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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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BanG Dream!│蘭友希] 驟然察覺時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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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ya-asa 發表於 2020-1-26 14: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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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G Dream!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內容參考乃木坂46第八單,気づいたら片想い的MV設定,不完全比照。
*這是HE
*文長3.7萬字,所以會發到下一樓,請自行斟酌閱讀時間



01

  那一天,我偶然遇見了那朵花。
  依照陽光的角度,分辨不出是深紫色、還是深藍色的花瓣,看起來是玫瑰,但我並不想把它當玫瑰、更別說是茶花了,我只想把它當成──就像我取名的樂團一樣,Roselia,玫瑰和茶花的組合,雖然不是真的很像我們的顏色,也是非常難得一見的顏色了。
  本來大自然的一草一木,我幾乎是不太會去觸碰,除非它們在花店裡、或是參加了摘採的活動,否則我不會親自去摘取。
  但是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卻起了貪念,記住了它的位置、確認它不屬於任何人,隔天我便帶著鏟子和盆栽將它移植了過來,帶回家種在了庭院裡。
  不過說它是Roselia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實際上去找花草圖鑑,肯定能找出它的品種,但是不想要因為知道它不是「Roselia」而失望,我便不曾尋找過它真正的名字。
  總之把它帶回來以後,就像照顧玫瑰一樣照顧它,不僅沒有立刻就枯萎,反而還活得不錯,這讓我安心了許多。
  我是上網搜尋了玫瑰的種植方式,所以我成功養活了的話,代表它就跟普通的玫瑰差不多,不過它好像只在冬天開花,我就是在開了半截的冬天將它帶了回家,新學年開始時,它只剩下了綠色的莖葉,據說沒有在第一次開花的時候把花摘下來,以後就只會一年開一次花了。
  不過沒有開花也還是持續成長,根莖葉越長越茁壯,最後還得換一個較大的方形盆栽,換過去以後過了一個月,好像就停止了擴散,完全適應了那個盆栽一樣,看著它的規模,開始讓我期待了今年冬天盛開的情形。
  暗自想著……會不會剛好開了五朵花?就和Roselia一樣。
  再怎麼說都只是我隨便想想的而已,日子久了以後,我只是習慣了偶爾去庭院給它澆水,大部分時間在照顧它的都還是母親,我想我大概只會在它開花的時候,才會每天都記得它吧。
  等到它下次開花,給大家看看它好了。

02

  我有一個讓我苦惱了一陣子的學妹,自從認識她開始,不曉得對我是什麼心態,有時候會來我面前做一些奇怪的自我展示,例如椅子收得比我快之類的。
  不管我說什麼好像都有一些意見一樣──音樂上的見解──說著我們的想法很荒唐,最後總會變成誰的樂團才是最好的,這樣的爭執。
  我不是不能明白,就像我認為Roselia是最好的,只是不能否認我們在音樂界裡肯定只是一個渺小的存在,即使如此,還是要在我們所處的環境裡,成為最好的那一個。
  所以我認為她們抱有「自己的樂團才是最好的」這種想法非常理所當然,並不想和她們爭執。
  不過後來還是因為這件事起了一次衝突,也順利解決了這件事,也因此更加了解了她──了解了美竹蘭這個人,解決了我那一陣子的困擾。
  我其實本來就認可她們的實力,所以為了那次兩團共演的Live,我們也是費了一番苦心,但是她處處針對我的原因並不是只是想超越我們,如果我理解的沒錯,只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力而已。
  或許我一直以來都太旁若無人了,所以被她這麼一說,我便開始在意她了,稍微關注一下「對手」的情報,也不是什麼問題。
  也是那之後──我的「Roselia」謝了以後,才知道美竹さん是一個百年花道世家的獨生女,沒有來得及在花開的時候向她請教。
  不過為了表示我的友好,以及希望她之後不要再認為我沒有關注她或是Afterglow,我做了一件事來代表我的心意。

  「美竹さん,妳喜歡玫瑰嗎?」

  在很普通的一天,我向她提起了與音樂毫無關聯的問題。

  「欸?玫瑰?不討厭,不過不是最喜歡的花就是了。」

  她似乎有點意外我會這樣問,不過這個回答,簡單來說就是「喜歡」對吧?

  「我家有一株很特別的品種,美竹さん有興趣嗎?」

  其實問出口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問了很奇怪的問題,既沒有告訴她名字、也沒有給她看照片,更沒有描述如何特別,別人該如何抱有興趣?

  「……湊さん都這麼說了的話,有一點興趣。」

  然而她居然就這樣感到了興趣,也沒有多問我──換個角度想,如果今天是美竹さん向我提出一個很特別的樂團的話題,我也會這麼回答吧。

  「現在不是開花季,沒辦法給妳看它長什麼樣,美竹さん有興趣的話,要不要分一株給妳種看看?」
  「欸……要、要送我?玫、玫瑰花?」
  「玫瑰,但是還沒開花。」
  「玫瑰……」

  其實我沒有想很多,所以美竹さん的反應讓我困惑了一下,接著我立刻想到了原因。
  我雖然是要對她示好,但並不是愛情的那種示好,玫瑰花好像是男女之間表達愛意的一種手段,但是我並沒有要送她「花」。

  「……沒有開花的。」
  「呃……說的也是,只是要給我種看看而已吧?」
  「嗯,我想對花草很瞭解的美竹さん會種很好的。」

  即使真的不是要送花給她,她最後還是臉紅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反正我們的對話之中難得沒有什麼爭執,大概算是我的示好成功了吧?
  然而──我並不知道怎麼把玫瑰分給她,所以最後我直接請比較專業的她來我們家看「Roselia」了。

03

  「打、打擾了。」

  其實今天並沒有要請美竹さん進來家裡坐的打算,我想她應該也沒有這個意思,但是要去我們家的庭院必須先進門,我就看她戰戰兢兢地打了招呼。
  不過她如果想要坐一坐,我也是不介意的,順便在我的房間聊音樂之類的,我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於是我直接帶著她來到了家裡的院子,走到了我的「Roselia」面前。

  「這個嗎?沒開花的話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不過照顧得還不錯啊……」
  「雖然後來都是媽……我母親在照顧的,非常感謝她。」

  美竹さん蹲在盆栽前看了幾眼後,非常稀奇地誇獎了──可能她知道不是我照顧的所以才那麼誇得那麼直白吧──照顧的人,我也直接告訴她不是我照顧的。

  「其實它之前開花的時候,我有拍起來,但是我想美竹さん不知道它長什麼樣的話,到時候會比較驚喜吧?」
  「嗯,我也覺得不要告訴我比較好,總之是湊さん特別介紹給我的花,應該不會……失望吧?」

  美竹さん甚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撥弄葉子和莖,絲毫不怕上面的刺,不過她說的話好像又在挑釁我了。

  「當然不會讓妳失望的。」
  「……說不定是我知道的花喔?湊さん是要跟我打賭嗎?」

  在音樂上還能這樣有自信,我忘記我們今天討論的是花,在專業人士的女兒面前,我想我可能有點失言,不過我覺得美竹さん到時候看見它開花,還是會開心的。

  「沒問題,它一定可以讓妳滿意的。」

  莫名就脫口而出了,我大概擺出了一張得意的表情,美竹さん也對我笑了,好像在說著「那就最好別讓我失望」。
  但是比起那麼久以後的冬天,現在就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因為美竹さん的表情漸漸變成了苦笑。

  「……湊さん,這個玫瑰,妳是怎麼帶回家的?」
  「欸?」

  她的問題完全不在我會預測到的範圍內,所以我不小心愣了一下。

  「從它的莖來看,感覺還沒有很久,要扦插的話,感覺也很難成功……」
  「……是這樣啊?」

  老實說我根本沒有聽懂美竹さん在說什麼,總而言之就是我說了要分給她,卻很難辦到吧?那真是失禮了,不過也沒有太心虛就是了。

  「我是從野外撿回來的──連根帶回來的,所以不知道它長了多久。」

  美竹さん的前一個問題我無法準確地回答她,只好告訴了她事實,但我有點難為情,被她知道了我是會把路邊的花撿回家的人了。

  「……還是可以試試看。」
  「……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但她絲毫沒有在意我是不是隨便帶回來的,看起來對於分株很有幹勁,連我的臉都不看,一直專注在莖葉上。

  「湊さん家裡既然有種花草樹木的話,應該也有園藝用的剪刀吧?不過普通的剪刀也可以,可以借我嗎?」

  美竹さん就像變了一個人,似乎沒有在聽我說話,完全沉迷於她的另一個專業領域裡,我趕緊對她說聲有,我就回到家裡去拿了剪刀。
  不過當我帶著剪刀又回來庭院之後,她就沒有繼續看「Roselia」了,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欣賞了院子。

  「怎麼樣,喜歡嗎?」
  「湊さん下次也可以去我家的院子看看……」

  美竹さん沒有回答我,或許又是要表示她們家的比較優秀吧?不過既然是花道世家,我就不會盲目地和她較勁了,而且真的也滿想欣賞一次的。

  「有機會的話,就邀請我去吧。」
  「……欸?好、好的。」

  她紅著臉接過了我遞給她的剪刀,沒有多說什麼就又蹲下來繼續凝視那盆玫瑰,我也跟著蹲下來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收納在眼中。
  擁有另一個專業的美竹さん,真是新鮮。
  對我來說提升能力的方式就只有努力了,所以看見努力的人,雖然覺得理所當然,但仍然能看見人的美。
  我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每一枝都靠得相當近的莖,避開了那些刺,接著像是挑好了一根要剪下來的部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技巧,但是她沒有立刻剪下去,用著剪刀的尖端像在數著什麼一樣,和她手指握著的地方稍微拉開了距離以後,我就看著她一點也不緊張地剪斷了一根莖。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是嗎?雖然我不是很懂,美竹さん都這麼說了就是可以了吧。」

  她拿著她剪下來的那根莖對著我,我先看了一眼並開口後,才稍微抬起視線與她對視。
  那一瞬間我們只剩下沉默,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但不是我造成的,因為是美竹さん紅著臉別過了頭。
  這才發現我們靠得有點近,因為我從來沒有靠這麼近,不禁連我都感到了尷尬,明明剛剛完全沒有意識到,所以我趕緊站了起來。

  「如果種不活的話,美竹さん隨時都可以過來再剪一根回去試試看的……」

  我稍微退後了一步讓她跟著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不服氣,還是在壓抑,不過也還是紅著臉,但是說出來的話並不像表情一樣充滿攻擊性。

  「那、那我就先拿回去種看看了,那個……湊さん。」
  「嗯,怎麼了?」
  「謝謝……」
  「……?不客氣?」

  我並不是想被美竹さん道謝才說要分享「Roselia」給她的,但是能夠看見她的這些模樣,我覺得有點開心,因為她總算沒有那麼血氣方剛地針對我,或許要道謝的是我才對。
  美竹さん接著把那根莖裝進了自己帶來的袋子,表情又變回有點靦腆的模樣。

  「下次……再邀請湊さん來我們家……因為剪下來了,不快點回去處理不行,今天就先告辭了。」

  她很有禮貌地向我解釋不留下來的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客套話,不曉得什麼時候會邀請我去,我對她點了點頭後,就送了她到玄關再一起走出門。

  「專程跑一趟,辛苦妳了,學校或是錄音室見,美竹さん。」
  「沒、沒什麼,下次見。」

  簡單地和她道別後,今天唯一的預定就結束了。

04

  和湊さん的關係稍微變好是在去年的秋冬之際,我們因為一些誤會而舉辦了兩團共演Live,被她逼著說出了我都是怎麼看她的。
  後來就漸漸能夠感受到湊さん有意識地在接近我,不過我覺得只是一種想認識的層面,代表了她有意識到我這個競爭對手,也讓我好受多了。
  只是我很意外湊さん會跟我提到關於花的話題,還直接說要分給我,完全不曉得她是抱著什麼心態告訴我的,還差點誤會成是要送我玫瑰花……但我還是很開心地接受了,甚至去了湊さん的家,雖然只是去剪株就離開了。
  她真的讓我對這株不知道會開出什麼花的玫瑰期待了起來,那可是沒有實力就不認同、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湊さん,居然說出某一種玫瑰花「很特別」。
  然而現在還只是春天的尾巴,距離冬天還很遠,湊さん真的是在奇怪的時間點提出來的,要等好久才會看見花苞和開花了。
  撇開這些,其實我去到湊さん的家非常緊張,我還沒有去過Afterglow成員以外的家,只是一講到花就有點忘我了,甚至沒意識到離湊さん那麼近,有一瞬間忘記了該怎麼說話。
  反正都只是幾秒鐘的事情,我很快就離開了湊さん的家,為了不讓剪下來的莖失去鮮度,我立刻就回家了。
  雖然插花用的都是有修剪過的單枝花,家裡還是有齊全的園藝工具,我就忙著弄合適的土壤、找一個符合日照條件的位置,安置了那根玫瑰莖。
  在它長出葉子並且長出根之前,都要天天來照顧了。
  直到我處理完了之後,心也才靜了下來,我就在院子盯著它好一陣子才離開。
  我忽然想到,這樣我好像就跟湊さん有了什麼聯繫一樣……按捺不住嘴角的上揚,那一天心情真好。
  這件事就當作我和湊さん的秘密吧,如果她也沒有跟別人說的話。
  只是想了想就覺得有點不公平。
  因為是湊さん分給我的玫瑰,每天去照顧的時候,都會想到湊さん,但是湊さん肯定沒有天天去照顧她的玫瑰,偶爾才會想起她有把玫瑰分給我吧。
  那麼,就來和她比賽,同一種玫瑰,誰種出來的長得最好看,不然僅僅只是收下湊さん分給我的玫瑰,到底有什麼意義?
  不過就算湊さん不是要讓我看到玫瑰就想到她的意思,我也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去這麼想。
  甚至,就這麼把扦插成功的玫瑰,一天一天漸漸當成了她在照顧。

