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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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A3!│志岐鷺(密誉)] 一年前沒說的話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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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發表於 2019-11-13 19: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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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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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為群星ONLY2 (11/16) 及 CWT53 (12/14-15)的新刊全文公開連載,目前Booky實體本通販中

【資訊】
書名:一年前沒說的話
作者:π
原作:手機遊戲《A3!》
CP:東条志岐x鷺島亨
價格:NT 160
分級:女性向全年齡
規格:A5/右翻/58頁/內文20,000字
‧時間點為冬組第二回公演「主人沉迷於推理」劇中劇案件後的一年。
‧有大量角色私設定及原創角色。
‧有殺人描寫(可從第一章確認接受度)

**連載&販售日程**
11/13(三):第一章
11/16(六):群星only2 攤號D22販售 場次後Booky通販
11/20(三):第二章
11/27(三):第三章

12/04(三):第四章
12/11(三):第五章
12/14-15(六-日):CWT53 攤號N02 場次後Booky通販
12/18(三):第六章 本文最後由 3.14 於 2019-12-18 00:07 編輯

留言

@btxjmr 等等超突然!謝謝……受到很多幫助>D< 2019-12-18 00:51
@evanes 謝謝您!!看到投餵好驚喜>D< 2019-12-5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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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3.14 發表於 2019-11-13 19: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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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鷺島亨
  執事鷺島亨和宅邸裡的僕人們,圍在一名女性身旁。
  鷺島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清楚她的為人。少數能夠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已經死於非命,並且陳屍在東条財閥的分家正門口。
  因為大門之外,就是任何人都可通行的道路,既無法驅離聚集在外的民眾,也不能破壞命案現場,於是東条家的僕人們只好協力維持現場完整,直到警方前來辦案。

  「鷺島。」一道呼喚傳入鷺島耳中。
  他朝聲音方向回頭,微微欠身,「志岐様。」
  讓出道路的僕人們一臉不知所措,想必是正在煩惱是否該讓財閥繼承人目睹命案現場。
  而當事人的東条志岐,則是毫不猶豫地筆直走近鷺島,開門見山說道,「我聽說有事件發生……」
  「正如您所見。」鷺島側過身子,不忘提醒,「志岐様,警方還沒有抵達,請不要太靠近現場。」
  「警察怎麼這麼慢。」即使抱怨,志岐仍然在他前方一步的距離止步。
  「我想差不多快到了,畢竟這裡的警局比較遠呢。」鷺島從胸前口袋掏出懷錶,確認時間,「如果在東京的本家,不只警察,記者也早就圍成一圈了吧。」
  「……那樣也很困擾。」志岐拋下這麼一句,就沉默下來,保持一定距離地看向眼前命案現場。

  鷺島也隨著志岐的視線,再度看向倒在大門口的屍體。
  在等待的過程中,鷺島已經從四周僕人們的談話裡,得知了女性的名字和身份。
  青葉由紀。16歲,身份和她身上沾滿塵土的制服一致,是東条家分家的女僕——廣義而言,鷺島和她同樣受僱於東条家。不過鷺島隸屬於東京的東条本家,死者是遠在外縣市的分家女僕,沒有交集本是正常。
  她癱坐在氣派的大門石柱旁,屍體頸部有鮮明可見的繩索勒痕。
  若脫落的指甲和頸部上抓痕一致,多半就是死前掙扎的痕跡,和服裝及頭髮如此凌亂也能說得通。
  而比勒痕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她還有另外兩處明顯刀傷。
  被整隻切斷的左手小指,在她身旁地上留下一灘已經變色凝結的血跡。另一處是整顆眼球被硬生生挖掉,只剩一個空洞的右眼。從右邊眼框流出的血跡,像淚痕一般爬滿半邊臉頰。
  周圍沒有斷指、眼球、繩索和刃器,不容懷疑的他殺。
  「真是惡劣的兇手啊。」深深呼出一口氣的志岐感嘆。
  「確實如此呢。」

  對面的人潮紛紛往左右退開,姍姍來遲的巡警在眾人目光中翻身下馬,正式開始辦案。
  「這警察也未免太不可靠了吧。」志岐無比耿直的評論,令人慶幸地淹沒在四周的嘈雜聲中。
  鷺島看著手忙腳亂、偶爾還翻看紀錄著調查方法指導原則手冊的巡警,口是心非地回應志岐,「那是因為志岐様看慣東京的刑警辦案的緣故。」
  畢竟若是不這麼說,志岐可能又要一頭栽進不必要干涉的事……雖然現在也是一臉想上前插手的模樣。
  於是鷺島開口提起完全無關的話題,「既然志岐様已經清醒,那用過早餐之後,不妨處理一些帶來的文件吧。」
  斜前方的志岐身軀一震,「反、反正就算早上弄完,這邊的郵局處理速度也沒有那麼快,倒不如晚上安靜點再來仔細處理……」
  「這樣呀,那麼就期待志岐様仔細處理的成果了。」
  將志岐懊惱不已,臉上寫滿「我為何要講仔細處理」的樣子盡收眼底,鷺島收斂勾起的嘴唇,「早餐甜點據說是主廚的拿手料理,要是冷掉會有些可惜。」
  馬上重振精神的志岐瞬間回頭,「那我們就進屋裡吧。」

  ※

  志岐用最後一口大小的鬆餅沾取盤子裡的蜂蜜、送入口中。
  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的他,用餐自然是十足的高雅,仔細且緩慢地咀嚼之後,輕輕放下刀叉結束一餐。
  隨侍在側的鷺島上前收拾桌面時,志岐喊了聲他的名字,於是鷺島恭敬地彎下腰,聽完主人附在耳邊的話,回應「是」之後,將收起的餐具從送餐口送回廚房。
  鷺島向廚房內忐忑不安的主廚轉達,「志岐様下午茶時間想再來一份鬆餅。」
  「那真是太榮幸啦!」咧嘴笑開的粗獷主廚,完全不像端出那些纖細料理的人,「好久沒做甜點,幸好還沒生疏!」
  「很久沒做了嗎?」鷺島感到意外,「分家的老爺經常在信裡誇獎您的手藝,我以為他和志岐様一樣喜愛甜點。」
  「呃,以前是這樣沒錯……」主廚欲言又止,看向不知何時站到鷺島身旁的分家執事。
  白髮蒼蒼,但仍挺直腰桿的分家老執事嘆氣道,「老爺的病情加重後常常食欲不振,連最愛的甜點都無法好好品嘗了。」
  「說得也是,志岐様正是為了探望分家老爺而來……問了不識相的問題,真是抱歉。」鷺島對兩人表達歉意,又將話題帶回料理,「不過就像剛才所說,志岐様從信裡聽聞您的手藝許久了,這也算是此行目的之一呢。」
  「唉呀,這可就誇得過頭啦,哈哈哈哈!等下得去買新的蛋了!」主廚豪邁地一把接過餐具,愉悅地哼起歌來。
  鷺島才正轉身離去,餐具就在流理台內發出清脆的匡噹聲響。
  背後傳來老執事要主廚小心輕放、和主廚輕快的道歉聲,鷺島只回頭望了一眼,又繼續邁開步伐。

  事實上,拜訪此處的部份原因是為了主廚的手藝,不算是客套話。
  鷺島跟隨主人志岐來到「東条家分家」,這是位在距離東京的東条家本家相當遙遠的外縣市,一個名為「白石村」的深山小村。
  據說約二十幾年前,東条財閥為了讓志岐的叔叔進行療養,直接買下整個山村、蓋好洋館,帶著醫生和幾名僕人搬進來,一住就是二十幾年。起初村裡只有幾戶農家,在東条財閥的援助下,當地的農業和養蜂業漸漸有了起色,後來還發展出葡萄酒這樣的加工產品。
  在那之後才誕生的志岐,自然是和分家的這位叔叔素不相識。但是嗜甜如命的志岐,用舌頭記住了每年送回東京本家的白石村特產——蜂蜜、葡萄和自家釀葡萄酒。信件裡數次提到「擅長甜點的主廚」,而志岐嚷嚷想吃他親手做的甜點,這鷺島也早已聽了好幾年。
  就像分家會將特產寄往東京本家一般,東京本家也會根據信件,定期寄送物資到白石村。像是各種書籍、海產、衣物,外國進口的藥物等等。近幾年,志岐陸續接手父親的工作,其中一項就是調度白石村的物資。
  志岐留意到藥物的採購量增加,起初他猜想或許叔叔病情惡化了。但在不久後,黑市裡有人高價販售和清單同樣名字的外國藥物,令他起了疑心。志岐當機立斷地命令鷺島,把所有白石村的信依序排列,一封一封徹夜檢查。
  於是為了探病、調查,還有滿足志岐的口腹之欲,同時具有三個目的的行程就這麼迅速敲定下來。

