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文來水裡寫字玩玩!這是去年1031寫的生賀文~
*藍二公子送給羨羨別出心裁的生日禮物。 *盡量原作口吻。如有OOC敬請見諒。 *以下正文!
白潔風雅,衣帶翩翩。那最是端正雅緻的白衣之上,以天穹蔚藍繡上捲雲紋路,替著衣之人添上幾許仙然氣息。 姑蘇藍氏的校服在修仙百家之中,無疑是最美觀、最為人讚賞的,再加上藍家子弟各個相貌出色、俊俏標緻,又是遵循家規極富教養的仙門中人,修行功課甚至於為人處世乃堪稱典範中典範,楷模中楷模。 魏無羨摸著那一整套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潔淨校服,拍了拍,竟然連半點灰塵也不見蹤影。那是一套擱置在角落極久的衣袍,一套給少年弟子穿著的服裝,衣服的主人已經穿不上他了,許久未穿,卻好好地保存在格子裡。 布料光滑輕巧,長期為薰香所染,靠近一聞,還有那人身上清雅的檀香。這校服夏日穿著透氣不顯燥熱,冬季裡也能發揮保暖功效,畢竟是藍家這般處處謹慎的仙門世家所採用,質料自然不差,不僅韌性極佳,方便行動又不易破裂,內裏更是費工地刺上了重重隱藏的咒文,作為護身之用。就連那約莫兩指寬的抹額也不馬虎,其上捲雲圖騰精緻,也說明了衣物的主人為藍氏本家子弟。 回想著藍忘機十五、六歲時那帶著稚氣卻格外古板苛刻的精緻面孔,穿著這套為人人所稱頌高捧的高雅白裳,握著避塵劍踏在雲深樓房的屋簷上,驅趕夜遊買酒回來的自己。 「天子笑,分你一壇!當作沒看見我行不行?」 「雲深不知處禁酒,罪加一等。」 想到此處,魏無羨的嘴角又喜孜孜地上揚了。 少年時藍忘機的身量,與莫玄羽的現在身形所差無幾。自小練功的精壯身材讓衣服的尺寸稍微比同齡男孩的衣服大了一些,若是讓莫玄羽這清瘦的身子塞進去也不顯勉強。 他振了振藍忘機過去所穿的校服,舉起來仔細凝視。 過去在雲夢的時候,他也是穿過江家紫衣的。爬樹、遊水、摘蓮蓬、打山雞,年少無憂,讀書練劍後就是拉著江澄和師弟們往外跑,在外邊射紙鳶比賽箭藝,肚子餓了手往塢旁碼頭的攤上隨便一抓便是各樣小吃,也不愁著需要付錢,或許要愁的只有擔心回家之後的一陣鞭子伺候。每次偷溜出去玩耍、浪個沒邊,總是得領罰的,但在訓斥之後,往往有江厭離親手熬的湯等著他們,蓮藕清香、排骨細嫩,一碗一碗慰勞這些白日裡練功疲倦的師弟們。晚膳時刻和樂融融,在一旁看著弟子打鬧的江叔叔和虞夫人也未制止,神色倒也不差。 他一直以為,這身紫色校服能穿一輩子,永遠是江家的得意弟子,為仙門世家所讚賞的雲夢雙傑,下定了決心要扶持江澄,做他最忠心的下屬,死了之後大概還能穿著風光下葬。 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他死前沒能穿上那套校服。今生歸來,這身紫衣他就算想穿,也沒臉能穿了。 校服或許對有些人而言,是身份象徵,畢竟穿上了代表金、藍、江、聶四大家族的服裝,就算修為普通、品貌平庸,走出去轉一圈,外行者對你也是尊敬三分。 將漆黑外袍脫下,披上藍忘機少年時期的衣服,給自己綁上了腰帶,打理一番後,衣服竟然還有點寬鬆,下擺甚至拖到了地上。疊在衣物之上的便是藍家最為珍貴的雲紋抹額,魏無羨站在銅鏡之前,舉著那條純白猶豫不定。 對魏無羨來說,家族校服並非是身份象徵,而是一分歸屬的認可。三次家破人亡,他雖然從沒怨過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心裡仍渴望著一個留給他的歸處。 上輩子找不著,這輩子卻找到了。 