05

  去年在FUTURE WORLD FES.上失敗了──就算評審們對我們讚譽有加,沒有被選上就是沒有──所以我們今年也還是會參加,和去年不一樣,雖然緊張感也是不可或缺的,這次我們抱著平常心,結果當然是順利得到了獎賞。
  接踵而來的是來自各種活動不斷的邀約,包括了去年的SWEET MUSIC SHOWER,然而除了亞子以外,Roselia的其他成員都是高中三年級,就算我沒有準備升學,リサ、燐子還有紗夜,都是準備考大學的,沒有像二年級時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分配給樂團練習。
  為此大家提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案,或許大家也是為我的將來著想,那些她們覺得應該要參加但是時間上無法全體參加的活動──她們讓我以歌手的身分一個人出場,不需要抱著Roselia的名義。
  但是全體一起出場的活動,我當然也不會鬆懈。
  所以和要準備升學的大家一樣,我也相當忙碌,行程甚至排到了明年。
  這樣的日子還不至於忙昏頭,不過可能也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覺得而已。
  不斷聽到了來自大家問我「有沒有好好休息」或是「不要太勉強自己了」,才讓我發現原來我在她們眼中是這樣嗎?
  雖然偶爾會不吃晚餐,我相信我做的身體管理是萬全的,只要一點小感冒就會讓喉嚨產生變化,所以我不可能勉強自己。
  如果要說有什麼可能的話,就只有外力的因素了。
  ──事到如今才覺得,自己沒那麼想的話就好了。
  夏天,颱風來臨的季節,其實早在知道颱風要來的時候,幾乎所有活動就會準備停止了,所以並沒有什麼我需要抱著風險去演湊的必要。
  但是有一件事會讓我出門。
  我擔心公園裡的貓咪們,怕牠們沒有擋風遮雨的地方,可是我也不會製作那種東西,我只知道人至少還可以使用雨傘跟雨衣,這不代表我有能力弄一個不會被吹走、也不會被淋濕的窩給牠們。
  所以我也只能帶食物去給牠們了。
  從家裡出發到常去的公園,不過就只是一小段路而已,我就算被淋濕也想要確保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可以渡過這個颱風天,我只撐傘就冒著風雨出門了。
  走出門的瞬間才想到如果淋濕回來,有可能會感冒,結果我出門才走了幾步又立刻返回家裡穿上雨衣,我最後是一副穿了雨衣又撐傘的模樣離開了家。
  不得不說,風雨真的很大,雨傘時不時開花,好險傘架很堅固,但也讓我越來越擔心貓咪們了。
  來到公園後,當然不會看見貓咪的蹤影,所以我就去看了那些平常可以供兒童鑽進去的設施,雖然地面都是濕的,至少還可以阻擋一些風雨,果不其然,裡面躲著兩、三隻貓咪。
  我趕緊打開了罐頭放進去,躲在裡面的貓咪爭先恐後地搶著罐頭,我只好把帶來的所有罐頭都放到那裡,希望其他隻也會聞到味道而過來填飽肚子。
  但是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得等到牠們吃完帶走垃圾,否則這個強風一吹,到時候空罐頭不曉得就去敲到哪一家的窗戶或是打到路過的車了。
  雖說是夏天,本來只是覺得這樣的風吹雨打很涼爽,就連穿著不透氣雨衣的我都開始覺得有點冷了,我露出來的頭髮已經濕了,鞋子也是濕的,臉也差不多,沒有被包覆住的雙手不斷有雨水打上來,雨傘在這種天氣根本沒什麼用,還滿冷的,回家後就要立刻去泡澡了。

  「……哈嚏!」

  才剛說完,身體就不自覺反應了。
  雖然想回家,但也不能催促貓咪們快點吃完,颱風天裡唯一的欣慰就是還能看見牠們有精神吃著罐頭的模樣了。
  終於等到牠們把罐頭舔乾淨以後,我把空罐頭收了回來,向牠們道別就要站起來離開的時候,一道雷聲嚇得我就算來不及摀住耳朵也還是摀住了。

  『轟隆隆隆──!』

  雷聲好像就近在咫尺一樣,不只有我嚇到,連剛剛吃飽的貓咪們都嚇得縮了起來,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嘗試安慰牠們,所以我還是選擇了站起來離開。
  然而在雨聲之中,我忽略了其他的聲音。
  好像是什麼斷裂了,好像是什麼撞到了,與雨聲有點不同的聲音,在我注意到了時候已經太遲了。

  「──!」

  剛才落雷之所以讓我覺得很近,就是因為它打在旁邊而已,注意著貓咪的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雷光剛剛就在後面。

  『砰!』

  從公園的樹上掉了一根大概比我的腰還粗了一些的樹枝下來,只有這種時候,有點討厭自己運動細胞不是很好。

06

  颱風天的,直到今年我才擔心起了種在院子的花草,因為我也用心種了一盆花,怕颱風天過後盆栽就被吹倒破裂,不過我好像擔心太多了,該做的準備,父親早就都做好了。
  當我也不必擔心院子裡的那個玫瑰以後,我就在房間繼續做我的事,和往常一樣戴上耳機聽音樂,不過外面的雨聲很大,還帶有雷聲,為了聽清楚音樂本來應該要把音量切大,但我知道對耳朵不好,就沒有這麼做了。
  所以當我聽見雷雨聲和我播放的音樂以外的其他聲音的時候,有點疑惑地拿下了耳機。
  當時的我不禁想著──這種天氣狀況,救護車還是會出來救人啊,真辛苦──我就有點好奇地往窗外看去,雖然也看不到救護車,總覺得離我們好近。
  只是再怎麼好奇也不是可以隨便出去湊熱鬧的時候,我就又坐回電腦前繼續聽我的音樂寫我的詞了。
  這個颱風其實沒有滯留太久,今天的暴風雨也很快就過去了,差不多到太陽已經西沉一半的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了毛毛雨。
  即使是颱風天,父親也在忙著花道的事務,不曉得我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那樣,但心裡其實是不希望,因為我還想繼續玩音樂,和大家把Afterglow永遠持續下去,不曉得Roselia會不會也一直存在。
  想到Roselia,就想到了湊さん、又想到了她送給我的玫瑰,雖然父親有保護院子裡的那些花,突然就有點擔心了起來,所以在晚餐時間之前,我就走到了我們家的院子去查看。
  父親所做的防護措施是讓那些小盆栽、樹枝比較細的觀賞用矮樹聚到一起,接著替他們架起防雨但不是很防風的擋雨棚,或許比起被花草樹木被吹得零零散散,他比較在意澆水過度吧。
  只是這樣這些植物就少了一天的日照,加上天色昏暗了起來,我走過去看的時候彷彿是深夜的院子一樣,我撐起雨傘從家裡面走了出去,進到院子裡父親所搭設的擋雨棚裡。
  說實話,我驚呆了。

  「……」

  我應該要尖叫或是大叫,總之不該這麼冷靜的。
  我走進來之前居然沒注意到地上躺了一個人,若不是那一抹被淋濕的長髮看起來很熟悉,我真的會嚇到大叫並放開雨傘退後幾步。

  「……湊……さん?」

  但我仍然不敢相信,湊さん躺在我家的院子裡。

07

  最後一次睜開眼看見的是我未曾去過的地方,即使視線不是那麼明朗,但是我想正常人應該都能分辨那是哪裡,聽著身邊的人喊著一堆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還有「撐著點」,我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
  好像就要斷氣了。
  ……斷氣,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死前想到的最後一件事,居然只是斷氣的感覺。
  死前……
  我要死了嗎?
  頭好暈、好沉,也沒有力氣,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四肢是不是還在我的身上,完全沒有反應,只有呼吸越來越困難的感覺。
  真的要死了嗎?
  不行……
  下星期還有一個要參加的活動;下下星期是跟Roselia全員一起出場的活動;下個月也是,下下個月也是……
  不是躺在這裡的時候……
  可是我動不了,好想睡覺,好想就這樣閉上眼、做一場好夢,醒來的時候是不是又躺在床上了──怎麼可能,我也明白的。
  我,湊友希那,就要死了。
  但是我還……不想死,我還不想死……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尊敬神,但是我不相信神,我不相信會有人替我實現願望,願望是要自己去實現的。
  然而,只有這一瞬間,我對祂許下了願望。
  神明啊──我還不想死,我的人生也就如此了嗎?我不甘心……我怎麼會甘心……?
  我的最後一個知覺,是淚水從眼角流下的觸感。
  這樣想著,就好哀傷。
  然而我還是迎來了解脫的那一瞬間,再也沒有痛苦的瞬間,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08

  「……さん!湊さん!」
  「……?」
  「太好了,醒來了?」

  我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醒,但是我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不是會在我睡著的時候出現的人,所以我有點疑惑地睜開了眼睛。
  醒來的瞬間,冰冷的感覺朝我的全身上下襲來,我一邊發抖一邊向著聲音的來源轉頭,我們彼此瞪大雙眼對視,就算我是從睡夢中被叫醒的,我也能知道我們的位置很奇怪。
  美竹さん是蹲著的,兩隻手都搭在我的肩上,剛剛或許在搖我,而我趴的地方並不是很舒服,頭腦差不多清醒以後,才覺得聞到了綠草跟土壤甚至雨水的味道,就連我身上都是濕的。
  ……我是倒在雨中了嗎?

  「那個……美竹さん?」

  然而我覺得我好像不是倒在什麼一般的路上,也不是河堤邊的草坪上,美竹さん背後是一棟建築物,她甚至穿著居家服和拖鞋,讓我越來越困惑。

  「總、總之,湊さん,妳先起來吧?這樣會感冒的……」
  「……好。」

  有種被後輩照顧了的感覺,覺得很不好意思,不過她沒有對我伸出手,是我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的。
  等我起身之後,越來越感到不對勁,頭也跟著痛了起來,下意識伸出雙手去按住頭的兩側,站起來的瞬間甚至感到天旋地轉,但我想著不能往美竹さん那邊倒,所以我就要往後跌的時候,她才伸手捉住了我。

  「湊、湊さん……妳還好嗎?」
  「……還好。」

  雖然很想說出用看的也知道不太好吧──什麼的,在後輩面前就是會不自覺逞強,不小心就這麼撒了謊。

  「……看起來很不好啊,還是不要勉強了吧,先進去再說吧。」

  還真是明知故問的美竹さん。
  於是我就被她扶著帶進了屋子裡,這裡果然是美竹さん的家,雖然我沒有親口詢問,室內的一切裝潢擺設都跟美竹さん的花道背景很相似,但我為什麼會在美竹さん家的院子?
  答案暫時還無從得知,而我也不是被她帶到房間,是被帶到了浴室,我有點錯愕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紅起臉的她。

  「嘛……湊さん家就那麼近,我就只是覺得,好歹先洗個手跟腳……」
  「……說的也是。」

  畢竟剛剛躺在濕漉漉的草坪上,身上有點髒,但是我有穿鞋子,這還挺奇怪的,不過整個鞋子也都是濕的,脫下了襪子後自然也是濕的雙腳。
  頭暈正在慢慢復原,我想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走回家了,我記得我們住在附近而已,回家再去洗澡,就不用麻煩美竹さん的家人了。
  美竹さん把我丟在浴室讓我洗手洗腳後就走出去,我聽見她好像和家人在說話,過不久就帶了一條毛巾回來,我也把手腳洗乾淨了,接過毛巾並向她道謝。

  「所以說……湊さん,為什麼倒在我家院子啊?」
  「關於這件事……嗚、」

  正想回答她我也不知道的時候,頭又痛了起來,而且是劇痛,我就一手拿著毛巾,另一手抱著頭,重心不穩地往美竹さん的方向倒了過去。

  「……!」
  「……」

  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的一隻手就抱著美竹さん,而她的雙手像是不知道要要擺哪裡一樣還在半空中。
  但是她的體溫讓我覺得好多了──這麼想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衣服是濕的,不小心就碰到了美竹さん原本是乾的衣服,我又趕緊退開,結果看到了她滿臉通紅的模樣。

  「那、那個……我送湊さん回家吧……體溫都變低了……」

  太被後輩顧慮,我也是會難為情的,更何況還是美竹さん,就跟她說的一樣,明明身體還覺得很冷,臉頰卻都熱了起來。
  不過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夠一個人平安無事走回家,而且我還是在根本沒有來過的地方醒來,太多未知數,連我自己都感到了不安。

  「那就,麻煩美竹さん了。」

  我將毛巾還給了她,她沉默地收下以後就帶我離開了浴室,接著我見到了美竹さん的母親,稍微對她打了招呼之後就看著她們兩人說了一些話,說完之後,美竹さん穿上一件外套就帶我離開了。
  外面還下著毛毛雨,美竹さん借了我一支雨傘,我們各撐一支,走起路來感覺已經好多了。

  「對了……那個,雖然湊さん剛剛躺在我們家院子,應該沒有好好欣賞到吧……?」
  「欸?嗯。」

  沉默走著的途中,我還在思考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沒有去想到要跟美竹さん說話,是她打破了沉默。
  說起來也是,我為什麼會躺在那裡呢?而且好像還是能遮雨的地方……剛剛沒有先看清楚,就被帶進屋內了。