  鷺島走回口腹之欲已被滿足的志岐身邊,不出所料,下一句聽到的話正是,「鷺島,準備一下。」
  雖然心裡已經有所預期,但他還是姑且確認一問,「是,要前往哪裡呢?」
  志岐的回應也正如鷺島所預期的,「當然是去看看命案現場。」

  ※

  兩人一前一後再度回到命案現場,東条家分家的大門口。
  警方已經抬走女僕青葉的屍體,因此雖然不時有零星幾位好奇路人經過,但是最初的大批人潮已經散去。這個村莊原本就人口不多,說不定早上那些聚集的人潮就是全村的人。
  村裡大部份的路面都是泥土地,只有東条家的圍牆內外鋪了美觀又容易清理的石板路,但也因此無法從足跡得到太多線索。

  「嗯?」走在前方的志岐發出訝聲,停下腳步,指著原本屍體附近的一塊角落回頭,「這一塊怎麼特別乾淨?」
  「啊啊,那是第一發現者掃的。」
  「什麼!」志岐大為震憾,「你們早上不是在維護現場嗎!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鷺島沒有多加辯解,鞠躬致意,「在下力有未逮。」
  「這麼說來,第一發現者是誰啊?」
  「是每天早上都會送新鮮農產來的婦人,我目前尚不知道她詳細的個人資訊,但是既然和東条家有長期合作,應該不難問到才是。」鷺島從主人的表情中得到「然後呢?」的問句,於是頓了頓說道,「今早,她一如往常送蔬菜和雞蛋來時,發現了大門口的遺體。嚇得不輕的她失手摔了整籃雞蛋。來替她開門的僕人急忙跑回屋裡求救,帶包括我在內的一群人回到門口時,剛好看到她在清理碎掉的雞蛋。」
  鷺島看著志岐用手扶了額頭,不急不徐補充,「雖然沒有詢問那名僕人的名字,但是我還認得長相,應該也不難找……對了,志岐様早上吃的鬆餅,就是用剩下沒破的蛋做的。」
  「一點都不重要!」志岐大聲怒吼,「時間呢!」
  「大約是志岐様今早醒來的一小時之前。據說撥到警局的電話沒有人接,所以車夫直接騎馬去報案。」
  「為何特別強調今早——」
  「因為志岐様平常並不會這麼早起呢,誤會時間會影響您的推理吧?」
  「那你直接說屍體是六點左右被發現不就好了!」志岐咬牙切齒,「所以警局單程半小時是吧!」
  「其實並沒有那麼遠。只是車夫抵達時巡警正巧不在,四處找人耽誤了時間。」
  志岐啞口無言,再度開口又是和早上一模一樣的話,「……這警察也未免太不可靠了吧,普通的案子好像也會被辦成懸案。」
  ——言下之意,就是志岐決定插手調查案件了。

  鷺島重重嘆氣,「真希望您能改掉多管閒事的壞習慣。」 本文最後由 3.14 於 2019-11-20 00: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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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3.14 發表於 2019-11-20 0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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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鷺島亨
  「少爺要外出?」分家的老執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也是難怪……幸好現在還早,回東京不至於太晚。」
  「不,我們沒有要提前回本家。只需要借用在村裡移動的兩匹馬,晚上回來。」
  聽見鷺島的澄清,老執事瞪大雙眼,「咦!這樣不是很危險嗎?而且雖然我相信少爺和事件沒有關係,但人言可畏呀。」
  「……志岐様就是這樣一個受好奇心驅使的性格。」
  老執事回以苦笑,「這樣啊。」看來鷺島回應裡的不得已,十分順利地傳達到同樣服侍東条家的前輩心中。老執事一陣深思後說道,「只有你們兩人還是太危險了,請讓我一起同行吧。」
  在老執事安排完宅裡的大小事後,最終一起行動的還有老執事赤間和車夫茶木兩人。

  馬車停在警局門口,鷺島替志岐打開車門,探出頭的志岐問道,「鷺島,時間呢?」
  「車程二十分鐘……請您先留意下車腳步好嗎。」
  志岐穩穩踩上地面,「來回路程四十分鐘,也就是說找個人竟然花了二十分鐘嗎……」
  「志岐様,當時前來報案的正是這位茶木さん。」鷺島用手掌示意前方的馬車車夫。
  被意外指名的車夫,在位置上朝志岐鞠躬致意,「是。」
  志岐問,「走的是同一條路?」
  似乎相當寡默的車夫仍然只回了句「是的。」
  鷺島補充道,「而且他當時不是駕馬車,是快馬加鞭地趕來,時間應該會更快。」
  志岐意會地點頭,回頭望向來時的陡坡。雖然在東京時,東条家會依不同狀況更換交通工具,大多時候是乘坐汽車,但是像白石村這樣山路很多的地方,大多還是以馬代步。
  「你後來在哪找到巡警?」志岐看向車夫。
  車夫伸手指向警局後的山坡,「他在撿柴火。」
  「想必是在準備早餐呢。」鷺島代替沉默下來的志岐發表看法。
  志岐一臉無力,「算了,進屋子裡吧。」

  警局內部和建築外觀一樣,裡面空間不大,只用布簾簡單隔開警員的生活空間。最裡層有加上鐵鍊的樓梯口,地下或許有暫時留置犯人的空間。據說在這種小村莊裡,大多都是用來堆積雜物。
  除了早上前來調查的巡警之外,屋內還有一個男人。兩人雙雙看向進屋的志岐一行人。
  趁老執事向巡警說明來由,鷺島衣袖傳來一陣輕拉,他已習慣地彎身湊近志岐耳邊,聽取主人的低語,「另外那個男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鷺島也是如此,在記憶裡搜尋一陣,「印象中昨天下午,看到他在分家的庭院裡修剪樹枝。」
  志岐也被喚醒了記憶,點點頭說「那應該就是分家的園藝師吧。」

  結束對話的老執事和巡警走近兩人,老執事向志岐介紹道,「少爺,這是巡警柳原,我們村裡只有他一位警察。」
  然後轉向巡警,「柳原,這一位是東条家的少爺志岐,那是他的執事鷺島。」
  巡警向志岐說道,「勞煩您特意前來,剛才聽赤間說兩位昨天才從東京遠道而來,就發生這種事情,實在太不湊巧了。」
  鷺島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主人。綠色眼眸以外人難以察覺的程度移開視線後,志岐又再看向巡警說道,「……別太介意。」
  見巡警沒有發覺志岐的心虛態度,鷺島輕巧地轉移掉話題,「桌上的園藝剪刀和繩索,是犯人的行兇道具嗎?」
  「這和兩位沒有關係……」巡警連忙阻止兩人靠近桌邊。
  鷺島微笑,「反正您等下也會詢問我們案件的事,所以我們也能問您案件的事。」
  志岐補上一句,「發生在東条家的事,當然和我東条志岐有關。」
  「嗯?是、是這樣嗎?」
  巡警還正在思索兩人的歪理,志岐再度發問,「這裡似乎沒有比對血跡和指紋的工具呢。」
  「負責鑑識的人要明天增員才能過來,不過應該就是兇器沒錯。」
  可能是兇器的園藝剪刀已經整支被凝固的血變成黑褐色,只能從把手看出原本的木紋。雖說明天就能鑑識指紋,但也很有可能犯人戴了手套,沒有留下痕跡。
  與此相對,繩索上的血跡就顯得少了許多,固定間隔了一定距離,只要和死者頸部上的手指抓痕比對,應該就能確認繩索的真偽。
  「命案現場沒有看到兇器,這些都是在東条家裡找到的嗎?」鷺島再度追問。
  「是,都放在庭院邊的工具室裡面。也確認這就是平常府內園藝師就在用的工具了,不是兇手自己帶來的呢。」
  「本家的工具室平常都會上鎖,鑰匙是由執事保管。」從未踏入分家的工具室,鷺島只能先以本家的情況推測,「我也聽說有些家庭的鑰匙是由園藝師保管。」
  老執事慌張否認,「我們這邊不會特別上鎖。」
  也就是說,只要知道工具室位置的人,都有可能拿到兇器,不能用這點縮小可疑人物範圍。
  志岐看向原先就在屋內,可能是園藝師的男人,「工具室的其他東西都和平時一樣嗎?」
  沒想到會突然被搭話的男人,這才驚訝地看向志岐,然後愣愣點頭。
  巡警也加入話題,「裡面的工具也排得很整齊,這樣應該就不是強盜犯案……等等,兇器的討論到此為止!」
  似乎終於發現自己放任眾人討論案情。接著他刻意咳了兩聲,「換我來詢問案件的事了,是否能請兩位談一下昨天來到村子後的經過?」

