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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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排球少年│兔赤] Game over [G](WEB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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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enstar 發表於 2018-8-17 12: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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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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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me over

  (1)

  等赤葦意識到身後有人,他的雙肩已經被抓住了。明明尚未碰觸到,但背部肌膚卻傳來人類的熱度與重量,擄著肩膀的大手慢慢滑向手臂,半是無意識的揉捏、半是汗水的黏膩。

  在兩秒之內,本來只是被摟住的赤葦,一下子被對方親暱地從身後抱住。

  「赤葦你怎麼不等我啦。」

  無理取鬧的抱怨也能說得理直氣壯,這就是梟谷學園的王牌兼主將、木兔光太郎。

  赤葦已經學會放棄自家王牌的腦迴路了,認真思考的話,只會累死自己。

  「只是在體育館折返跑,能等什麼啊。」

  雖然很想直接無視笨蛋發言,但如果真的那麼做,這個人絕對會大鬧彆扭導致事情變得超級麻煩。赤葦盡可能用冷淡的吐嘈回應,同時努力扳開木兔牢牢抓住自己的手指。

  「可是我剛剛突然覺得很寂寞!跑折返跑好寂寞!」

  「是嗎。」

  越想掙脫,木兔抱住赤葦的力道反而更大,赤葦深刻體會到全國水準的主攻手與自己的力量差異。

  「赤葦好冷淡!你不覺得跑步時身後沒有人跟著很孤單嗎?」

  「一般人跑步時都不會有人跟著。木兔學長快放開我,好熱……」

  赤葦看向體育館裡的其他人,大家雖然都接收到他的求救訊號,卻沒有人伸出援手。社團經理的女孩子們與一年級生遠遠守護著赤葦,繼續攪拌早已調好的運動飲料。赤葦知道要讓他們承擔木兔的寂寞轟炸未免太為難人家,只能將目光轉向一旁看好戲、順便做簡單伸展動作的三年級學長們。

  猿杙大和抬起粗粗的八字眉,露出了關愛兩人的和藹表情,慢慢地做出評論:「要是赤葦是女生,木兔你現在就能碰到胸部了呢。」

  為什麼能用悠閒的表情說出這種話啊。

  旁邊的木葉秋紀笑得雙眼都瞇起來,很愉快地指著木兔和赤葦:「如果赤葦是巨乳的話,說不定還能碰到乳頭。」

  木兔見狀,抓住赤葦的手掌輕輕向手臂內側滑動,隨即又恢復原來的姿勢。

  「不、碰不到,而且赤葦胸部很小耶。」

  「不是吧,胸部旁邊的肉不是叫副乳嗎?」

  「聽說副乳比胸部還軟。」

  猿杙大和直盯著赤葦的胸口,若有所思地說。

  「咦?軟的不是手臂內側嗎?」

  路過而且完全不知道情況的小見春樹聽見了色色的話題,詫異地大喊加入話題。

  同樣路過的鷲尾辰生無言地在一邊旁聽,今天梟谷的三年級攔網員還是一樣沉默。

  「……」

  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三年級學長要圍著自己低聲討論色情話題。

  這根本是性騷擾。

  赤葦持續被木兔驚人的臂力壓制在胸口,木兔乾脆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牢牢鎖住人,完全不讓赤葦有逃跑的可能性。赤葦乾脆停止掙扎和吐嘈,努力放空。

  「……所以說、木兔你真是性騷擾界的王牌耶。」

  「嗯?什麼?王牌?」

  聽到關鍵字就有反應,木兔開心得聲音都飄了起來。

  不要高興啊,性騷擾王牌有什麼好的。

  「要是對女生也能那麼自然的調情,這傢伙早就交到女朋友了。」

  「所以說他只是全國前五的主攻手嘛,就只差了一步,關鍵的一步。」

  「唔、我們梟谷的主將連在這種地方都掉鍊子啊……」

  三年級學長滿懷憐憫地看向木兔和赤葦,眼中千言萬語。

  「不是在說女生的話題嗎?為什麼又開始損我!」

  「赤葦現在的表情好像放棄育兒的新婚妻子,超不妙的。抱歉啦。」

  「也休息夠了,開始練習吧。」

  「學長們知道抱歉的話……就請絕對不要在經理面前說下流話題,會被殺的。」

  「知道啦,我們也只是配合木兔而已,抱歉抱歉。」

  「因為木兔說他很寂寞嘛。」

  「不整一下赤葦木兔會很沒精神的。」

  「我才沒有整赤葦啦。」

  學長們收起來嬉鬧的神情,很快地散開成三對三練習賽的陣型。木兔也快速地跳向球場,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背部的熱度一下消散了,赤葦刻意拍了拍自己的肩頭和背部,想快點忘記木兔的觸感。

  「快傳球給我!赤葦!」

  「是。」

  赤葦有時候也覺得體育社團的學弟學長制非常無理。長年參加排球社,並不是沒遇過討厭的事情,無法逆轉的輩份關係總是會產生毫無道理的權力與暴力,赤葦並不習慣那種事,卻也不曾打從心底質疑過。

  簡單來說,赤葦很習慣服從比地位高於自己的人。

  木兔也很任性蠻橫,但和以前的學長們有著關鍵性的不同。梟谷這個團隊也和以前的球隊完全不一樣,雖然偶而被耍著玩時很辛苦,愉快的時刻卻是壓倒性地多。

  赤葦從球籠隨手挑起球,一邊轉球一邊看向木兔。

  木兔的眼神裡只有信賴。

  排球在赤葦細長的手指間翻滾,他將球傳給首先發球的隊友,接著站定位子。

  無論球被打向什麼地方,最後總會來到赤葦的指尖,因為這個隊伍的二傳手是他。

  掌握這隻球隊的人,是赤葦。

  引導那個男人的人,也是赤葦。

  哨聲響起,排球被跳發擊出。

  比賽開始了。



  (2)

  木兔把被汗浸透的上衣脫下,本來想順手把衣服甩到置物櫃裡,回頭卻發現赤葦正瞪著他。

  「……對了,烏野下個月一號要來打春高預賽前最後一次練習賽,好拼喔。」

  為了轉移話題,木兔勉強擠出了一句社團事務,再偷偷把衣服塞入運動包。

  「我知道,教練和我說過了。」

  赤葦低下頭,繼續拿著紅筆在教練開出來的練習菜單上圈點加註。

  自主練習結束,大部分社員走得差不多,一直陪著扣球狂木兔練習的三年級們也都逃回家了。沒有練習對手的木兔,開始拖拖拉拉東摸西摸,一直赤葦身邊打轉,酸痛藥劑噴了十分鐘,衣服又換了五分鐘,在木兔打算開始與制服皮帶再奮戰個五分鐘之際,終於等到赤葦搞定練習菜單與社團活動日誌,起身整理書包。

  社團行政的工作本來是主將的責任,但在梟谷,這些事卻是赤葦、部份三年級社員與女生經理們一起分擔,名義上是想讓主將兼王牌的木兔專心練習,說穿了,社團也沒有人對木兔處理事務的能力有一點點信心。在球場上姑且算是可靠的王牌,但平時脫線的程度也和排球實力同樣高人一等,赤葦怎麼也沒辦法想像木兔精明的樣子。

  「赤葦,快點回家啦——!我開始冷了!」

  進入九月份,白天暑意濃烈的東京,入夜時分風也開始帶有涼意。木兔搶過赤葦的書包,鬼叫自己快冷死遇難了。

  「又開始誇大其詞了……誰叫你剛剛不穿外套亂晃。」

  沒阻止木兔拎著自己的書包,赤葦檢查窗戶的鎖後,才關上燈、和木兔一起走出社團辦公室,鎖好門。

  暑假過後,木兔突然變得很喜歡黏著赤葦。

  不是以前木兔很少和赤葦行動,社團中,兩個人算是經常一起的組合,但由於年級不同,社團活動以外見面的機會其實相當少。隨著春高預賽的接近,練習的密度加強數倍,學業與休息時間變得像是填充練習間隙的附屬品,但木兔不知道有什麼特殊能力,總是有辦法在短短的下課十分鐘出現在赤葦的面前。

