江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搖搖晃晃,岩泉將她的包背在肩上,扶著她到路邊招計程車送她回家,另一手提著自己的公事包。

  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一台空車,岩泉揮了揮手,低下頭跟大江說:「江姊,有車可以回家了。」

  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大江突然親上岩泉,接著整個人掛在岩泉身上似乎昏了過去。

  被親的岩泉無奈地嘆了口氣,想生氣但人在酒醉中,發脾氣也沒人聽,加上車又到了,他只好先壓下怒氣,待明天對方恢復清醒再跟她說清楚。

  岩泉粗魯地把大江塞進後座,自己也上了車,艱困地關上車門,報出大江家的地址,司機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向前駛去。

  他完全不知道背後有人看到的所有事情的經過。

  目睹一切及川吃驚地倒抽一口氣,匆匆掛了花卷的電話,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小岩和一個女人如此親密?兩個人都貼在一塊了。

  為什麼小岩和一個女人親在一起?他剛才是不是笑了?

  為什麼小岩和一個女人上了同輛車?

  覺得這麼苦惱感情問題的自己被耍了,一股火衝上腦門,大腦充斥著熊熊怒火的及川毫不考慮跑去岩泉家問個清楚,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到了岩泉家,及川按了門鈴,沒人出來應聲,心中的怒氣更盛。他盤腿坐在門口,不等到對方出現誓不罷休。

  手機一陣震動後,螢幕剩下一片黑,及川放下手機,發現腿有點麻,顫巍巍地撐起身體,伸個懶腰,一道人影向他逼近。

  「及川,你怎麼在這裡?」岩泉提著便利超商的袋子,對於及川的出現相當吃驚。

  看到岩泉終於回來了,及川把盤算一個小時的話一股腦兒全說出口。

  「小岩,十年前我們因為一場無意義的爭吵而分開,然而就算經過了十年,我對你的感情仍舊沒有改變……」想到剛才兩人親吻的畫面,他再也克制不住眼淚。

  「現在的你對我抱持著什麼感情呢?和過去一樣嗎?可是我今天卻看到你和別的女人接吻。如果你不喜歡我,你直接告訴我,我會立刻消失在你面前永不出現!」猛吸鼻子及川沒聽見,岩泉小聲的嘟囔。

  岩泉向前踏了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雙掌拍上及川的臉頰。滿眼淚水的及川透過流離破碎的光影,看見岩泉模糊的身影。

  「我喜歡你,及川,請你給我機會,讓我們能再次在一起好嗎?」岩泉低聲懇求,希望他不要放棄他,不要放棄自己。

  「那……那個女人呢?」及川愣愣地問道。

  「她是我的部長,你也見過的大江。」岩泉無奈地抓了抓頭,「她一旦喝醉就會變成親吻魔,部門的每個人幾乎都被她親過,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找她跟你對峙,或找部門同事向你證明,如果上面的方法你都不信任,你跟她喝過一次就知道了。」

  「看樣子……是我誤會了。」

  「但我很感謝這個誤會。」

  及川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慌亂地想躲進陰暗的角落平穩自己爆起的情緒,岩泉卻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逃離。

  「我喜歡你,及川,你願意成為我的男朋友嗎?」岩泉看進及川的雙眼,看見自己的倒影和他的慌亂與無措。

  透過對方的眼睛,及川也看見岩泉的緊張和焦慮以及滿載的深情。他忽然意識到不是只有自己在煩惱、在思考,對方跟自己是同樣的,看他抿著唇,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害怕自己跑掉,等待自己的宣判。

  及川冷靜下來,看著岩泉的眼,大聲說出那三個字。

  接著岩泉將他擁入懷中,有點喘不過氣,肩膀有些疼痛,但這個懷抱卻如此的真實,讓及川不想喊停。

  剛互相確認心意,兩人擁抱著彼此,濃情密意將他們包裹在裡面,世界上似乎沒有比這個更美好的事情。

  岩泉看到好幾戶人家開門確認外面發生什麼事,剛才兩人大吼大叫的聲音把街坊鄰居全吸引出來。

  情緒被嚴重干擾的岩泉抹抹臉嘆了口氣,之後得跟他們好好道歉才是。

  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牽起他的手問道:「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END.


謝謝你閱讀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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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阿屁超人 發表於 2020-4-23 11:44:55
只看該作者
兩個可愛的人又走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留言

謝謝喜歡,及川先生跟小岩就該在一起! 2020-6-16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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