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他不願溫馴地步入良夜 角色:尼祿、V、其他人 分級:G 簡介:關於如何才能存續下來的亂七八糟最終解。 警告:非本格新VN。本篇沒在談戀愛。 BGM:world.execute(me); - Mili
不失禮節的敲門三下。
踹開門。
進去。
浴缸中猛然竄出一隻充滿刺青的手。
波瀾揚起,水花飛濺,熱水滿溢到地面,骨感的五指攀上了浴缸白瓷的邊緣,施力,蒼白變為慘白,漆黑的腦袋由深處浮出,水珠滴滴答答下砸,頭髮全在臉上黏成一片,露出一小角高挺的鼻樑。
「尼祿。」
聲音滾著液體從嘴裡漫流出來,跟蒸氣同樣朦朧不清,灰綠色眼睛的傢伙隔著瀏海注視他,撐起身軀,爬過浴缸邊像是翻山越嶺,指尖落地,半具身體掛在浴缸外頭,肋骨形狀清晰。
「……幫個忙。」
「好好好。」
白髮青年拿好手中的柔軟浴巾向前走去,蹲下來,任餘波拍打他的腳,家居褲的棉料因此染濕一塊。對方的手按上他的膝蓋,褲子更濕了,但他只顧著把毛巾蓋到對面頭頂擦拭,一頭又柔又亮的黑髮往後梳──V的眼神充滿睏意。
你……到底是怎麼泡澡泡到整個人沉進水裡睡著的,不用呼吸嗎?
不用。因為我不是人類。
V打了一個綿長的呵欠,抬起浴巾中的臉,問:
「羨慕?」
「羨慕個鬼。」
距離紅墓市悲劇過後一年,歡迎來到Devil May Cry命運之城分店。
在維吉爾重新整合成一,進駐雙胞胎惡魔獵人生意的本店後,尼祿回到了福爾圖娜的日常,跟能把廂型車開得上山下海的武器藝術家、他所深愛的家人與孤兒院的孩子繼續生活。
那本詩集他歸還給了維吉爾,他看不懂,且東西本該物歸原主。
後者面無表情接下,沒多說話,他也鬆了口氣,尼祿有自知之明,一旦開口就是連串跟對方人性相關問句,或是需要被消音的字詞連發。他還沒準備好接受一個忽然跑出來的父親、連帶而來的叔姪親屬關係,更無法在腦內把不久前他支撐著的孱弱身體和樹頂用次元斬追著他砍的維吉爾劃上等號。
至少他理解到V很好地對他與但丁隱瞞了目的,無論顯露脆弱,開口請求,從頭到尾都是為了合體回歸,得到力量,而但丁跟他據說的生父相處尷尬又不失禮貌,他被騙的憤怒無處抒發──
所以,這個跟眼熟的獅鷲愉快對話,沿路漫步到分店門口說要找他的傢伙是?
「V?」
他是不是該難得至極的撥通電話給但丁問一下:他生物學上的父親有沒有再試圖種出新一盆人血植栽?
「許久不見或初次見面,尼祿。你可以那樣稱呼我。」
黑髮青年以一種當初吹開人類花粉的輕盈表情,試著思考該從何說起。
「我應該算是我的複製本。」
複製本。拷貝。備份記憶與人格碎片去培養,透過紅墓市的人血與魔界的魔力,逆卡巴拉之樹結出力量之果也充當子宮。V……總之就這樣稱呼對方吧,向他低聲說話,和他認識的如出一轍。
「就像維吉爾分離人性與魔性。他被宰制的人性得到了自我,同時重蹈覆轍。」
尼祿還是跑去打電話給但丁。對面聽起來毫不知情,直到話筒換人,傳來維吉爾的聲音,冷淡告訴他,那些都是真的,他有V的記憶。
『什麼?那傢伙什麼時候搞出的事情?』
『你跟他們分頭的時候。』
『你居然沒有處理?』
『我原本判斷他很快就會死。』
尼祿掛斷電話,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想聽兄弟吵架,還是難以接受維吉爾討論複製本跟自己人性的冷漠態度,之於對方來說,V本來就是對方所厭惡的一部份,所以才要分離,V才要拚死回去。
他卻是先熟悉V才知道維吉爾。
尼祿轉頭去找當事人,對方撐著枴杖坐在椅子上。
「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可以問任何問題。我心懷愧疚,有記憶的都會如實回答。」
「你欺騙我跟但丁?」
「不,我說的都是實話。沒向你講明最主要的目的我很抱歉,可假如時間重來,我會做相同的事情。」
他努力不要讓鬼手直接一拳過去,即使對方被揍得滾五圈也不會有半分怨言。
「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做任何我曾想做但沒有辦法做到的,首先是跟你道歉跟道謝。」
V垂下視線,再次重複,我很抱歉。被尼祿揮手揭過,隨口問:
「之前一年你在哪裡?」
「魔界。逆卡巴拉之樹培養的時間太短了,我必須從惡魔那邊得到更多魔力。」
尼祿因為句子裡的訊息皺起眉。
「從惡魔?魔力?你現在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