  還有、木兔向赤葦討稱讚的情況也增加了。

  打出好球或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該受到稱讚時,木兔會用張得圓圓的眼睛熱切地看著赤葦,等待他的感想。那閃亮亮的壓力可說是某種意義上的緊迫盯人,讓赤葦覺得相當困擾。木兔實在有點煩人,加上不能不理會地位遠高於自己的學長,而且木兔「莫名其妙」想要稱讚的頻率越來越高,赤葦開始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他。

  赤葦想,可能是不能玩弄烏野的一年級們,讓木兔覺得寂寞了吧,就像今天的寂寞宣言一樣,理由一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

  兩人一起走出校園,位於市中心的梟谷學園大概是這地區最寧靜的地方,到了地下鐵車站周圍的商業地區,街道熱鬧的程度反而讓個性活潑過頭的木兔看起來像個安靜的美男子。

  不過那也是因為木兔肚子餓過頭,不想說話又直盯著拉麵店看的效果。

  赤葦伸手拉了木兔的外套袖子,用眼神示意「不要在晚飯前亂吃東西」。

  「可是肚子超餓,我想吃叉燒麵。」

  木兔的食慾是高中三年級的男生,忍耐能力卻是幼稚園生等級。

  「你的零用錢夠嗎?」

  「不夠。」

  「真是奇遇,我也是呢。」

  短短一句話,木兔向赤葦借錢的打算就被迅速撲滅了。

  還不至於進入沮喪模式,但木兔一臉餓得了無生趣的樣子,赤葦把人拖向地下鐵出入口,不讓木兔繼續有機會盯著食物看。

  「下個月你就可以玩『阿月』和烏野小小的一年級生了,所以請振作一點吧,木兔學長。還有、請把書包還給我。既然肚子餓了,就請別背著別人的行李到處亂逛,快點回家吃晚餐。」

  嘆了一口氣,赤葦伸手向木兔討回自己的書包,但木兔沒有理會他,動作反而像凝固了一樣,不自然地僵直。因為木兔變得很難拉著走,赤葦只能停下腳步。

  木兔備受打擊地看著赤葦。

  「和烏野有什麼關係啊?」

  「哈?」

  「和烏野有什麼關係啊?」

  同樣的話又說了一次,赤葦有種木兔嚇得連頭髮都豎了起來的錯覺。

  「你不是今天說很寂寞,又提到烏野的事嗎?」

  「是很寂寞啊,但我現在不寂寞了,只是嘴巴很寂寞!」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赤葦面無表情。

  「肚子餓所以很嘴巴很寂寞,而且好想要親親啊。」

  「是喔。」

  木兔好像講了什麼超級羞恥的發言,但赤葦已經習慣了,所以半點害羞的情緒也感覺不到,只是慣例地隨口敷衍木兔。

  「你怎麼沒反應,親我一下啊。」

  「……我為什麼非和木兔學長接吻不可?」

  「咦?」

  「咦什麼啊。」

  「因為你喜歡我啊!」

  木兔平時半垂眼皮,很有個性的雙眼現在瞪得奇大,頭髮好像又豎得更細長了。赤葦在心中讚嘆著木兔的情緒起伏已經能以高效率反應在外貌上,讓人更好了解他。

  「欸?並沒有吧。」

  「我都已經和黑尾炫耀我們開始交往了!」

  「什麼時候交往過啊……為什麼這種事身為當事人我會不知道?」

  雖然知道這麼回答不行,但赤葦一時之間也只能把心裡最早浮現的話講出口。

  赤葦完全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難道這是下午無意識性騷擾的延續嗎?

  木兔雖然一直以來不曾在意赤葦的抱怨或人權,但也不會真正惹惱任何人過。仔細想想、赤葦其實覺得木兔很擅長掌握與他人的距離,雖然對自己相當不客氣就是了。

  或者、這次也是那「不客氣」的一部分?

  有點太超過了吧。

  僵直的木兔看著也開始僵直的赤葦,也不知道是否察覺到赤葦的內心變化,他的表情從震驚轉為氣忿,臉上也染上了不明所以的紅暈。

  「赤葦你這個笨蛋!」

  木兔把赤葦的書包丟向主人,因為力道十分巧妙,所以赤葦輕鬆接下體積和重量都不小的書包,這種時候也能感受到木兔身為高中頂尖排球選手的身體能力,赤葦忍不住覺得有些討厭。

  「……被貨真價實的笨蛋罵笨蛋有夠屈辱。」

  「我的車來了所以我要先走了!赤葦笨蛋!」

  「居然想要逃跑,木兔學長你的車明明比我還晚到。」

  「笨蛋!」

  木兔用全國水準的高速衝下地下道的階梯,赤葦想提醒他在樓梯上奔跑很危險,但木兔已經衝過轉角,赤葦已經看不到他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赤葦的確被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讓他沒有辦法邁出雙腳追上木兔。呆站了幾分鐘,赤葦讓無數想要進入地下鐵的路人覺得他很擋路,但礙於他高大的身材,沒有人敢出聲勸告他。

  直到書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赤葦才回過神。

  赤葦滑開智慧型手機的螢幕,發現是通訊軟體的免費來電。

  會挑這個時機打電話來的人,想必是罪魁禍首吧。

  赤葦假裝沒看到這通電話,直接把手機塞回書包。他現在還沒有能接受任何事情的心理準備。看到來電的名稱,赤葦有預感,事情一定會比想像中還要愚蠢個十倍。

  「木兔學長最近奇怪的原因,果然和黑尾學長有關嗎……」

  赤葦發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喃喃自語,有點無力地走下通往地下鐵的階梯。



  (3)

  『被甩了。』

  短短一句話,配上貓頭鷹哭泣翻滾的貼圖,黑尾傳來的手機截圖沒有其他的訊息,非常簡略。

  赤葦看著哭泣的貓頭鷹,總覺得有點心痛。

  ……看來木兔學長還挺愛用經理們送他的貼圖。

  完全進入逃避現實的狀態,赤葦沒有細問黑尾木兔到底發生什麼事,反而回了「出賣友人的隱私不要緊嗎?」之類無關緊要的話。

  赤葦操作手機通訊軟體,點進梟谷排球聯盟四校的主將群,練球以外的空檔經常在群上聊天的木兔,今晚少見地一張貼圖也沒回應。

  「木兔學長果然開始沮喪了吧……」

  關閉手機螢幕,赤葦將手機放在一旁,連制服也沒換就直接在床鋪上倒下。

  木兔是個很好理解的人。除了情緒起伏稍微有點劇烈、思考跳躍了一點、沸點和常人不同之外,是個什麼事都寫在臉上的男人。

  仔細地回想了木兔這數個月以來的行動,就算是自認很了解木兔的赤葦,也完全搞不懂木兔哪裡喜歡上了自己。

  球照打、飯照吃、人照整,赤葦完全沒有發現任何自己被特別對待的事證。硬要說的話,木兔和黑尾一起捉弄騷擾烏野一年級生月島的樣子,還比較像陷入戀愛的……小學二年級男生。

  赤葦越冷靜下來思考,越覺得木兔的感情表達的程度十分低落。

  難得搞不清楚木兔在想些什麼,赤葦有些意外,但並不因為不了解對方而遭受打擊或感到失落,而是單純地體認到,又發現木兔新的一面而已。

  那份情感或許可以用「深受感動」來形容。

  「只要開局能打出氣勢便所向無敵」——赤葦一年級時,外界對梟谷男子排球部的風評大致是如此。反過來說,若是開局不順利,球隊士氣就會遭受致命打擊。

  就算只是正選成員分開訓練的一年級新生,也能輕易發現球隊為何有如此明顯的缺點。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剛成為主力的某位二年級吸引而去,單單看他強而有力的扣球能夠知道,他已經成為球隊的重心。