  「鷺島。」
  志岐只喊了句名字,鷺島就意會地向前站出一步,「是。就由在下來向各位說明。」
  「昨日是由分家的這兩位——執事赤間さん和車夫茶木さん以馬車接我們到村裡。我們沒有在路上多做停留,下午抵達東条家分家後,志岐様第一件事先拜會分家的老爺。或許您已經先從赤間さん那裡得知了,老爺是志岐様的叔叔。」
  鷺島頓了頓,繼續說道,「分家的老爺正在靜養,會面時間不宜過長,志岐様轉達本家老爺的慰問之後,就離開主臥室。志岐様接著回到赤間さん所安排的二樓客房,休息到晚餐前的入浴時間,畢竟路程遙遠呢。」
  巡警問,「那你自己又都做些什麼?」
  「在志岐様休息的這段期間,我與主廚和執事赤間さん討論晚餐菜色。儘管分家的老爺沒有與志岐様同桌用餐,但指示主廚準備了相當豐盛的菜餚和珍藏的酒。」
  鷺島再度看向志岐,兩人交換了眼神,確認主人沒有想要補充的事項,才把最後的話說完:「晚餐後微醺的志岐様回到二樓客房,我留在客房裡照看他,直到志岐様熟睡後,回到自己房間休息,直到隔日早上。我的房間與其他僕人區域不同,被安排在志岐様客房旁的小間。」
  雖然志岐沒有任何表示,但是巡警發問道,「所以你都留在二樓,沒有下樓、也沒有遇到其他人嗎?」
  「是的,下午已經事先在二樓準備好淋浴的水,所以不需要到一樓的僕人洗澡間。」

  巡警再度問,「記得這些事的時間嗎?」
  「晚餐時間是八點結束,」鷺島回想著,也看見老執事向巡警點頭確認無誤,「志岐様約九點半入睡,我在那之後約一小時左右就寢。」
  「有一些僕人說,他們昨晚看到死者走去二樓……二樓只有主臥室和客房,沒有必要的話,女僕應該不會上樓才是。」
  志岐打斷巡警的話,「這是在懷疑我們?」
  「不不,沒這回事,只是在想也許您們會知道死者昨晚的行蹤。」巡警臉上堆滿笑容。
  「我和鷺島可沒有找她。」志岐皺眉。
  「會不會是要找分家的老爺呢?」鷺島看向老執事。
  對方搖頭,「我的房間也在老爺旁邊。雖然老爺的房間和客房一樣有呼叫鈴,可以叫一樓的僕人上樓,不過當然,直接找我比較快。而且老爺的就寢時間非常早。」
  「大概是幾點呢?」巡警問道。
  老執事一面回想,「在少爺用餐完後不久,我想應該是八點半左右的事。」
  「沒有人聽到任何腳步聲嗎?」
  被問及的三人同時否認,老執事接著補充,「但是,不管是客房還是主臥室,都在走廊盡頭,如果沒有靠近或是聲音太大,本來就會聽不見。」
  「原來如此,真是困擾啊。」巡警環胸說道,又一一看向其他人,「有沒有人昨晚晚餐後看到她?」

  這時,一道令人意外的聲音說道,
  「我晚上從馬廄裡出來,有看到她和這個人在花園裡講話。」
  發話的是到目前為止都一言不發的車夫,眾人回頭望向他,而他的手指正指著園藝師。

  ※

  車夫既沒有聽到細節,也不知道確切的時間。
  像志岐或鷺島這樣,身上帶著懷錶的人本來就是少數。或許其他僕人目擊死者走向二樓的情報,也沒有提供巡警明確的時間點。
  為了和那個可能是園藝師的人問話——說是問話,巡警的眼神倒已經把園藝師看成犯人了一般——總之巡警將一群人請出警局。

  而被草率趕出來的志岐顯然一臉不愉快。
  趁老執事還在警局門口和巡警談話,鷺島悄悄靠近志岐身邊。
  「那個警察的態度簡直不可原諒……!」志岐憤恨地握緊拳頭。
  鷺島輕輕覆住志岐的手,「志岐様,反正我們也不算對他全說實話,彼此彼此吧。」
  志岐的拳放鬆下來,迴避鷺島的視線,壓低音量,「那種事本來就不能講……話說回來,你撒謊得還真自然。」
  「過獎了,比不上您用醉了當藉口回房間時的演技呢。」
  志岐用鼻子哼了一聲就別過頭,從白色頭髮間透出變紅的頸項,鷺島笑著收回覆在志岐拳上的手,挪動到該坐的位置。

  不是「不需要到一樓的僕人洗澡間」,而是「不能到僕人洗澡間」。
  層層包裹的執事服下,現在仍然充滿了昨晚主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少爺,接下來要回東条家嗎?」結束與巡警的對話,也坐上車的老執事問道。
  「嗯,反正驗屍也不會那麼快……」志岐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老執事一臉困惑,但是鷺島猜想志岐多半是想起早上那個第一發現者清潔地板的慘事,於是代替主人問道,「應該有人負責驗屍吧?」
  「有的,就是老爺的主治醫生。」
  志岐顯然鬆了口氣,「晚一點再拜訪醫生,先回家吧。」

  馬車原路返回,天氣相當晴朗,老執事就像昨天迎接兩人到村裡時一樣,沿途介紹車外景象。
  看得見東条家的紅磚圍牆時,老執事指向圍牆外面,緊臨東条家側門的一棟洋館,「少爺,那間就是診所。」
  兩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診所是兩層樓的洋館,規模、建材等級雖與東条家無法相提並論,但是建築風格十分相似,乍看下會誤認為是東条家的別館,興建別館在華族的宅邸中並不罕見,例如本家也有棟獨立在主屋之外的撞球室。
  「這和分家是同一位建築師嗎?」鷺島問道。
  「是的。當年建造宅邸的時候,這棟診所也在規劃裡面。」
  「啊,所以才蓋在主屋隔壁吧。既然叔叔是為了療養才搬到這個村莊,建築師當然就會將主治醫生安排得近些。」
  志岐的推想十分合理,老執事微笑點頭。
  馬車在診所前停了下來,老執事向志岐說句「請您稍等」,就下車去解開側門門鎖。

  馬車再度前進,雖說圍牆內都屬於「東条家」,但就和東京本家一樣,圍牆到本館都還有一小段路。
  是一個走路散步或搭車都很愜意,但若要趕路時就會感覺很遠的距離。
  車子在本館前停妥,眾人接連下車時,一個物體從車頂撲向志岐。
  鷺島還沒看清那是什麼,就先將主人一把推開,反射性地做好受身動作,正面迎接那個東西的重力加速度。