對方坦承。
「我的自我認識是V。但我不是人類,也不是維吉爾的一半。」
你是否有看過那部電影?那部殺死自己,複製一個新的自己繼續生活,享有名譽、金錢與勝利,每天重複這個過程的電影。男主角還是男主角,他的一切包含思想都被複製,所以他也清楚為了永遠保有勝利,每個自己都只能活一天的電影。
和但丁一起過來的維吉爾倒是直接報出電影名稱。
「和那部電影類似。我是他的逃兵,現在依靠魔力存活。」
V望向維吉爾,後者釐清狀況後眉頭間的陰影加深,像是聽見自己的人性輕笑說,得一分。年長的半魔準備離去,正巧遇到進門的姬莉葉,但丁偷笑起來,這是出乎尼祿預料的攔截成功,維吉爾如果不狠心拒絕,就得留下來吃中餐。
黑髮詩人跟著從座位起身,不顧姬莉葉勸說,溫和有禮地致歉並走出門。但丁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要對方別在意。他自己也不怎麼介意,反正維吉爾完整回來後就沒他的事情,他哥看來一時半刻也沒有想把對方處理的意思。
十有八九是因為難跟兒子交代。
他確認姬莉葉沒注意後朝走到門口的傢伙問:
「嘿,不惜把自己弄成只能靠吃惡魔活著也要回來,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V留給他一個側臉。
「但丁,我不奢求你懂。因為你從出生就屬於你自己。」
聽者表情玩味,不再干預,維吉爾不予置評。V喚出格里芬與黑豹,如果想要存續,他們得找個隱密的地方製造裂縫,去魔界狩獵。
即使只能靠吞食惡魔才能存活也沒關係。關上事務所的門後V仰起脖頸想,陽光曝曬他的身體,每一步都踩在大地,旁邊的影子伸展了貓科動物的軀體,手臂上的格里芬朝他歪腦袋。
「V,他永遠不會理解的。」
「我知道。」
他的賭博不是全拿就是全輸,如今他們終於能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
餐點還是有留他的份。
尼祿猜他的味覺沒有問題,確實如此,但他吞下去只是浪費而已。轉過諸多念頭,V仍是拿起叉子面對那盤義大利麵,中餐加熱分三份,分給格里芬與黑豹當成晚餐前菜跟點心。
進食是重要的事情,尤其是餐桌上有重要對象的時候,例如金髮的溫柔母親,勉強算上長得相同的弟弟。
回憶中的維吉爾墜落魔界才開始對一切要落入胃袋的囫圇吞棗,味道不重要,能活著就好──眼下他對面坐著翹腳的尼祿。所以他會吃,也會等尼祿問下個問題,在那之前用銀色的叉子捲起麵條送進嘴裡。
「用餐感想?」
「令人感到愛的歡愉。」
對方似乎有聽懂這是誇獎,表情轉為得意,他知道那是給廚房裡面剛剛為他熱餐點的女孩。
「對吧?你真的不能只靠吃這個過活?如果你留下來工作……」
V拿著叉子的手頓了頓,看向尼祿,句子還沒構思完便脫口而出,代表他的真情實意。
「你真是個好孩子。」
噢,表情變了。他摸到逆鱗了嗎?因為孩子這個詞?明明自己才是被給予記憶與人格的新生兒,不該對目測大自己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頂嘴?但願不是,雖然他補完合體完缺失的內容還發現自己算是對方父親。
V輕聲嘆氣,解釋:
「我很感激。但不是不想,是不能。我當時考慮的只有怎樣才能活下來,能有現在的成果已經很不錯了。」
他腦海還存有尼祿攙扶他的體溫,汗液與喘息彼此沾黏,高溫高熱彷彿恆星燃燒,年輕人的身體中擁有宇宙。而他的皮膚破碎剝離,體溫退去,是死後的黑洞,試圖把生前照耀的一切資訊留存彌封,永恆不變。
真是太惋惜了。
他想自己到底是對誰說話,曾經暫駐的軀殼還是維吉爾,不過都無所謂,兩者早已合一,他的存活也成定局。當時他與尼祿步履蹣跚,他讓格里芬繞開視線,對魔樹動手腳,空無一人的王座都是血液,充滿可能性,獅鷲將記憶和惡夢碎片的備份遺留,利用蓄積的魔力與血包覆培育,滋養碎片成長。
結局後他不再存在,但他們會茁壯。也許會發育不全,卻必然會活下來,延續成下一群獨立的他們。
活下來。
竭盡所能。
記憶回流的維吉爾不會管他動的手腳,這點他心知肚明,對方有所執著的並非人性或魔性,只要他回歸讓對方得以完整,那維吉爾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的副本自生自滅。
然後他會從地獄爬回來。
為了完成未竟之事。
「不,我不是……」尼祿摸摸後腦杓,「我是想問,你跑得那麼勤,不會很麻煩嗎?」