  不過、這支球隊還沒有能力支持那個人。

  當時赤葦還能冷靜地分析思考,當他下一次產生相同的念頭,填滿腦中的卻是無以名狀的狂熱。

  那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練習日,打過二傳手位置的一年級們集中在一處,輪流接受教練的上手托球與傳球測驗。在中學曾是隊伍正式選手的赤葦很快通過了測驗,也得到教練相當高的評價。

  赤葦離開測驗的隊伍,拿起閒置的排球準備先行練習,他朝人數較少的角落移動,但一記足以稱為「重砲」的猛力扣球狠狠砸向赤葦前方的地板,撞擊聲與高高彈向天花板的排球讓赤葦陷入一陣心跳加速的恍惚,以致他茫然了一陣子,才轉頭看向來者。

  「一年級的,你是二傳手吧?幫我發球!」

  修長而結實的體格、梳得高高翹起的髮型、有些厚重的眼皮、讓人聯想到鳥類的輕盈而頻繁動作的肢體,還有撲翅般的橫向跳步。

  木兔光太郎以他本人獨有,跳躍般的步伐走向赤葦。

  發呆到回神的短短三、四秒,對赤葦來說簡直像永遠一般。

  「……是的、我是二傳手。請學長多多指教。」

  「好硬啊。」

  「啊?」

  「講話,硬梆梆的。」

  「學長你是說……我講話很生硬嗎?」

  「對對對,差不多就是那個感覺。」

  木兔綻出大大的笑容,對於自己用錯形容詞毫不在意。

  第一次與木兔練習,赤葦只是驚異於木兔天生的王牌風範,但隨著相處的機會增加,也漸漸了解到,木兔這個人的所有怪癖與弱點。

  沮喪時是真的很失落,充滿自信時絕對不會動搖,兩個極端的狀態會因為外界而隨時切換,這時候就得巧妙地、不讓對方發現,穩穩拉住那個人。

  因為知道木兔是個不會考慮太多事情,而是單純以當下的感情或事態作為優先的人,赤葦知道木兔會在奇怪的事情上惡整自己,卻不會說謊。

  已經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在磨練安撫木兔的技術,遇到再奇怪的事情也不用太意外。

  (我也還遠遠不及那個人吶。)

  終於將思路整理出條理,赤葦慢吞吞地爬起床,撈起手機,用通訊軟體打給疑似知情人士。

  一如赤葦所料,通話很快被接通了。

  「赤葦、你家哭哭啼啼的貓頭鷹好煩啊,快點處理啦!」

  「木兔學長跑去黑尾學長家了嗎?」

  對上語氣超級幸災樂禍的黑尾,赤葦竭盡可能讓聲音保持平靜。

  「沒這個可能吧,是line,那傢伙正在洗我的對話視窗,不回他還會用貼圖大鬧,真的很煩。快認領回去,再繼續下去我就沒辦法用手機遊戲釣研磨來玩了。」

  「……」這時候還能趁機炫耀,赤葦開始佩服黑尾了。他毫不掩飾地嘆了一口氣,努力忍住不吐嘈黑尾。

  「黑尾學長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木兔說你甩了他。」

  「我不記得我們交往過,也不記得被告白過,更不認為木兔學長喜歡我。」

  「嗯……你不記得好像也是應該的,木兔說你只要想睡就沒有正常智力了。」

  聽到黑尾語帶玄機的回答,就連赤葦也只能發出一聲呆然的:「啊?」

  「所以說,木兔是故意的。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笨到連交往要幹什麼都不知道。」

  「等等、黑尾學長,你到底在說什麼?」

  「嗯……這該怎麼說才好呢。你還記得暑假在森然的集訓,第三天晚上我們玩了撲克牌吧?」

  「當然記得。」

  「之後你不是想睡,卻又不敢放著木兔不管自己回寢室嗎?」

  「那是木兔學長不讓我回去。」

  「隨便啦、反正我看來都一樣。總之玩到後來,你想睡到牌都拿不穩,木兔讓你睡在地上。」

  「這裡還有點印象……」

  「接著木兔好像突然覺得很無趣,拿跟自己交往的權利當賭注。」

  「哈?」

  「嗯,就是你聽到的那個,不要懷疑。總之因為我和澤村全力抗拒,所以木兔那局贏了。你知道要在有兩個人竭盡全力想輸掉的抽鬼牌中輸掉有多困難嗎?真的很辛苦啊。」

  「不好意思,木兔學長給你們添了麻煩……」

  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赤葦只能習慣性為木兔賠罪。

  「那傢伙真的很麻煩。而且贏了後不知為何又開始火大起來,就把賭注給你了。」

  「……」

  赤葦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掩著面,不想多說。

  「呃,木兔有問過你的意願喔,但你大概睡到神智不清了,勉強點了個頭又繼續睡,之後我和澤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其實還想拿你的靈魂當賭注,不過那局沒開始我們就解散了,大概這樣吧。」

  「學長們不能阻止他一下嗎……」

  「不要,不干我的事又很麻煩,而且順著木兔會比較有趣。啊、先掛電話,木兔煩死了一直傳訊息,我去回他。」

  赤葦盯著手機結束通話的畫面,啞口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赤葦還是保持一模一樣的姿勢,手握手機,面容呆滯。直到手機發出了短暫的振動,赤葦才回過神來。

  黑尾又傳來一張螢幕截圖,內容是烏野主將澤村傳來的一封傳統簡訊。

  『給赤葦君,黑尾說的話都是真的。你保重。』

  今天的練習量是不是太重了?赤葦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不然自己怎麼會疲累成這副德性呢。



  (4)

  一大清早就看見木兔就像隻鳥一樣在草叢跳來跳去。

  自己隨處可睡的威名好像毀於一旦了……赤葦盯著這散發大自然神秘的光景,覺得昨晚的睡眠品質果然還是被影響得不小,現在自己看到的東西,應該是因睡眠不足產生的幻想吧?

  「早安,木兔學長。」

  「咕!」

  姑且叫住彷彿幻想生物一般的木兔,結果對方發出了怪聲。是真貨,赤葦想,假貨沒辦法完美複製這種帶著一臉自豪的楞頭感。

  繞過自以為偷偷摸摸、躲藏得很好的木兔,赤葦打開社團辦公室的門,沈澱一晚的空氣從房內流出,赤葦對運動社團特有的汗臭味不以為意,逕自走入社團辦公室。

  兩個人盤算的事情大概一樣,提早到達社團就能避開與對方獨處的尷尬了——前提是另一個人沒有相同的想法。

  木兔默默跟著赤葦進入社辦,兩個人各自打開一邊的窗戶透氣,然後才到置物櫃前換下制服。

  明明在見到木兔前,赤葦滿心七上八下,卻在看到木兔腦袋上都是樹葉,超在意自己反而故意轉頭看向空無一物角落的樣子,突然有種虛脫的感覺,想哭的衝動湧上心中。

  早晨的空氣潮濕又帶著涼意,和社辦的古怪氣味混合,有如無形的濃霧一般纏繞著室內。赤葦一臉的冷汗,而木兔換衣服的動作非常僵硬。置物櫃位子相對的兩人背對著背,無法回頭。

  「……就算想早到避開我也是辦不到的,社辦和體育館的鑰匙都在我這裡,總得來開門吧。」

  在尷尬之中,赤葦講出讓人更尷尬的事實。

  「嗚!」

  木兔又發出了怪聲。

  「別說你忘記昨天硬把我拖走,害人沒辦法把鑰匙還到辦公室的事。」

  「呃、是不記得了。」

  「木兔學長根本沒負責開過幾次門。」

  「赤葦你會開嘛。」

  「還有、我知道你把我賭掉的事了。」

  「又沒輸!贏了好不好。」

  木兔猛然轉過頭伸手拉住赤葦的肩膀,套上去的上衣還掛在他的頭上。

  赤葦被迫正對著木兔,他盯著自家王牌看了一陣子,什麼也沒說。木兔雖然被盯得心裡發寒,但也努力直視著面色不善的赤葦。

  「抱歉……但我真的沒輸啊。」

  過了一會,木兔才嚅囁地向赤葦道歉。

  「因為還沒比就回房間睡覺了吧。」

  赤葦伸出手把木兔的衣服拉好,木兔顫抖了一下。

  「隨隨便便地就將累積過度的任性塞在別人身上,我可是很困擾的。」整理著木兔的衣服,極小聲的喃喃埋怨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並沒有離開口中太遠。

