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2是非│是非] Galaxy [G]（短篇集/0727更新）

＊玫瑰

他還是偶爾會走進那一天，那個普通的星期天。
在夢裡他躺在前一晚依舊溫暖包覆著他、到了隔天早上卻被自己汗水浸濕的床上，他會喘著氣醒來，像離水的魚般開闔著嘴尋求多一點的空氣，同時為自己剛才的夢境恐懼不已。
他小心翼翼的反覆確認又否認剛才在夢裡的感覺，直到他終於發現自己下身的溼意，他想要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是真的，於是他哭了起來，但也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他哭了起來。
一直以來認為只是自己會錯意，也許只是太過羨慕、太過憧憬，也許只是太過喜歡了，也許自己的喜歡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他用許多的「也許」把自己劃分到人多的那一邊，要自己忽視每一個清晰的、搖擺的瞬間。
他還記得那時哭到喉嚨滾燙的感覺，他還記得自己任憑擔心賴床的鬧鐘大響，因為這是唯一使他感到安心的事情，那天母親值早班早早的就出門去了，無人理會的鬧鐘告訴他自己是一個人、只有一個人。
黏膩的汗水和下體讓他好害怕，他覺得自己好髒，他對自己感到噁心，他想著自己是不是神經病，他是個又髒又噁心的神經病。
他哭著不停責備自己，因為自己的不一樣，因為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他不停喃喃說著對不起，下床把被單床單枕頭套全都拿去換洗，然後進浴室脫掉自己所有的衣服，在蓮蓬頭下拼命揉著自己的內褲，也用同樣的力道搓著自己。
他多希望這一切可以隨著泡沫離開自己，他多希望這一切就像身上的痕跡一樣，是可以洗刷掉的事情。
他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害怕自己會因此被這個世界遺棄。
以前的他會在這時候醒來，還是同樣的感到難以呼吸，但是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他沒有被世界遺棄，他已經學會好好隱藏，他還有葉子和媽媽願意接納真實的他，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幸福了，他會對自己這麼說著。

現在的他也在這時候醒來，不過是因為鼻尖的搔癢讓他想打噴嚏。
非盛哲緩緩睜開雙眼，向下看著鼻尖前的那一戳頭髮，看著那不知道什麼時候蹭過來的人。
他偶爾還是會走進那一天，然後在同一個時刻醒來，但是現在，他不用再安慰自己、他也不再害怕自己會不會被整個世界遺棄。
他低下頭，輕輕地在那顆雞窩頭上留下一吻，下一秒便聽見雞窩頭主人懶懶的聲音傳了上來：「醒來啦？」
「嗯。」他笑著忍不住在雞窩頭上又親了一下，同時伸出手摸了摸那顆平時可不是這麼容易摸到的頭，他還沒有完全清醒，而他很喜歡趁著睡意做一些自己往往不夠有勇氣表達的心意。
他真的只是單純這麼想而已，直到感覺有一隻不是他的手開始沿著他的腰摸了上來──
「等、等一下！」
「沒有等一下。」
「啊、啊──」

他還是偶爾會走進那一天，但是同時他也知道，他會一天天的遠離那一天，他懷抱著幸福、正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少年

在從只是一個禮拜沒有整理，就彷彿被炸過的書櫃中硬拔出一份參考資料時，一小疊釘在一起的紙也隨著文件夾噴射了出來。
他撿起那一小疊紙，發現是多年前的交易明細影本，看了一下上面轉出的金額，他想這應該是那一年優優褓姆薪資的留底，是哪一位褓姆，他已經不記得了。
褓姆到職、褓姆辭職，在離婚之後，陌生的褓姆們在家裡來來去去，有很盡責的也有很馬虎的，而他想著他一定是最差勁的那一個，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各種原因的離職之後，繼續徵求下一位褓姆來填滿優優的生活；他想著他不想讓優優複製了自己的童年，然而過去的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是給優優一個不需要四處漂泊的日子，好好的生存，但後來才知道，這不是生活。
他曾經也以為只要湊齊一個父親、一個母親加上一個孩子就可以成為一個家，成為他自小期盼中的家，直到產生摩擦、挫折，最後在離婚中支離破碎收場。在簽下離婚協議書時，他想就是這樣子了，他就是這樣子了，兒時的他在各個家裡把自己削成適合那個家的樣子，直到他幾乎要忘記了原本的自己，但最後還是像發現了多餘的一塊拼圖一樣被踢了出去；成人後的他在自己家裡也努力把自己捏成旁人期望中的模樣，他妥協、他放棄，他告訴自己這是必要的付出，每一個家都需要付出才能走下去。
所以他想他就是這樣子了，他拼拼湊湊的組出了家的樣貌，然後明白自己也只懂得家的外貌。
直到一個男孩突然走進了他的生命，告訴他打開家門之後的風景，告訴他重要的其實不是家的形體，而是只要裝載著愛，無論什麼樣的形式都是個家。
於是他踏入初次造訪的家，他在裡面領悟、了解每一個生活的細節，學會家不是妥協也不是放棄，也不需要任何人扼殺掉一部分的自己，他凝視著家的內在，最後發現家並不是原本就在那裡，而是因為男孩在他身邊，帶著他一點一滴打造出了這一切。
打造出一個真的可以遮風避雨、實在又因愛而飽滿的家，一個不是因為誰的需要而存在，是因為他們在一起而成為的家。
是奕杰回到桌旁，將文件夾隨手往桌面上一放，彎下腰從地上拿起手動碎紙機，輕快地碾碎起那些交易明細來，直到男孩打開研究室的門、探頭後走了進來。
「考完啦？」
「嗯。」
他停下碎紙的動作，起身走至男孩面前，張開了他的雙臂。
「我準備好了，撲上來吧。」他對著疑惑的男孩這麼說。
下一秒，他看著男孩有點太過用力的轉過身，突然去弄起小桌上的咖啡來，於是他自己貼了上去。
他抱著男孩，感受男孩在懷中放鬆的姿態，一邊伸手妨礙男孩好好的泡一杯咖啡，一邊傾注所有心力思考著──
他也沒課了，該怎麼讓男孩來家裡住個幾天。