「如果找到大型魔王就能撐幾星期到幾個月,可惜Urizen那種不是正常情況。我們只能靠累積。」
聽到曾經把他打翻在地的對象,尼祿一副他標準太高的複雜表情,格里芬對此發出抗議,他用手杖勾回衝上前的大鳥。
「我們足夠了。」
他其實不認為狀態良好的自己遇上Urizen會落敗。V頓住聲音,又問:
「或是,你要來嗎?」
尼祿看著V拔腿奔跑,對飾演意外落入魔界的人類盡責盡任,彷彿用所有潛力逃亡,調動肌肉,手足伸展到極限,踩過寸草不生的土壤與乾涸龜裂的岩地,躍過凹陷崩塌的溝壑和漆黑無底的泥沼,單手撐著最後的矮丘翻越,飛揚衣角內隱約露出一截腰腹。對方照著預先設計好的動線朝他而來,轉為騎乘黑豹滑行。
後面追著三隻被引出巢的大吸血螳螂。
「跑酷紀錄更新啦,莎士比亞!」
他一旁在定點等候的格里芬裝模作樣,畢竟非人的優雅騙子蒼白無汗,臉不紅氣不喘停止腳步,回身命令獅鷲。
「去工作。」
大鳥邊抱怨邊竄出,和黑豹一起,而V好整以暇拿出新的詩集,封面沒寫姓名,他並沒有會弄混的雙胞胎兄弟。尼祿拔刀,旋了幾把緋紅皇后的引擎,準備跟上去。
「好,狩獵食材是吧?讓我看看燒烤會不會比較好吃。」
「不會。」V回答,「血會燒乾,其實是浪費。」
尼祿停下動作。
V想了想,抬手彈指並補充:
「但有你的話,我們可以靠量解決。」
生物被宰殺後死亡,進行肢解,料理,最後上桌。
尼祿幫忙過姬莉葉下廚,可當食材通通變成惡魔從頭開始,他得忍住自己覺得畫面異常詭異的想法。V沒有要求他幫忙,對噁心的臭味面不改色,指使黑豹砸斷螳螂相對脆弱的關節,把堅硬的鐮刀足扔給影子,惡魔最鋒利的部分消融進漆黑的身軀,傳來絞碎的鳴聲。
V從帶來的行李中取出收藏的鐵鍋跟處理肉類的鋸刀,注意到尼祿的眼神。
「買的。」
刀刃取代拐杖在對方手中游移,詩人把整隻螳螂從關節處分卸,處理硬刺與殼,抽起血肉,切裂昆蟲飽滿的下腹,抹掉臉龐飛濺的液體再挑開口器,拽出類似人的腦袋斬首前好意告訴尼祿,你可以去生火,格里芬會幫忙注意周遭。
他不需要囉嗦的小雞幫忙,但能離開現場某方面真是如獲大赦。
格里芬盤旋高空,尼祿盯著剛生好的火堆。
「超級巨星,別把眉毛扭得像維吉爾!活下去總需要付出代價,就像是人類!」
「誰像維吉爾!……喂,他,還是你們?從什麼時候想這樣做的?」
大鳥咯咯笑起來,停在制高點。
「我們三個可沒打算這樣做,你該去問莎士比亞。只有你,他連最深的秘密都會據實以答!當然,不保證他可能不開心就把你扔在魔界!」
尼祿的手摸到湛藍玫瑰的槍柄,V先一步帶著穿刺肉塊的黑豹從他後方走出,杖尖點地,念白的語調低沉迴盪。
切莫溫馴地步入良夜,
暮年應在黃昏時燃燒並咆哮;
狂怒,狂怒地抵抗光的殞落。
縱然智者知悉在黑暗的來到合乎常理,
因為他們的語言無法再激出雷馳電掣,他們
不願溫馴地步入良夜。(註)
「你理解了嗎?尼祿。我曾猶疑,卻是從知曉白晝盡頭的最開始。」
他回頭便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他點起的火光在裏頭沉靜卻熊熊燃燒。
V的答覆簡單明晰。
「我不會拋下你與他們,正如當初你沒有拋下我一樣。」
註:出自《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Dylan Thomas(1914~1953)
後記:
應該有下,應該,預定存在,只是我非常不確定。
電影是2006年的電影,有興趣可以問,不然就不公布名稱了。
詩的翻譯參考:https://www.ptt.cc/bbs/movie/M.1415648911.A.DB6.html
標題也出自於此。
我並不想把V徹底從維吉爾身上剝離出來,畢竟那樣維吉爾就不完整,但V就沒有其他可能嗎?基於這樣的思考而展開嘗試,他在血宮最底他說了你和我,於是我願他不願溫馴地步入良夜──而如果越過命定論存續的代價是成為無所依歸的非人,那就成為非人。
最終呈現如此,畢竟人類總是會重蹈覆轍,維吉爾的人性也不例外(Rofl)而且我……我想看他揮霍生命(?)的樣子,還有魔界美食獵人團,不好意思,這邊的V光顧著跟尼祿跑酷煮飯,充滿了私心(對)
但寫出後我很喜歡即使變成這樣,正因為尼祿,於是也只有尼祿,連最深的秘密都願意據實以答的V。
感謝閱讀。
本文最後由 風律 於 2019-4-27 16: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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