  從來沒仔細聽過學弟抱怨的男人,盯著對方黑白分明的雙眼,不由自主地朝著赤葦的嘴唇親了下去。

  「……好痛!」

  幾乎在偷襲成功的同時,木兔的脖子收到一記精準的手刀攻擊。

  「你在做什麼。」

  「很危險啊喂!」

  「又沒花多大力氣。」

  何況貓頭鷹的脖子很柔軟——赤葦直直盯著木兔的脖子,木兔彷彿知道赤葦在想什麼,忍不住把自己的要害遮住,又再次轉頭看向無人的角落。

  「不要再揍我了。」

  「唉。」

  嘆了一口氣,赤葦又整理了一下木兔的上衣,機能布料摸起來帶著棉布不可能擁有的涼意,赤葦手中的汗水很快地被吸收進去。

  木兔無言地接過赤葦的動作,自己穿好衣服。

  「……到底在幹麼啊,我們。」

  「……深有同感。」

  「算啦,總之大家來之前陪我聊一下。」

  像是下了重大決定,木兔一直很亢奮的語調沉靜了下來。但木兔的眼睛就算在這種時候,還是閃閃發光的。

  偌大的體育館中只有他們兩人。

  梟谷的排球部十分強大,人數也極多,平時一軍和二軍分別在由防護網分成兩邊的大型體育館中練習,在防護網收起的現在,兩人不管站在哪裡都覺得過分空曠。

  「呃、先從哪裡講呢……啊、我很憧憬在半夜闖進校園呢,尤其是游泳池,好想游游看啊。」

  「完全聽不懂。還有偷下水會害泳池大腸桿菌超標的。」

  「太陽什麼菌?」

  「怎麼聽成那樣的。那不重要。」

  兩人的對話乍聽之下和平時沒兩樣,事實上卻迴避著最該進入核心的問題。木兔自顧自做起暖身運動,赤葦見狀也開始暖身。

  「我呢,在之前的球隊和大家感情沒這麼好,我覺得這可能是中學沒打出好成績的理由吧。」

  在日本絕大多數的中學排球社團,像有木兔一樣的絕佳個人能力的球員寥寥可數,能聚集複數這種球員的球隊更是幾乎沒有。

  「並不是他們都很弱或是我太強,只是中學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更順利融入球隊而已。那時並不在意那種事,所以才打不好。」

  木兔做完了舒展關節的運動,他揮動著手臂、準備拉筋。

  「我中學一年級的時候,有幾位三年級的學長半夜在學校夜遊,結果被踢出了排球部,啊、就是我剛剛說的半夜游泳的那個。其中一人是主攻手,結果我半年後接替了人家的位置。那時候只是忙著訓練沒辦法想太多,但後來想想,我中學時就是沒有可以一起做傻事的夥伴呢——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雖然很想否認自己能理解,但赤葦的嘴卻運轉得比頭腦更快:「大概知道。」

  因為你非常怕寂寞。

  「梟谷已經很棒了,氣氛很讚,教練也很開明,和中學的球隊完全不一樣。」

  講到這裡,木兔的語速變得緩慢,彷彿正在腦中大量的記憶中撈取些甚麼。

  赤葦在地板上蹲下,確認大腿肌肉的狀態,也開始拉筋。他沒有催促木兔,況且赤葦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才好。

  「不過赤葦進來梟谷,尤其當上二傳手正選之後,我就覺得球更好打了。是你的話,大家都能放下心來,我也不用一直想不擅長的事。嗯……還有、沒有赤葦我也打不出直線扣球,那是我和赤葦一起練出來的。」

  「那只是因為……二傳手若是沒有進步,主攻手永遠只能打出一樣的球而已。二傳手不是我,你也能練成直球的。」

  「或許吧,可是那樣的話,成功絕對不會那麼開心的。」

  「是嗎?」

  「就是這樣!」

  讓他人的心也能躍動起來、毫無道理又堅定的話語,赤葦幾乎也要完全同意,事情就是這樣子沒錯。

  「和你在一起,就算輸了我也有辦法練得更強,所以說啊、我突然覺得如果能和赤葦做各式各樣的事就好了!愚蠢的事也想試試看!」

  「例如半夜偷溜進泳池嗎?」

  「不覺得好像很有趣嗎?」

  「會丟掉正選位子的事我不會做。」

  赤葦嚴肅地說。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木兔很迅速地心虛了。

  這也太遜了吧,尤其是和剛才那些話比起來。

  赤葦在內心超迅速地吐嘈了一串,最後只挑了最不傷人的說,順便預防木兔因為玩水而感冒的可能性:「半夜想玩水的話,請去浴室泡泡腳就好。」

  「你偶爾也順著我一次啦。」

  面對開始不滿的木兔,赤葦採取了顧左右而言他戰術。

  「對了、為什麼想做蠢事得找我?你不是最喜歡和黑尾學長一起幹蠢事嗎?」

  「為什麼是黑尾!不要黑尾!NO黑尾!」

  「因為你們常在一起做壞事。」

  「這不一樣啦,我又不想看他困擾的樣子,黑尾困擾一定超不可愛。」

  「那又為什麼要看我困擾的樣子?」

  「就……還不錯,有點可愛嘛……而且你喜歡我嘛我什麼關係。」

  木兔越說越小聲,赤葦也越聽越無言。

  什麼跟什麼啊。

  「……學長為什麼認為我喜歡你?」

  「因為你喜歡我啊。」

  回答得超理直氣壯。

  「這不算是回答啊……」

  「可是就是這樣嘛!」

  「什麼跟什麼。」

  「那赤葦你喜歡冰山美女嗎?」

  「……不喜歡。」

  「可是我喜歡啊。」

  「你的喜好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你喜歡排球,對吧?」

  「怎麼可能不喜歡,別把兩件事相提並論。」

  「所以說,赤葦喜歡我喜歡的東西有什麼不對!」

  「啥?」

  「給我喜歡啦。」

  「啊?」

  「赤葦!給我喜歡我啦!」

  「你的日文真的越變越奇怪了。」

  能夠確認昨天到現在的一切都是現實,木兔也確實地在意這件事,已經足夠讓赤葦產生感謝上蒼的念頭了。

  至於木兔在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情況下,不斷說溜嘴的那些話,讓赤葦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赤葦、你的臉好紅啊?發燒了?」

  「並沒有發燒。木兔學長,拜託你先安靜一下。」

  赤葦整個人蹲在地板上,將頭埋在膝蓋上,久久不敢把臉抬起來。



  (5)