  「喂!鷺島!」穩住身體的志岐跑回鷺島身邊。這時才反應過來的老執事也喊著「不要緊吧?」湊近過來。
  「我沒事。」鷺島坐直身體,一手拎住踩在自己胸口的軟綿綿物體——白色貓咪。
  「咪嗚。」貓咪掙脫鷺島原先就沒有抓得很緊的手,竄到志岐腳邊。
  志岐蹲了下來,伸手摸摸貓咪的頭。
  「唉呀,又是這隻貓。」老執事微笑道。
  鷺島起身,撢掉衣服上的塵土,「牠很常跑到車頂上嗎?」
  「以前牠被整窩黃蜂攻擊,就是路過的老爺救了牠。那之後牠很常跑來這附近,偶爾會來搭老爺的順風車。」老執事無奈地笑,「有時候是一打開門就看到牠,明明車門都有關呀。」
  「整窩黃蜂……」志岐摸著貓咪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看來因為村子裡養蜂人家很多,所以會攻擊人的黃蜂也不少呢。」鷺島說道。
  老執事連忙安撫志岐,「但是我們東条家非常仔細整理庭院和宅邸,還請少爺安心。」
  志岐只簡單回了一句「嗯,這樣就好」,而貓咪輕巧地從志岐手下走開,跳到一旁樹上,轉眼間就不見貓影。

本文最後由 3.14 於 2019-11-26 23: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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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3.14 發表於 2019-11-27 00: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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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東条志岐
  東条家分家的設計,和在東京的本家一樣,從一樓看出窗外是西洋庭園,而一來到二樓,由於高度較高,視野自然也比較遠,窗外景象就成了設置在遠處的傳統和式庭院。對於志岐而言,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設計。
  然而一旦獨處就口無遮攔的執事鷺島,對此事的感想是「真搞不懂有錢人腦子裡在裝什麼」,那之後每當從二樓看到和式庭院,志岐都會不自覺地想起這句話。
  ——下午茶時間,從客房陽台向外看去的志岐,也正巧想起這段不重要的小事。

  「志岐様,我在準備您的行李時,確實是有特別挑選顏色樸素,沒有薰香的衣服。因為在野外,這麼穿著會容易引來黃蜂。」如此說著的鷺島在茶杯裡添了些蜂蜜,「但是不需要害怕到取消在花園的下午茶吧?」
  「我可不是因為害怕才改地點的,你也該明白我的用意。」志岐不僅沒有動怒,反而示意對方坐下。
  鷺島將椅子拉近志岐身側,回答出正確答案,「這樣才能兩人獨處呢。」
  「沒錯。」志岐平靜地舉起茶杯,啜飲一口,「來整理目前為止的情報吧。」

  從警局回來之後,兩人一起在宅邸裡進行各種調查。
  光是將和式庭院、西洋庭園、別室都各走過一趟,就已經花去不少時間。再加上一一向僕人們蒐集證言,和志岐不小心岔題與主廚暢談甜點,就已經過了大半時間。

  「雖然還要在正式檢查後才能確認,不過我認為死因應該是窒息死亡。」鷺島起了開頭。
  志岐回想早上看到的景象,「她頸部有一些手指抓過的痕跡,應該是被勒住的時候,想要用手指拉開繩子的掙扎痕跡。」
  「在下也如此認為。她右眼和手指的刀傷,理論上都是兇手在她過世後做的。」鷺島模仿類似的掙扎動作,「若左手小指在生前就被切掉,那麼繩索上面的血跡就不會只有那麼一點。」
  志岐點頭同意,「右眼流下來的血上沒有繩索痕跡,而且如果在勒住之前就失血,那右手手指抓住繩子的時候,手指應該就會沾到血。」

  結合勒痕和刀傷的先後順序,志岐在腦海中想像兇手的行動過程。
  「已經將人勒死之後,還要特地拿剪刀,切掉小指和挖出眼睛,是一件很費事的事情。所以,這個舉動一定是有某種特別意義才對。」
  「而且棄屍的地點就在分家正門口,這種不可能無人發現的地方。」
  「如果兇手把她丟到哪個山裡面,搞不好化為白骨都沒人發現吧。」志岐回想來到村莊時的沿途景象,「就算一時之間沒有辦法運到山裡,更不起眼的藏屍處到處都是。所以,兇手應該是刻意想藉由這具屍體,向某人傳達些什麼才對。」
  「問題就是『向誰,表達什麼』還不清楚呢。」鷺島雙手環胸,「所有人都說『沒有這種習俗』、『不知道兇手的理由』。」
  志岐問道,「早上你和一大群人一起到現場吧?其中有哪個人的反應特別讓你介意的嗎?」
  「在我眼裡看起來,所有人都很害怕。」
  「哼,沒有半點參考價值。」
  「真抱歉,是我能力不足。」對於志岐的抱怨,鷺島毫不辯解地回道,但頓了頓之後又說,「若要說誰的反應不一樣,果然還是園藝師了。但是赤間さん說他是死者的父親,這樣一想,又會認為他的悲痛反應相當正常。」
  志岐皺眉,「特地用會讓人聯想到自己的園藝工具犯案,如果不是刻意反向操作,就是真兇要嫁禍給他。」
  「至少在大家的眼中看來,他們父女感情和睦,而且因為分家的老爺用人不拘性別,死者還在向父親學習園藝的工作,打算繼承家業。」鷺島分析道,「目前看來,不認為園藝師有殺害她的動機。」
  「反過來說,也看不出其他人殺害她的動機呢。並沒有特別人見人愛,也沒有特別遭人怨恨,當然就算有什麼怨恨,這時候肯定也不會承認吧。」志岐喝完杯裡的茶,放下茶杯。
  鷺島馬上起身替他倒滿,「嗯,嫁禍給這麼明顯無動機的人,警察一查馬上就知道無辜,看來兇手的重點不是陷害某人,應該還是想傳達某些訊息。」
  「那個警察倒是看起來已經相信這麼明顯的嫁禍是真的了,真是無能。」

  志岐講完對無能巡警的各種抱怨,總算拿起三層架的點心。
  雖然正統下午茶要有甜點和鹹點,但是在主廚大聊他在東京開業時,最熱賣的甜點前三名後,志岐馬上無視規則,要他全換成甜點……反正也只有他一個人享用。
  志岐將切成適中大小的水果塔送入口中,閉上雙眼集中於味覺上。
  「叔叔把主廚帶來這個鄉下小村,也太奢侈了吧。」志岐睜開雙眼,再度動刀切下一塊。
  「和本家的主廚,以及志岐様最喜歡的那家洋菓子老舖比起來呢?」
  「不同方向的美味。」志岐說完,又再吃了一口。
  「志岐様的評價,也是沒有半點參考價值呢。」鷺島微笑道。
  將口中食物嚥下,志岐瞪了眼口無遮攔的執事,「你自己吃就知道了。」
  「志岐様,我是執事,不能做出這麼踰矩的事情,」鷺島對志岐插嘴喊道你何時不踰矩充耳不聞,「雖然上桌之前,在下是有先品嘗一口,以確認安全無虞,的確是相當美味的甜點。」
  志岐賭氣不做回應,將三層架上層盤子所有蛋糕堆到自己盤裡——這舉動當然是沒有半點禮節可言,但他同樣對鷺島的碎念充耳不聞——然後把空空如也的上層盤子擺到鷺島面前,放了半塊美味到奢侈的水果塔。
  「吃,這是命令。」
  「志岐様,我沒有餐具。」
  志岐刀叉切下自己盤裡的蛋糕,說「反正只有我們兩人」之後,將蛋糕優雅地送入自己口中。
  鷺島露出無奈笑容,脫下手套拿了水果塔,「那麼在下就失禮了。」