＊大人

非盛哲再次拉了拉襯衫的下擺，即使他知道自己幾秒前才整理過，而他現在又開始對沒有打領帶來感到不安了。
這時，左手被稍微握緊了些，他抬起頭，看向那讓他鼓起勇氣、要自己不放手的側臉。
他們的腳步聲，在放學後沉澱下來的校園裡前進著。
在收到家長面談的調查表時，在當面面談、電訪和聊天軟體聯絡三個選項中，他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勾選當面面談，但是正要勾選時，他停了下來。
他不清楚優優的新導師是什麼樣的人，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接受像他們這樣的──
他停下了接下來的想法，停下了那些以前他習慣的、否定自己的想法，因為現在他知道自己這麼想，傷害的不是只有自己，也同時傷害了牽著他的手、給他力量的人。
於是他放下了調查表，等待優優入睡後，再拿出來和是奕杰討論。
他斷斷續續但誠實的說出自己的顧慮。
『如果優優的老師……恐同怎麼辦？』
『如果優優的老師，因為我們而不喜歡優優怎麼辦？』
雖然現在的世界已經改變了很多，他知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是社會的惡意，那些過去讓他喘不過氣的壓力，他也清楚並不會就像施了魔法一樣，突然全都卸下帶著成見的目光。
他好害怕、好害怕優優將會面對這些，害怕每到新的環境優優就要再次承受這些。
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說著就要哭出來了，說到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對這件事比一開始意識到的還要恐懼。
『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在這個世界，有我陪著你。』直到他聽見是奕杰這麼說，然後看著他在調查表上當面面談那格打了勾、在與會人員的欄位寫上他們的名字。
敲門聲讓非盛哲回過神來，他們到了三年級的教室門口，是奕杰對著教室喊了聲老師，他則是在一旁憋住了呼吸。
「您好？」辦公桌前批改著作業的班導師抬起了頭、起身向他們走來。
「我們是是可優的家長。」
「歡迎歡迎！」聽見他們的身份後，班導師立刻笑了起來，非盛哲幾乎是反射性的在笑容中尋找一絲絲的勉強，但他什麼都沒找到。
「請坐請坐。」班導師引領他們到已經準備好的桌椅落坐，接著回到辦公桌拿了一個寫著可優名字的資料夾。「我請可優去圖書室看書，那裡有值班老師，不用擔心。」
「「謝謝。」」他們同時道了謝，也讓非盛哲聽見自己因為緊張而沙啞的聲音。
「不會不會，這是我應該做的。」班導師在他們面前坐下，依舊帶著盈盈的笑意，她將手肘撐在桌上，身體微微傾向他們說：「而且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因為我比較喜歡和家長當面面談，所以真的很謝謝你們願意撥空前來。」
「優優學校的活動，我們都想親自參加。」聽著是奕杰的回答，非盛哲吞了吞口水，要自己專心一點、真的將目光停留在班導師身上。
「那太棒了。」班導師笑得瞇起了雙眼，接著打開那個寫著可優名字的資料夾。「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讓我很期待和兩位見面。」
是奕杰嗯了一聲，非盛哲則是不自覺地小心翼翼吐著氣、感覺身體無法控制的逐漸沉重起來。
「我們學校對每個學生，都會準備一本學習成長紀錄本，記錄學生在校的點點滴滴，然後──這個，不知道爸爸們還有沒有印象？」
班導師翻到的那一頁，上頭貼著家庭聯絡簿的影本。
『可優有挑食問題，不吃玉米、青椒，請家長注意。』
『老師也有不想吃的東西吧？像我就不喜歡豆芽，食物的種類很多，還可以吃別的！不用擔心！！』
在這份影本旁，寫著「可優有很用心的家長」。
「我和高老師是同學，看到她把這個回覆留下來後，我很好奇、想知道她為什麼特地留下這個，因為其實只要寫在紀錄裡就可以了。」班導師看著頁面上的影本說著。
「她說，其實還有很多回覆她都想要留下來，她希望留下這些回覆，可以讓可優未來的老師看到，可優有很關心她、很認真看聯絡簿的家長，而且，雖然她不清楚詳細的情形，但是可優的聯絡簿後來都是兩位爸爸輪流簽名，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讓她印象很深刻。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很期待和兩位見上一面。」語畢，班導師抬起頭看向他們，眼神裡除了溫暖和善意，非盛哲感覺不到其他的情緒。
「這都是盛哲教我的。」下一秒，非盛哲聽見是奕杰用充滿信心的聲音這麼回答。
「原來如此。」面對是奕杰的回答，班導師咧嘴笑了，「我和高老師覺得兩位爸爸都很棒，現在要多給非爸爸一個棒！」接著對他比出了兩根拇指。
這些讓非盛哲害羞的低下頭，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而也因此同時好好的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那……接下來，爸爸我們要先來填一些資料……」
然後他抬起頭，和是奕杰一起探頭看著老師遞過來的表格，開始他們的家長面談。

面談結束後，他們三人牽著手一起走在前往捷運站的路上。
「爸比、小非，我已經把功課寫完了，我們晚上去吃韓國料理好不好？」
「前天才吃過，我們吃別的好不好？」
「不要！我想吃！我就是要吃韓國料理！」
他們相連的手因為跳動的優優而一晃一晃的，優優握著他們的手越來越有力了，依舊那麼喜歡吃韓國料理。
不過優優最近又長高了一些，已經可以站在洗手台邊刷牙了；是奕杰在新的學期得到續聘和升等成了副教授，因為多負責了幾堂課，讓Death Note的外號幾乎傳遍了整個校園。
而他，則是正要邁入大人的世界，一個對他來說未知的世界。
他害怕，害怕很多東西，像是以前往他身上推的那些手，他怕會在新的世界裡又再度遇見它們；像是他怕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那些帶著偏見或好奇的言語：像是他怕他又變回以前的自己。
他之前是這麼想的，這麼害怕著。
可是是奕杰對他說，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然後──說他會陪著自己。
非盛哲揚起了淺淺的笑意，他一起晃著優優的手，說：「我們去吃韓國料理吧。」
「耶────！」


＊感冒的長頸鹿

非盛哲調整了一下口罩，拿著藥包和水走進優優的房間，他將東西放在書桌上，坐在床邊伸手貼上優優的額頭、查看有沒有發燒。
還好，沒有又燒起來、也沒有冒汗。「優優，吃藥了。」確認過優優的體溫後，非盛哲輕輕搖搖優優的肩膀，起身到書桌將藥拿過來。
「我不要！」結果只是一個轉身的時間，優優便立刻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形成一個圓圓的小蛹。
「不行，要吃藥感冒才可以趕快好起來。」非盛哲拿著水杯和藥坐在床邊，俯身靠近小蛹堅定的說。
「我不要！」下一秒，他得到小蛹也相當堅定的回答，
「優優──這樣就不能去動物園了喔，妳不是很想去看長頸鹿嗎？」
之前他們第一次帶優優去動物園，回程時，優優興奮的在捷運的位子上比手畫腳，對著兩個吊在拉環上、筋疲力盡的大人說她最喜歡長頸鹿了。
因為長頸鹿像爸比和小非一樣高。
晃動的車廂內，非盛哲笑著好奇地看向是奕杰，想要知道他的反應，結果──如果人生每一個重要的瞬間都可以拍攝下來，那他想他一定會捕捉那一刻。
那時的是奕杰頭靠在抓著拉環的手臂上、看起來就快要睡著了，但是看著優優的眼神，感覺就像他一樣──也正在留下一個重要的時刻。
「為什麼不可以去動物園！」聽到不可以去動物園，優優立刻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抗議。
「因為長頸鹿會被妳傳染感冒啊。」非盛哲認真的說，他不知道這個答案對不對，但是認真的態度會讓它看起來像是對的。
「才不會！」
「妳怎麼知道不會？」
「我不要！我不要吃藥！」優優用力的踢起被子，讓非盛哲趕緊又把藥和水杯放回書桌上。看著鬧脾氣的優優，他知道這都是因為感冒讓優優的身體不舒服，優優已經很不舒服了，他不想再勉強優優吃藥。
他努力思索著要怎麼讓優優願意吃藥，然後──
「啊！」
「小非？小非你怎麼了？」
非盛哲倒在優優的床尾，假裝不停的咳嗽。「如果長頸鹿感冒了，就會像這樣子，一直咳、一直咳，好可憐喔。」為了讓演技更真實一點，他拉起優優的被角、假裝擤了一個特大號的鼻涕。
「優優想要讓長頸鹿一直咳嗽嗎？」非盛哲看向優優，拿來代替衛生紙的被角還蓋在鼻子上。
「……不想。」
對著低下頭來的優優，非盛哲輕輕拉拉優優的手。「感冒趕快好起來，就不用擔心會傳染給長頸鹿了，我們就可以去動物園玩了。」
「……臭小非。」
聽見優優的回答，非盛哲淺淺地笑了，「對──要優優吃藥的臭小非。」他從床上爬起來，拿著藥和水杯回到床邊。「來吃藥吧，優優。」