  「他們絕對在交往吧。」

  「還沒交往,賭一個肉包子。」

  「頂多到二壘,賭羅森的炸雞。」

  「欸——我喜歡全家的耶。」

  赤葦裝作沒聽到那些音量不小的場邊閒聊,如果是學弟還管得動,但對於臉皮遠比自己厚的三年級學長,還有辛勞支援球員的女子經理們,赤葦還是沒辦法對他們擺出太嚴厲的表情。

  「耶噫——!狀況超好!」

  「是是……」

  「是一次就可以了,赤葦。」

  「知道了。」

  練習項目來到三人一組攻防,走位正巧輪到赤葦舉球、木兔扣球,這次和他們分在同一組的尾長涉被木兔的扣球電得苦哈哈,赤葦忍不住開始同情起這位一年級的攔網員。

  不過木兔完全沒想到要愛護一年級學弟就是了。

  從木兔那精神飽滿、皮膚水亮的樣子來看,最近他的心情超好。

  「欸欸,赤葦你看到——」

  「木兔!集中精神!」

  教練少見地大聲叱喝開始東張西望的木兔,表情有些無奈。木兔只是精神十足地回答「是!」,沒有任何誇張的反應。

  「赤葦,木兔又沒錄到想看的搞笑節目嗎?」

  在場外等待練習的木葉秋紀,當著木兔的面指著本人,說話的對象卻是赤葦。

  「還是說他又被音駒的黑尾騙了奇怪的練習法?」

  猿杙大和笑笑地做出十分失禮的假設,一臉了然於心。

  「你們吵架了嗎?」

  正在搬運洗好的練習用背心的女性經理們,很擔心似地出聲詢問。

  「才沒有吵架啊。」木兔馬上回答,臉上表情十分無辜。

  「誰知道,不干我的事。」

  赤葦卻是極端地冷淡。

  「慘了。」

  「是放棄育兒。」

  「快打電話給社會局!」

  赤葦直接無視嘰嘰喳喳起鬨的球隊成員們,他代替木兔發起號令:「接下來是防守跑位,一年級預備——」

  經過「因為赤葦你喜歡我啊」事件,赤葦大概了解暑假以來的木兔是怎麼回事了。由於某種不可解的大自然奧妙和野性的腦迴路,木兔覺得赤葦是自己的東西,然後順理成章地認為赤葦也喜歡自己。雖然完全無法百分百理解這個結論是經由什麼才出現的,但赤葦知道、木兔一旦固執地如此認定,就無法阻止了。

  木兔一旦鬧起彆扭,就會變得超級麻煩。

  事情若是惡化,會對球隊造成不良影響,也會對春高選拔賽埋下隱憂。

  所以、在那個無人的早晨,蹲在地板上的赤葦做出了某個決定。

  「——我知道了。」

  「嗯?你要去醫院嗎?肚子痛嗎?」

  赤葦終於從地上爬起來,雖然臉還是相當紅,但表情已經比較接近平時的樣子。

  「就當作我喜歡學長好了,交往其他的什麼、都可以。是我輸給你了。」

  而且第一句話就語不驚人死不休。

  木兔被這發展嚇得眉毛都快彈起來,嘴巴大大地張了開來。

  「嘎?可以嗎?你真的肚子痛的話,就不要勉強喔!」

  「對,我們現在就開始交往。但想要繼續做更多的事……不想做更好但若是真的要做、請木兔學長躍過龍門再說。」

  「喂,赤葦!」

  木兔當然知道躍龍門在高中排球界代表什麼意思——春高和夏天的Inter High 排球競技大會一樣,都是全國矚目度最高的高中賽事。在春季高中排球賽中出場,因特異表現而入選國家代表隊,被稱為「躍龍門」。

  臉頰持續通紅,表清又變得扭曲的赤葦再度蹲下,把臉藏在手臂中。

  「不行了,沒辦法直視你。」

  「赤葦困擾成這樣我覺得自己好像賺到了,啊、不對,你是真的答應了對吧?」

  「我並不想要甩了木兔學長。只要贏了,梟谷就是全國第一,你也是全國排行第一的主攻手,如此一來、國家代表的名額到手也是理所當然吧。」

  「……總覺得無法接受。你講的這番話超像烏野的小不點會講的。」

  「怕了嗎?」

  「才不怕啊!就做給你看!」

  木兔也在赤葦前方蹲下,兩個人的膝蓋距離不超過一個手掌。聽到動靜,赤葦偷偷抬起臉偷看,木兔雙腳分開,長手放在膝頭上,彷彿要包圍他一樣,自然放鬆地延展。

  像是什麼猛禽類的翅膀一樣呢,學姐們的形容果然很傳神。

  「如果我答應的話,可以先親一個嗎?」

  木兔歪著頭,率直又不懷好意地笑了出來。

  「……如果木兔學長願意事後全部忘記的話。」

  沒辦法,比賽已經結束了。

  因為在比賽開始之時就能確認,一切都是這個人的勝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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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renstar 發表於 2018-8-17 13:2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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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nge of courts

  

  高中男生是一種樂於消耗精力的生物,特別是在沒有建設性的事情上頭。

  因為色色的話題而亢奮,為了事後完全想不起笑點的事笑到肚子發痛,或是一復一日地練習排球。

  越無聊的事情,高中男生越起勁。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性生活。」

  黑尾的語氣帶著扭曲的笑意,只差一點點就大笑出聲。

  「才沒有那種東西所以聽我說一下啦!你這人生勝利組,為友人的戀愛煩惱出一點力也辦不到嗎,小氣鬼!」

  「欸、我們感情有很好嗎?」

  「黑尾——!」

  木兔氣得快從椅子上彈起來。

  假日的連鎖家庭餐廳有許多家族客正在用餐,木兔和黑尾無視周圍小孩子們的指指點點、與家長「噓、不要看那些大哥哥」的警告聲,自顧自翻起印刷精美的菜單,兩位看起來一點也不純真的高中男生讓周遭的家長非常困擾。

  「啊、時令秋刀魚和蘿蔔泥套餐看起來真好吃,就點這個。」

  「你怎麼和赤葦一樣喜歡吃老頭子的下酒菜啊。」

  「別和我說你男朋友喜歡吃什麼,干我屁事。」

  「說這話之前你先想想自己炫耀過幾次貓咪臉喜歡蘋果派。」

  「因為我家研磨很可愛嘛。」

  黑尾毫不知恥地大行雙重標準,不理會木兔的抱怨,用鑲嵌在桌面的點菜機開始點菜。

  期中測驗前的週末,社團活動全面停止,一早起來便無所事事的黑尾還在盤算該怎麼安排難得的假日,手機就收到木兔的求救訊號——「究命,我只能找你討論赤葦的事了,同性戀黑尾前輩快究我。」

  搞啥啊,是戀愛中的中學女生嗎,還有那錯字怎麼回事,手機的自動選字呢,黑尾在心中吐嘈。

  但因為很有趣,黑尾在午餐時間還是準時出現在木兔指定的家庭餐廳了。

  「喂、木兔你點什麼?」

  「呃……烤牛五花套餐和帶皮炸薯條。」

  「嗯。你們這邊點菜機都換成桌上自助的款式了,我們還是店員操作型的。」

  「因為這裡是市中心吧。」

  「真是城鄉差距耶。對了、赤葦現在願意讓你做到什麼程度?」

  「話題轉得有夠硬!」

  桌上擺著自助飲料吧的飲料,木兔和黑尾決定在餐點送上來之前先灌飲料填肚子,下「酒」菜當然是那個。

  「……赤葦答應和我交往的條件就是排球打出成績,所以說頂多親一下啦,總不能強迫他吧……」

  「好可憐喔。還好條件是『躍龍門』,不是日本男排得奧運金牌。」

  黑尾的狀態已經稱不上在忍笑,而是接近殘忍的幸災樂禍。

  「……然後、他還說,比賽前最好、最好不要那個。」

  「什麼?」

  「那個。」

  木兔指了指桌面下,表情看起來快哭出來了。

  「……禁槍?」

  黑尾的眉頭皺了起來。

  「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快笑死了,赤葦超強,居然可以把你整到快哭出來還沒自覺哈哈哈哈哈!」無視店內所有人的側目,黑尾笑到快從沙發上掉下去:「你到底怎麼告白的,能搞成這樣哈哈哈哈——」

  「所以說、因為赤葦很膽小嘛!總不能說我最近都拿你當配菜吧。」

  「不不、拿對方當配菜的確是真愛的證明啦……應該吧。但問題根本是你的字彙太少,普通地說『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吧』也好過那種亂七八糟的告白,真虧赤葦答應你。還有、赤葦稱不上無畏,通常也算大膽那一邊的吧,人家可是梟谷的副主將。」