  「志岐様,假如兇手殺害死者的理由,是因為她昨晚的行動呢。」
  「你是說她到二樓的事?」
  志岐看向正用手帕擦拭手指上奶油的鷺島,於是又將手上的半邊蛋糕放到鷺島盤裡。
  大概沒料到還有第二塊的鷺島,只默默放下正要擦嘴的手帕。
  「是的,知道死者和園藝師的關係後,姑且不論談話內容是什麼,但是可以知道『他們在花園裡談話』並不奇怪。」鷺島將手帕折好放在桌邊。
  「這麼說來,那個……忘了他叫什麼名字,那個車夫,」志岐放棄回想車夫的名字,「他在警局指認看到園藝師和她談話,為什麼不告訴警察這件事很正常。」
  「那位是姓茶木,志岐様。」鷺島沉思幾秒,說道,「這是個小村莊,如果大家都彼此認識,茶木さん確實是有可能不主動說明。」
  「但是這樣的話,警察為什麼會馬上就那麼懷疑園藝師啊?雖然親人不代表就一定不可能犯案……」
  「現在手上的情報,還不知道警察到底對村人有多熟悉呢。」
  「是啊,就算這樣很奇怪,但不是什麼直接證據。」志岐繞回到原先話題,「但是死者在晚上來到二樓,這件事就的確不尋常了。」
  「是的。我想她到二樓的原因可能相當重要。」
  志岐回想眾人反應,「問到她來二樓可能的原因,其他人一樣也是聲稱『不知道』,但是也是有一些人表現出欲言又止的態度……再追問後,那些人也是說『不知道』。」
  「比起『不知道』,更像是『不能說』呢。或許得嘗試用別種方法查這件事。」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間點上來二樓,但是我們確實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不管是腳步聲、說話聲、還是她被殺害時發出的聲音。」
  鷺島點頭同意,「我們客房就在主臥室旁邊,所以就算是那種時候,我也已經相當刻意壓低音量了呢。」
  「對、對啊。」志岐甩了甩頭,現在可不是回想起昨晚情事的時間,「不需要刻意強調那段時間吧!」
  「總之如果門外有人靠近,我們應該會察覺到。」鷺島又換回和平常一樣的冷靜表情,「她很可能沒有走到走廊盡頭,也許是本來目的就不在此,也有可能途中就被兇手發現……」

  志岐起身看向欄杆之外,從二樓的陽台,可以看到遠遠的正門,死者倚靠的宏偉石柱因夕陽的昏暗光線拉長影子,那裡是兇手的棄屍現場。
  死者並不是身形非常高大的女性,如果兇手是男人的話,從這裡將她抱到正門口,雖然也算是個體力活,但並不需要額外工具。
  以正門的血跡看來,兇手就是在正門口剪了她的手指,挖掉她的眼睛。
  即使志岐並不是第一次遭遇命案——不,正確來說是遭遇了很多次命案,多到了在他背後有各種傳言,甚至在上個月有死者家屬指著他,大喊瘟神的程度。
  即使如此,想到昨晚兇手就在自己周圍做出這些事情,他還是無法淡然看待。
  志岐端起茶杯,悄聲說道,「看來我身邊的確特別容易發生命案呢。」
  「志岐様,那些惡言沒有任何科學根據。」身旁的鷺島說道。
  「……是啊。」
  志岐也很明白,但人心不是只要理論正確無誤,就能絲毫不受影響運作的機械。
  他轉換了個心情,轉頭看向身旁的鷺島,指指盤子,「你的蛋糕還沒有吃。」
  鷺島拿起蛋糕,和水果塔不同,軟綿綿的蛋糕很不好用手抓握。
  逼不得已,鷺島只好做出更加無禮的舉動,另一手舉起盤子,避免蛋糕掉落,吃下了半塊蛋糕。
  志岐將鷺島那副懊惱神情盡收眼底,毫無掩飾地勾起唇角。
  鷺島放下盤子看了過來,輕啟雙唇、將沾上奶油的手指放入口中,一指一指地舔舐乾淨——若換成直白一點的詞彙,就是誘惑兩字。

  志岐伸手扯開鷺島放入口中的手,吻上帶有奶油甜味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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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3.14 發表於 2019-12-4 00: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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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東条志岐
  鷺島對著穿衣鏡繫上領帶,仔細整理服裝,最後穿上手套,變回工作中的執事鷺島。
  兩人沒有太多時間慢慢脫衣、前戲,只互相解決生理慾望——說實話,並沒有完全解決。志岐是如此,鷺島看上去也是如此。
  「志岐様,我得去工作了,不然其他人會起疑的。」鷺島撥順志岐的頭髮,「晚餐時間我會自己上樓找您,請鎖緊門窗,不要隨意開門。」
  「你這是在和幾歲的人說話?」志岐手指滑過鷺島背脊,看見鷺島反射性地輕顫,滿意地鬆手。
  「總之,請您照早上的約定,處理帶來的文件吧。」鷺島壓低聲音說道,「目前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呢。」
  志岐用鼻子哼笑了一聲,拉過鷺島的領帶,「有啊,可以相信的人。」
  「……志岐様。」鷺島輕輕解開志岐的手指,親吻他的手背,接著重新整理好領帶,「您說得對,至少有一位可以相信的人。」

  鷺島身影消失在啪嗒一聲關閉的門後。志岐前去將門窗鎖上、把桌椅堆到門窗邊,懶洋洋地倒回床上。
  在床上無聊地翻來覆去一陣,終於起身把自己的行李箱拎到床邊。
  打開行李箱,把墨水瓶和筆放在床頭櫃上,拿出文件紙袋。在東京時,鷺島事先替他將信件分門別類整理,用繩子綑得整整齊齊。
  志岐從裡面找出從「白石村」寄給東条家的數封信件。

  志岐趴在床上,將信從信封中拿出來,依時間順序攤開。
  叔叔寄往東京的信,大致都是簡短的問候,接著若非自己的近況,就是閱讀書籍的心得感想。
  如果寄農產品到本家,叔叔就會仔細介紹一番,而主廚是怎麼善用這些農產製作甜點的段落,常常會比前面段落長上許多,志岐早已掛念許久。
  最後叔叔總是會列出一份想要本家送往村裡的物品清單,那之中有他自己需要的,也有明顯不是他自己需要的東西。
  下午在宅裡調查時,所有僕人多多少少都說出些志岐記得曾在清單裡看過的物品。
  「因為孩子出生,老爺送了新的玩具。」
  「沒想到老爺記得我喜歡畫圖,送我新的畫筆。」
  叔叔的字跡容易辨認,從筆畫的重心可以判斷他慣用左手。或許是病情加重的緣故,近期的信線條有些顫抖,仍然能看出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裡,唯一不是由叔叔親筆書寫的,只有採購外國藥物的清單。
  用流利外文書寫的清單,最後一行是主治醫生的署名,只有「黒岩英典」這四個字是漢字。
  這份除了署名以外,只有藥名、數量的清單,筆跡一樣看得出全出自同一人之手,甚至連藥名順序也完全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數量大幅增加。
  叔叔已經病得這麼嚴重了嗎?實際見到本人的志岐沒有半點醫學知識,其實無從判斷。
  志岐實際來到分家之後,只看過躺在床上的叔叔。志岐和主廚暢談甜點時,也提及從來沒有和叔叔同桌用餐過,並從他那邊聽聞叔叔近期食量大減。而這些都很符合志岐對重病患者的印象。
  但是,黑市裡那些高價販售的外國藥物和清單同樣名字,難道是巧合嗎?
  若是醫生利用叔叔,趁機買了超出需要量的藥物……那麼叔叔的病情就未必真的變重,但是那又為何食量大減呢?