「優優、晚安囉。」和優優一起讀繪本直到優優睡著之後，非盛哲蓋好優優的被子、輕聲向優優道過晚安，再走進家裡的另一個房間。
房裡只開著小燈，是奕杰背對門口側睡著，才剛踏進門他就聽見是奕杰隔著口罩的咳嗽聲。
在優優班上肆虐的感冒大軍也攻陷了這個家，他想也許是因為他還沒真正住進這裡──媽媽又拿出了那把水果刀，對是奕杰說要等他畢業以後才可以搬過來──所以躲過了感冒，想想這樣也好，這樣他就可以照顧是奕杰和優優了。
非盛哲走到床邊，他先伸手確認是奕杰也沒有發燒後，看見床頭櫃上還放著藥和水杯，於是他在床沿坐下、對是奕杰說：「是奕杰，起來吃藥再睡吧。」
他原先以為大概要再叫個幾次是奕杰才會醒來，或者是，其實是奕杰沒睡得那麼沉，他會起來迷迷糊糊的吃完藥之後繼續睡，沒想到他各猜中了一半。
非盛哲看著是奕杰又翻了個身、整個人趴在床上，姿勢的改變引起了一陣猛烈的咳嗽，但即使如此，病人本身依舊顯然沒有要起來吃藥的意思。
盯著是奕杰的背影，非盛哲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背。
「是奕杰。」
「……」
「是奕杰。」這次他稍微大聲了一點點。
「……」
裝睡的人叫不醒。看著眼前耍賴的大人，非盛哲突然想起了不知道在哪裡看過的一句話，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只好又開始想要如何讓是奕杰起床吃藥。
「是奕杰。」他先嘗試又叫了一次。
「……」然後還是裝睡不理他。
「是奕杰。」他再試一次。
「……」
「咳咳。」於是，非盛哲假裝咳了兩聲、再吸了幾下鼻子。
「怎麼了？」聽見他的咳嗽聲，是奕杰馬上爬起來，伸手摸著他的額頭。「喉嚨不舒服嗎？有發燒嗎？」
看著一臉擔心的是奕杰，非盛哲心裡酸酸的、馬上就感到內疚了起來，不過想到桌上的藥，他便對是奕杰說：「如果被你傳染，我就會感冒了。」
「我不會傳染給你。」聽到他的話，是奕杰微微瞇起雙眼、整理了一下臉上的口罩。
是奕杰的話讓非盛哲想起，在他和優優都感冒之後，為了不要傳染給自己，各個小心注意的舉動。
像是他們都感冒的那一天早上，他還沒踏進家門，就看到門外手把上掛著一包口罩、要他戴上之後再進門。
像是也在那一天早上，是奕杰拿了兩個便當盒給他，請他暫時先在自己家煮飯、吃飽以後再幫他們送便當過來。
像是是奕杰這幾天明顯的盡量不要碰觸到他，而他好像從那天後就幾乎沒看過是奕杰拿下口罩的樣子了。
非盛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會傳染給他，不過，如果認真也會變成真的，那是奕杰大概真的不會把感冒傳染給他。
又酸又溫暖加上想做些什麼的衝動，讓非盛哲靠是奕杰近了一點──接著果不其然的看見是奕杰跟著後退了一些。
「如果你感冒不趕快好起來，我會忍不住想要親你，這樣就會被你傳染了。」
非盛哲看著是奕杰這麼說，心臟因為這句話加快的節奏在胸口大力鼓動著，幾乎要讓他以為是奕杰會就這樣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但他堅定的要自己絕對、絕對不可以移開視線，直到是奕杰願意乖乖吃藥。
他堅定的看著是奕杰，然後看著是奕杰在僵持的幾秒後嘆了一口氣、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藥和水。
「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真正忍不住的人是誰。」
一邊聽著是奕杰這麼說，一邊看著他吞下藥丸，非盛哲笑了起來。
「好啊。」


＊考古系男孩

「中午要吃什麼？」
「嗯……吃學校後面那間新的咖喱飯？」
「好啊好啊！聽說他們咖喱的味道滿特別的！」
非盛哲拎著便當，和葉子走在前往是奕杰研究室的路上，進入午休時間的校園裡人來人往，也許是畢業季即將來臨的關係，和往常行屍走肉的氛圍有點不同，時不時就有小小的歡呼聲從某個角落傳來。
這些風景距離他們，還有兩年的時間，青黃不接的他們看著畢業，感覺和生活中許多事情的將來一樣，處於只依稀看得見一個影子、朦朦朧朧的還在遠方等待。
「真的滿特別的喔！我有吃過！」這時，周紹安突然從他們背後冒了出來，非盛哲不怎麼意外，葉子倒是嚇了一大跳。
「周紹安！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剛剛一直跟在你們後面啊！」
葉子立刻和周紹安吵了起來，對於這點非盛哲也不感意外，他笑著繼續往研究室的方向走，葉子和周紹安也繼續在他身後吵永遠不會真的留在心裡的架。
「你今天又要硬跟了是不是？」
「剛……剛好碰到了就一起去吃啊！我知道他們的招牌是什麼！」
「那就叫硬跟！」
如同他之前的宣言，周紹安下定決心要在葉子身邊守到她願意被拐跑的那一天，於是考古系男孩的毅力全開，只要時間對得上就會和他們一起行動，考古系男孩說這是堅定的守候，葉子則說是一隻巨大的跟屁蟲。
他沒有跟葉子說，其實周紹安會出現得那麼準時，是因為他把葉子的課表給了周紹安的關係。
周心如擅自帶走優優的事情之後，周紹安有一天找他出來、認真的向他道歉，他內疚的說他真的以為姊姊只是想要關心是奕杰現在的生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而非盛哲沒有原諒周紹安。
因為非盛哲覺得，在這件事情裡，周紹安、他，和是奕杰，沒有任何一個人做錯事，沒有任何錯事，那就沒有理由要原諒周紹安。他想以前的他也許不會這麼認為，但是現在的他是這麼相信的。
現在的他會無法原諒周紹安的時刻，就是如果有一天他敢欺負葉子的時候。
『欸、說真的，無論怎麼看，我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吧！』
於是非盛哲偷偷將葉子的課表給了周紹安，葉子要周紹安等，那就努力去每個定點等葉子吧。如果後來被葉子發現這件事，呃……他也跑不贏葉子，只能到時候請葉子手下留情了。
還記得在那時候，周紹安雙手握著課表、雙眼發亮、充滿信心的對他說，考古系男孩的毅力，又可以叫做恆星的恆心──只是非盛哲也同樣記得後來有一次他們社團去唱歌，這首歌前奏一出來就被葉子切歌了。
現在想起周紹安那時的話，讓非盛哲突然想到，是奕杰──
非盛哲停下腳步，他看向不遠處的走廊底端，抓著他手臂和周紹安吵架的葉子因此輕輕撞了他一下，他聽見葉子吸了口氣、應該是要問他怎麼停了下來，而葉子還沒問，周紹安就已經給了她解答。
「咦？是奕杰？」
在走廊底端，一群學生拿著花包圍著是奕杰，也發出了那種小小的歡呼聲。
「原來Death Note也會被邀去謝師宴。」
「葉子，其實是奕杰……」
「嗯？」
他也看到了。
是奕杰看著手上的邀請函，不知道說了什麼之後，圍著他的學生們發出了很大的「蛤」一聲，接著集體又更靠近了是奕杰一點。
是奕杰退了一小步，背幾乎要靠上走廊的矮牆了。
「小非……小非？欸？小非？」
下一秒，在意識到之前，非盛哲已經邁開腳步，前往守護他的考古系男孩。