他模仿藍忘機早晨裡的換裝洗漱,整整齊齊地戴上藍家抹額,在馬尾之下打上個牢固的結,面對鏡中映出的自己,學著藍家那一身潔淨雅正。 魏無羨一直有個小小的願望。 「我這……好歹也算是個藍家的人了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發覺這一身白色清袍跟他那一臉笑樣確實不合,但他終究希望有一日,自己能作為道侶在藍忘機身邊,穿的不是那件人人聞風喪膽的陰森黑衣。 突然的敲門聲,將他拉回現實。 料想到大概是藍忘機回來了,直往靜室門口衝去,這一整身藍家校服,一定能帶給他的小古板大大的驚喜。 門都還沒開啟,魏無羨便大聲疾呼,好像是怕整個雲深不知處沒人知道似的:「藍湛!藍湛!你看看我!你看我這樣……!」 然開一門,他就不繼續嚷嚷了。 沒想到來者竟是藍啟仁。 「豈、豈有此理!」見他臉色忽紅忽白,額上青筋爆出,險些就要吐出一口老血來。魏無羨倒是識相,一句失禮就自己將門給帶上了。 也不知道藍家這大家長白日裡居然不講學,跑到藍家地界深處的靜室來有何目的,但魏無羨這是明白了,想要跟藍忘機一起穿著雪白雲紋的家袍,這個願望,不可能實現了。 藍啟仁的臉上寫得清清楚楚,不苟同、不認可。 也對。最是清雅高潔的姑蘇藍氏,就算藍忘機護著、上天及先祖眷顧著,老長輩們也不可能認他魏嬰為藍家二公子的道侶。 ——含光君值得更好的人,怎麼會跟魏無羨攪和在一起? ——一定是被夷陵老祖給魅惑了! 這些話,一句也沒少聽過。 又站回銅鏡之前,魏無羨看著身上藍忘機年少的衣服,也算是擠出了一點微笑。 「脫了吧。」 那天藍忘機一回房,又馬上被藍啟仁和澤蕪君給叫去,魏無羨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自己偷穿藍忘機衣服這件事被藍啟仁給撞見,不知羞、不合禮、不合家訓、不懂分寸,闖了大禍,拖累了藍二公子。 一時之間,藍忘機是不會回來的。 魏無羨待著也悶,自己一人來到那片養著小兔子的草地。捉了幾隻來玩玩,戳戳粉嫩的鼻尖,兩個毛茸茸的長耳一抽一抽的,幾隻小毛球就在他懷裡扭動掙脫。 說他一點也不在意藍啟仁的反應,是不可能的。在外人面前或許還可以嘻嘻哈哈地沒臉說笑,也已經學會放下許多事,但心中有個疙瘩還是過意不去,畢竟他已不是前世的那個魏無羨了,看開了萬事或許輕鬆灑脫,但是之所以能看開,其背後的自我說服以及付出往往使人疲憊。 他甚至不知不覺地犯下許多錯。錯得離譜,錯得徹底。 前塵往事即便不再提及,他永遠也還記著,那些傷有多痛、那些苦有多澀。 「魏嬰。」 魏無羨回神,那一聲呼喊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他烏雲密佈的天空。 反頭一望,不出所料,正是那神采俊逸的白衣公子。 「藍湛!」 藍忘機走至魏無羨身旁坐下,抱起了他身上的幾隻兔子,輕撫柔順細毛。他們靠得極近,小白兔把兩人的身體索性當作了橋樑,先是爬過魏無羨的腿,又竄上藍忘機的肩頭。魏無羨信手折了一枝嫩草,在白兔的嘴邊搔弄,激得溫馴的小動物驚慌一跳,還好藍忘機注意的快,把險些摔下肩膀的兔子提了起來。 一臉正經地隻手抓著一團毛球,魏無羨又動起了想撩撥這個人的心思:「藍湛啊,抓個兔子這麼警覺,要是我摔下去了,不知道反應還會不會這麼快?」 「怕你受傷,出手自然更快。」藍忘機摟著他,將兔子安置好後,讓魏無羨坐進了自己的懷裡。他邊梳著那頭被風吹亂的馬尾,邊說道:「我在,你永遠不會摔。」 簡短的情話,卻往往深刻有力。 魏無羨想起那天在蓮花塢,爬上了小時侯常爬的樹,坐在枝幹上,完全沒思考過樹下人是否有不接的可能性便一躍而下。樹上開滿了嫩粉色的小花,撒在空中、落在藍忘機皎潔的身邊,魏無羨伴著花朵紛飛,一同撲進了藍忘機的懷裡,緊緊相擁。 