  「不見到這位醫生本人,無法確認呢。」志岐將白石村的信全部收折好,著手處理其他信件。

  ※

  ——「小少爺兩隻眼睛不同顏色,讓人看得好不舒服。」
  ——「聽說東条家的夫人,剛懷下一胎不久就過世了。」
  ——「瘟神!」

  志岐睜開雙眼。
  窗戶外灑入清晨的光,晴朗無雲,昨天就是在這種好天氣裡傳出殺人案件。
  當時他是被一樓的喧鬧聲給吵醒,而今天雖然十分安靜,但是做了夢的志岐,倒也不認為這樣能稱作睡得很好。
  昨天和鷺島一頭栽入事件從早忙到晚,結果沒和鷺島接續下午的情事,晚餐及入浴後就這麼睡著了。

  「志岐様,早餐準備好了哦。」
  熟悉的聲音和敲門聲一起傳入屋內,志岐回應一聲,前去將椅子挪走,打開門鎖。
  打開門的志岐問道,「今天早上也是一人用餐?」
  「是的,今天分家老爺也在房內靜養。」
  志岐點頭,讓鷺島為他整理儀容,下樓到早餐間。
  說是一人用餐,其實身邊還是圍了許多僕人。享用完主廚的卡士達布丁,鷺島收走餐具時,他指示鷺島轉告主廚,下午茶時間再來一份。
  鷺島淡然表示「我明白了」並轉身離去後,老執事朝他走來,問道,「少爺,今天有什麼吩咐呢?」
  「啊啊,我和鷺島去診所問個驗屍報告。」志岐回想昨天的路,「反正就在圍牆外面,和在家裡活動沒什麼兩樣,我跟鷺島兩個人去就可以了。你們忙自己的事。」
  聽到志岐的回答,老執事十分慌張,「這可不行啊,太危險了!如果您擔心太費時間,不如我們就搭馬車,快快問到驗屍報告好嗎?」

  但是你在場,我很難問醫生藥品清單增加的事啊……
  志岐當然無法把這話說出口。在來回幾句辯駁後,想不到理由的志岐勉強同意讓他同行。
  成員同樣是志岐、鷺島、車夫、老執事四人……和兩匹馬。志岐出發前特意看了車頂,沒有昨天的貓咪乘客。

  馬車在診所前停妥。鷺島替志岐開了沒上鎖的診所大門,志岐邁開大步進入屋內,而老執事交待車夫留在外面之後,跟了進來。
  雖然建築外觀與分家設計相似,但是診所內部與東条家宅邸相較下,顯得十分樸素。
  志岐素來十分健康,自小到大需要看病時,一定是由醫生前來東条家看診,因此至今沒有進入過醫院或診所這樣的地方,無從比較這裡和一般診所的差異。
  這樣四下無人的景象是正常嗎?那些並排的座位令志岐聯想到車站裡的椅子,但醫生可不是火車,看診的方式是醫生從第一個位置的人開始檢查嗎……?
  志岐正猶豫這些問題會不會顯得太過無知,旁邊的鷺島毫無顧忌地開口問了一樣的問題。
  「這間診所平常就這麼少人嗎?」
  「不是的,平常這裡會有不少病患家屬在這等候……裡面是診療室。」老執事走向通往裡側的門,輕敲門板,「打擾了,有人在嗎?」
  前來應門的醫生穿著家居的和服,和志岐所熟悉的「醫生」打扮全然不同。

  「志岐様,這位是黒岩醫生,除了是老爺的主治醫生以外,也是村裡唯一的醫生。」
  醫生向兩人鞠躬致意,接著老執事轉面向醫生,說道,
  「醫生,這一位是東条家的少爺志岐,那是他的執事鷺島,他們從東京遠道而來。」
  醫生先是打了招呼,然後問,「少爺找我,有什麼事呢?」
  志岐從他的表情看不出是真正不解,還是單純裝蒜。無論如何,他決定先詢問驗屍報告。
  「聽說昨天正門口的殺人案,是由醫生你負責驗屍,我正在追查這個案子,所以有些想問的事。」
  醫生一臉驚訝,「少爺為什麼要追查殺人案?」
  在志岐開口之前,老執事就做出回答,「少爺就是這樣一個受好奇心驅使的性格。」
  志岐無言以對,他壓抑住喊「不要講得好像很懂!」的衝動,只避重就輕地說,「因為是發生在東条家的事。」
  「這樣啊。」醫生似乎接受了這個回答,但又顯得有點茫然,「我沒有做過這類法醫的工作,該從哪裡開始說明好呢?昨晚已經將報告交給警察了,再謄寫一份給您嗎?」
  過去曾數次被捲入命案的他,不急不徐地回應,「太過專業的知識我也不明白。不如由我們提出一些疑問,醫生提供觀察的見解就好。」
  醫生茫然的表情馬上一掃而空,並回以肯定答案,「好的。」

  「鷺島。」志岐喊了名字,站在斜後方的執事就意會地應聲「是」,往前踏出一步。
  「在向您發問之前,志岐様昨天已經先對觀察到的現象做了初步推測,請您聽看看這些想法是否合理。」
  鷺島向醫生說明了兩人關於屍體的看法,將內容簡單整理條列,共有以下三點。
  一、死因是窒息死亡。
  二、頸部手指抓痕,應該是被勒住的時候,想要用手指拉開繩子的掙扎痕跡。
  三、右眼和手指的刀傷,都是兇手在她過世後做的。
  醫生點頭,「這些都和驗屍的結果一樣,不過除了這些以外,少爺還想知道什麼呢?」

  「有的。」鷺島再度問道,「除了幾處以外,還有其他的傷勢或是不自然的地方嗎?」
  「外觀看起來只有一些不大的瘀青和擦傷而已。」
  「有沒有斷指和眼珠的下落呢?」
  醫生皺眉,「就我所知是沒有找到的樣子。」
  「有辦法知道更明確的死亡時間嗎?」
  「嗯……因為聽說東条家的僕人們向來是各別找空檔時間吃飯,」醫生望向老執事,在得到老執事確認的反應之後繼續說道,「沒人留意她的用餐時間,所以無法鎖定更細的時間,綜合其他資料,昨晚九點到十二點前後都有可能。」
  志岐正暗自因「僕人們各別找空檔吃飯」這件事大感震驚,其他人卻全都理所當然的繼續話題。
  「她是在正門門口死亡的嗎?」
  「唔,你想問屍體有沒有被移動過吧。」醫生雙手環胸,「如果她才剛過世、很快就被搬到大門口的話,是看不出什麼差別的。」
  換句話說,勒死她的地點即使不在門口,也是在東条家周遭。
  志岐正這麼想,醫生又補充道,「不過她被棄屍在門口後,一直到早上被發現,中間應該都沒有人去挪動才是。」
  鷺島確認志岐沒有打算追問之後,再度開口。
  「這個切掉小指和挖出眼睛的舉動,在醫學上有什麼用意,或是本地特有的習慣之類嗎……?」
  醫生和老執事對看一眼,老執事露出苦笑,可能想表達他們到處問了一樣的問題吧。於是醫生回答,「這點我不清楚。」
  「這樣啊。那麼最後一點,」鷺島頓了頓,「您是否在村裡曾看過一樣的屍體?」
  「沒有。」這個問題醫生倒是回得果斷。
  「好的,我明白了。」鷺島再度退回志岐斜後方的位置。

  志岐正想要支開老執事時,醫生拿起桌上的筆,將空白的病歷紙撕下一頁。
  「剛才這些事情,寫一份讓少爺當作記錄如何?」
  志岐回了句「好」,接著醫生提起筆,流暢而迅速地寫下一串外文後,又用橫線槓掉,尷尬笑道,「抱歉,一不小心就寫了專業術語,我改掉。」

  但是志岐和鷺島兩人,已經完全讀懂那串槓掉的橫寫文字。
  那並不是什麼專業術語,而是用外文寫的一段話。

  ——「赤間抓了老爺當人質,別相信他。」

=====
不知道打在這邊對方看不看得到,謝謝透過聖誕傳情活動送禮物給我的人,之後還想寫更多的密譽+更多的志岐鷺+更多的密譽派生們……!!Q///Q
也謝謝在水裡寫字團隊辦這個活動……!
密くん昨天生日快樂!!!!(硬是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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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3.14 發表於 2019-12-11 00: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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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東条志岐
  志岐一面手指那段槓掉的橫寫文字,一面唸出外文,接著看向醫生,「對嗎?」
  除了鷺島以外的兩人都一臉驚訝。相較於只回了聲「是」的醫生,老執事則是帶點驚奇地發問,「少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而志岐只攤攤手,「我也不懂,只是照上面拼的音念出來而已。」
  老執事將目光投向醫生,醫生在空白處寫上那串外文的其中幾個單字,解釋道,「這個指的就是『呼吸道受到壓迫』,就是被勒住脖子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子。」志岐一臉恍然大悟,接著又強調,「不過所有單字都說明太花時間,驗屍報告還是寫日文就好。」
  「好的。」醫生回應了這麼一句,埋頭書寫女僕的驗屍結果。