宣佈下課後，是奕杰收好課本和講義、提著手提包走出教室，他的思緒已經有一半回到了研究室，直到一群學生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老師！誠摯的邀請您來參加謝師宴！」
是奕杰花了大約半秒回神、認出眼前是系上的大四學生，接著再用半秒接過學生遞向他的卡片。
「是要老師留下來付錢的那一種嗎？」他一邊拆開信封、一邊笑著說。
「吼──老師！怎麼可能這樣對你！」
「老師你一定要來喔！我們都很期待你來！」
「對啊對啊！」「對啊對啊！」
「老師你一定要來喔！」「老師拜託研究報告的死線可以再往後延一個小時嗎──？」
在學生的鼓譟聲中，是奕杰絲毫不為所動的閱讀著邀請卡上的內容，然而在讀到謝師宴的時間時他頓了一下、抬起頭對學生說：「我現在不能給你們答覆，我要回去看一下行事曆。」
「蛤────」聽到他的回答，圍著他的學生不約而同的向他更靠攏了一點，是奕杰注意到了與學生過近的距離，於是退了一小步，而正當他要開口告訴學生蛤到斷氣也沒有用時──
「老師！」一隻手驀地從他身側伸來、抓住了他的手腕，因為對方用力過猛，是奕杰重心歪了一下、肩膀剛好撞上抓住他的人。
重新站穩之後，是奕杰轉過頭，在看見是誰抓住他的手之後，雙眼因驚訝而微微地睜大起來。
「老……老師，我有問題想請教你！」
是奕杰看著非盛哲、以及非盛哲在那一撞後馬上紅起來的鼻頭，任男孩將他拉出學生的包圍、拉著他的手跑下最近的樓梯──接著在跑到沒有人的樓層之後，換他握起男孩打算鬆開的手、快步走往他的研究室。
是奕杰動作流暢的開門關門再落鎖，他將男孩壓在門邊的牆面上，雙手撐在男孩身側問：「同學，有什麼問題？」
他享受著男孩隨後瞪向自己的眼神，以及男孩想要掙脫他懷抱的動作，他們在牆邊重複著逃脫和阻礙、手纏在一起又分開，直到他覺得快接近男孩害羞的極限了，才停下來、看著男孩的雙眼問：「鼻子還好嗎？痛不痛？」
「喔……」然後見男孩因為他的問句，才想起剛剛那不小力的一撞。
是奕杰原本還留有一點玩笑的心因此立刻柔軟了下來，他帶著非盛哲到沙發坐下，「我看看。」輕輕拉開非盛哲摸著鼻子的手，仔細看了一下後他點點頭。「還好，看起來沒事。」
是奕杰順手摸摸男孩的頭，聽男孩習慣性的要自己不要一直弄他的頭，但他依舊無視男孩抗議的還是多揉了幾下才停手。
將手搭在非盛哲肩上，是奕杰對男孩解釋剛才的狀況。「他們是來邀我去謝師宴──欸、我不准你後悔把我拉走。」他原本輕鬆的說，但在感覺到男孩聽了自己的話瞬間僵硬起來的反應後，他放下手改為握著男孩的雙臂。
不需要特別去尋找男孩可能會感到後悔的蛛絲馬跡，因為是奕杰已經在非盛哲臉上看到滿滿的都是對自己剛才行為的不確定、混雜著一些遲疑。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勇氣也不是一剎那就可以建立起來的。非盛哲在面對周心如時，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堅定的說出自己是他的，是奕杰很清楚，所以是奕杰也明白，當男孩就要感到退縮時，他一定要拉住男孩、告訴他這麼做是對的。
他們是彼此的，他希望讓全世界知道男孩是屬於他的，這樣就可以讓那些打算在課本裡偷夾情書的人死心了，而他也希望，聽見男孩對世界說，他是奕杰是屬於非盛哲的。
他說過，他絕對不會放開男孩的手，無論在什麼時候。
「我是你的，我很高興你這麼做，請繼續保持。」細細觀察著非盛哲的表情乃至肢體動作，他再次對男孩這麼說，這句話要他說幾次他都願意，只要這句話可以帶給男孩再踏出一步的動力。
直到確定男孩逐漸放鬆下來，是奕杰才將男孩擁入懷中。
「那個謝師宴我還沒有答應他們，因為我記得，那幾天優優學校好像有活動。」抱著非盛哲，是奕杰輕撫著男孩的背說，等了一下子之後，感覺男孩貼著他點了點頭。
「還有──你吃醋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多吃一點啊。」
「我哪有──」
男孩伸手打算推開他，是奕杰也知道男孩會這麼做，因為這是他的男孩。
因此他順勢握住了非盛哲的手，傾身珍惜的吻上了男孩，一如過去的每一次般。他們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剛才非盛哲做的事，其實帶給是奕杰遠超過字面所承載的感動，所以讓他一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了、才只好分開。
看著非盛哲還沉浸在吻裡的眼神，是奕杰若有似無地貼著男孩的唇問：「今天吃什麼？」
「……炒青江菜。」
「青江菜。」因為非盛哲努力想起今天菜色的樣子太可愛了，於是他又輕啄了一下那帶著水光的唇瓣。
「還有……紅蘿蔔炒蛋。」
「對眼睛好。」這麼健康，必須親。
「還有……藍帶豬排。」
「藍帶豬排？」沒聽過的菜色讓是奕杰習慣性的微微皺起眉頭。
「嗯……咳嗯、一種有火腿和起司的豬排，優優想吃。」
非盛哲開口發現聲音有點沙啞後，清了清喉嚨才繼續解釋給他聽，這對男孩來說是個很直覺的反應，而是奕杰想他大概還會把這件事再藏久一點，關於男孩這個其實在他心中純情又撩撥著他的動作。
「這樣啊……」現在，他只想要好好把握當下的每一瞬間。
於是是奕杰帶著笑、再度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著非盛哲，不過他的吻並沒有落在男孩洩漏著期待的唇上──這是另一件他應該會藏更久的事，而是細細描繪著非盛哲柔軟的嘴角。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吃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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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8）
好久沒來論壇貼文了好緊張（抖）。
關於最後一篇「大人」，我有一些話想說。

想寫這一篇有兩個原因，
一個就像輝爺爺說的，戲拍到最後，發現這好像不只是個愛情故事，
我想劇集的結束也是開始，他們成了一個家，將在這個有時候風平浪靜但有時候驚濤駭浪的世界航行，這個世界善意和惡意總是在拉扯著，讓我想寫一個愛情成份好像沒那麼多、但是好像其實也盈滿了愛的短文。

另一個原因很私心，是為了我的同學們。
現在在新聞上有時都會看到老師不當處罰學生、或者甚至體罰學生的新聞，但是其實校園裡也有很多真心為學生著想的老師，不會因為學生的背景或家庭而差別對待的老師。
像我們聚會時，曾經一起討論要用哪一條法條，才可以有效阻止想要小孩輔導紀錄的家長；在去年1124之後，我們也討論對於公投結果，校園輔導將怎麼應變。
我有一些同學他們都在教育的第一線，他們都是很認真為學生著想的老師，
我希望可以把這件事在文章裡偷渡出去。
文章裡的老師，她不是幻想，她是我同學們的總和，希望是非和優優，可以不斷遇見這樣的老師。

（0630）
好啊，吃個藥也要放閃啊。（看完萌霖ig後遺症很嚴重）

（0706）
感覺是奕杰是那種在學時認為他很機車又當人不眨眼、但是畢業後最想回學校請他吃飯的老師。
大家如果有這樣的老師，請勇敢的約老師出來吃飯吧！
因為我也曾經有過這樣一位老師，但是，我還來不及請老師吃飯，老師就往生了，這是我很大的一個遺憾。
另外，後來小非面對老師被撩時，已經可以直接從背後抱住老師，說「他是我的」了XD呀比！
另外另外，我有寫一小小段關於周紹安和葉子後來的事，不過因為是BG，所以沒有搬過來，我放在這裡：
https://haipo.blogspot.com/2019/06/history2-galaxy.html
真的只有一小小小段XD

整篇文都好~溫~柔~
是非是彼此的陽光這點真的好打動人(捂胸

關於老師的部分
因為我的工作也是和教育相關，本身也算半個老師(但非體制內><也不是補習班哦)所以也看了好多種類的老師(工作關係必須和學校接觸)
不可否認有混吃等死的老師、完全沒打算好好理解學生的老師
但同樣也有盡心盡力幫助學生的老師(常和家長溝通、和學生溝通)、運用下班時間來準備大量教具和備課就是為了讓他的學生可以學的更多的老師
好老師很多，但腥聞霉體大多只報夠聳動通常都是負面事件的腥聞

喜歡"是非"這種充滿溫馨感的文章，是那一種家的幸福，那一種天倫之樂
有時候看一個孩子展現出來的特質，其實依稀可以知道家庭的模樣
畢竟孩子在家的時間最多，感受也越多，回饋出來的東西也越多
雖然並非所有家庭的模樣都是美好的~~

"是非"裡面，我最愛的就是三人的吃飯戲，那是一種平淡似水的幸福~

非常喜歡TTTTTT
整篇都好溫柔好溫暖TTTTT
看到他們雖然平淡但是幸福的樣子就好開心啊TTTT

＊旁觀者

「欸欸欸欸欸──我昨天啊，看到是奕杰和那個外系的學弟、還有是奕杰他女兒，三個人手牽手一起在逛頂好耶！」

「齁──他們果然是甲甲！」

「欸可是是奕杰結過婚、還生了一個女兒耶！還是說……他是雙？」

「男的女的都可以喔？」

「欸這樣改天是奕杰會不會喜歡上我啊？」

「你少臭美了啦你！」

「欸你這樣會被說是恐同喔！」

「我哪有恐同！他們要怎樣無所謂啊！不要肖想我的屁股就好！」

「難怪之前我看那個學弟在幫是奕杰整理辦公室，看來是……」

她的腳步停在系辦門口外的佈告欄前，聽著裡面傳出的談話聲，她一度將步伐向前移了一點點，但最後還是抓緊手上的便當、轉身快步離去。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看見學校的圍牆，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那麼遠的地方，她在人煙稀少的舊校舍樓梯坐下，手中她最喜歡的雞肉飯還熱著，但她已經一點食慾都沒有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是老師的時候。