  「等颱風完全離開後,湊さん可以再來看一次的……」
  「啊,我們有這個約定呢,過幾天看看吧。」

  大概是三個月前的約定吧?雖然也不是什麼正式的邀約,不過美竹さん都開口了,過幾天我就去欣賞一下好了,順便釐清我為什麼會在那裡昏倒的原因。

  「……湊さん,還請請多多保重。」

  到家之後,雖然她的語氣一直都是冷淡的感覺,表情還滿豐富的,我都能感受到她對我的擔心了,有點抱歉也有點開心。

  「謝謝,我會的,回家路上小心,美竹さん。」

  將她借給我的雨傘還給了她,我看著她一臉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模樣,就只是對我點了點頭,接著轉身往回走。
  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漸漸縮小消失,我才安心地進到了屋裡。
  不過父母一看見我,倒是難得地露出了擔心的表情,甚至跑過來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對他們的行為有點吃驚,他們好像也是看見了我吃驚的模樣後才稍微放鬆了下來。

  「友希那,妳中午冒著大風大雨出去,到這麼晚都還沒回來,讓人擔心得要命了!還濕成這樣,先去洗澡再出來吃晚餐吧!」
  「有平安回家就好了。」

  其實聽到母親說我中午就出門了,讓我更是驚訝,但我也不敢多問什麼,父親雖然冷靜但我要是多說什麼肯定會被追根究柢,我會回答不出來,只好就這麼聽母親的話先去泡熱水澡了。
  一直到全身泡進了熱水以後,才有真正安心的感覺。
  趁著體溫恢復之前,就坐在浴缸裡思考今天發生的事和母親說的那句話。
  大概是因為泡在熱水裡,就不像剛剛一樣會突然劇烈頭痛了,讓我能夠好好回想──
  中午出了門,晚上卻被美竹さん發現我倒在她們家的院子裡,總不可能是被風吹過去的,而且還是倒在有遮雨的地方,我擅闖民宅了嗎?無意識的情況下闖進去就算了,還是根本不知道住址的美竹家?
  ……颱風天我會為了什麼出門?
  想了想就是公園的貓咪們,我一定是去餵牠們了,餵完之後──

  「哈……!」

  一股劇烈的疼痛從我的頭頂開始,沿著背部一直痛到了我的大腿,泡在熱水裡我卻冒出了無數的冷汗,身體漸漸發冷,讓我不得不雙手抱住手臂縮成一團。
  急診室的畫面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聽見了心跳停止的「嗶──」後,一直覺得呼吸困難的我就像得到解放似地,終於能夠睡上一覺──
  不是這樣的。
  我好像,死了。

  「……?」

  沒想到自己意外的冷靜,在全身發冷的情況下還有勇氣對著自己的胸口伸手,掌心覆上了應該是心臟的位置。

  『噗通、噗通、噗通……』

  我的心還在跳。
  光是知道這點,身體就又慢慢恢復了溫度,剛才的驚訝瞬間都消失了,說不定剛剛腦中的殘影都只是做夢而已,我想太多了,我明明就還活著……
  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才會倒在美竹さん家裡的院子裡?

09

  回到家吃完晚餐,再回到自己房間之後,覺得一切都好像在作夢。
  臉頰也是到這個時候又燙了起來,我只能去躺在床上打滾散熱,想一想就覺得真是蠢爆了。
  湊さん突然出現在院子、又突然往我身上跌過來,明明被雨淋濕了、明明身上應該要都是大自然的味道了,卻還是聞到了湊さん身上淡淡的香味。
  太過分了,湊さん,又是一個勁地讓我在意她,她卻什麼感覺都沒有一樣,很平淡地出現在我們家的院子、很平淡地在我家浴室洗手洗腳,很平淡地拿我的毛巾去擦乾,就連我說要送她回家,都沒有什麼多大的反應。
  到底是多冷靜的一個人啊。
  這些就算了,她沒記得我們的約定。
  還以為她至少會稍微期待一下我們家的庭院造景,果然只對音樂有興趣啊?
  不過嚴肅一點的話,這些小事根本就不重要。
  為什麼湊さん會在颱風天的傍晚倒在我們家的院子裡?狀況看起來還很差,但是她不可能有辦法擅自開門進來的啊。
  母親也說是我問了她以後,她才知道我把別人帶進家裡了,父親肯定整天都在和室裡面,更不可能開門讓這副模樣的湊さん進來還不管她的生死。
  太奇怪了……
  話說,我為什麼會去院子?
  啊,不是想著要看那株玫瑰有沒有事嗎?結果一看到湊さん就完全忘記了。
  ……湊さん跟玫瑰。
  難道玫瑰真的變成湊さん了啊?
  我在想什麼?太荒唐了,我居然會有這種想法……對湊さん真是失禮。
  不知道湊さん好一點了沒有,身為唯一的當事人,我該不該傳訊息關心一下?
  今天發生這種事,關心是很正常的吧?傳訊息……也很正常的吧?
  我和湊さん的聯絡,意外的非常少,因為根本沒必要用這種方式聯絡……或是我根本沒有需要這麼急著告訴她的話,要是有的話,反正也不可能是我的私事,這種時候通常都交給モカ去聯絡リサさん了。
  所以突然傳訊息給她會很奇怪嗎?
  ……今天真的是特例。

  「湊さん,好點了嗎?」

  打完字傳出去的時候,雙手就顫抖了起來,明明只是單純的關心,不知道為什麼很緊張。
  我也想過湊さん今天那麼奇怪,會不會很早就休息了,所以也不想痴痴等著回覆,但還是被我等到了。

  『好一點了,謝謝。』

  只是這樣的回答,就很難繼續問下去了,有一種我們的話題因為一個「謝謝」就結束了的感覺。
  應該要多讓湊さん休息的,不該現在就問她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也就沒有再回傳了。
  但是把手機放到一邊後,又覺得心裡好毛躁,太多不明白的事情,明明可以詢問,卻因為顧慮到湊さん要休息所以不知道得拖延多久,問題就會一直擺在那裡困擾我。
  結果說到底,有可能也只是我太過在意了。
  其實今天不知道也沒什麼影響啊,又不是明天要考試的範圍,下一次碰到湊さん的時候,再問她就好了。

10

  「啊。」
  「啊……」

  沒想到颱風的週末過後,星期一立刻就在學校碰到了湊さん。
  她看起來真的完全恢復了精神,很正常地走著路、表情也跟以往毫無差別,就是面無表情。

  「湊さん,已經沒事了吧?」

  不過按照正常的禮節,我還是問了跟之前差不多的問題,也希望她回答我完全沒事了,我才可以繼續問下去。

  「嗯,托妳的福,休息過後就沒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

  雖然知道問病情有沒有好一點,身為日本人的客套話就是「托你的福」,還是因為被湊さん這麼說而感到有點難為情,忽然忘記了自己想繼續問的問題。

  「所以,那個……美竹さん,什麼時候有空讓我去欣賞庭院呢?」

  然而湊さん卻自己問出了我想提的話題之一,這次不僅臉頰發熱,連耳根都覺得有點燙了。
  湊さん自己開口說要來我家……。

  「欸、欸……今天、明天,後天……都可以,放學後……」

  嘴巴一不小心就自己動起來了,雖然我這麼說了,湊さん一定很忙的啊?結果這些時間都沒空的話怎麼辦?

  「是嗎?今天放學後我也有一點時間,今天就去可以嗎?我也想好好搞清楚為什麼會倒在美竹さん家的院子裡。」

  看見我這樣口吃,湊さん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反而還很冷靜地回答了我,她真的是很讓人討厭啊。

  「……好,那就放學後見。」

  結果在心裡這樣抱怨她,嘴巴還是很誠實。
  再怎麼說,湊さん才不是我討厭的人,是我尊敬的人……雖然我為了逞強說她是我的對手,明明單就湊さん一個人的話,我是比不上的。

  「嗯。」

  所以當她對我微笑,我只聽見了心臟忽然跳很大力的聲音,好像稍微明白了偶像崇拜的心情了……。
  我們做好約定後,就道別了,畢竟不是同個年級也不可能同一間教室,走回教室的途中,總覺得自己的腳步好像輕盈了許多。
  為什麼啊?為什麼會覺得有點開心?
  而且嘴角有點收不回來了,明明想裝作若無其事、想要學湊さん一直都是面無表情,卻難掩自己的開心,我最後只好摀著嘴走回了教室。
  一想到湊さん,就想到她分給我的玫瑰;一想到她分給我的玫瑰,就想到那天她問我對玫瑰有沒有興趣,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那時候覺得莫名其妙,現在都能成為美好的回憶了……
  那個湊さん,向我另一個有涉及的領域,提出了話題,而她沒有抱著任何成見,我們愉快地一起做了一件事……
  什麼啊,我跟湊さん也可以有價值觀相同的時候嗎……?
  其實有點不一樣的也只有對音樂的執著而已吧?湊さん,又不是什麼不好相處的人,都是我想太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還想再跟她多多聊天,不只是音樂的事、也不用特地提到關於花的事……就只是想再跟她說一些瑣碎的日常生活大小事。
  這樣會不會很貪心?明明是我崇拜湊さん的。
  希望今天請湊さん來我們家之後,我們的關係,可以再好一點……。

11

  放學後,我跟美竹さん約在了鞋櫃附近,リサ也是今天一放學就要去打工,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我便很清閒地在鞋櫃附近等著美竹さん。
  沒有等太久,美竹さん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雖然表情看起來有點不自然,但我們還是一起換回鞋子然後走出了校門。

  「那個……湊さん那天早上在做什麼?」

  走了一段路,我本來也還在回想,美竹さん就開口詢問我了。

  「早上在家裡,中午之後我就不記得了,家人說我中午在暴風雨之中出門了。」

  如果是別人,我應該不會回答這麼詳細,但是因為牽扯到了美竹さん,我只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欸?那麼大的風雨……!為什麼會出門啊!?」
  「……」

  美竹さん驚訝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我不記得那天究竟下了多大的雨,我聽到家人說的時候我也很驚訝。
  不過剛剛雖然覺得要如實告訴她,現在卻有點不想開口了。
  怎麼能說出我肯定是去公園餵貓咪的話?我一點都不想讓美竹さん知道我喜歡貓。
  這時候,還是裝傻好了。

  「……我不記得了。」

  就算是裝傻也是實話,我一點也不記得,但是我毫無疑問是去公園餵貓的。

  「這樣啊……不過湊さん身上應該沒有受傷吧?」
  「受傷?那個嗎……」
  「欸?」

  美竹さん就這麼相信了我說的不記得,但是又繼續關心我,讓我開始有點心虛,不過她提出的問題,真的很敏銳,我沒有來得及裝作鎮定。

  「倒是有會痛的地方……」
  「……湊さん,真的沒事嗎?」

  傷口的話,我是沒看見的,就只有幾個地方偶爾會突然疼痛,特別是在我想到──夢裡的急診室的時候。

  「……嗚、」
  「湊、湊さん!?」

  所以我就這麼痛了起來,忍不住發出了吃痛的聲音,別說回答美竹さん的問題了,我居然就這樣在她面前變成了一副難受的模樣,差點縮成一團直接蹲在地上,而美竹さん只是站在一邊看起來有點慌張。

  「沒、沒事……只是想到就會痛……」

  我讓自己放鬆再次站直,轉過頭看見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可能剛剛是想碰我但是無從下手吧?她對我的擔心都從眼神傳過來了。
  我對她露出了苦笑,想告訴她不要擔心,卻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真是有點難為情,又讓後輩擔心了。

  「湊さん還是找個時間去看醫生吧?」
  「不行!」

  而我的身體,還對她的提議立刻拒絕。
  我很大聲喊了出來,在聽見了我的聲音後,我們兩人都有點驚訝地看著彼此。
  我是下意識做出反應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抗拒,所以我很驚訝,美竹さん大概只是被我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但是她好像也因此不敢再說要我去看醫生。

  「……哪裡痛啊?」
  「沒事的,應該是心理因素……」
  「……是喔。」

  不曉得美竹さん是不是以為我婉拒了她的關心,表情忽然變得有點失望,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後來我們就一路沉默到美竹さん的家。
  本來美竹さん的母親還要泡杯茶給我,我笑著婉拒了以後,美竹さん也幫我阻止了她的母親,就帶著我去到了她們家的院子。
  該怎麼說,真的是非常「日本」的院子,雖然日式庭園給我的印象應該是草木多過於花,或許是因為花道的關係,除了清雅的日式感覺以外,還被各種我說不出名字的花給點綴,真的和我們家跟リサ家都是天壤之別,有一種「果然是專業人士的家」的感覺。

  「沒想到認識的人裡面,家裡會有這樣豪華的院子呢。」
  「……嘛,再怎麼豪華,也沒有弦卷家豪華吧。」
  「那不是可以比較的程度呢。」

  簡單地和她說了個感想後,美竹さん還反駁了回來,我們便相視而笑,剛剛在路上對我露出來的失望都不見了。
  欣賞了完了院子以後,我忽然想到了我當初分給她的玫瑰,因為沒有開花,所以我其實沒辦法在一堆植物裡認出來。

  「我分給美竹さん的玫瑰,有種起來嗎?」
  「當然有啊!就在這裡──」

  美竹さん一邊回答我一邊向某個地方伸出雙手,最後拿著一個盆栽擺到了我面前。
  莖葉長得都跟家裡那株一模一樣,只是規模小了太多,我才會沒有認出來。
  不過美竹さん看起來把這盆照顧得非常好,不禁讓我對家裡那盆感到了心虛,因為都是母親在照顧的。

  「照顧得很好呢。」
  「雖然沒有告訴湊さん,不過我覺得既然是湊さん分給我的,就想來比一下到時候誰家的開花比較好看……」

  本來只是發自內心地誇了一句,沒想到就因此得知了美竹さん細心照料的原因,我錯愕了一下。

  「……很有美竹さん的風格呢。」

  我沒有要接受這個挑戰的意思,因為我真的不會照顧、也沒時間照顧,更何況根本不是我的領域,不過她這麼做還滿可愛的。

  「欸?才、才不是,是湊さん莫名其妙送我玫瑰讓我種……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用意了。」