「如果他接住我,我就……」 至今,他還是沒想起心裡的這句話要加下什麼,與這麼好的一個人相伴一生,似乎再多的言語都無法為他寫下對藍忘機的承諾。 魏無羨翻起他的手,十指交扣,輕聲道:「藍湛,你真好。」 「你也好。」 他們坐在草地上,享受了秋季難得的溫煦暖陽。良久,魏無羨都沒有說話,依偎著藍忘機的這份溫暖,他只想靜靜地享有。 許久,藍忘機才像是想起什麼,率先開了口:「魏嬰,明日我將提早外出。」 「跟兄長和叔父一起出去忙?」 「嗯。若是太晚歸來,你可先就寢,無須擔憂。」 「沒你怎麼可能睡得著啊。別忙太晚,等你呢。」 「自己一人,千萬小心。」 「好好好,雲深不知處夠安全了,我不會亂跑,也不會犯家規,你放心吧。」 然後他們過上了一天屬於兩個人的恬靜,藍啟仁沒再把藍忘機叫去訓話,沒有煩人的卷宗要批,也沒去給小輩們講學。 就只有兩個人。
隔日,魏無羨才剛起床,榻旁早已空無一人。 習慣了床邊有個人陪著,有個人哄著他起床,沒了藍忘機,還真的什麼都不行了。 如今空空的臥房顯得格外冷清。 魏無羨待上了可以堪稱是此生最無聊的一日。在靜室裡打個滾,打滾累了就翻翻書閣裡藍忘機過去所習的字帖,拿出他藏的天子笑一乾而盡。本來想找藍思追他們,問問是否要陪著出去夜獵,誰知道這群小朋友倒好,午時未到就一群人跟著溫寧出遊去了,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等著。 等著藍忘機回來。 雖是無所事事的一日,但過慣了藍家作息規律的日子,躺在床上等到亥時,已經昏昏欲睡。他差點闔上了沉重的眼瞼,就立刻聽到了耳熟的呼喚。 「魏嬰?」 魏無羨一聽是藍忘機進了門,便整個人跳下了床,黏到了他身上去。他先是在藍忘機的潔淨如玉的臉頰上香了一吻,又是整個人使勁地往他懷裡埋,像是要把一日未見的思念全部討回。 「二哥哥終於想我了啊,我等你好久了!這麼晚回來,還以為是不是討厭我了?」 藍忘機輕聲嘆笑:「怎可能。」 一手提著一大包袱,另一支手摟著魏無羨纖細的腰肢。現在魏無羨的身形不如前世高大,這個高度倒是剛剛好可以讓藍忘機低頭便吻在他的額頭上。 「已過亥時,為何尚未歇息?」 「等你呢。最是嚴守紀律的含光君竟然過亥時才回到雲深不知處,讓我好擔心是不是外頭的哪個女子比我好看、比我還要更好,讓含光君看上了眼尋歡去了,忘記回來呢!」 看著藍忘機的臉,這樣撩撥也不見一點紅暈,魏無羨又犯起了愛作怪的老毛病,死死巴著他的好二哥哥不放,又是往人的眉間、眼睫以及鼻樑上胡亂親了一陣,他雙臂扣在藍忘機的頸上,完完整整地將所有重量負在藍忘機身上。雖說現在的身體不像過往強壯,但好歹也是一個成年男子。 「說呀!到底是哪個丫頭比我還好,她哪裡比我好了?喔……不對,搞不好不是女子,難道是另外的男人,哪裡比我好啦?藍湛!你出去外面這麼久,還這麼晚才回來,可要把緣由說清楚講明白啊!」 藍忘機拍了拍魏無羨的背,喊道:「別胡說。」 看了那一袋還抓在手上的包袱,魏無羨心裡有些許疑惑,不見藍忘機把這袋大東西放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了什麼重物,雖說自小倒立練出來的臂力驚人,但這樣一直提著,也終究是會累的。 「藍湛,不如我幫你提一提吧。」他放開環著藍忘機肩頸的手,準備伸手去接那個包袱時,卻只見藍忘機立刻把包袱放在了地上,空出來的手牽起了魏無羨擱在一半的手掌。 「無妨。」 他牽了人,就往靜室裡帶。藍忘機一聲不吭,那張臉也一直板著同一個表情,他倆朝夕相處天天雙修,這種不清不白的情況卻倒是少見。