那是她第一天到系辦打工，那天秘書們剛好都有事出去了，留她一個人負責接電話，她很緊張，因為她是從別間學校考進這裡的研究所，才剛開學沒多久，系上的老師她也都還不熟，很擔心如果有臨時交辦的事情、而她完全不清楚如何處理怎麼辦。

而最不希望發生的壞狀況，往往就是會找上門來。

第一眼看到是老師的時候，她一度以為是博班的學長，因為是老師的穿著……可是現在想想，其實也沒有規定老師就應該穿成什麼樣子不是嗎？外表看起來像個老師，也不代表就是個真正的老師。

她偷偷看著是老師拿出鑰匙打開教師專屬的信箱，才知道對方其實是系上的老師，躲在辦公桌隔板後方的她，在那時拼命祈禱著希望老師不要注意到自己，但老師注意到了，還向她問了申請教材的單子在哪裡。

她在放置表格的抽屜裡找到了教材申請那一格，但裡面卻一張表單都沒有，還沒有分派到個人電腦的她，當然也沒辦法從電腦裡找出電子檔列印一張，她只能解釋自己是第一天上班、再不停的向老師道歉。

『妳不用道歉，該道歉的，是沒做交接、就把妳丟在這裡的人。』

這句話讓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是因為在此之前和之後，沒有其他人對她說過、這不是她的錯。

後來因為學分的關係要下修幾堂大學部的課，大家都說是老師是當人不眨眼的Death Note，然而一個學期過去，他們碩班下修的學生，都很期待之後還能上到是老師的課。

之後，打工的關係使她可以接觸到系上許多老師，也讓她比同學多了一些和老師們相處的機會，看著是老師，她覺得是老師像一隻獨來獨往的刺蝟，在尖銳又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很好的心。

某一天，那位學弟出現了。

慢慢察覺到是老師研究室改變了的同時，她也慢慢了解了當她踏入有那位學弟在的研究室時，所感受到的氛圍訴說著什麼。

沙發上萬年的餅乾屑消失了，書櫃裡顛倒的書背全都轉正了，原本散落在研究室四處、不知道擺了多久的咖啡杯，一一洗刷掉杯身的咖啡漬、回到了它們專屬的地方。

她不用再去叫醒老師、提醒他早八的課，她發現老師瘦了，但那是因為已經很久沒在研究室裡看到前一晚吃完的泡麵，其實是老師不再浮腫了，然後，越來越常看見老師笑了，但不是要大家報告重寫的那種笑。

她終於明白當那位學弟在老師身邊時，她所感受到的是什麼，原來只是很簡單的在乎和喜歡，以及伴隨而來的溫暖──原來就像一個溫暖的家。

是老師是她很敬重的老師，是老師是一位那麼認真的老師，所以她一直偷偷高興在心裡，看著那位學弟照顧著老師，看著學弟讓老師開始會照顧自己。

她不懂那些人為什麼可以用嬉鬧的語氣說出那麼過份的話，同樣的性別又怎樣？老師結過婚又怎樣？以為先說自己不是歧視，就真的不是歧視嗎？

眼淚一滴滴的掉下來，凝聚在她的鏡片上，她的視野和不准自己哭出聲來的嗚咽模糊成一片，抓緊手上的便當又放開，她大口的吸著氣、肩膀大力的起伏著。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她對自己這麼說。

這是最後一次，因為聽見這些耳語而哭泣了，她對自己這麼說。

就好好的為自己的懦弱大哭一場，之後，她再也不會轉身逃跑了。

＊一個字、兩個字

「盛哲。」

「嗯？」

「盛哲。」

「什麼事？」

「盛哲。」

「怎麼了嗎？是奕杰。」非盛哲放下手上的菜刀，湊到是奕杰身邊、看著他手上拆到一半的義大利麵。

是奕杰乾脆放下手上的工作，將手肘靠在流理台上、彎下腰轉頭看向非盛哲。

「叫我的名字。」

聽到是奕杰的話，非盛哲一臉疑惑，但還是照著做了。「是奕杰。」

「不是，是我的名字。」

面對逼近的是奕杰，非盛哲往後縮了一點。「欸？」

於是是奕杰移動腳步，他走到非盛哲後方、雙手重新搭上檯面，將來不及以各種理由遁逃的非盛哲包圍在自己懷抱裡。

「在我的名字裡，去掉一個字叫我。」是奕杰在非盛哲耳邊說，感覺男孩為此做了個深呼吸。

「試試看。」他壓低聲音鼓勵男孩，同時將下巴靠在男孩肩上，暗示著要自己等多久都可以。

只是，他沒有告訴男孩的是，看著男孩嘴唇的每一次嘗試，他也將隨著男孩的動作、起起伏伏的期待，以大人的能力隱藏起來；看著男孩的努力，是奕杰掛在嘴邊的笑容，也隨著從一開始的好奇、漸漸地轉為柔軟。

而正當他想著也許下次再試試看，或者是在不同情形下再試試看時，卻看見男孩眼神突然一亮。

「是……是奕？」非盛哲看向他，滿溢著笑的雙眼寫著「沒想到還有這個答案吧？」。

對上非盛哲的眼神，是奕杰微微瞇起眼──

最後他在男孩嘴角留下一吻，嘆著氣也一起笑了出來。

＊update

是奕杰與非盛哲各自將手背在後方，他們緩緩地向彼此靠近，到了比賽的第三輪，連輸兩場的是奕杰臉上的餘裕已經些微動搖，但他很努力的不要讓這件事洩漏出去，而篤定獲勝的非盛哲，則是非常明顯的透過帶著笑的眼神、以及為了憋笑抿起的雙唇，向是奕杰表示著到第三輪、自己依舊勝券在握的自信。

「「一、二、三！」」

他們同時向坐在沙發上的優優展示自己為女兒挑選的衣服，為了競賽的公平公正公開，進入第三輪的他們還站在地毯的同一條線上。

「小非爸爸獲勝！」然而這次，優優依舊沒有猶豫地選擇了非盛哲那一套，聽到裁判的判決，非盛哲開心的向是奕杰晃了晃手上的鵝黃色洋裝。

「優優，妳不是喜歡藍色嗎？」是奕杰知道這樣討價還價很幼稚，但是他們現在在童裝店裡，他可以將原因推到是環境影響了他的心智。

「可是我現在比較喜歡黃色啊。」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喜歡黃色，優優還轉身抱緊了剛才獲勝的兩套衣服，彷彿深怕幼稚的爸爸會強制推銷自己挑的顏色。

「優優，走、我們去試穿。」眼前父女倆彷彿年齡交換的對話讓非盛哲笑了出來，他走上前去牽起優優的手、再拿起沙發上的兩套衣服，優優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邊，他則在走了幾步後，回頭微挑起眉、無聲地對拖著腳步跟上的是奕杰說了一個字。

「update。」

四處採購的一天結束後，充分放電的優優聽是奕杰講田野調查的故事聽到一半便睡著了，於是是奕杰摸摸女兒的頭說了晚安、輕輕帶上房門回到自己的臥室，這時非盛哲剛好洗完了澡、正在擦頭髮。

是奕杰關上房門，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吹風機、坐在床沿對非盛哲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優優睡了？」是奕杰的動作讓非盛哲大大地揚起嘴角來，他將毛巾披在肩上、走到床邊靠著床坐在是奕杰雙腳間的地板上，微偏著頭看向是奕杰。

「嗯。」是奕杰打開吹風機、開始撥弄著非盛哲的頭髮，非盛哲則是舒服的閉起雙眼，享受是奕杰雖然有點笨拙，但同時感受得到他很努力朝溫柔邁進的照顧。

而這總是讓他感動又開心得整個胸口都熱熱的。

「優優最近喜歡黃色？」

「對啊，上禮拜去文具店，她在黃色小雞的貼紙前面看了好久，後來才問我可不可以買一張，還有最近綁頭髮，她也說要用黃色的圈圈綁。」

「上禮拜我在日本開研討會，每次我要幫她綁頭髮她就說要給小非爸比綁。」

聽到是奕杰的小小抗議，非盛哲笑著側過身、雙眼充滿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喜說：「你──在吃醋啊？」