  可能是沒料到會被我這麼說,美竹さん忽然就紅著臉低下頭,視線都聚集在她手上的盆栽,說她會這樣想的原因。

  「……妳不知道我的用意?」

  不過我就只是想對美竹さん示好而已,這麼簡單的用意也沒有傳達給她嗎?
  反問了以後,我就看著美竹さん一手握著盆栽,另一手朝照顧得很漂亮的葉子伸手,大概只是為了掩飾難為情才下意識這麼做。

  「當然……不知道啊。」

  她開口的時候我沒有看向她的臉,我的視線就在她的手上,葉子被觸碰的瞬間,我好像被她傳染了難為情,臉頰也熱了起來。
  我稍微抬起雙手抱住自己的雙臂,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突然覺得很奇怪,美竹さん似乎沒注意到,我就看著她繼續往另一片葉子伸手,用拇指和食指觸摸。

  「……那、那是……」

  我本來應該好好向美竹さん說明的,我的視線就像被釘住一樣無法從她的手和玫瑰葉上離開,想告訴她的話在腦中被打散,明明開了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接著我的手就好像被吸引一樣,跟著抬起來朝美竹さん手上的盆栽伸出了手。

  「……湊さん?」

  我有聽到美竹さん的呼喚,但是我的身體卻沒有想對她做出反應的意思,直到我的指尖觸碰到了葉子的邊緣──

  「──!」

  就像是被電到一樣讓我立刻收回了手,有點重心不穩地往後退了一步,我驚訝地看著那盆玫瑰,眼角瞥見美竹さん驚訝地盯著我。

  「那個……湊さん?」
  「欸?啊……」

  我的思緒被她再次的呼喚拉了回來,剛剛的異樣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美竹さん玩著葉子的手也收了回來繼續捧著盆栽。

  「想分給妳玫瑰……就只是友好的表現而已。」

  不想被問我剛剛怎麼了,我想起了我本來要回答卻沒有回答的問題,趕緊把她拉回原來的話題上。

  「欸……呃……不過我還是可以跟湊さん較勁誰家的玫瑰開得比較好吧?」

  她看起來越來越難為情了,又帶回了更前一個話題,但是我的心意應該有好好傳達到,我就不在意了。

  「……當然,但是我不會跟專家較量的。」

  聽到我的回答後,美竹さん輕輕哼了一聲,感覺是有點開心的。
  美竹さん想怎麼對待玫瑰是她的自由,可以的話我當然也希望她種出美麗的玫瑰讓我好好欣賞一番,只是我就不奉陪了。
  接著我就看著她把盆栽放回原本的位置,好巧不巧,不知道是我讓她太緊張還是太害羞,我發現她的手在顫抖,於是就這麼手滑了。

  「哇啊!呼……」
  「……!」

  盆栽沒有被弄倒,美竹さん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扶住了盆栽,盆栽裡只有一根粗莖直立的玫瑰因此搖晃了幾下。
  明明應該跟我完全沒關係的,我剛剛也沒有打算出手去扶住盆栽,因為我知道美竹さん絕對來得及,但是為什麼──
  我跌倒了?

  「呃……湊さん?」
  「我……?」

  我也驚訝地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我就連跌倒的時候視線盯著也是那盆玫瑰,所以我才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跌倒了。
  下意識一邊按著我的太陽穴一邊站了起來,才發現我又頭暈了。

  「總覺得,湊さん還沒完全恢復吧……?」
  「不,我……」

  面對美竹さん的問題,我根本無法否認跟反駁,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說恢復的差不多了只不過就是沒有跟那天一樣一直頭痛罷了。
  所以我真的對她那張擔心我的表情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該不會等一下還要去練習吧?雖然我也要去就是了,今天我也送妳過去吧……表達友好。」

  然而我還是只能單方面一直被她關心,甚至搬出了「友好」的藉口,真的是
完全沒有理由拒絕她了。
  不過她說送我過去,其實也就只是順路而已吧?

  「……也是呢,如果在危險的地方一個人跌倒就不好了。」

  但我自己也是有點擔心身體狀況,偶爾依賴一下想要幫助我的後輩也好,我就委婉地答應了。
  只是她的表情接著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開口說什麼一樣,我知道這個瞬間她想說的會是什麼,所以我稍微用力盯著她試圖阻止,即使她沒有看著我的臉。

  「不過果然還是找時間去看醫──」
  「……」

  就在她要把最後一個字說出來之前,終於看向了我,接著硬生生地把話吞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抗拒去看醫生,但是我真的很不希望再次從她的口中聽見那句話。

  「啊啊,算了,我們出發去錄音室吧。」

  美竹さん露出一副沒轍的表情,似乎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我對她點頭後我們就離開了她的家。

12

  畢竟美竹さん的家跟我家是在同一個區域裡面,所以如果要去車站,可以選擇經過一個地方,也可以不經過。
  就是那座公園。
  自從那天回家以後,還沒有再來過,今天我想順便路過去看一下貓咪們的情況。

  「那個,美竹さん,可以路過一下公園嗎?」
  「欸?好。」

  本來我們一路上都沒說話,還在想該說什麼才好,結果就這麼說出口了。
  說出口後,我才想到,我是來看貓咪的……不久前才因為不想告訴美竹さん我冒著風雨出門應該是來餵貓咪,現在卻做了一件蠢事。
  不過沒關係,我只是要看一眼而已,確認牠們看起來健康就好了。
  所以當我們到公園之後,我假裝若無其事地朝著貓咪會聚集的地方慢慢走了過去,美竹さん就跟在我後面,只是也沒有一直跟著我,好像就停在某個地方,因為她可能也有感覺到我不是單純來穿越公園的。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就停在那裡,但是這樣剛剛好,我正好去檢查了每一個地方,看見了熟悉的小身影後,就滿足地回過頭走向美竹さん。
  美竹さん就站在原地一直看著上方,於是我也好奇地跟著往上看,我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我就一邊靠近了她。

  「在看什麼?」

  一直抬頭實在是很累,我想說她是不是看到了鳥巢還是奇怪的東西才會盯著看,不過我既然沒發現就直接問她了。

  「沒什麼,就是在看那棵樹好像前幾天被吹斷了吧,裂痕的顏色好新,可是風有大到能把那麼粗的樹枝吹斷嗎?」
  「欸?」
  「那裡。」

  我順著她的手指又再次抬頭往上看,那裡,確實像是憑空少了一截樹枝一樣──

  「……!」
  「……?」

  身體就像是突然被擠壓一般難以呼吸,整個人難受到只想往地上倒,脖子在瞬間冒出了無數冷汗,我下意識就抓住了美竹さん的手臂。

  「哈……哈……」

  呼吸越來越困難,我也越來越沒有力氣,手就從美竹さん的手臂上滑落,接著雙膝跪到了地面,最後還是撐不住就要往地上倒──

  「湊さん!?」

  但是美竹さん這次抓住了我,我被她拉住一隻手勉強沒有向下倒,然而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我就像是要把她一起往下拉一樣沉到地面,使她伸出了另一隻手,把我的兩手都抓住,狠狠地向上一拉。

  「……」

  身體無法控制地就往美竹さん的身上倒了過去,即使如此也還是全身無力,覺得我自然下沉的力道比我的體重還要重了許多,好像不把美竹さん也壓倒不罷手一樣。

  「湊さん,果然身體不舒服吧!?」
  「我……」

  美竹さん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生氣也很焦急,但是我沒有力氣看她的臉,甚至說不出什麼,只覺得很痛苦。
  我知道我為什麼會痛苦,卻無法告訴她。

  「我認識的湊さん才不會勉強自己的身體,今天請回家好好休息啊!我這就把妳送回去!」
  「那個,美竹さん……」

  美竹さん說著擔心我的話,語氣越來越像是在兇我,雖然我也覺得今天暫停練習比較好,但是我不滿她的決定,想要提出意見。

  「難道這副狀態還想要去練習嗎!?」
  「不是,那個……」
  「啊?」

  美竹さん兇起來真的是讓我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我知道她很擔心我,而我也不是要做出讓她更擔心的事……

  「……我覺得,去美竹さん的家會好一點。」
  「……哈?」

  我努力撐起我的頭看向她的臉,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她我最真摯的意見,然後我就看著她從不滿的表情,慢慢發紅。
  去美竹さん的家──
  沒有其他意思,我就只是真心這麼覺得而已。

13

  我又把湊さん帶回家了,然而這次是帶回了我的房間。
  說實話,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幹嘛,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思考湊さん為什麼會這麼提議。
  因為不是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家,搞得我也得一起停止練習,湊さん似乎也有傳訊息給リサさん了。
  傳完訊息後本來應該會靜下來的,我卻覺得好慌張,就先不去想湊さん現在就躺在我的床上,為什麼湊さん明明看起來很不舒服卻一直不去看醫生啊?

  「美竹さん。」

  就在我不知道要不要靠近床,一直坐在電腦前盯著湊さん的時候,她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有話要跟妳說……」
  「……哈……」

  這個氛圍真的很奇怪,彷彿她下一秒就要說她得了什麼絕症一樣,讓我越來越緊張,甚至不敢靠近她。
  結果她自己先從床上爬了起來,害我想避開也會看見她,她就坐在我的床上和我對視,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我從來沒有看過會感到「無奈」的湊さん,更別說她是笑著的了,不過也因此沒那麼緊張了。

  「美竹さん,還記得我分給妳的玫瑰嗎?」
  「啊?不是剛剛才說到而已嗎……」

  問這種問題的湊さん太奇怪了,有一瞬間甚至覺得她失憶了,把我嚇得不輕。

  「對,雖然是剛剛,妳可以現在再去看一次嗎?」
  「欸?為什麼?」

  不過還好,聽起來沒有失憶,但是她的要求從剛剛就都有點莫名其妙。
  叫我再去看一次玫瑰……明明不久前才看過,現在再去看一次,就代表我要離開房間……湊さん剛剛說來我家比較好,難道是要對我的房間做什麼嗎?
  想著想著我大概就露出了有點不該露的表情,湊さん才繼續開口。

  「……我跟妳再去看一次。」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不禁又一陣尷尬擴散到全身上下,明明知道她走路都不穩了,還是有點難為情地對她點了點頭。

  「再看一次,我想就明白了……」

  沒有我的攙扶,湊さん就自己下了床,像是在催促著我再去看一次那盆玫瑰。

  「好吧……」

  她都行動起來了的話我也沒輒了,我就跟著站了起來,但是她看起來走得很穩,我就沒再去碰她了。
  走出了我的房間後,我們又前往了不久前才邀請湊さん來欣賞的院子,她就站在盆栽架前等著我去拿下盆栽,所以我站在她旁邊朝前方伸手,握住了盆栽後拿了過來。
  我不明白再看一次這個玫瑰到底能明白什麼,但是湊さん的行動絕對不是沒有道理的,所以我就轉過身與她面對面,看著我手中的玫瑰盆栽。
  還沒開花的玫瑰盆栽。

  「……」
  「什……」

  玫瑰還沒開花,確實是還沒開花,它的花苞還沒綻放。
  ──它的花苞還沒綻放。

  「湊、湊さん……這……這是……」

  關於那類的故事,我可是害怕得要命了,差點就這樣手抖摔了盆栽,但是湊さん卻伸出雙手覆蓋住了我的手讓我鎮定。

  「……美竹さん,不要怕。」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臉上卻還是那副無奈,是一張很老練的表情,彷彿她曾經經歷過了什麼大場面一樣,這時候我想的只是「我好像超越不了她了」這樣如此無聊的競爭意識。
  所以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理解到她下一句話的重量。

  「我的性命,就在妳手中。」
14

  我向神許了一個願望,我說我還想繼續活下去。
  結果祂就這麼讓我活了下去,當然天底下也沒有白吃的午餐,所以祂為什麼會施捨,也必定有些原因存在,不過我並不知道施捨的原因,只知道即使延續了生命也只不過是曇花一現。
  我剩下的日子,就只有一個開花期而已。
  身體被粗大的樹枝壓倒在地面上,幾乎和我呈現水平的模樣,雖然沒有當場壓死我,但是重擊腦部、壓到器官,確實也讓我半死不活了。
  不知道是誰發現了我並幫我叫了救護車,然而被送到急診室的我或許就這麼憑空消失在現場、或許根本就沒有那回事,唯一不容忽視的就是我是在美竹さん家的院子醒過來的。
  但是我很清楚,遇到了所有關聯的東西後,我想起來了,那不是我的夢、也不是幻想,就是存在於此處的事實。
  我在急診室裡失去了性命,喪命之前我違背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脆弱地向神許了願望,接著我因為一株玫瑰而活了下來。
  這株玫瑰和我的關聯本來應該很小,是我撿到的玫瑰又生長出來的部分,而這個部分我送給了美竹さん,她把玫瑰照顧得很好,但是分出去之前也不是我在照顧的,明明應該跟我毫無關聯的……
  我卻得到了與這株玫瑰相同的壽命。
  說是相同──只是一次的開花期而已,這株玫瑰或許開完花、花謝了以後還會繼續存活,但是我明白我的壽命就到最後一片花瓣凋零。
  可能很荒唐吧。
  從我在美竹家的院子醒來的那一刻,就已經不科學了。
  所以我選擇告訴了美竹さん,看她願不願意相信,不相信的話也沒什麼,稍微對那株玫瑰動手就可以明白了。
  現在,它為我提早長出了花苞,在我接觸到最後一個關聯的事物而想起來的時候,原本不該有的花苞突然冒了出來,倒數也開始了,雖然在倒數的只有我而已。
  再來就只是等它開花、等它凋零,我就會離開了,或許是直接消失,又或許是在當場喪命,我不知道,只知道我會離開人世。
  美竹さん意外地一開始就相信我了,似乎是多虧了我平常的個性,我根本沒必要向她開玩笑或是編這種無聊的謊言。
  只是她所謂的相信,也只是半信半疑的程度,所以我們做了一件事。
  雖然花道需要摘採花朵或是草木,我想美竹さん本身應該還是愛護花草的人,平常應該不會去無緣無故傷害它們,但她還是為了求證而對葉子出手了。