過去發生了什麼事,藍忘機還會仔細而簡潔地交代,現在卻一句也不說了,魏無羨還真是看不出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莫不是……調戲過頭,生氣了?這麼想著,想著今晚大概又是有他好受的了,也就像是覺悟般地嘻嘻哈哈地追問起來:「藍湛?藍湛,你這是生氣了嗎?說話呀!我給你賠罪,對不起啊!不該那樣懷疑你,我錯了嘛!」 藍忘機把魏無羨帶到了榻邊,將人按了下去,讓魏無羨坐著。他在耳邊低聲道:「在這,等著。」 「啊?」 只見藍忘機從袖裡抽出一條黑色布帶,往魏無羨的眼睛上矇去,像是生怕人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扯下矇眼帶,在魏無羨的腦後又重重複複地多打了幾個緊結。 「哎呀!藍……藍湛?有話好說,別矇我眼睛呀!」 「不許扯下。就在這,等著。」 「好、好、好,不扯不扯。夫君說的話,我還能不聽嗎?」魏無羨依舊笑得沒心沒肺似的,心裡實則為等會兒要發生的事情感到擔心,又不知為何的,還感到一點點期待。 品行端方為人雅正的含光君這是從哪兒學來的招式,難不成他們的床笫之間又要多了一分情調與樂趣了嗎? 魏無羨感覺到藍忘機走遠了,一個倒頭就在床上滾了一圈,又坐起來等著,兩隻腳也閒得發慌,晃呀晃的,透露出一絲喜悅。雖然還處於一頭霧水,但他總覺得,藍忘機對他說話的口吻一如過往的溫柔,許是沒有生氣,他也不是要幹什麼壞事才把他的眼矇了起來。 矇眼布雖然極黑,但也還是能從紡織的隙縫之中透出些微光線。那時間短得就連一炷香都還來不及被點燃,魏無羨又察覺到布中透光變暗了,伸手一碰,果真是藍忘機回來了。 撫琴扣弦的指尖婆娑愛人顏面,一些細微的粗繭弄得魏無羨整個臉蛋兒癢癢的,但又十分享受他這樣的深情。由於視覺被剝奪,其他感知又放大了幾倍,他感覺得到藍忘機現在應是跪在自己面前,熟悉鼻息就這樣灑在他的臉上,距離近的好似不用貼著他的胸膛,便可清楚聽見心跳的狂亂。藍忘機悄然抬起魏無羨的下頜,柔軟地含住他的唇瓣,繾綣綿長了一晌,輕輕咬了一下魏無羨的嘴,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魏嬰,站著。」 「要二哥哥拉我,我才要起來。」 縱容慣了魏無羨百般撒嬌的模樣,藍忘機也就抱著魏無羨那耍賴的身子,讓他依著自己站立好。順了順方才躺著壓亂的馬尾,撫平衣上皺摺,藍忘機拍了拍他的肩,聲音又低又緩,和煦的如初春暖陽,又綿密的如孟冬新雪。 「魏嬰,把手臂張開。」 「這是要幹什麼呀?」魏無羨嬉鬧地從言打開雙臂,今晚的藍忘機,真的是太怪異了。 「為你解衣。」 聽到這句話,魏無羨險些腿軟笑倒在地:「哈哈哈哈哈!好你個嚴謹正直的含光君,被你們家叔父知道了看不只是要吐出一口老血,拱了藍家好白菜,怕是直接要拿刀把我剮啦!你想要給我脫衣服壓上床就直接來嘛!矇著我眼睛做什麼,這檔事幹這麼多回了,還羞這一次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嬰,夜已深,不可喧嘩。」 「你還知道夜深不可喧嘩,白日我們都宣淫過了呀!你好霸道啊藍湛,晚上天天大戰三百回合還不夠,到了天亮又硬上,腰可是真疼啊!現在想要對我幹壞事還把我眼睛矇起來,夷陵老祖真的輸得一敗塗地抬不起頭,含光君倒是越來越長進了!」 藍忘機任由魏無羨繼續胡言亂語,開始解起了他的衣帶。他熟稔脫去那件黑色衣袍,小心翼翼、虔誠無比。 「手,伸出來。」 魏無羨依言,他忍住心頭那份想作祟的欲念,將身體全然交給了在他面前的藍忘機,就是因為不確定含光君接下來是要做些什麼,心底反而更加興奮了起來。 「好啊!藍湛,你這樣對我玩,都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興趣啊。」 