「是，我吃醋。」是奕杰傾身靠向非盛哲、瞇著眼表達自己的嫉妒，然後扶著非盛哲的肩、將笑得彎下腰來的本日贏家重新轉回背向自己的位置。

非盛哲笑著想要再轉過來多看吃醋的是奕杰幾眼，而也清楚他想要做什麼的是奕杰則是不斷扶著他的肩不讓他得逞，他們兩人就這樣進行了幾回無聲的拉鋸戰，直到非盛哲終於肯重新將背靠上床沿為止。

「可是今天優優用藍色的蠟筆塗了很多隻鯨魚喔。」

「……嗯，我也注意到了。」

收下了安慰，是奕杰在非盛哲頭頂上留下一吻，接著打開吹風機、繼續認真的吹起男孩的頭髮。

非盛哲則將臉頰貼上是奕杰的大腿，繼續享受著是奕杰的寵愛──幾分鐘後，他發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開始脫離了常軌。

原先因為感到溫暖而發熱的胸口，現在逐漸因為另一種原因熱了起來，他先嘗試忍耐，然而最後還是忍不住縮起了脖子、意圖逃開是奕杰在上面幫他按摩的手。「有、有點癢。」他吞了吞口水想抓回心跳的主控權，但他的雙頰還是不受控制的泛紅起來。

下一秒，是奕杰關上了吹風機，用不是手、而是比手更柔軟許多的地方貼上男孩的後頸。「我知道。」他吸吮著男孩透著粉紅色的肌膚，追逐著近日新發現的、會讓男孩害羞起來的地帶。

「update。」當珍惜地將男孩重新擁入懷裡時，是奕杰在非盛哲耳邊悄聲說。

＊連年連年

才剛到巷口，他們便隱隱約約地可以聽見爭吵的聲音，於是他們再加快腳步，往巷子裡的周家跑去。

大約一個月前、也是街邊的商店開始傳出萬年不變的鞭炮聲組曲時，非盛哲因此意識到了接下來將迎來什麼節日，他有些緊張起來，但是他的緊張與遲疑並沒有持續太久，甚至在他還在想要怎麼將這個話題說出口時，所有的事情就已經以是奕杰的方式安排完畢。

那天的晚餐餐桌上，是奕杰突然提起了過年的行程，他一邊夾菜給優優、一邊問優優他們今年去小非家吃年夜飯好不好？

優優開心地不停晃著腳說好，並且在接下來的整個晚餐，每隔幾分鐘就會用自創的旋律，唱著「我們要去奶奶家吃年夜飯」。

坐在優優身邊的非盛哲看著是奕杰，他想他的表情大概又把他想說的一切表露無遺，因為和優優說好後，是奕杰看著他，又帶著那種理所當然、充滿自信的樣子，對他說：『我已經跟娟姐說了，娟姐叫我們中午就回去。』

看著是奕杰的笑，非盛哲腦中的千頭萬緒逐漸地沉澱下來，一會後、他也跟著笑了出來，『嗯。』他輕輕點頭，當是奕杰的手又伸過來揉他的頭時，他沒有說不要弄。

於是他們都吃了一頓比往年豐盛許多的年夜飯，準備的人開心，因為可以多做幾道過去怕吃不完，所以已經好久沒端上桌的拿手菜，吃的人也開心，因為他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在這個季節坐上如此溫暖的餐桌。

到了大年初二的下午，是奕杰與非盛哲周家在附近的咖啡廳、等著接讓周紹安帶回周家拜年的優優回家，這是自是奕杰和周心如離婚之後開始的每年慣例，周紹安一直以來也相當盡責的完成接送優優的任務，然而今年，是奕杰卻接到了周紹安的來電，電話那頭焦急地拜託是奕杰可不可以過去一趟。

於是他們立刻前往周家，而現在，他們越接近周家，就越聽得清楚爭吵的內容是什麼。

「妳還不道歉！」

「我真的沒有打他！」

「阿姨、小孩子都說沒有了……」

「你以為小孩子不會說謊嗎？尤其是像她這種家庭出來的小孩……」

「優優！」來到周家門口，非盛哲立刻蹲下將優優抱進懷裡，是奕杰則是彎下腰看看女兒，再摸摸女兒的頭、牽起她的手。

「爸比、小非──」看到兩個爸爸出現，原本還微嘟著嘴的優優、立刻轉為開心的搖搖是奕杰牽著她的手，同時用另一隻手抱住非盛哲。

「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奕杰看了一眼對面的兩位成人，再看向周紹安。

「老師──」

「你家女兒好好的話不會講，隨便動手打人啦！」

「我真的沒有打他！」聽到對方的話，原本還窩在非盛哲懷中的優優馬上轉過頭、握緊了是奕杰的手，毫無畏懼的再次反駁對方。

「老師，我剛好去上廁所，出來就看到事情變成這樣子了……可是阿姨、姨丈，表弟也說優優沒有打他啊。」

「那是我家小孩寬宏大量不想和她計較！從小就有這樣的暴力傾向，真不知道家長是怎麼教的！」

「虧你還是個大學老師！現在的老師齁，真的和我們以前不一樣了，一點為人師表該有的品德都沒有！」

面對兩位成人連珠砲的漫罵，是奕杰沒說些什麼，反倒是也蹲了下來、看著優優問：「優優，發生了什麼事？」

「就他突然一直推我啊，說爸比和小非爸比很噁心，我只是跟他說爸比一點都不噁心、還有不要再推我了。」優優抱著非盛哲的手，一想起剛剛受到的欺負，整張小臉就又皺了起來。

聽到優優的話，非盛哲難過的再抱緊了女兒一點，他抬起頭、看向站在男孩後方的父母。

「我兒子哪裡說不對了嗎？你們這種不正常的……」他看著他們繼續盛氣凌人地罵著，正打算站起身時──

「大過年的吵什麼吵？」一位長者的聲音在此時介入了這混亂的局面。

「周媽媽。」「外婆──」

聽是奕杰和優優的稱呼，立刻明白長者身份的非盛哲也跟著站了起來，但他不知道該怎麼算自己和對方的關係，快速的想了一下後，他決定跟著是奕杰叫。「周媽媽好。」

拄著拐杖向他們走來的周媽媽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微彎下腰、將手中的布偶遞給優優。「優優啊、謝謝妳，娃娃還妳。」

「外婆妳不用了嗎？」

「外婆去拿小枕頭來靠了，而且這個娃娃好可愛，外婆怎麼捨得一直壓著它。」

「這是小非爸比做給我的喔！」

「難怪那麼可愛，外面都買不到那麼可愛的娃娃。」

「姊──」周媽媽的妹妹抓著兒子的肩，想要說些什麼，但周媽媽並沒有理會她，而是慢慢地直起腰，轉頭看向一旁隨即伸手護著她、以防她重心不穩的是奕杰。

「奕杰，好久沒看到你了，最近好嗎？」

「……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周媽媽握了一下是奕杰還護在她身側的手，笑盈盈地看著優優。「看優優也知道你們過得不錯。」

「姊──」另一邊，男孩的父母無法忍受這樣的忽視，強制地打斷他們的對話。「姊那是妳不知道，可優她剛剛──」

「我怎麼會不知道可優是什麼樣的小孩？」周媽媽轉過身去、面對妹妹和妹婿。「這幾天我腰有點痠，可優才剛來就注意到這件事了，還把她的娃娃拿給我、說墊在腰下面會舒服一點。

「所以我當然清楚可優是什麼樣的小孩，可優那麼貼心、那麼懂事。」

「可是──」

「可是什麼？」周媽媽嘆了口氣，握緊手上的拐杖、將身體站得更直。「小孩子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不要學壞就好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們以為我沒注意到你們看可優的眼神嗎？我本來就想要跟你們談談了，誰知道你們居然找一個小孩子吵架，還麻煩奕杰過來。」