  「騙人的吧……」
  「……就如妳所看到的,不是騙人的。」

  我的頭已經不會再劇烈疼痛,因為我全部想起來了,所以就連現在稍微受傷,也都能很鎮靜地蹲在也同樣蹲著的美竹さん面前。
  她睜著雙眼盯著我的手臂,皮膚上有一道鮮紅的傷口,細微的血滴正在慢慢泛出來,而她的雙手顫抖地從玫瑰的葉子上收回。
  那片葉子被她撕了一個小口,我的傷口是同時出現的,她看著我吃痛的表情還不敢置信地又繼續撕開,在傷口快要在我手臂上成為弧線之前停下了手。
  所幸一片葉子被撕開不過就是一道細小傷痕的程度,一片葉子被拔掉或許也差不多,只要玫瑰花還能繼續生長,我應該都沒事。

  「那個……會痛嗎?」
  「這不是廢話嗎?」

  放開葉子後她才有點擔心地盯著我的傷口,卻也沒有要協助我的意思,就看著我自己拿出手帕輕輕擦拭上面的血滴。

  「抱、抱歉……」
  「沒關係。」

  我不知道她完全相信了沒有,不過就是撕開葉子而已,其實也不必向我道歉的。

  「怎麼可能啊……」

  她的手又顫抖地去握住了盆栽,接著站起身來把盆栽放了回去,轉回來面向我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複雜。
  一副好像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的樣子,但我覺得她沒有當場嚇得逃跑就很不錯了。

  「我不想相信……」

  看起來是在百般猶豫過後,她終於總結出了一句話。

  「沒有勉強妳相信的,但是可以好好照顧這株玫瑰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相信,我只知道唯有好好對待這株玫瑰,對誰都好,所以笑著對她這麼說。

  「那不是……當然的嗎?這、這樣我還能提早給湊さん看到我種出來的玫瑰開花開得多漂亮……」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勉強,表情也像是裝出來的,是真的選擇了不去相信吧,她故意表現出來的樂觀,又是多麼一個殘酷的事實。
  等花開了……花若開了,就要開始凋零了。

  「那還真是……期待呢。」

  無奈地對她笑了一下,其實我大概是不希望花開的吧。




本文最後由 ohya-asa 於 2020-1-26 14: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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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ohya-asa 發表於 2020-1-26 1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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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當成是湊さん的玫瑰真的變成了湊さん──雖然湊さん說了些愚蠢的話,畢竟也是抱著這種心思下去照顧的,當下我還是相信了她,只是日子過久一點之後,也沒出什麼問題,我就忘記了這回事,又像以前一樣單純把玫瑰當成了自己跟湊さん唯一的關聯。
  知道的第一個星期,每天提心吊膽地去照顧玫瑰,就害怕因為玫瑰真的是湊さん,它就會變得脆弱──但是並沒有這回事,唯一的異變就只有瞬間長出了花苞。
  冒出來的花苞已經是準備開花的時期,隔天就開始會看見它緩慢綻開,我也終於看見了花瓣的顏色。
  深紫色、還是該說是深藍色?隨著光照的角度就會稍微變化,與市面上的玫瑰不同,不是花店裡會販售的稍為帶白邊或其他顏色的紫玫瑰跟藍玫瑰,大概是我也沒見過的顏色,不過還是能夠分辨它的色系。
  結果卻因為湊さん跟我說的話,害我忘記了我曾經還期待著它開花,如今看到這樣稀少的顏色,就越來越無法懷疑她告訴我的那些話,與其說看見漂亮的花很開心,不如說只剩下了驚恐。
  但是該說它果然不是普通的玫瑰嗎?從完整的花苞冒出來的那一天到完全綻放也花費了一個月,算是很久了。
  這一個月裡,我不一定每天都會在學校或是錄音室遇到湊さん,可是遇到的時候,她看起來也很有精神,還有Live現場,實力只有越來越進步,根本看不見她的衰退,更別說性命只剩下玫瑰的開花期。
  所以我就漸漸無視了這件事,即使很有可能是事實,但是太荒謬了……
  只是還是會去在意湊さん的身體是不是真的沒事了,自那之後Roselia的每場演出,或是湊さん的個人演出,有空我就會去參加,雖然也不過就幾場而已,因為金錢上並不是那麼有餘裕。
  最常去的還是像CiRCLE之類的地下表演會場,參與演出的同時也可以順便欣賞別的樂團,這種小地方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要底下的觀眾熱烈起來,氣氛就一直都很高昂。
  那一天,我在後台遇見了湊さん,我們十個人隨便打了招呼後就趕著上台表演,Roselia的出場順序在Afterglow的後面幾個,所以我們先表演完後,就像個單純來看表演的觀眾在台下跟著起鬨。
  就跟平常一樣的地下場地,人群的喧囂混雜著台上的熱烈,我們沉浸在樂團的演出之中,不會去注意離開了這裡之後,外面究竟是怎麼樣的。
  Roselia的粉絲,比起男性,似乎是女粉絲更勝一籌,她們出場的時候底下是一群高音的尖叫,台上則是和往常一樣,出場時先是微暗的燈光,湊さん的臉一開始被燈光照到的時候,都是冷靜沉著的模樣,開始唱歌後雖然還是冷澈的表情,卻能從她的歌聲裡聽見熱情。
  今天又是一次震撼人心的表演,直到結束,不禁讓我想到湊さん的狀態還真是一直都很好──才剛這麼想的。

  「友希那!?」

  演出結束後,舞台燈光暗了下來,本來應該靜待Roselia的退場和下一個樂團的上場,台上卻傳來了リサさん擔心的呼喊。
  聽到湊さん被人這樣驚呼,有種是自己被叫的感覺,心臟跟著做出了反應用力跳了一下,也因此想起了我已經忽視很久的事實。
  湊さん在台上怎麼了我一點都不擔心,她給我們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她會做到最好,所以我擔心的不是她。

  「蘭?」

  在我跑出地下之前,聽見了モカ疑惑的聲音,但是我沒有回應的餘力,來到一樓的時候,只能驚恐地看著門外。
  外面在下大雨!
  夏天已經過了,現在不是颱風天,父親根本沒有對院子裡的植物採取什麼保護措施,而玫瑰──當然沒有避雨的方法。
  這並不是那次以來的第一次下雨,但是是我不在家的第一次大雨,玫瑰還是已經過了全盛期的狀態!

  「湊さん……!」

  普通的玫瑰,其實就這樣放著讓它淋雨也無所謂,但是這株玫瑰如果真的跟湊さん有任何關聯,雨滴打在玫瑰的任何一處,就等同於打在湊さん的某個部位──本來我是一點都不想相信的──加上上方的衝擊,絕對會加速花瓣的凋零。
  她叫我要照顧好玫瑰。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我根本沒有帶傘出門,但是我的身體比一株玫瑰還要堅強多了,我就冒著雨衝出了Live會場,往家裡的方向奔跑。
  這種不顧自身安危,朝著某一處全力衝刺的感覺……不過就是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臟在亂跳罷了。
  明明湊さん可能只是因為沒有燈光所以在台上被電線絆倒而已,我還是奮不顧身地選擇跑進大雨之中,整顆心都掛在了那朵玫瑰花上。
  我回到家的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也不管爸媽怎麼唸我,我直接跑到了家裡的院子,伸手拿起了那盆玫瑰。
  晚上,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拿出了跟我一起淋濕的手機照亮原本放盆栽的檯面,那裡掉下了兩片玫瑰花瓣。
  不知道我是不是該慶幸它不是二十六片花瓣以下的種類,還不會謝得那麼快……

  「唉……」

  視線從盆栽繼續往內看見自己濕透的衣服,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樣所以嘆了一口氣,跑回來確認玫瑰有沒有事,又不能同時知道湊さん怎麼了,就只有我一個人在窮擔心。
  所以與其繼續這樣擔心,我決定把玫瑰放到房間去養了。
  拖著濕漉漉的步伐,先回到房間把玫瑰放上窗台後,傳了一封訊息給湊さん,沒有等到回覆我就去泡了個熱水澡。
  我問她──

  「湊さん,最近身體還好嗎?」

  或許她剛剛就發現了我沒有跟大家一起出現在休息室,但肯定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吧?
  說不定真的只是被電線絆倒而已……如果是這樣的話真想在現場看到然後笑她啊。
  但是要我去相信湊さん和玫瑰有關聯的話,如果葉子破了會讓她受傷,那麼花瓣掉了她會怎麼樣啊?
  泡在浴缸裡的時候就一直想著這些事,越想越急,所以我很快就從浴缸爬起來了。
  洗完澡後,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很反常地是跑去打開我的手機,湊さん已經回我訊息了。
  看著她回覆我的訊息,我就這麼楞著站在原地,瀏海上的水珠滴到手機螢幕上,我也沒有心思去擦掉。

  『美竹さん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不要擔心我了』

  就像是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卻被想索取稱讚的對象給責罵了,有種說不出的委屈,明明剛剛泡完澡,卻從心底又冷到了全身上下。
  搞什麼……?
  她就這麼忽然把我推到一旁,到底算什麼……?
  還是她是要等到玫瑰都謝光了以後,才來告訴我之前都是耍我的?就只是看我好騙?雖然……那樣也比較好,我還真的寧願湊さん是完全沒事啊。
  但我怎麼可能就這麼甘心跟湊さん拉開距離?不是說送我玫瑰是要表示友好嗎?如果她不曾騙我,那麼那個荒謬的故事,不是也只有我知道而已嗎?
  我怎麼可能甘心聽她的一句話就不關心她了!

  「我今天可是冒著大雨回家確認玫瑰的安危!」

  太不甘心了,雖然這樣告訴她就好像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付出還需要別人回報一樣,可是,我是真的很擔心她。
  假設她真的在花謝了以後就會消失了,那……那還不多珍惜跟湊さん相處的時間嗎?但如果是假的,我這樣回傳,簡直就像個白癡啊……

  『……美竹さん,是相信的啊?』

  不過她沒有笑我像個白癡,感覺也沒有要繼續拒絕我,就只是懷疑而已。

  「湊さん也沒有說謊的理由吧?」

  我最想相信的果然還是這點了,那個不管做什麼都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湊さん,才沒有必要說謊、或是掩飾,或是逃避。
  結果湊さん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就像是跳過了我們多餘的對話,又回到了我的第一個問題。

  『我發燒了,我要早點休息』

  看到的當下,內心湧出一股更是擔心的情緒,卻也無能為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焦急,我只有一句話能夠告訴她了。

  「晚安,還請好好休息」

  知道湊さん要去休息,不會再回應我了,我就收起了手機。
  我抬頭看向了被擺在窗台上的玫瑰,說起來整株玫瑰都是濕的吧?所以我就再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拿了下來放到桌上。
  我去廚房拿了比較厚的餐巾紙,先用四角輕輕向內吸收我在花瓣上看見的水分,再輕輕觸碰其他部位。
  雖然覺得有點愚蠢,如果湊さん能夠因為上面會吸收熱量的水分消失了而好起來的話,我大概會安心一點吧。
  想到她正不舒服地躺在床上,心裡有種無法形容的感受。
  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我就好像要窒息了一樣。

16

  生命在消退,我不可能感覺不到。
  每逢下雨,力氣就像是慢慢從身體流失一樣,好險很多演出活動幾乎都是下雨便會中止,除非會場在室內,明明以往在台上唱歌會讓人全身發熱,室外下雨的室內表演,卻讓人身體越來越冷,甚至不再出汗。
  夏天雖然才剛過,初秋也還不至於吹起冷風,我卻越來越怕冷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但是時間永遠不嫌多,我也不願意去相信再過不久,我就會死去的事實。
  所以即使有很多事想做,我也沒有去做,照著我原本的預定過著每一天、盡全力參加每一場活動,沒有把自己的死期放在心上。
  如果要放在心上,我就會覺得很不公平,為什麼我遇到了這種事?但是如果我真的遇到了,結果神明還讓我多活了一陣子,這又哪裡不公平了?
  就是因為會自相矛盾,我就不再想了。
  雖然我不想了,但是有一個人好像很擔心我。
  拖著疲憊的身體剛被リサ送到家的時候,就收到了來自美竹さん的訊息。
  我總是覺得我被後輩操心非常不好意思,可以的話,當然希望她不要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然而我忘記了她是美竹蘭,那個從來不會對我的意見感到服氣的人。

  『我今天可是冒著大雨回家確認玫瑰的安危!』

  明明只是不想讓她繼續擔心我而已,卻換來了這樣的回應,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為什麼要如此擔心我?

  「……美竹さん,是相信的啊?」
  『湊さん也沒有說謊的理由吧?』

  她沒有把我的話當作玩笑,一開始明明半信半疑,現在還會因為我不告訴她我的身體狀況就生氣了──應該是生氣了吧?
  如果她相信我的生命只到玫瑰花凋零為止,她到底是怎麼面對這件事的?
  我希望美竹さん不要去在意,她太過在意的話,等到我離開的那一天,她會比誰都還要難過的。
  說不定她還會想方設法延續花開的時間,想像了一下就覺得有點好笑,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也覺得她有點可愛。
  生命總有逝去的一天,只是時機問題而已吧?
  但是我開始害怕死亡了。
  在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個人為了我在努力,而我最後卻一定會辜負她。

  「我發燒了,我要早點休息」

  告訴了她實話後,只要是可以解決的「發燒」,她就會安心了吧?