  ——事實上,志岐唸的那句外文,並不是醫生寫的文字。他只是如法炮製醫生的做法,繞過老執事向醫生傳達——「我們晚上再來找你。」

  志岐和鷺島一致的共識是先確認醫生的情報是否與女僕一案有關,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走。在這之前乾脆先放鬆一下,真正地度個假。當然,為了不讓嫌犯之一的老執事起疑,兩人表面上還是裝成找不到線索,持續苦思的樣子。
  拿到驗屍報告之後,志岐藉口想要仔細調查死者和園藝師的個人物品,回到東条宅邸,和鷺島一起裝忙到下午茶時間。然後宣稱要仔細推理,任何人都不可打擾,把自己和鷺島關回客房裡大吃甜點,剩下時間都用來補眠。若平時在這種時間睡覺,鷺島可是會各種明嘲暗諷,但這次他不僅沒有反對,甚至還難得一見的一起午睡——儘管還是為了「不工作會讓其他人懷疑」而比志岐早醒。

  於是當晚,已經充份休息的兩人悄悄離開宅邸,來到診所。
  醫生早已等待多時,於是便簡單地向兩人說明分家老爺被綁架的始末。犯人在綁走老爺後,先是切下老爺的左手小指,要求村人不得聲張。又脅迫醫生增加採購的進口藥品數量,好拿去黑市高價變賣圖利。因為看不懂外文,擔心他用外文求助,於是綁匪們要求他的藥品清單必須和以前一模一樣、只能改變數量。正如志岐所猜想。
  起初有一名村人偷偷向警察報案,卻不知道警察也是同夥。於是報案的那名村人,隔天便陳屍在東条家正門口,掌中握著老爺的眼珠。
  在那之後,在不知道身邊誰可以信任、誰不能信任的情況下,所有村民都噤聲了——直到志岐來到村子為止。
  所有村民看到女僕屍體的瞬間,都知道犯人想警告什麼。

  醫生解開女僕殺人案的真相後,也說出他的推測,「犯人應該比較想要長久低調的賺錢管道,所以沒有利用老爺來公開勒索。這次會這麼高調地殺害青葉,除了警告村民以外,可能也是想讓少爺心生害怕,提前離開……」
  鷺島接著說道,「只是他們沒有料到,志岐様會這麼熱衷於追查案件吧。」
  醫生點頭,「恐怕誰都料不到呢。」

  不發一語的志岐,腦中浮現出無數個零碎的片段——
  叔叔近期的信,線條有些顫抖。主廚很久沒做甜點。老執事接他們來村莊,堅持不讓志岐和鷺島單獨行動。女僕為什麼要偷偷走上二樓。為什麼警察馬上就把園藝師當成犯人。向村民們問及斷指和眼珠時,為什麼所有人都說不知情。
  「得趕快把叔叔救出來。」志岐說道。

  診所大門忽然被用力撞開,三人一齊往門看去時。老執事和車夫手上的槍,正發出解鎖安全裝置的喀喀聲響,一個槍口對準醫生,另一個對準志岐。
  被牽制住的三人無法動彈,兩名兇手緩緩逼近。最後老執事的槍抵在醫生的腦門上,這是個怎樣也不會打歪的距離。
  而用手槍指著志岐的車夫,想必也是打著同樣主意,正當他繼續緩緩靠近志岐時,一個物體從屋樑撲向了老執事。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志岐和鷺島瞬間反應過來,趁著貓咪引開注意力,兩人各自往距離較近的敵人方向衝去。
  兩聲槍響。從老執事手上的槍射出的子彈,擊破旁邊的窗戶玻璃,發出清脆的破裂聲。而車夫原先瞄準志岐的槍口,在轉頭看向老執事時偏了些,子彈於是從志岐臉頰邊劃過。
  在他們正重新瞄準時,鷺島從老執事身後架住他的胳膊,而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醫生,此時也終於行動,一把奪走老執事手上的槍——這些事發生的當下,老執事仍在跟撲到臉上的貓咪奮戰。
  竄到車夫懷裡的志岐,抓住車夫舉槍的手,借力使力地施展出過肩摔——他原本練來防身的招數,直到現在終於派上用場。

  鷺島用手槍將被制伏的老執事和車夫敲昏後,為避免他們提早醒來,醫生也注射了麻醉藥,為求謹慎,還一一掀開眼皮檢查他們是否真的昏迷。
  將犯人們牢牢拘束起來,關進地下室的貴重藥品庫上鎖之後,兩人又在門口堆了重物。
  有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一面幫忙鷺島和醫生,志岐也不禁困惑。

  ※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看著固若金湯的藥品庫入口,醫生又轉向志岐,「如果要救老爺的話,老爺被關在警局的地下室裡。」
  回想起先前在警局看到的裡側樓梯,志岐和鷺島雙雙點頭,接著鷺島開口:「除了警察,不知道這個村裡有多少人是他們的一份子?」
  「剛才他們來這裡之前,也不知是否已經通知了同夥。」

  主僕兩人輪番說道,雖說已經解決了兩名綁匪,但其他犯人不知何時會發現這兩人消失,還是得盡早解救人質。

  「如果犯人人數眾多,就算一時救出老爺,也是會又再度落入他們手中,」醫生握緊了拳,「這也是大家一直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這點倒不要緊,犯人人數應該不多!」志岐這麼回答,不等執事動手,就推開了診所大門。
  「咦?」門口有兩匹犯人們騎來的馬,醫生跟在兩人身後一起跑向馬匹,訝道,「兩位該不會已經查出全部成員了?」

  志岐翻上其中一匹馬背,什麼都沒解釋就衝了出去。而鷺島翻上另一匹馬,朝醫生伸出了手。在驅使馬追在主人身後時,鷺島也代替主人做出了回答,「其實犯案集團的人數仍未查明,只是志岐様之前計算了轉賣藥品的利潤,推算共犯的人數不可能太多而已。」

  入夜的鄉下小村十分昏暗,跑在前方的志岐就著月光辨視通往警局的路,轉眼間已經隱約可見警局的微弱燈光。
  騎在馬上的志岐暗自估算距離,維持原速疾馳。接著深深吸一口氣,罕見地放聲大喊,「警察先生!不好了!」
  警局建築越來越近,簡陋小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的,正是巡警的身影。
  志岐持續大聲呼喚,於是巡警也朝他的方向走來——走到了來不及躲到建築物裡的距離。
  絲毫沒有停下速度的志岐用馬狠狠地撞飛了巡警,而後追來的鷺島不急不徐下了馬,用槍柄敲昏已經倒在地上的巡警。

  警局裡多得是束縛人的道具,將巡警的手緊急處置銬在鐵窗上後,志岐從他身上翻出整串鑰匙,開始一一測試。鷺島掏出從老執事手上奪來的槍——目前大多只有拿來敲昏人的用途,壓低音量說道,「志岐様,還請您留在這裡。」

  就在這時,志岐轉開了門把,看來是找到了地下室的鑰匙。
  雖然不是爭執的場合,志岐仍然挑了挑眉,小聲回他,「你要我一個人躲在安全地方?」
  「是。」鷺島的回答十分簡短。
  醫生連忙從中緩頰,加入勸說行列,「少爺,我們要是全下樓,有人趁機把這道門堵死就糟了。」
  「……哼。」志岐也掏出從車夫手上奪來的槍,解開安全裝置,「快點回來。」

  而真的如志岐所說,鷺島和醫生很快便回到地面上來,而且還多帶了兩個人。
  一人是昨天在警局裡遇到,遭到誣陷的園藝師。而另一人是志岐沒見過的男人,從包了繃帶的右眼,和缺少的左手小指,志岐馬上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總之先離開這裡」,男人說。眾人點頭同意,志岐再次不顧禮節地,不等執事便自己推開了警局大門。