「姊，他們這樣不正常！」

「什麼叫不正常？你們看看，可優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頭髮綁得這麼可愛，看到人都會問好，那麼懂事，哪裡不正常了？

「你們啊……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那麼認為，但是我想，小孩子過得好就好，其他的事，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之後，周媽媽的妹妹與妹婿表示有事要先行離開，只有他們的孩子，在離開前小小聲的對優優說了對不起，優優還來不及反應，男孩的車門就已經被他的父母關上。

一陣風暴過後，非盛哲牽著優優的另一隻手，他專注的看著優優，因此直到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才反應過來。

「所以，你就是可優的小非爸爸？」

「周媽媽好，我叫非盛哲。」

「哪個盛？哪個哲啊？」

「豐盛的盛、哲學的哲。」

「非盛哲，」周媽媽笑著對他點點頭，接著轉向是奕杰：「奕杰啊，你們明天有沒有空？要不要過來吃個飯？」

「周媽媽……」

「你啊……」周媽媽伸出手、先是摸了摸是奕杰的臉，「你跟心如分開了，但不代表，你就不是我兒子了。」然後也伸過來、拍了拍非盛哲的手臂。「而且現在，還幫我又帶了個兒子回來。

「這個兒子還長得那麼英俊，比紹安好看那麼多。」

「媽──」

周紹安在一旁哀號著，但周媽媽完全不在意，而是握起是奕杰和非盛哲的手，笑著問他們想吃什麼菜。

隔日，他們一家三口再次前往周家，而這次等著他們的，是一桌澎湃的年菜，以及屋內滿滿的、都是周媽媽想要向他們炫耀、自己兒子長得那麼帥的厝邊。

＊喜歡

踏上倒數幾班的公車，刷了卡後、非盛哲拿下後背包、往車尾的最後一排走去；已經過了尖峰時段的車上乘客們零零散散，他也因此順利的在最後一排找到可以好好休息一會的位子。

將後背包放在腳上、非盛哲在靠窗的位置落坐，看著開始進入深夜、節奏變得緩慢起來的街景，他想著冰箱裡還有什麼菜、想著明天的早餐，想到正有點隨著公車的晃動而昏昏欲睡起來時，眼前的一個小動作使他眨了眨眼、抓住了即將溜走的一絲精神──他真的是不小心注意到的。

在他的座位前方，坐著兩個年紀應該在大學左右的男孩，其中靠窗的那一位也和剛才的他一樣、晃著頭開始打起盹來，而靠走道的那一位注意到後，看起來相當習慣的伸出手攬住對方、讓對方的頭可以枕在自己肩上。

打盹的男孩因此醒了過來，他將下巴抵在大方出借的肩膀上，左頰上的痣隨著他的笑容、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光彩。

非盛哲收回自己的視線，他一邊把玩著背包上優優做給他的小熊吊飾，一邊重新看向窗外的風景。

後來，那句話是奕杰真的只對他說過一次，而他給是奕杰的那句話，也只說過那一次。

有時這會讓他想起高中的時候，想起那時候，學長不停的對他說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他，可是卻說不出為什麼喜歡他，喜歡什麼樣的他。學長不停的說著喜歡，但是，學長從來不會在街上牽起他的手，也不會在咖啡廳裡、幫他擦掉嘴角的碎屑。

當他需要學長時，學長最後選擇了轉身離開、留下他一個人面對排山倒海來的一切。

是奕杰再也沒說過那句話，但是無論到哪裡，他都會牢牢握著自己的手，參加優優學校活動的時候，總是用那充滿自信的語氣說他們是優優的爸爸。

過了這些年，非盛哲慢慢了解到，原來喜歡，其實是每一件很平凡又簡單的小事、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

像是比他早一步發現自己給了自己太多壓力，強制把他拉離書桌、去陽台呼吸新鮮空氣的手。

像是當他拿到第一張證照後，他們一家三口去了至少要提早半年預定的餐廳慶祝。

像是當他對自己感到不確定、就要退縮時，每一個拉住他、告訴他「你很棒」的瞬間。

褪去由無數個「喜歡」堆疊起來的華麗外衣，非盛哲逐漸了解到，喜歡上一個人，並不是因為對方不停地說喜歡自己，而是即使沒說這些話，自己的目光也依舊深受對方吸引。

其實這個小熊吊飾，優優只要做一個就可以交作業了，但是優優一開始就堅持要買兩個。

有一天他比較晚回家，看見是奕杰和優優兩個人坐在餐桌、聚精會神地按照紙板剪下需要的布料，電鍋剛煮好的米香味則擁抱著整個家。

握著小熊的手讓牠對自己打聲招呼，非盛哲淺淺地笑了。

「我回來了。」關上大門後，非盛哲先將背包掛在門邊的衣帽架上，再扶著牆壁換鞋。

「回來啦。」是奕杰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因此換好鞋後、非盛哲也往廚房走去。

「優優有打電話回來嗎？」

「六點多到民宿的時候有打回來，她說怕你還在開會，所以就沒打給你了。」是奕杰背對著他，正拿著筷子攪拌著東西。「喔還有，優優說不要再提醒她要帶外套了，她一直都有把外套帶在身上，要你跟她說點別的。」

非盛哲因此回想了一下今天和去社團校外教學的優優的對話內容，後知後覺的發現對優優傳來的每一句話，他的回覆好像真的都是以「要記得帶外套喔」結尾，「欸嘿……」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你在做什麼？」接著從後方踮腳靠上是奕杰的背、看他在忙什麼。