  『晚安,還請好好休息』

  我看著她最後傳來的訊息,關掉了手機,心裡是一種不曉得如何形容的感覺。
  全身都很燙,是發燒的燙,所以我很快就把對美竹さん的奇妙感覺拋到了腦後,慢吞吞地洗了一個澡,洗好澡的時候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不能鬆懈,所以就跟我告訴美竹さん的一樣,我立刻就躺上了床準備休息。
  然而躺在床上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的卻是美竹さん在照顧玫瑰的模樣,這讓我不禁又睜開了眼。
  還以為在這種情況下擔心的會是後面幾天的舞台表演,我卻在想著美竹さん。

  「唉……」

  想到了美竹さん,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她又快要變回我的煩惱之一了。
  除了她在照顧玫瑰的模樣,也想到了以後我若是不在了,她會用什麼表情面對那株玫瑰,心裡就有點堵塞的感覺。
  如果早點知道我會因為想到她會傷心而傷心,就不要告訴她了……我真的是做了很過分的事。
  要是那一天我沒有被施捨多餘的時間,知道了噩耗的所有人,大概就是悲傷一陣子,參加完我的葬禮以後哭著抱在一起,再過一些日子就逐漸忘掉了悲傷的感情面對未來的每一天。
  美竹さん肯定也是這樣的,一開始很悲傷,過了一些日子後就會振作起來,可能還會有人擅自想著要連我的份一起活下去,變得非常積極。
  然而知道了我的秘密,美竹さん不會這樣了,因為跟玫瑰有關係,她肯定會非常自責,非常自責自己沒有找到辦法讓我繼續活下去、自責自己沒有完全相信我說的話,後悔沒有對玫瑰更好一點……或許最讓她難受的還是──未來無法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因為不會有人相信了。
  她就得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忽然覺得真是不捨。
  我究竟都對她做了什麼?
  至少,剩下的日子裡,還是對她好一點好了。

17

  「……湊さん,又走錯教室了啊?」

  午休時間,看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教室外面,怎麼樣都無法不去在意,但是完全想不到她會走到這裡的其他理由,所以就刻意走了出去調侃她。

  「如果這裡就是美竹さん的教室,我想我應該是沒有走錯的。」
  「……哈?」

  然而她一副名正言順的模樣回答了我,說的好像是來找我一樣。

  「美竹さん,已經吃完午餐了?」
  「……有什麼事嗎?」

  雖然很想把她當作是在掩飾走錯教室所以很平靜地問我問題,但是一學年都已經快過半了,她應該也不會走錯了吧?就當作她真的是來找我的了。

  「有空嗎?」
  「所以說,要做什麼?」

  也不先說理由,又讓我覺得她好像只是走錯教室一樣。
  但是如果真的是來找我的,為什麼啊?湊さん……居然一個人來找我?

  「就只是想問……」

  結果要回答的時候,她開始有點猶豫了起來,原來真的只是掩飾自己走錯教室嗎?

  「美竹さん要跟我去走走嗎?」
  「……什麼?」

  只是下一秒,她真正的答案,讓我錯愕得不禁回頭看了眼青梅竹馬們,就想確認這不是在做夢,不過這樣回頭看好像也得不到解答。

  「美竹さん一個人就好了。」
  「我不、不是在找她們……」

  結果我看她們的動作被誤會成要把她們一起叫過來,聽見湊さん這句話的時候讓人尷尬了一下。

  「所以?」
  「……要去哪裡?」
  「校園裡,隨便走走吧?」
  「……哈?」

  我以為湊さん來找我有什麼目的,但是聽到她說出「隨便」以後,不禁有點錯愕,就像送玫瑰給我一樣,湊さん至少都有目的,如果她沒了目的,真的讓人覺得莫名其妙,而我卻還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湊さん的隨便走走看起來並不是說走廊,她就這樣帶著我離開了教學棟,走到了中庭,然後開始漫無目的走了起來。
  我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麼?雖然可以跟在看起來有精神的她身邊,讓我安心了很多。

  「那個,美竹さん。」
  「什麼事?」

  走到一半,湊さん才終於開口,但我怕她下一句話就是自己的身體又怎麼了,有點緊張地看著她。

  「如果我的生命真的所剩無幾了,我至少也想把我會的東西交給能夠發揮的人。」

  湊さん停下了腳步轉過來面對我,沒有邊走邊說代表她很認真,我瞪大眼睛看著她的雙眼,一點都不是在開玩笑的感覺。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說的好像是要把什麼交給我一樣,只是我如果接受了,就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性命即將到了盡頭。
  不要這樣啊。

  「湊さん才不──」
  「所以妳有空的話這段時間要不要都跟我一起去錄音室?」
  「……欸?」

  就在我想反駁的時候剛好跟她同時間開了口,聽到湊さん的聲音就不自覺閉上了嘴,聽完她的提議,又驚訝地張開了嘴。
  總覺得上文不接下文,還以為她要把什麼交給我,但如果是這種邀請的話,也太狡猾了。

  「湊さん都那麼說了的話……」

  那可是Roselia的湊友希那,就算她一直覺得自己命在旦夕,也是我一直都很尊敬的人,就算把她當對手,也是我最認可的人,怎麼會有人想錯過這種機會?

  「我這一陣子個人練習的時間很多,我晚點再傳時間給妳。」

  她看起來很滿意我的回答,對我露出了微笑,而我覺得自己就這麼恍神了,沒有聽見她後面說了什麼。

  「午休也可以像今天一樣一起散個步。」

  可能只是湊さん的喃喃自語,或是我的幻聽,所以我什麼也沒有回答。

18

  接受了湊さん的邀請後,我們能相處的時間就變多了,玫瑰花也擺在我的房間不受風吹日曬雨淋,又能看見她本人,我便覺得很安心。
  不過我跟湊さん的相處並不悠閒也不是很歡樂的感覺,因為面對音樂的她認真到稍微出了一點小差錯,就會毫不留情地指責我。
  跟她待在同一間錄音室裡,根本只是折磨自己而已。

  「所以我不是一直說妳那裡錯了嗎?」
  「啊?」

  明明我覺得完美的地方也會被湊さん抓出來,覺得她說的不對的時候我們就會吵起來。

  「明明可以再更好一點的,妳為什麼會屈就於這種完成度?」
  「『這種』完成度?那妳倒是告訴我妳所謂的更好是怎麼樣啊?妳彈得了嗎?」

  雖然湊さん的歌聲一直都能震懾到我,但是我並不覺得我的歌聲有輸給她,更不用說她根本不怎麼碰的吉他了,我當然怎麼樣都不服她的指導,所以我們就會這樣沒完沒了。
  我不明白她到底是好心想要教我什麼,實際與她相處以後才覺得自己為什麼有必要被她指導?本來的開心瞬間都被不滿給蓋過,一直有種想要離開的感覺。

  「唉……算了,我也只是提出一個可以改善的方法而已,做不做取決於妳自己,我們繼續吧。」

  我本來就沒有錯,湊さん要放棄說服我的話我當然很歡迎,不過她說得好像我有什麼損失一樣,害我沒辦法恢復到原本高興的情緒。
  只是湊さん或許是為了我好才一直要提出意見,雖然我沒打算接受,想到她的出發點是「為了美竹蘭」就又感到了一些罪惡感。
  如果她真的是那朵在漸漸凋零的玫瑰,我又更對不起她了。
  可是我怎麼樣都不想被競爭對手指出我的錯誤,而且我根本不覺得有錯,這樣沉悶的心情就一直持續到我們練習結束為止。
  湊さん放棄爭執以後,她就沒有再對我提出任何意見了。

  「辛苦了,美竹さん。」

  結束以後,她也只有對我說這麼一句話。

  「……湊さん也是,辛苦了。」

  然而回想起來,兩人一起練習,還是滿開心的,這才想起來我究竟是抱著什麼心態答應湊さん的。
  不是因為湊さん是我一直都很尊敬的人嗎?我就這樣忽略了這個事實。

  「美竹さん如果不喜歡跟我一起練習的話,以後就不用勉強了……」

  所以當我們離開錄音室,她用一張無奈的表情對我這麼說的時候,我愣得只能停下腳步,一股難受的感覺湧上心頭。
  ……被誤會的感覺真是差勁。

  「……我、我才沒有不喜歡,下次也請湊さん務必邀請我。」

  明明在錄音室裡的時候一直想離開,卻在這種時候又改變了心意,我也開始搞不懂自己了。

  「……真的?」

  就連湊さん好像也很不相信我一樣,她甚至稍微瞪大了雙眼,難道我當時的心情都寫在臉上了嗎?

  「……真的。」

  但是我還想跟湊さん待在同一個空間裡──是實話啊。

  「那就下次再邀妳。」
  「……麻煩了。」

  無奈、驚訝的表情過後,又是那副微笑的模樣,我們又一起邁出了步伐。
  雖然湊さん沒說,既然第二次也會邀請我,就代表她也不討厭跟我一起練習吧?
  明明很討厭被湊さん糾正的,在錄音室裡的不愉快感就這麼消失了。
  再好好想一下,我可是跟那個湊友希那獨處了兩個小時……

  「美竹さん,要注意水分補充喔。」
  「欸……欸?」

  才剛感到自己臉頰發燙,就被湊さん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建議,我才沒有怠忽水分補給……?

  「因為妳很容易臉紅,我以為妳是水分不足。」
  「……!」

  她用著不解的表情對我半歪頭,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我還是反悔好了。
  一想到自己臉紅的原因就是旁邊的她,就連走到車站,臉頰也遲遲沒有降溫,都開始不明白我到底為什麼要答應她來讓自己難堪了。

19

  邀請了美竹さん後,我們第一次的雙人練習,相處得並不是太好,我以為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所以結束之後,本來想給她一個不用尊嚴也能拒絕我的理由,沒想到她並沒有討厭跟我一起練習。
  但是練習的時候,明明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一度認為或許也是自己太自以為是,於是放棄了與她爭執,想著如果就這樣放棄了,好像根本沒有達到我要的效果,又讓她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我簡直做了糟到不能再糟的事不是嗎?
  結果美竹さん說她不討厭……不,她也沒有這麼說,就只是請我下次務必再邀請她,可以認為她擺出不開心的表情,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想嗎?
  真是難以捉摸的美竹さん。
  但是我也不討厭跟她相處。
  想到我們能相處的日子也剩不了多少,寂寞的感覺就湧上了心頭。
  並不是我不能再跟她相處而感到寂寞,是我想到之後她會感到寂寞而寂寞,只是美竹さん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相信我會離開,到時候她真的能接受嗎?
  然而我還是無法就這麼放下她,既然我還活著,比起她到時候後悔沒有多跟我相處,不如現在就不要讓她感到寂寞。

  「那個,湊さん……」
  「怎麼了?」

  所以午休時間,我又來找了美竹さん,她雖然跟著我走了,臉上卻是有點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想我都能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雖然只是隨便走走……湊さん午休來找我是有什麼意義的吧?」

  好像沒有理由就不能跟她一起做一件事一樣,不過對我來說或許也是一樣的吧,要是沒有理由我就不會來找她了。

  「理由是有的,我怕美竹さん寂寞。」
  「……哈?」

  結果我認真說出理由之後,換來了她不解的表情,反射性發出來的聲音好像還有點小看人的感覺。
  難道這一切又是我不小心設想太多了嗎?還是美竹さん其實不想花時間在我身上?不過我確實也沒有先問過別人的感受,是我失算了。

  「我再過沒多少日子就要離開了,美竹さん不會寂寞嗎?」

  然而當我說出我這麼想的原因後,美竹さん又愣住了,就像斷了電的機器人一樣突然停止的那種。
  本來以為她這種反應就代表自己果然沒有先想到她的心情而擅自做了決定,但是我又看見她的臉慢慢變紅,然後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髮後有點生氣地甩頭看向了另一邊。

  「湊、湊さん才不會離開啊……不會離開啦!」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看起來是因為我說我的生命所剩無幾而生氣了,只是她又轉回來看向我的時候,那雙眼睛看起來並不是生氣。
  對著微微泛紅的眼眶,我感到了那麼一點點罪惡感。
  可惜這次我不會再附和她了。

  「我會死的,如果不會的話,我就不會找時間陪美竹さん了。」

  故意忽視事實,對當事人來說其實也是很過分的事,說著我不會離開,就像是在給我毫無根據的希望罷了。

  「……別……」

  美竹さん也該明白這點的,所以她又說不出話來了,我就看著她又別過頭,大概是想否定我卻沒能把話說完。
  美竹さん的話會怎麼做呢?假設今天壽命只剩下玫瑰一個開花期的不是我而是她,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我,她會選擇跟我保持距離嗎?

  「啊啊──真是夠了,那還用說嗎?不管是誰離開了,只要是身邊的人,肯定都會感到寂寞的啊……!」
  「……!」

  還以為她要繼續針對同一件事說什麼,沒想到是用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回答了我最初的問題,不禁有點驚訝地看著她。

  「但、但是為什麼只有我啊!?其他人對湊さん也很重要的吧!?」

  她的臉上除了不耐煩還有一片紅,可能是剛剛生氣的緣故吧?語氣聽起來也有點生氣。

  「因為只有美竹さん知道這件事,其他人我也都是照常相處的,就只是妳比她們都特別了一點。」
  「……!」

  我回答了之後,美竹さん先是張大嘴巴,接著緊緊閉了起來,她的臉越來越紅,莫非是更生氣了?我的回答有什麼問題嗎?