  「和我比很膽小。」

  「是喔。」

  黑尾完全不想理木兔,非常敷衍。

  「而且現代國語的補考我都有通過啊,為了不補習我很努力耶。」

  「標準好低。」

  盡可能不把尷尬顯露在臉上的女性服務生走向兩人的位置,將木兔的烤牛五花套餐端上,又離開了。

  木兔慢吞吞地在白飯上撒芝麻鹽,平時高高豎起的頭髮此時看起來也連帶無精打采。

  「赤葦該不會知道我每晚當拿他當配菜所以才下禁槍令吧……可是沒辦法嘛。」

  一口吃掉副餐的維也納小香腸,木兔的眼神是肉食性猛獸的眼神:「因為赤葦很可愛啊。」

  「木兔你不會真的說了吧,夜晚配菜的事。」

  「沒說啦!」

  「說出來就是理性死透透了,啊、你有嗎?理性。」

  「當然有啊!多少!不過……有次接吻摸得太過頭,差點在學校襲擊赤葦。」

  左手半掩著臉,木兔拿起桌上的可樂慢慢喝了一口。

  另一位服務生送上秋刀魚套餐和炸薯條,黑尾拆開免洗筷吃了起來,不忍直視木兔。

  傷神完畢,木兔默默用牛五花肉捲起白飯,塞到嘴裡,咀嚼了很久,才又幽幽開口:「我年輕氣盛嘛。」

  「你是摸人還是被摸?」

  黑尾巧妙地用筷子剔掉魚骨上殘存的魚肉,連苦味的內臟也全部吞下肚。

  「當然是我摸赤葦……」

  「揉了嗎?」

  「……嗯。赤葦還嚇一跳,一臉居然可以揉的樣子。」

  「哇啊,禽獸。」

  「彼此彼此。」木兔瞪了黑尾一眼,完全不覺得黑尾有資格說自己是禽獸。他捏起熱呼呼的薯條大嚼,聲音含糊不清:「欸,你和孤爪的第一次是在什麼情況?」

  「才不要讓你知道。」

  「我也不想聽啊,但沒其他人可以參考了。我身邊唯一能應付平成年代出生的孩子的人只有你了!黑尾老師!」

  明明自己和黑尾也都是平成年代出生的,但木兔卻一副當然的樣子把兩人當成例外。

  「嗯……呃、情緒高漲的時候吧。」

  「例如說?」

  「贏球而且家裡沒人之類的。」

  「可惡,好具體,好羨慕,好色喔!真不愧是青梅竹馬,好色——!」

  木兔誇大事實的能力在聽到關鍵字後沸騰了,他雙眼發光,開始在位子上扭來扭去。

  黑尾能夠了解光憑幾個字足以引發高中男生的色心,但木兔聲量驚人又沒完沒了的哀號果然還是很煩人。黑尾無視持續暴動的木兔,吃完飯乾脆起身到自助吧倒咖啡,回來時桌上的料理已經一掃而空,木兔不知道是吃太飽還是心情低落,倒在合成皮製的沙發上裝死。

  這傢伙情緒起伏真的超劇烈啊……好煩。黑尾對赤葦的尊敬又上昇了許多。

  「起來木兔,要商量就快點,別浪費我時間。」

  踹了木兔一腳黑尾才入座,只見木兔淚眼爬起身,又馬上趴在桌面。

  「那個……黑尾老師,我有問題。」

  「嗯,說。」

  「想粗暴對待喜歡到極點的人,又同時想溫柔對待對方,是不是很奇怪?」

  「不會,男人都這樣。」

  「真假?」

  「我隨便講講的,女人可能也會這樣想吧。」

  聳了聳肩,黑尾臉上浮出有些陰險的笑容,這下木兔才發現黑尾剛才是一臉正經在胡說八道。

  有時候學弟們會對木兔說「音駒的黑尾學長看起來很像黑心魔法師」之類莫名奇妙的話,木兔一直以來不太懂,但這個瞬間終於完全了解,原來學弟們還保持幼兒般的危險探測能力啊。

  面對黑尾從來沒有屈居弱勢過的木兔突然覺得,赤葦不在身邊是件超可怕的事,光是赤葦有擋下黑尾暗槍的機能就回本了!家家戶戶都該有一台赤葦才行!

  「什麼嘛……原來黑尾你站在赤葦那邊啊。」

  「也不是這樣,只是現在跟你說出標準答案,對赤葦就太不公平了。這個問題還是自己煩惱吧,不然身體力行也可以,你應該還是知道什麼程度不會嚇跑赤葦。但是,不要去犯罪啊,那可不是禁止出賽可以解決的問題。」

  「不會犯罪啦。」

  「強姦是犯罪喔。」

  「我知道啦!」

  「那就太好了。」

  「……你對赤葦真溫柔啊。」

  雖然語氣沒什麼氣勢,但這是目前木兔所能做出最大的諷刺了。

  「因為和你交往真的很可憐。」

  黑尾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開始打字,毫不在意木兔微小的反擊。

  「才不可憐咧,赤葦超喜歡我的。」

  「所以才覺得可憐啊。你能毫無根據地篤定真的滿強的,雖然符合事實。」

  打完字發送好訊息,黑尾把手機放回口袋不久便響起,他接了電話。

  「這裡事情好了,你吃完午餐了嗎?這樣啊、連Boss戰都打過了,狀態不錯嘛。看得到我這桌嗎?好、等你過來。」

  聽到黑尾和人約在這裡見面,雖然大概知道對象是誰,但木兔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開口詢問:「誰要過來?」

  「研磨。我們要去遊戲中心玩逃脫遊戲。」

  「啊啊啊啊啊啊連這種時候都曬恩愛!說好的準備考試呢!你們的期中考不是晚我們一天而已嗎?」

  像是呼應曬恩愛這個詞一樣,孤爪研磨慢慢從家庭餐廳的內部用餐區走出來,腳步一如往常輕飄飄的。

  「我們一起出門的。不過研磨說和我們坐在一起比一個人在家庭餐廳吃飯還丟臉,就分開坐了。」

  黑尾對自己的吵鬧其實相當有自知之明。

  就算是經常見面、甚至一起練習的木兔,研磨還是表現得相當怕生。或許是不擅長對應木兔,他躲在黑尾身後,一臉欲言又止。

  「看來研磨有話對你說喔。」

  黑尾轉頭看著研磨,笑嘻嘻地得意洋洋。

  「讓貓咪臉自己說話啦!」

  「是是。」

  「請……」研磨發出了一個音節便沒有下文,黑尾用眼神示意蠢蠢欲動的木兔,要他繼續等。過了數十秒,研磨才把句子說完。

  「請絕對不要硬來,那非常差勁,而且大概會超痛。」

  看著眼神閃著難得的堅毅光芒、以必死決心說出這番話的研磨,木兔覺得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難以量化、物理上不存在、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會有的,良心上的打擊。

  手機響了,手頭上的物理題目解得正順利,赤葦本來不想分神去接電話,但看到來電的名稱,他嘆了一口氣,還是將通話接通。

  「喂、這裡是赤葦。」

  「是我是我,之前和你說的木兔的事有進展了,要聽嗎?」

  黑尾的音質明明很低沉,但為什麼自己怎麼就是覺得對方很輕浮呢?赤葦納悶著沒有解答的問題,緩緩開口。

  「每次都出賣友人的隱私,這樣好嗎?黑尾學長。」

  「沒關係啦,反正我又不會把重點說出來。」

  這個人個性果然有夠差。

  赤葦沒開口,黑尾覺得他默許了,於是便很開心地自己說下去:「勸你快逃比較好。」

  「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不要嫌麻煩嘛,木兔因為你的禁槍令都兩眼發直了,看起來好像能使出卍解或魯夫的霸氣,超恐怖。你真的想保護貞操就快逃啊——」