然後他看見一碗正在成形的馬鈴薯沙拉，一道只要將蛋和馬鈴薯放進電鍋蒸熟就可以完成的料理，是最近正在學用電鍋的是奕杰，第一個可以從頭到尾獨自完成的菜。

看著有點過大的馬鈴薯和水煮蛋丁，在是奕杰堅持的筷子下開始混合在一起，非盛哲原本帶著好奇的笑，也跟著改變了起來。

「你肚子會餓吧？看要先吃再去洗、還是洗完再吃。」

以往習慣吃泡麵填飽肚子的是奕杰，以前連家裡有電鍋都不知道的是奕杰，正用電鍋煮好的食材，為他準備不是泡麵的宵夜。

非盛哲將頭抵著是奕杰的背，雙唇微微地抿了起來，他伸手悄悄地想環住是奕杰的腰，最後被是奕杰一把拉了過去、並且在上面拍了拍。

=========

（0712）

上次在首樓更新差點修排版修到崩潰，因此之後的更新都會在這一樓，就貼到我再度修排版修到崩潰為止（跪）。

不好意思讓大家要跳來跳去的看，不好意思。

（0721）

偷偷請來隔壁棚的兄弟搭一下公車（掩面逃）。

然後也偷偷講一下關於「連年連年」那一篇。

我覺得，小孩就是家庭幸不幸福、快不快樂最好的證明，不是看那個家有沒有爸爸媽媽、以及所謂的完不完整（我也不懂他們所謂的完整是什麼）。

另外就是，其實在公投時，我發現社會再往上一點的年齡層，對於同志的態度，比我一開始以為的要開放許多，其實不少老人家根本不在乎這些，覺得喜歡就在一起。

所以讓我想，周心如的態度，不代表就是她家、她父母親的態度，然後我就擅自想了一下周心如的父母，會如何看待是奕杰這個女婿。

希望台灣可以有越來越多溫暖的年夜飯。

整篇都很溫馨很溫暖的感覺啊..
家的感覺真的很棒
平平淡淡 又細水長流

家長會的那段真的超級超級棒(詞窮
希望世界愈來愈少人恐同

＊爸爸

「爸比、小非，我等一下可以去找葉子姊姊玩嗎？」
週六的早晨，他們如往常般，在比平日稍晚一點的時間，從早餐開始一家三口的一天。今天的餐桌上有沙拉，以香菇和蔬菜為內餡的烘蛋、酥脆的剛剛好的烤吐司，給優優的鈣多多、非盛哲的柳橙汁，以及是奕杰的熱咖啡。
「可以啊，妳們約好以後爸比帶妳過去。」非盛哲攪拌著餐桌中央的沙拉，拌勻之後、先夾了一些給優優，對面幾乎要把整張臉埋進馬克杯中的是奕杰，則是默默地將自己的盤子推向非盛哲、想搭個便車。
「謝謝。」優優叉起生菜、配著吐司吃起來，非盛哲繼續夾著放進是奕杰盤中的沙拉，然而幾秒過後，他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改為帶著些許疑惑看向優優。
因為這時候，優優應該已經很開心的、用她明亮的聲音開始說起今天的計畫，想要去葉子和她說過的哪些地方、想要吃什麼點心，有時還會回顧有周紹安同行的時候，葉子姊姊和她怎麼和舅舅玩。
偶爾最後一個部份，會讓非盛哲想起周紹安曾經說過的『怎麼看，也是她在欺負我吧』。
不過今天，優優一點即將出遊的喜悅都沒有，非盛哲轉頭看向是奕杰，是奕杰已經遠離了提神的咖啡、也看著優優。
「優優，妳身體不舒服嗎？」是奕杰問。
「沒有。」優優看著盤子回答，雖然是否定的答案，但這讓兩位爸爸從一開始的疑惑，因此轉為擔心起來。
他們一路觀察著優優的一舉一動，試圖在裡面找出蛛絲馬跡，然而直到優優和葉子約好，葉子會來接優優、不需要非盛哲接送，甚至到優優出門，他們都沒發現除了優優心情低落以外的異樣。
但是心情低落的優優，就是最大的異樣。
優優出門後，是奕杰和非盛哲將早餐的碗盤洗乾淨、他們一邊討論著女兒的反常，最後決定打個電話給葉子、詢問優優的狀況。
而正當非盛哲拿出手機要打給葉子時，葉子剛好打了過來，非盛哲按下通話鍵、同時按了擴音。
「喂──葉子。」
『小非，優優現在在上廁所，我長話短說你仔細聽喔。』
「蛤……喔。」葉子緊張又快速的語氣讓非盛哲愣了一下，雖然心中的疑惑因好友的語氣增長更多，但他將那些都先壓下來，因為他清楚好友的個性、一定是有相當重要的事情。
『優優……優優月經來了。』
「蛤？」其實非盛哲不是聽不清楚，只是這真的是太意料之外的答案。
『吼！小非！月經啦！你不要跟我說你沒聽過月經喔！』
「我……我知道。」雖然隔著電話，但非盛哲的肩膀還是縮了一下。
『我跟你說，我之前就有拿一些衛生棉給優優、也有教她怎麼用，今天我要帶她去買衛生棉──你知道衛生棉三個字怎麼寫齁？』
「知……知道。」
『你跟是奕杰也要去瞭解衛生棉喔！欸、我不是說去做衛生棉的考古喔！是去看現在的人用的衛生棉喔！』
「葉子，我開擴音……」非盛哲看了一眼身邊的是奕杰，是奕杰雙手環抱著胸、瞇著眼看著他的手機。
『……』話筒那端的葉子靜默了幾秒後，直接掛斷電話。
看著螢幕暗去的手機，非盛哲撐著桌面、做個深呼吸順便呼出胸口憋了好久的大氣，他看向是奕杰，是奕杰則是伸過手來、輕輕按摩著他的肩。

於是，他們打開電腦連上購物網站，下一秒、眾多的品牌和類型立刻向他們如洪水般湧來。
「好多長度喔……」是奕杰聽著非盛哲喃喃地說，他也不太懂，都是標示「日用」的衛生棉，為什麼有十七到二十七公分這麼大的差距。
他們在電腦前靠在一起，視線隨著非盛哲手上的滑鼠移動著，原先兩人都抓不到研究的方向，直到看見某個廠商在商品介紹的頁面裡、放上了公分數對比使用時機的表格為止。
是奕杰拿出紙筆將表格照抄下來，有了表格的幫助後，事情終於開始有眉目起來。他們將表格和查到的經期流量變化做對比後，算是初步明白了為什麼日用的公分數會有那麼大的範圍，然而這也只是初步而已。
衛生棉款式的差異，像是蝶翼與沒有蝶翼的不同，材質的差異，像是棉柔與清爽網層的不同，但有些棉柔也標注了清爽，以及清涼感和草本等等的形容詞，還有液體的衛生棉，與少數夾雜在搜尋結果中的衛生棉條。
當是奕杰站起來稍微活動一下身體時，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在電腦前窩了那麼久的時間。
「盛哲。」他先走到廚房給彼此倒了杯水，再走回電腦前、要還皺眉看著網頁的非盛哲一起到陽台休息一下。
他們在陽台並肩喝著水，偶爾受樓下孩子們路過的嬉鬧聲吸引，是奕杰放鬆地看著眼前不變又天天都稍微改變了一些的風景，同時也等著重複用雙手握緊水杯、欲言又止的非盛哲開口。
非盛哲的眼神和動作，讓他知道現在是什麼佔據著非盛哲所有的思緒，他也大概明白非盛哲現在或許正感受到的憂慮、擔心與自責，因為這也是他曾經經歷過的。
所以他等待、等待非盛哲釐清他的想法，然後再看是要咬他還是抱抱他。
「是奕杰……」
「嗯？」
「我們……真的能好好照顧優優嗎？」
將水杯放在欄杆上、是奕杰轉身面對著非盛哲，他伸手搭上非盛哲的肩，讓他也看著自己。
「其實每一個人，都是因為先有小孩之後，才學會做父母的。」他看著那雙缺乏自信的眼睛，認真的將娟姐以前對自己說過的話、自記憶中抽取出來交給另一半。「這是娟姐跟我說過的話。
「所以我想，比起說好不好，想不想要學、才比較重要。」
是奕杰專注地看著非盛哲，他看著非盛哲先是因為娟姐曾經跟他談過這件事微微驚訝，接著再慢慢地消化這句話、逐漸散去眼神裡的徬徨。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因為這對他們來說、雖然多少有心理準備但仍為之感到手忙腳亂的半天，也因為男孩眼中的堅毅，總是如此吸引著他、使他感動。
「而且啊，我也還沒準備好，如果哪天優優帶吳宜謙回來怎麼辦？」
非盛哲因為他的話笑了，而這也讓他笑了起來。
「家裡有水果刀嗎？」他邊揉著非盛哲的頭髮邊問，然後聽見非盛哲輕快地對他說有，而且還有兩把。

傍晚，葉子在晚餐時間前將優優送回家，原本心情已經平靜下來的是奕杰與非盛哲又稍微緊張起來，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和優優談這件事，然而避而不談也絕對不是他們的選項。
沒想到，還不待他們開口，優優一進家門，就先向他們道了歉。
「爸比、小非，對不起，早上讓你們擔心了。」
看著連鞋都還沒換就先道歉的優優，非盛哲彎下腰摸摸女兒的頭。「沒關係，我和爸爸都知道，妳只是不知道怎麼跟我們說。」
後來葉子又趁優優上洗手間時打給他們幾次，有幾次是抽查做功課的進度、順便替他們解答在網路上搜尋不出一個正確答案的問題，而其中一次則提到了優優向她傾訴的真心話。
雖然學校課堂都有教，葉子也曾經教導過她，但真的發生時，還是讓優優慌了手腳、腦袋一片空白，後來想想，優優覺得自己早上的態度真的很不好、並且為此責備自己。
是奕杰與非盛哲聽到這段話，心軟成像棉花一樣。
「只是以後如果身體會不舒服，一定要說。」是奕杰也來到女兒身邊，一起彎下腰看著優優。
「嗯！」看著兩位爸比，優優笑著點點頭、走到牆邊換鞋，這時，優優想起了些什麼、轉頭又看向兩位爸爸。
「葉子姊姊還說，這段期間，我是家裡的女王大人。」
聽見優優的話，是奕杰與非盛哲都微微睜大了雙眼。
「是，女王大人，那妳有什麼吩咐嗎？」
「我想要吃蛋包飯！」
「好──」
是奕杰與非盛哲一左一右地牽起優優的手，護送女王大人前往她的寢宮，他們看著優優習慣地蹦蹦跳跳前進，看著這一直在身邊、但其實每分每秒都在改變的風景──而這總是讓他們驚喜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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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7）
很多所謂正在捍衛家庭價值的人都在問要怎麼教小孩，其實只要有心，照顧孩子真的沒那麼困難：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