  「什麼啊……」

  結果她只是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臉,還以為她又生氣了,原來是鬧彆扭?
  沒見過這樣的美竹さん,覺得有點新鮮……有點可愛。

  「很……過分啊……」
  「欸?」

  最後,她把手拿下來的時候,那一雙濕潤的眼睛讓我愣了一下,美竹さん就這麼在我面前哭了出來。
  我們才在校園中走到一半,附近都還是學生,下意識認為那個美竹さん才不會想被人看見她的哭臉,我便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花叢旁邊比較少人經過的樹下。
  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我轉過頭看她,她的手又去遮住了臉,但是顫抖的身體代表了她還在啜泣。
  我明白的,我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等我離開以後,唯一知道事實的美竹さん像這樣哭泣。

  「湊さん不就、只是這樣來靠近我……等我習、慣了之後……再把、我丟下來嗎?」

  她抬高了臉在強忍著眼淚,一邊啜泣一邊對我說話,而我還沒把她放開的手,不禁抓得更緊了一些。
  這些,我也都想到過的。
  但是比起這樣思考,我還是更傾向於在剩餘不多的時間內,懂得如何去珍惜,所以即使會讓她更寂寞,也不想要她到時候抱著的是後悔的心情。

  「我並不覺得現在不找妳,會比我把能夠利用的時間拿來找妳還要好。」

  所以還是要跟她說清楚,我並不是丟下她,只是在珍惜能夠相處的時間而已。
  美竹さん沒有甩開我的手,她就保持被我抓住的模樣緩緩蹲到地上,完全把臉藏了起來,但是哭泣並沒有停止。
  我跟著她一起蹲了下來,本來想伸手去安撫她,卻沒有伸出手,因為覺得自己不適合安慰人,就怕我一碰到她,她又哭得更厲害了。
  不過想到她是因為不久後我會死去才這樣傷心,心裡是滿滿的虧欠,沒想到我在她的心裡是如果死了也會為我哭泣的地位,同時也有點開心……

  「……湊さん。」
  「嗯?」

  才一下子的時間,她看起來就冷靜了許多,只是仍然沒有抬起頭,聲音已經不會顫抖了。

  「……真的會死嗎?」

  反覆思考這個問題也是無可奈何的,誰都不會去想到明天自己就可能離開人世,更何況是身邊的人,如果問的對象是別人,或許還有其他答案吧,但我只能無情地打破她的希望,也打破我的。

  「嗯。」

  就像她被我抓住的手,那是多麼溫暖,一切都在暗示我,自己再過沒多少日子就會再也沒有溫度,所以我才捨不得放開。

  「……湊さん。」
  「嗯?」

  總覺得對話只是在反覆而已,不過如果真的立場交換,我或許根本不會相信,也會這樣一直求證吧。

  「湊さん就沒有什麼……無論如何,死之前一定要做過的事嗎?」

  結果她開始問了一些比較正向的問題,讓我有點訝異,只是她的頭仍然沒有打算抬起來。
  我的願望?不,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而已,嚴格說起來以前的話死前還有可能達成,但是壽命縮短的我現在確實是無法達成了。
  那不是短時間內就能達到的目標,真是遺憾。

  「要不美竹さん以後就代替我達到音樂的高峰吧。」

  成功是需要靠努力堆積而成的,我沒有要放棄努力,只是我能努力的時間不多了,這麼想就不禁跟她開了個小玩笑。

  「……才不要啊,湊さん自己去實現吧……」

  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她要是開玩笑地接受下來,我或許會有點開心。

  「嗯。」

  面對因為我快死亡而哭泣的人,就算她說的話有點殘酷,心還是軟了下來。
  無法實現了,但是我也不會放棄去實現的。
  而我還是緩緩鬆開了她的手,皮膚上留下了我抓住她的紅印,她立刻把手縮了回去擦眼淚,我們就這麼蹲在樹下,不再說話。
  最後回去教室的時候,也是一路沉默,我想她還有很多要思考的事情。
  至於我,人生的最後,如果說還有什麼額外想做的……
  就是希望能讓美竹さん最後是笑著送我離開的吧。

20

  「湊さん!」
  「……!」

  時間真的不多了,自己莫名在錄音室裡突然頭昏眼花往前倒的時候,聽見美竹さん的大吼,我就確切感受到了。
  美竹さん沒有跟我提過玫瑰花的情況,但是自從我看見花苞冒出來到現在,明明都快兩個月了……花瓣,還沒掉光嗎?

  「我沒事。」

  美竹さん扶住了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就靠在她身上,我趕緊向前站好,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過肯定會被覺得在騙人吧。

  「……」
  「……美竹さん。」

  結果看見那張好像又快哭出來的臉,心裡只有滿滿的罪惡感。
  但是我真的,暈一下就沒事了,又不是在說謊。
  不過看來我最後的願望也很難實現了吧。

  「美竹さん,玫瑰花現在……是什麼情況?」

  所以與其說一些她覺得我在騙人的話,還是好好搞清楚事實好了,如果玫瑰花瓣都快掉光了,她明明也該知道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理所當然的事情,就不要哭了。

  「最後一圈……」
  「最後一圈?」

  看著她含淚回答我,真的越來越感到無奈,我就這麼無法讓人放心嗎?不過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剩下幾瓣而已。」
  「……這樣啊。」

  和我預期的答案沒有差太多,至少不是完全謝光了而我還好好的站在這裡,如果是那樣的話她肯定不是哭臉吧。

  「……別……」
  「……?」

  只是她的表情不僅沒有冷靜下來,還越演越烈,幾乎就要哭出來,而我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別死啊……」
  「這……」

  等到她又說了一次之後,眼淚直接掉了出來,她沒有遮住臉,就直直地盯著我,我感受到了她的認真,但是我又能做什麼?

  「湊さん……不要死啊……」

  她擦完眼淚後又繼續盯著我,說著我根本辦不到的事情,不曉得該如何反應才好。
  但是,難道,她覺得我就想死嗎?
  看著哭泣的美竹さん,我的情緒也無法克制地上湧,如果她可以不要每次都提醒我這些事實就好了,不能快快樂樂地結束最後一段時光嗎?

  「妳以為我就──……!?」

  就當我生氣地要說出口時,她的雙手忽然伸了過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讓我真的忘記了怎麼說話。
  美竹さん緊緊抱住了我,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被人抱住,但是我至今為止根本無法想像美竹さん主動去擁抱誰,就像我不會去抱住任何人一樣,而她把我抱住了,那張哭泣的臉如今就靠在我的肩上,我看不到。

  「美、美竹さん?」

  即使說了要珍惜還能跟她相處的時間,我是沒有想過這樣溫情接觸的。

  「湊さん,很冷啊。」
  「……美竹さん,很溫暖呢。」

  因為我不想被人知道我逐漸失去的體溫,但是美竹さん還是發現了,或許上次,她就發現了。
  這種溫暖,真的讓人捨不得推開,所以我也嘗試抬起手抱住了她。
  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身體又回到了事發之前的健康,就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真的……別死啊,湊さん。」
  「……」

  耳邊的哭聲是那麼讓人痛心,無法答應她,但至少也不想反駁她了。
  不曉得她要把我抱多久,但是因為太溫暖了,就算怠忽了練習,我也沒有急著放開她。
  美竹さん的身體真的好溫暖。
  抱著抱著感覺就要睡著了。
  我的頭輕輕往她的頭靠了上去,不知道是我的還是她的髮絲讓人覺得柔軟,這樣接觸的感覺並不差,不自覺就沉浸在其中了。
  用力呼吸一口氣,鼻腔裡的味道好像是美竹さん身上的香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不禁感到羞澀,卻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原來女孩子的身體是這麼軟的嗎?雖然自己也是女孩子……

  「那個……湊さん……」
  「嗯?」

  過了許久,美竹さん終於冷靜下來並再次開口,我只是想知道她得出了什麼結論所以好奇而已。

  「……這樣有點……害羞。」
  「……?」

  結果她又說了句我聽不太懂的話,什麼東西有點害羞?
  ……是這樣抱著有點害羞嗎?

  「不是妳先抱過來的嗎?」

  這樣就會害羞,不就讓人想惡作劇了嗎?所以我又故意把美竹さん抱得更緊,聽到了她有點不知所措的哀鳴。

  「今天稍微暫緩一下練習,也可以。」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我根本沒有在思考,一切就是這麼自然而然,想把話收回也來不及了。

  「……嗯。」

  更不可思議的是美竹さん的附和,還有她抱住我的力道又加深了一些,我只能吃驚地望著對面的牆壁,不知所措的雙手卻也把她抱得更緊。
  確實,有點害羞了。
  明明什麼也沒做,心跳卻快了起來,是身體警訊的心悸嗎……還是什麼?但是,我也沒有不舒服。
  抱著美竹さん,真的就好像會睡著一樣。

21

  湊さん抱著我睡著了。
  耳邊傳來的呼吸聲均勻到令人安心,除此之外也是因為她的手慢慢下滑才發現她真的睡著了。
  我並不覺得奇怪也不會無奈,湊さん這樣低的體溫,光是站著不知道就耗費了多少體力,更何況是用盡全力練習唱歌……
  但果然還是,很害羞……。
  站久了也很累,只是我活到現在從來沒有這樣抱過一個人,而那個人還這樣睡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移動才好。
  唯一不想做的事就是叫醒她。
  動不了就不動了,就只有今天這樣站著而已,不過現在有點想看湊さん睡著的模樣……該怎麼動才不會吵醒她啊?
  如果我想轉頭看湊さん的臉,會害她從我肩膀上滑下來,這樣就會醒來,所以我緩緩移動在她背後的手,輕輕碰上了她的後腦勺,這樣才能在她的頭開始往別的地方歪的時候立刻接住。
  一切都還滿順利的,我和湊さん拉開了微小的距離,她的下顎脫離了我的肩膀,我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不弄出什麼大動作,我的手掌也好好扶著她的後腦,可是當我看見她的臉的時候,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太……近了。

  「……?」
  「……!」

  湊さん偏偏就在這種時候醒了過來。
  我心虛得不敢看著她的雙眼,只敢看向她修長的眼睫毛,那一瞬間多麼希望時間就這樣暫停讓我有機會脫身。
  湊さん看起來也驚訝地說不出話,眼睛睜開來後甚至沒有眨眼,她本來會吹到我臉上的呼吸也停了。
  下一秒,我們就像是非常有默契一樣放開彼此並退開,只是湊さん退開後居然又抓住了我的手,我們就這樣驚訝地對視。

  「我睡著了?」
  「欸……對……」
  「真不好意思。」
  「不、不會……」

  結果湊さん只是因為自己睡著了感到驚訝,只有我一個人在那邊心虛而已。

  「所以美竹さん剛剛在做什麼?」
  「……!」

  她問的同時還拉了一下我的手,我看她的嘴角慢慢上揚,根本是故意要讓我難堪,但如果在這時候別開視線就徹底輸了。
  即使剛剛亂來的確實也是我自己,就只是想看一下湊さん睡著的模樣而已啊……
  就在我想著該怎麼解釋才好的時候──

  「好像差點就親到了。」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後知後覺發現慌慌張張地否定好像只是越抹越黑,她仍然對著我笑,而我的臉頰已經熱到不能再熱了。

  「不過我沒有接吻過,作為死前想體驗的事情之一好像也不錯。」
  「啊啊──!就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了啊──!再說我為什麼我要親湊さん啦!?」

  相較於她的沉著冷靜,我已經無法克制自己的激動,想把她的手甩開就這麼跑出錄音室去哪裡躲起來,她卻還是緊緊抓著我,一想到她是浪費體力在用力,我就一動也不敢動,只敢對她大吼。
  結果她──

  「我也是會挑對象的。」
  「啊──!?」

  剛剛明明還害羞得都快要不敢看她了,這一句話直接讓我下意識對她做出反應,但她卻還是那一張笑臉,不禁覺得自己又被耍了。

  「不過這種要求有點過分了吧,美竹さん的初吻還是留給喜歡的人就好了。」

  差點直接反駁說「誰跟妳說我是初吻」但我就是初吻,再冷靜下來一些後,總覺得有點不甘心,卻不知道為什麼不甘心。
  只是她的話,我也想原句奉還給她。

  「……就算剩下的時間不多,湊さん也還是跟自己喜歡的人接吻比較好吧。」

  畢竟那不是什麼能隨便亂來的事情吧?
  結果我這麼說了以後,湊さん也沒有再回應我,她收起了笑容,就只是認真地盯著我,而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剛剛說的話也都是認真的,所以我也看了回去。
  錄音室裡好像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氛圍,就在我因為這樣的對視開始感到難為情準備轉頭的時候,湊さん先有了動作。
  她終於放開了我的手,轉過身去面對譜架,抬手看了手錶後,對著譜架清了清喉嚨。

  「還有一點時間,我們再來練習吧,美竹さん。」

  錄音室又變回了最初的氣氛。
  我看著湊さん的背影,對她應了聲,再次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總覺得心裡好像缺了點什麼。

22

  窗台上的玫瑰,一瓣又一瓣掉了下來,我捨不得丟掉那些掉落前就有點枯萎的花瓣,全部拿去做了乾燥花。
  但是這些都於事無補,玫瑰花的花瓣,剩下最後三瓣了。
  我跟湊さん午休時間會碰面,我每天都能知道她的狀況,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我覺得只是她在逞強而已,因為,不小心碰到手背的時候,好冰啊。
  湊さん的個人練習,一個星期其實也只有三天左右而已,其他時間都是跟Roselia,不然就是有別的事情,週末必定有參加什麼活動,所以自從她邀請我直到現在,我們一起練習的次數,也只有五次而已。
  她抱著我睡著的時候,就是最後一次了,想當然也是因為玫瑰花瓣快要完全凋謝,她才會那麼異常吧。
  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個平日,星期五,我沒有跟她在學校走動,我們找了一個地方坐著,就只是安靜地待在一起而已。
  因為我知道說話也很費力。
  玫瑰花剩下三瓣,明天,也就是週末,她——Roselia有參加一個大活動,我為了她買了門票,準備看完她的表演就離開。
  玫瑰花在我的房間裡已經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現在要擔心的不再是玫瑰了,而是湊さん究竟是不是在逞強。
  星期六的早上,玫瑰又掉了一片花瓣,嚴格說起來它並不是一天掉一片,我看得有點慌張,想忽視這個事實,所以沒有跟以往一樣立刻把花瓣收起來準備拿去乾燥,而是出門前往活動會場。
  我很早就入場了,就是為了搶前面靠近舞台的位置,就算Roselia的登場沒有那麼快。
  不過多看一些樂團也沒有什麼壞處,我像個正常的觀眾在底下跟大家一起興致高昂了起來,直到湊さん她們走上了舞台。
  我又想起了房間裡的玫瑰花,剛才的激動讓我背上了一層沉重的罪惡感,擔心又緊張地盯著走到定位的湊さん。