  姑且不論黑尾忍笑到句尾都在顫抖,赤葦覺得從奇怪的句子中聽到特別奇怪的事情。

  「什麼禁槍令?」

  「你不是禁止木兔在比賽前打手槍嗎?真沒人性啊。」

  「聽不懂。我禁止那種事做什麼。」

  「嗯?木兔是那樣說的喔。」

  「請不要相信木兔學長的表達能力好嗎。」

  「說的也是。」

  提到木兔那令人驚嘆的語言能力,兩人心中同時浮現類似的結論。

  「……學長絕對會錯意了吧。」

  「你怎麼對木兔說的?」

  「只是請他在春高預選前不要過度放縱而已,他老是熬夜或把錢全部花在零食上,雖然他本來就沒有隊長的樣子,但最近總該有點緊張感了。」

  「後面的話赤葦你說了嗎?」

  「當然。」

  「這樣的話,木兔一定沒在聽。」

  「我想也是。」

  赤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黑尾已經放棄掩飾,在話筒的另一頭瘋狂爆笑。

  「噗哈哈哈哈——你們兩個人果然交往了是超有趣。好了,我已經為你的貞操努力過,接下來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黑尾學長只是想看好戲吧……」

  「如果你會這種程度的事認真生氣,我一開始就不會看戲了。啊、對了,禁槍令到底下多久了?木兔現在狀況真的很不妙。」

  「剛剛也解釋了,我沒有說過那種奇怪東西……叫木兔學長注意一點是前天晚上的事。」

  「也就是……那傢伙頂多禁慾了四十八小時?」

  「可能。」

  黑尾的聲音急遽遠離話筒,赤葦只能聽到細細碎碎的交談聲,黑尾與誰交談再明顯不過了,赤葦腦中浮現留著布丁頭的同輩小小聲說話的樣子。

  「……抱歉抱歉,現在回來了。研磨說下次見面,他要改叫你京治。請多指教啊。」

  「那是什麼意思?」

  「對你產生患難意識了吧。雖然我沒有木兔那麼過份啦。」

  「呃……該開心嗎?請替我感謝孤爪同學。」

  「嗯,那今天就這樣。」

  赤葦十分無力地掛了電話。

  桌面上的物理試題還是接電話前的樣子,但赤葦已經沒有餘力繼續寫下去。

  原來那個在交往對象前也能大喊「烏野的經理好棒!黑絲襪超讚!」的超沒神經男人,是真的對自己有性慾。

  不知道是吐嘈的衝動還或是吃驚過頭,有什麼難以言喻的東西隨著冷汗一起降臨,赤葦又拿起手機,按下木兔的電話號碼。

  通話剛被接起,赤葦隨即在對方還沒出聲時開口:「木兔學長,要考試你還在外頭亂晃呀。」

  「咦?赤葦你為什麼知道我在外面?」

  因為你的惡友最喜歡洩漏你的秘密了,赤葦想。

  「木兔學長,我現在想攝取大量的澱粉。什麼是澱粉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啊,赤葦你到底覺得我有多笨啊!」

  「我在離學校最近的公園等你。」

  「咦,赤葦你到底怎麼了——」

  赤葦又掛了電話,他今天已經受夠電話了。

  把居家的棉褲換成外出的牛仔褲,赤葦一反往常簡潔的行事,故意延遲著出門的時間,雖然只能爭取十分鐘不到的空檔,但這對現在的赤葦來說很重要。

  他知道有些事還是當面談比較清楚。

  必須好好面對那個笨蛋。

  對方如果是認真的話,不拿出加倍的認真回應的話,是不行的吧。

  赤葦到達公園時,遠遠就能看到木兔提著兩個塑膠袋,靜不下來東跳西竄的樣子,腳邊還有一顆不知哪裡來的排球。

  「唷!你好慢!」

  「從我家出發需要時間啊。」

  赤葦低頭翻了翻木兔手中的塑膠袋,一袋是牛肉蓋飯,另一袋裝著便利商店的飯糰和大福冰淇淋。

  「汁多的大碗牛肉蓋飯、還有鮭魚美乃滋和柴魚飯糰,你要哪個?」

  「牛肉蓋飯。」

  「嘖,居然挑我想吃的。」

  就是知道你想吃我才選牛肉蓋飯,才不要順著你的意,赤葦偷偷地想。

  正值一天吃五餐也不會飽的年紀,兩個人靠著公園的花圃開始嚼起澱粉,偶而有來玩的小孩子好奇地圍觀,不過都被毫不客氣張大眼睛看回去的木兔嚇跑。很習慣這種事的赤葦繼續嚼嚼,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赤葦你在生什麼氣啊?」

  回過頭來,木兔把最後一口飯糰吞下肚,舔舔手上的海苔屑,又很擔心地偷瞄赤葦。

  「我沒生氣。」

  「騙人。」

  「生氣就不會敲詐你了」

  「不是生氣才敲詐嗎?」

  「……除了學長願意花錢買東西給我吃,我完全沒有在交往的實感,以前都是你強迫我借你錢。」

  「原來你在擔心這種事嗎?還有錢我有還啊!」

  「不至於擔心,只是有點無奈……還有你沒還錢,明明是拿業務用麵線當抵押品。」

  「因為我家很多嘛,不覺得業務用麵線特別長嗎?很棒耶。」

  木兔的語氣突然變得很興奮,重要的前半句話被他略過了,赤葦完全不意外。

  「我家沒有大鍋子,所以都對折麵線才煮,特別長也沒差喔。」

  「是喔這樣麵線很可憐耶。」

  開始覺得話題變得很麻煩,但也不能不理木兔,赤葦嘴中的洋蔥和牛肉已經變成難以言喻的物體,味道曖昧不明。

  乾脆自暴自棄吧。

  赤葦把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

  「到底喜歡我哪裡?」

  「哈?」

  「雖然並不懷疑學長對我有好感,但我還是搞不懂你喜歡哪裡,之前不是一直說烏野的女經理很棒嗎?」

  「超棒啊。」

  木兔的雙眼彷彿在發光,又像放出了閃電般令人身心麻痺。他以談論排球才有的,兼具氣勢與能量的歡喜,談論起一件超傻氣的事。

  「被冷淡的孩子無視超棒的,但讓那樣子的孩子困擾又更棒啦。」

  「……我是那種類型的嗎?」

  赤葦覺得有點受不了,用那麼帥的表情說這種蠢話,真的很蠢。

  「嗯?聽不懂嗎?我是在說赤葦很可愛喔。最喜歡你冷淡和困擾的樣子了。」

  說出最喜歡的木兔,果然還是一樣蠢樣。

  但不可否認地、也很帥氣。

  「……興趣真惡劣。」

  赤葦徹底無言。

  「因為赤葦真的很可愛嘛!」

  木兔拆開冰淇淋大福的包裝,大口咬下。赤葦繼續吃剩下的牛肉蓋飯,他吃到一半才發現裡頭有很多紅薑。

  「好多紅薑。」

  「總覺得你會喜歡,就叫店員加了,醬汁也是喔。」

  「其實並沒有特別喜歡。」

  但也不討厭,而且好像會變得喜歡。

  無法理解木兔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意義。就算用性慾、食慾或是對勝利的渴望之類的東西呈現,果然還是無法理解。

  那並不是能以理論說明的事物,只是現象而已。簡單、直覺、以力量就能壓倒一切的現象。

  赤葦倒是看到木兔的喜歡了,像是牛肉蓋飯裡滿滿的紅薑。

  冰淇淋大福都是一包裝二入,木兔吃完了一顆,又在第二顆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才把冰淇淋大福放回包裝底部的塑膠盒中。

  「這邊是你的份。」

  「木兔學長吃過了耶……」

  「可是我吃不過癮嘛,但還是有留給你啦。啊、要練習嗎?」

  吃完甜點,木兔撿起地上的排球,球在他的指尖之間流暢地翻滾,彷彿身體的一部分。

  「球哪裡變出來的?」

  「我一直會在教室放一顆球喔。陪我練習啦,準備考試不能練習又不能妄想赤葦我會死掉!最起碼陪我練習,你討厭的話我會忍耐不把你當作配菜。」

  「……又誇張事情的規模了。」

  而且不小心說溜很多不妙的內幕。赤葦面無表情把牛肉蓋飯和滿滿的紅薑吃完,心中不知第幾度發誓再也不要被木兔的自爆牽連。

  「可惡!我不要唸書了,除非給我獎勵。」

  不好的預感在收拾回收垃圾的赤葦心中蔓延,雖然只用零點五秒就能得出解決木兔的方法,但赤葦的身心靈現在完全在抗拒那提案。他沉默地把木兔吃剩的冰淇淋大福塞入嘴裡,麻糬皮反彈的觸感和冰淇淋相當美味,但赤葦完全食不知味。