「別說話。」藍忘機邊說邊整理魏無羨那身潔白的內裏,待打理整齊之後,又往他身上覆上了另一件衣物。 魏無羨那身黑衣穿久了,理所當然地對其質感、重量有所熟悉,那衣服一披到他身上來,他便明白這不是自己原先的那套衣服。在雙手穿過袖口時,他肌膚體觸了衣料的質感。以前那套黑衣,質料稱不上粗糙,這件新衣的質感摸起來又更是細緻了,若是要用個詞來形容,大概就像藍湛身上給人的氣息一樣,冰冷而高貴、脫俗而清芳。 「藍湛……這是?」 「你身上這套衣袍,穿了許久,該換了。」 是穿久了。經歷了那麼多事,從被獻舍歸來,莫家莊的離奇鬼手、兇殘的大梵山食魂天女、濃霧迷繞的義城、居心叵測的金麟台、走屍圍繞的伏魔洞、到最後恩仇了斷的觀音寺。他們走過了這麼多,世間變了這麼多,然而身邊這個一直陪著他的人,卻從未變過。 藍忘機環過魏無羨的腰際,給他繫上腰帶,左右調整後又內外拉平,端詳審視,確定沒問題之後,又撥開魏無羨散落在額際的髮絲,落了一吻在眉間。 「合身嗎?」 「合呀。藍湛,你把矇眼帶拿下,讓我也瞅一瞅這件新衣吧。」 魏無羨看不見,但是他大概能猜到藍忘機現在柔和的神情,那一舉一動、那一絲一毫,無處不透露著珍惜,也無處不透露著憐愛。 「時候未到。雲深不知處尚有一處,你需同我走一遭。」藍忘機輕輕地牽上魏無羨的手,為他引路,貼心地道:「別摔著了。」 這些日子來,姑蘇雲深不知處也算是被他給摸透了,即便閉著眼睛走,也總可以辨別方位,甚至知曉路上的一花一草生作什麼模樣。往前些,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矮房;不遠處,正是聽學的教室;回頭看,抄寫家訓的藏書閣依稀從前;向上望,還有著一同療傷的冷泉,魏無線這著感知一一分出了那些有著共同回憶的地點,排除一樣樣的可能性,最後得到了結論。 藍忘機這是把他往自家祠堂的方向帶去。 魏無羨察覺之後,也未問藍忘機的目的為何,保留他為自己精心準備的驚喜。他把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在藍忘機的手掌上,不若人的寒冷冰潔,一股安心的暖意竄上,可能是因為自己心底多了許多期待,魏無羨把他的手掌又捉得更緊了一些。 「小心,此處階梯。」藍忘機扶著魏無羨,踏上一塊靜謐。 縷縷燒香,莊嚴隆重。月光灑落在祠堂,襯托了一分神聖,藍忘機領著魏無羨站到了先祖環環庇佑的正中央,像是打開珍藏在桂木盒裡的稀玉,緩緩解開蓋住魏無羨雙眼的黑布。 白衣皎皎,捲雲盤繞。 魏無羨本以為藍忘機會給他準備一套新的黑色衣裳,就如過去一樣,也許少了點戾氣,但終究是那身看不見盡頭的闃黑。 月光打在身上衣物,竟是反射出如此刺眼的潔淨。那衣服的樣式,他兩輩子看多了,絕對不會認錯,正是姑蘇藍氏拘謹苛刻、曾被自己笑作是「披麻戴孝」的校服,而此時此刻,就是穿在自己的身上了。 「二哥哥,看得這麼著迷啊?好看嗎?」 「好看。你穿,特別好看。」 一時之間,口條一流舌燦蓮花的魏無羨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他從未想過這兩輩子會和白色這種純淨到令人不忍玷污的顏色會穿在自己身上,他犯了太多錯,不配、也不該相配。 他本來想著,要是藍忘機給他解下了矇眼帶,他就先戲弄一番、再好好讚賞含光君挑布匹的眼光。大概是這身為他而做的藍家校服與藍忘機在他眼前一同輝映,運轉的腦子瞬間停滯,空白了下來,眼眶甚至有些發痠。 眼前的光,模糊不清,卻炫目無比。 「魏嬰?如何?不喜歡?」 魏無羨揉了揉眼角,展開笑靨:「喜歡!你選的、你做的,如何不喜歡!」 