  狀況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志岐踏出門口時,埋伏在門邊的身影迅速扣住他的胳臂。志岐感覺到冰冷的金屬物抵在太陽穴處,近在耳邊的喀喀聲響,正是他今晚已經聽了好幾次,手槍解鎖安全裝置的聲音。
  「志岐,把手上的槍放下。」身後的男人開口說道。這個聲音是他這幾天來,只在分家主臥房聽到的聲音——對方牢牢扣住志岐的手,力道大的根本不像臥病在床的患者。
  他依指示放開手上的槍,金屬在泥土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在寧靜夜晚裡顯得十分巨大。
  「那個紅頭髮的……」身後的男人再度開口,「把柳原叫醒、鬆綁,別想動什麼手腳。」

  這是志岐第一次看到鷺島絕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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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3.14 發表於 2019-12-18 00: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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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東条志岐
  鼻腔裡充斥著老舊木屋特有的霉味。
  無法動彈的手帶給志岐一瞬的困惑,緊接著他馬上回想起自身的處境——雖然救出被綁架的叔叔,自己卻被綁架了。
  他迅速地檢視自己身體的狀況,除了長久側躺在地而變得有些僵硬痲痺,和犯人們搬運他時粗手粗腳摔出的傷以外,倒是沒有異狀,至少身體還很完整。
  雙腳被完全綑在一起,雙手也用繩索反綁在身後。因為嘴被布纏住,無法發出聲音,但是眼睛倒是沒被矇起來。
  黎明時刻微亮的光線微微照亮四周,可看見屋頂破洞較大之處,下方的老舊地板上長了一些綠色植物,志岐就被橫放在這種木地板上。
  他猜想這個顯然是廢屋的地方,或許只是犯人的暫時躲藏之處,為了隨時都能移動人質,志岐才沒有被固定在建築物上。

  至少目前,犯人還不會將他殺人滅屍。和綁架叔叔的情況不同,綁架志岐不太可能長久低調的賺錢。
  這麼一來,犯人只能一次要求大筆金額,因此交錢方式、逃脫方法都需要慎重考慮,一般都會是仔細策畫後才會開始進行。
  但意外綁架到他的犯人們,想必是現在才要開始策畫,所以才會丟下他一個人。
  總之,在犯人們討論完怎麼處置他前,志岐還算是安全。

  志岐在白石村裡活動時,沒有經過這種地方,因此對這裡的所在位置一無所知。
  若在村子裡面,或許還算好找,但是……志岐想到不久前和鷺島討論案情時,還說出「如果兇手把人丟到哪個山裡面,搞不好化為白骨都沒人發現」這樣的話,而他的所在之處可能正是如此。

  不,鷺島會發現的吧。
  失去意識前,鷺島的表情揮之不去。

  漫長到令他昏昏欲睡的等待之後,身前的門咿呀一聲打開。
  踏入房內的人正是鷺島——怎麼可能有這麼剛好的事!
  志岐正不敢置信,身體卻確實被鬆綁了,並且纏在志岐嘴上的布也被解開,呼喊他的聲音令他無比熟悉,「志岐様。」
  然而那身執事服的最裡層白色上衣卻染上一片紅色,志岐問道「你受傷了?」
  「不礙事。」鷺島語氣急切,「您還能跑嗎?」
  志岐還沒回應,老舊的門又再度打開,這次卻是那個假冒叔叔的犯人、和巡警柳原。
  明顯也受了傷的犯人們,將槍口對著兩人一面走近,可能是不習慣用槍,打算和之前戰鬥時一樣,靠到不會打歪的極近距離。
  坐在地板上的志岐,維持坐姿向右後方緩緩移動。鷺島用外語低聲對他說道「志岐様、後面沒有出口」,一面和志岐一起朝死路緩緩移動。
  而志岐也從犯人們的嘲笑眼神,應證鷺島所言不假,背部很快碰到牆壁,無路可退。

  其他人呢?只有鷺島過來嗎?還是都被打倒了?如果是後者,那可就令人絕望了。
  逼近的犯人們不忘留意腳步,走在前方的冒牌貨繞過開了個洞的地板,冷笑道,「這該不會就是你的陷阱?」
  而巡警也「嘿嘿」一聲跟在冒牌貨身後。
  接著,冒牌貨一腳踩上旁邊的老舊地板,而此時一片黑壓壓的霧竟從地底竄了上來。
  受到驚嚇的犯人們紛紛發砲,很快手槍便發出沒有子彈的空洞聲響,志岐的視線則全被護住他的鷺島遮住。
  鷺島回頭望向身後的主人去,志岐也從空隙看見兩名犯人正被大片發出拍翅聲的黑雲圍攻,目睹黃蜂攻擊人類的一幕,令志岐全身寒毛直豎。
  顯然對此有所準備的鷺島,則和志岐一起壓低身體,不驚動蜂群地往出口逃去。
  兩人逃出建築物後立刻翻上馬,當被黃蜂追趕的犯人們跑出建築物,試圖追上來時,志岐和鷺島的馬已經將破舊的廢屋和犯人甩在身後。

  前方駕馬的鷺島問道,「志岐様,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你才是吧!剛剛的子彈——」志岐看向面前的背,深色的執事服無法看清傷勢,但環抱住鷺島的手上傳來了鮮血的觸感。
  「現在到安全的地方,比較重要。」鷺島急切地說。
  急馳一段路後,志岐看見遠處出現了東条家的紅色圍牆。
  「其他人呢?」對於執事罕見的魯莽行動,志岐十分不贊同。
  「我讓醫生先去確保村子……至少是東条家的安全。」一陣沉默後,執事才又補充:「不能再犯下同樣的錯。」
  想到正是自己輕忽了最後一名犯人而造成險況,志岐也無法再對鷺島的決定多說什麼。
  在快要接近東条家圍牆時,鷺島再度開口。
  「如果一年前……」
  志岐訝道,「一年前?」
  「一年前,您遇上第一個案子時,若能更積極制止您追查真兇是誰的話——」
  「……那是我自己做的選擇。」
  一年之前,在「草薙伯爵家命案」後,志岐開始以不尋常的頻率遭遇數起命案。
  志岐揭露真兇是死者的兄長,也是自己的好友,這件事雖然令他頗受打擊,「不過,沒有辦法證明當時不追查下去,現在會更好。就像這次的案子,若沒有查出真相,全村的人都還是會籠罩在恐懼之中。」
  「在下明白這個道理。」鷺島的呼吸聲變得沉重,「只是、在下實在不擅長安慰別人。」
  「……那倒是真的。」

  只要志岐陷入低潮,鷺島若非說出道理正確的話,就是用其他事轉移開他的心思,在這方面笨拙得和平時靈巧模樣宛如不同人一般。
  如同志岐在鷺島面前總是特別逞強,鷺島也不曾在他面前示弱。半是認真、半是玩鬧的試圖掀掉彼此的武裝,就是他們的日常。
  然而當志岐被犯人挾持,實際看見鷺島硬生生被剝去一切餘裕時……
  志岐無法精確地用語言描述自己的感受,唯一確定的是,他再也不想看到鷺島那麼脆弱的模樣。

  鷺島將韁繩交給志岐的手十分冰冷,同時也說出了平時絕不會說的話,「請讓我休息一下。」
  「鷺島!再等一下,很快就到診所了!」志岐單手接過韁繩,另一手環住鷺島,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一年前的事件結束時,鷺島說「看來我比想像中來得更喜歡志岐様」時,志岐只回應了一句「……奇怪的傢伙」。

  志岐盡力在趕路和安全間取得平衡,同時也大聲喊道,「我也有一年前沒和你說的話,不准死。」
  「我已經猜到、志岐様會說什麼了。」靠在他胸前的鷺島笑著閉上雙眼。
  紅色的圍牆近在眼前,志岐壓抑住直接將謎底說出口的衝動,一如往常將心意包裹在迂迴的言語之中。
  「即使如此,你還是得親口聽我說出謎底才行,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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