  「我們是Roselia。」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冷徹,貫穿了全場,臉上的微笑多麼有自信,就好像她真的沒什麼問題一樣。
  我是多麼希望湊さん跟我說的一切都是謊話,不想看到她比平常更蒼白的肌膚。
  究竟是多麼敬業才會這樣逞強……
  看著她就覺得自己好像都快要哭出來了。
  而她卻還是表演了一首撼動全場的歌,或許是對生命的領悟跟我們都不同了,現在的湊さん,是多麼閃耀……
  演唱完的瞬間,她低下了頭,我看見了她在喘氣,額上滿是汗水,卻還是硬撐著直到收場,要退回後台的時候她皺眉的表情深深映入了我的眼簾。
  如果這是湊さん的最後了,我怎麼甘心就看著她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不顧自己可能會被主辦單位禁止以後的參加,我的身體動了起來,我直接爬上了舞台,在有人發出驚呼以前,我就攙扶住了湊さん。
  リサさん她們看起來嚇到了,但我更訝異的是沒有任何人發現湊さん的異狀,所以湊さん在我碰到她,才終於願意展現出脆弱的那一面後,大家也趕緊過來掩護她退到了後台裡。

  「美、美竹さん……」
  「什麼都不要說……不要說了!」

  最後的兩片花瓣,今天就會掉了,不會再拖到明天了,我是知道的,所以到了最後,我還是哭了。

  「蘭……?」

  在一旁的リサさん看到我這副模樣感覺很吃驚,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湊さん卻還幫我找了藉口。

  「……リサ,讓我們獨處一下,帶我進去那裡……」
  「欸?友希那?沒問題嗎?」
  「嗯。」

  她們只會覺得湊さん看起來有點不舒服而已,沒有人知道湊さん就快要離開人世間了,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嚴重,就這樣幫助我帶著湊さん進到了後台裡的一間小隔間裡。
  我讓她坐在了桌子上,是想著她這樣還能躺下來少消耗體力,不過湊さん就繼續坐著和我面對面相望而已。

  「總覺得人生的跑馬燈已經轉了很久。」
  「……」

  都這種時候了,她還能笑著跟我說話,我只能有點生氣又無奈地盯著她,但還是止不住想哭的感覺。

  「美竹さん。」

  她對我招了招手,我就再往前靠近了幾步,接著她張開雙手讓我擁抱她。
  都這種時候,我就不再猶豫了,抱上了因為坐在桌上而高我一顆頭的她,但是湊さん,真的好冷。

  「……美竹さん,我的目標雖然無法達成了,但我……不想連願望也沒有實現呢。」

  明明剩沒多少力氣,湊さん還是說了很多話,她的手慢慢爬上了我的肩膀,讓我跟她拉開了距離。

  「第一個……想到的願望是希望美竹さん最後能笑出來。」
  「……笑不出來啊。」

  我怎麼能對著生命就要來到盡頭的湊さん笑出來?她不是我的對手嗎?不是應該一直都是我的對手嗎……?我怎麼能對著就要離開的她笑出來?我很生氣啊……!

  「第二個……」

  不過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也沒有要勉強我笑出來,又繼續說了她的願望,我只能強忍著淚水盯著她。

  「果然還是……有點想知道……接吻的感覺。」
  「欸……」

  剛剛一直都笑著的湊さん,說到一半的時候也跟著流出了眼淚,我不禁對她瞪大了雙眼。
  是哪裡撐不住了嗎?哪裡很痛嗎?所以忍不住哭了嗎?我問不出口,我只是直直盯著她的嘴唇。

  「但……美竹さん的初吻,還是留給喜歡的──……!」

  喜歡啊。
  我喜歡湊さん啊。
  初吻給妳也無所謂啊!
  明明身體那麼冰冷,嘴唇卻是有溫度的──就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
  我含著淚睜開眼睛,湊さん,已經不在那裡了。
  她坐的地方,留下了兩片玫瑰花瓣。

  「嗚……嗚……」

  湊さん,怎麼是這樣離開的啊……
  這樣我,怎麼跟外面的大家解釋啦……

  「嗚……哈哈……嗚……」

  沒想到她居然這樣對我,不禁苦笑了出來。
  這樣妳的兩個願望就都實現了吧……?

23

  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和表情後,我才有勇氣走出了那個隔間,Roselia的大家正在收拾樂器,有些人去換了衣服,她們看到我的第一句話當然是問我湊さん怎麼了。
  我蒙混了過去。

  「呃……湊さん說再讓她一個人待一下。」
  「這樣啊?好吧,那我也去換衣服囉,我換完再去看友希那!」
  「欸、嗯。」

  我現在只有一種自己是殺人兇手的感覺,想要趕快離開現場,所以在リサさん說完之後,我就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活動會場。
  在回程的路上,不禁覺得湊さん就這樣消失或許還比她就死在那裡還好吧?不然我會成為殺人兇手不是嗎?
  明明那麼感傷的,現在只覺得有點驚恐。
  到時候誰都找不到湊さん的話到底該怎麼解釋啊?
  不要啊……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像靈異事件?不要啊……好可怕。
  但是嘴唇上殘留的觸感明明就是真的……
  我……親了湊さん?

  「……嗚。」

  明明應該感到害羞的,我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
  為什麼啊!?湊さん去了哪裡啊!?
  就這麼屍骨無存地離開了這世界!?比一朵花還不如啊!?

  「湊さん……」

  顫抖地掏出離開前放進口袋的兩片花瓣,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我好不明白。
  事到如今終於完全相信了她,在今天到來以前,就已經沒有科學根據了,但是湊さん也是活生生的。
  我不是害怕……不害怕……
  但是為什麼不讓湊さん留下,為什麼啊?
  回到家後,我的情緒已經又快要無法控制了,我立刻跑回了我的房間,一開門就又迅速關上,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門前,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為什麼對於湊さん消失這點這麼沒有實感,我卻還是崩潰了……
  但我也不願意看見湊さん的屍體啊……不要啊。

  「湊さん……湊さん……」

  好像多呼喚幾次她就會回來一樣,我忍不住不斷唸著她的名字。
  淚水怎麼擦也擦不乾,想著要哭也還是不要讓鼻水沾上衣服,我拖著我的雙腿站了起來,靠近桌子準備去抽取幾張面紙──

  「哇、哇啊!?哇啊啊啊啊啊——!?」

  有個人就躺在我房間的地板上,嚇得我大叫了出來,就連母親都很著急地跑來外面敲門。

  「蘭!?怎麼了!?」
  「沒、沒事……!モ、モカ她們在我身上放了惡作劇的假蟲……!」

  幾乎沒有打草稿就對門外的母親說了謊,我震驚地跌在地上,眼淚被嚇到都乾了,有點不敢置信地盯著前方。
  「有個人」?面向地板躺在我房間的人正是湊さん啊……?

  「湊……湊さん?」

  我不知道我該開心,還是該害怕,我緩緩變換了姿勢,用爬的往湊さん身邊靠了過去。
  因為她的臉朝著地板,我只能根據她的頭髮和穿著以及身形來確認她是湊さん,但沒有看到臉之前,都有點驚恐。
  如果是屍體的話……怎麼辦……?
  剛剛還以為我不會成為殺人的嫌疑犯,現在已經快要變成唯一的兇手了,嚇得我臉色都快跟著發白,直到我看見了她的身上有呼吸的起伏──

  「湊さん!?」

  既然還活著,就像是看到了驚喜一樣我興奮地直接靠了過去抓住湊さん的肩膀,將她翻了過來。
  是湊さん,是剛剛突然消失的湊さん,而我直到現在才想起了那朵玫瑰,我抬頭往窗台看了過去,它的花瓣已經完全凋零了,但是窗台上仍然只有我早上看見的那片花瓣。
  所以是……怎麼回事?
  反正……湊さん,還活著?

  「湊さん!湊さん!」

  我用力搖了搖湊さん的身體,直到她的眼皮稍微顫抖之後我才停下來,等著她睜開眼睛。
  我看著她的眼睫毛緩緩向上,從底下露出了她溫暖的金色瞳孔,完全睜開後,愣了幾秒便對我露出了微笑。
  在她開口之前,我的視線又再次因為淚水而模糊。
  她好像是笑著問我的──

  「……美竹さん,我又睡著了?」

24

  夢裡,又是躺在急診室的時候。
  面對即將失去的性命,我很無助地向神許了願望。
  祂並不是沉默地施捨我,也不是那麼平白無故就看我可憐就賞了我最後的一些時間。
  祂只是給予每個人平等的機會罷了。
  我幫助了颱風天沒有糧食的流浪貓們,卻不幸缺少了那麼一點運動細胞,在落雷砸到一旁的樹木時,沒有來得及退開。
  除此之外,就只是我撿到了那朵玫瑰。
  它叫做奇蹟,只是它不是藍玫瑰。
  奇蹟並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一切都有剛好的時間、地點以及人為,所有的剛好都匯集在一起才成得了奇蹟。
  我的母親也是後來照顧那株玫瑰的人,可是她說不定不會擁有和我一樣的奇蹟。
  玫瑰自古以來都是愛情的象徵,但是我並不是因為愛情而帶回了這株玫瑰,也不是因為愛情把玫瑰分給了別人,更不是因為愛情等著它開花。
  所以都不是我。
  是美竹蘭。
  送給她的玫瑰上不知道為什麼飽含了對我的思念……。
  但是這僅僅只是讓我延續了一個開花期的生命,時間到了之後,我本該跟著花瓣一同消散,最後的最後,我卻活了下來。
  夢裡的急診室,和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我閉上眼失去意識的時候,聽見了那麼一句話。

  『如果有人與妳相愛,妳便能與他同在……』

  什麼的,真像個童話故事。
  不過童話故事,或許也不錯呢。

25

  「……」
  「……」

  我們沉默地看著彼此,只是我吸鼻涕的聲音還是時不時打破了沉默,令人覺得有點尷尬。

  「湊さん,騙我?」

  雖然她還活著我很高興,但是有種這麼短的兩個月就被她騙走了整個人生一樣,果然還是高興不起來。

  「沒有。」

  然而她卻能很篤定地否定我的問題。

  「所以妳真的是湊さん嗎?」

  如果她沒有騙我,就代表花謝了的時候她真的會死亡,可是湊さん現在卻好端端地坐在我房間地板上和我相望,只能說她不是湊さん吧?

  「真的,也活著,妳要摸摸看嗎?心跳。」

  她還是用那張沉著的表情凝視著我,也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抓住了我的手,就要被她放到胸口的時候我緊張地抽了回來。

  「不、不需要!」

  湊さん看起來血色很好,也有呼吸,就不用確認什麼心跳了……
  然而就在我腦袋已經一片混亂的時候,她又讓我更混亂了──

  「那妳要吻我嗎?」
  「哈、哈──!?」

  從湊さん的嘴裡吐出這種問題,我沒有先去想到她根本不是湊さん,而是害羞地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因為她也往前爬了好幾步。

  「我能活下來是因為美竹さん愛著我呢。」
  「哈、哈……哈──!?」

  我已經能感受到全身上下在發燙,她越前進我就是越往後退,直到靠上了電腦桌而不能再往後退──雖然鑽進去也可以,但不是想著逃跑的方法的時候啊!
  她怎麼就這麼若無其事地擅自說了別人的心情!?
  她、她說我……

  「順帶一提。」

  她掛著笑臉停止了前進,而我只是緊張地靠著桌子吞了口水。

  「我也是。」
  「……」

  臉頰麻得我以為我失去了知覺,我無法動彈地看著又繼續朝著我過來的她,一時之間還無法咀嚼她到底對我說了什麼。
  我睜大眼睛盯著她就這麼靠近了我的臉,在不知道只剩下幾公分的距離對我又笑了一下,接著和我錯開,她把頭靠上了我的肩膀,我彎起來抗拒她靠近的膝蓋這才軟了下來,伸長雙腿任憑她緩緩坐了上來。
  她最後只是抱住了我,就保持著我覺得有點不舒服的姿勢。

  「嗚……」
  「……欸?湊さん?」

  過沒多久我便聽見了湊さん的哭聲,她的身體也在顫抖,我不禁伸手撫上了她的背。

  「……太好了,太好了……美竹さん……」

  我的肩膀就這樣被她沾濕了,可是我也沒有想要推開她的意思,只想好好抱住湊さん,因為我又想哭了。

  「活著……太好了……」

  我不曉得,湊さん究竟有沒有做好離開的準備,但如果是我,就算做好了準備,也很不甘心的吧?
  所以聽見她這麼說,我也哭得無法忍住身體的顫抖。

  「……謝謝妳。」
  「欸?」

  但是沒有想到湊さん會對我道謝,有點不知所措,卻還是只能被淚水佔據視線。

  「美竹さん。」

  湊さん到底是要好好哭一次還是要一直說話啊,我都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她卻一直說出我需要回應的話。
  但是我感受到她慢慢從我的肩膀上爬了起來,臉頰靠近了我的耳朵,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們都在哭,熱氣很明顯地貼了過來。
  然而她是真的貼著我的耳朵說話。
  說了一句我只想伸手摀住臉的話。

  「我的初吻給了喜歡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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