他撞進藍忘機懷裡,檀香迎面而來,也逼出了眼尾強忍的淚。蹭在藍忘機身上,怕是又髒了他的皎潔,但藍忘機或許是明白的——這是魏無羨心裡一個永遠說不出來的夢想,不敢實現,也害怕實現。 藍忘機扣住魏無羨本欲離開的身體,任由他欣喜落淚。 「藍湛,你這下可好了。叔父知道,怕就不是氣到吐血,可能還得把我們攆下山了!」語氣抽抽嗒嗒,魏無羨笑著、也是哭著得說道。他想起了自己偷穿藍忘機少年時服裝,被藍啟仁瞧見的糗樣,當時藍啟仁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刻著所有的不贊同。魏無羨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不會被藍家長輩認可,就不提藍忘機與他同為男子卻結為道侶這回事,單憑魏無羨的個性、言行,甚至是修習鬼道的經歷,這些惡例絕對是姑蘇藍氏拒於千里之外的。 藍忘機輕撫魏無羨顫抖的身體,娓娓道來:「無礙。叔父知曉。」 那天藍啟仁把藍忘機喚去,十分嚴肅地叮囑了幾句,那是藍家先主傳承下來的:道侶乃為命定之人,不可虧待。既為道侶,生死與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說得很低、很慢,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溫柔款款。 ——「魏嬰,你想要的,我都答應。今日是你生辰,只要你歡喜,我便好。」 ——「你已是藍家的人,有一套校服,非無稽之事。」 ——「魏嬰,我諾你一生。」 他曾感慨命運無常,老天狠心玩弄世人。 但也感謝蒼天,在走過了那麼多痛之後,賜予他一個這麼好的人,攜手一世。
魏無羨現在肯定笑著難看,哭著也扭曲,他不願抬起頭,在藍忘機懷裡悶哼了一句:「傻啊你藍湛,有你在,還有什麼不好的?」 身邊的這個人,等了他十三年。怪自己太晚發現,也怪自己上一輩子的一意孤行。今生,他會緊緊抓住這個人,牢牢跟著他強大光彩的背影。 「魏嬰,抬頭。還有一事未做。」 「藍湛,你今晚怎麼搞的,過亥時不睡覺,把我逼哭成這樣,還有什麼想幹的呀?」 藍忘機捧起魏無羨被淚水潤洗的臉,抹去眼角不斷湧出的爍爍水光,待魏無羨的情緒平復之後,隻手才往袖裡探去。 「眼睛閉上。」 魏無羨照做了。 他感覺到一條也如身上衣物同樣光滑的布塊往額上覆去,虔誠地在腦後處結緊。 「抹額用以規束自我,不可隨意取下、不可隨意讓外人碰觸。只有在命定之人、傾心之人面前,方可不必有任何約束。」 再次睜開眼,魏無羨掛著淚也笑得燦爛。 這下,他可真真是入贅藍家還披麻帶孝啦。 「魏嬰,你已是藍家之人,此處雲深,便是你的家。」藍忘機繼續叮囑:「你從雲夢來,校服上已配戴了清心鈴。江晚吟同意了,他道我說,若想回去,不必拘泥。」 「江澄這小子,他怎麼會這麼好心給你雲夢的清心鈴?」 「今日下山,在彩衣鎮偶遇。江晚吟應是想來找你,順便叮囑勿忘了今日是你生辰。」 魏無羨一點兒也沒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更沒想到藍忘機別出心裁,江澄也刻意來姑蘇一趟找人。 或許很多事,已經慢慢地在時間的琢磨下圓滑。戀慕也罷、愧疚也罷、手足也罷。 他用力抹乾淚水。他師姐說過,自己長得天生一副笑樣。 無論情況多糟,也還是笑得特別好看。 「知道啦,我以後就只跟你回姑蘇,如果想家了就一起去蓮花塢、看看江澄,其他地方哪兒都不去了。」
哪裡都不去,僅與你,直到白頭偕老。 直至死亡。來世,也在奈何橋上等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