  「條件你自己開!但要和色色的事有關!氣死我了!」

  木兔擅自生氣起來,開始對著天空大吼。這就是黑尾說的不妙狀態嗎?總覺得不太一樣。

  「啊、那個,我沒有禁止……夜晚的自我發洩。你搞錯放縱的意思了。」

  「不是色色的意思?」

  「不是。放縱指的是任性又不受約束的意思。」

  「咦咦咦,那為什麼一開始不怎麼這樣說,我這幾天的忍耐算什麼!赤葦你要怎麼賠償我!拿你當配菜喔!」

  「是是是,抱歉……」

  明明不是赤葦的錯,但他還是百般不情願地乖乖道歉了。

  這個男人是只要稱讚就會得意忘形的人,就連接受道歉也是,現在木兔自豪到連鼻子都快要歪掉到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態。

  赤葦嘆了一口氣,等待木兔的發落。

  「好吧,既然我也是心胸寬大的男人,那就不為難你了!期中考只補考三科用手,不用補考腿交,可以嗎!」

  青春期的衝動讓木兔變得怪怪的。

  這個男人絕對達不到吧,但赤葦沒講出來。

  「好吧……但其他事我絕對不會答應,如果受傷導致不能出賽,會變得討厭學長的,我不想讓那種事情發生。」

  「好!得快點獲得春高優勝才行。」

  就算木兔鬥志再高昂,春高也不會提早舉辦的。

  「先考過期中考吧。」

  赤葦只是淡淡地提醒木兔考試的存在。

  「不管讀書啦!先來練習一下。」

  「是是。」

  「在那之前先親一下?」

  「剛吃過一堆東西,我不要。」

  「沒情調!」

  到底是誰沒有情調,這個問題赤葦已經懶得吐嘈了。

  「要練習就先來暖身。」

  「好啦好啦,都聽你的!誰叫赤葦喜歡我。」

  「什麼跟什麼。」

  愛或是喜歡,友情與勝利什麼都好,喜歡的孩子想怎麼樣都可以。

  一切就等練習後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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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irenstar 發表於 2018-8-17 13:2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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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為什麼不溫柔一點




  木兔與赤葦的情況

  「我想出去玩!赤葦、日本實在太小了,我們去環遊世界吧!」

  木兔不知道為什麼,拋下了手上的排球月刊,開始用痛心疾首的表情胡說八道。

  「……」

  「赤葦,不准無視我!隨便說什麼都好!」

  赤葦撿起了掉在地板上的排球月刊,一打開便是巴西排球的現況報導,色彩濃郁的跨頁相片上是巴西孩子弓起身子,像是鳥類一樣向天空竄起的模樣。

  「這樣的話……學長你是笨蛋嗎?這年頭連小學生都不會輕易說出夢想是環遊世界了。」

  「不要一開口就罵人笨蛋,沒有其他話好說了嗎!」

  「抱歉,一時不小心講出來了。」

  直盯著相片看,赤葦難得把腦袋裡想的東西直接說出來了。巴西的孩子扣球前,全身肌肉與骨骼蓄滿了力的姿態永遠留在紙面上,讓赤葦有些嫉妒。

  眼前這個抱怨日本太過窄小的男人,應該也能拍出一樣美麗的照片吧,真好。巴西的孩子如果是鸚鵡,木兔就是貓頭鷹了。

  把貓頭鷹關在梟谷排球部的男子活動室實在太可憐了,這裡簡直是窄小雜亂的東京都中、窄小雜亂的室內代表。

  赤葦看著滿地的書包、漫畫、排球月刊和某些無法言說的物體,覺得最近活動室好像又變得更髒亂了。

  「這樣的話……好吧,帶你去唐O訶德,在日本東京都也能享受和夏威夷一樣的購物體驗喔,夏威夷也有三家一樣的店呢。」

  赤葦用超平淡的語氣描述了那家超便宜的量販殿堂。

  他想把人從窄小的室內,帶去被貨架擠得滿滿的雜亂的室內賣場。

  「赤葦你只是肚子餓了吧!」

  木兔有點不滿,但沒有反對。

  「不曉得今天有沒有特價只要一百元的牛奶。」

  開始交往之後,兩人私下獨處時赤葦變得比以前沒有分寸多了——在吐嘈和補槍的方面。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因為光太郎小朋友的心很脆弱),但也算是赤葦卸下心防的表現。

  「啊啊,我也要買練習衣了,T-Shirt完全不夠穿。」

  隨著春高的接近,練習量也越來越嚴苛,在氣溫炎熱的夏日穿著汗溼的上衣問題還不大,但氣溫一旦降低,感冒的機率大幅提昇,每位部員都會盡量多帶一套衣服替換。

  「上衣啊……我想要機能布料的款式。」

  「可是沒錢啊。」

  就算差了一個年級,同是高中生、又因為社團活動過分充實而從來沒打過工,赤葦的手頭不算充裕,做事毫無計劃性的木兔更是每個禮拜都有追債危機。

  來到梟谷學園附近的車站非常繁榮,身為當地人的木兔和赤葦輕易閃過通勤人潮與拖著巨大行李箱的觀光客,走進賣場的出入口。

  赤葦先是瞄了冷飲區一眼,便拉著木兔爬上樓梯。

  「你的牛奶呢?」

  「最後再拿,不然會變溫。反正量很充足。」

  「嗯。」

  兩位排球少年以旁人驚嘆的高速、一步兩階地爬上樓,指甲剪、小家電、洋酒或抱枕沒有規律地塞滿空間,但那些商品已經讓無法放學後經常來鬼混的高中生產生太多感想。雖然木兔稍微被隱藏在小房間裡的「大人的商品」吸引,但很快就因為被赤葦瞪而放棄了。

  來到了衣物類的樓層,他們鑽過了角色扮演服飾和吊在天花板的背包,來到T-Shirt區域。

  「赤葦啊,你覺得三百塊錢的T-Shirt會下水一次就爆掉嗎?」

  「我認為最少可以下水五次。」

  「那樣是划算還是不划算?」

  「不划算吧。」

  「嗯……」

  陷入了苦思的木兔,拿起更低廉的特價品:「既然如此,買兩百三十九元的就好!」

  這虧這家店能夠找到如此便宜的商品,木兔和赤葦同時被全球化與企業採購能力所震懾。

  「……呃、要是第一次洗就被洗衣機攪碎,好像也能拿來當笑話講。」

  「往好處想,或許因為這件T-Shirt是紫色的才會變成特價品。」

  「因為像我一樣能駕馭紫色的男人很少?」

  「可能稀有程度還不到木兔學長這種程度。」

  兩個人又盯著顏色稀奇古怪的T-Shirt進行了關於資本主義的深思。

  「啊、這件好像烏野人手一件的成語T-Shirt。」

  「大義滅親不算是意思很好的成語呢。」

  「什麼意思?」

  「就算是親近之人犯錯,也得殺掉。」

  「噫。」

  木兔把衣服放回架上了。

  之後木兔挖到一件有貓頭鷹圖案的T-Shirt,評價衣服「好像黑尾會買的花樣,好土!」,便很愉快地把衣服放進購物籃裡。

  迅速搞定練習衣採買,兩人又以路人瞠目結舌的高速下了樓梯,回到一樓的食品賣場。

  「食物!赤葦、跟我喊一遍!」

  「……食物。」

  「你很沒意思耶。」

  木兔嘴上雖然這樣抱怨,但看著把零食掃入籃子的赤葦,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跟在專拿特價品的赤葦兩步後,木兔拿起位於貨架最上方的商品,難得安靜了下來。

  「木兔學長,要吃抹茶巧克力嗎——你在幹什麼?」

  「欸、赤葦,可以買這個嗎?」

  舉到赤葦眼前的是北海道成吉思汗烤肉牛奶糖,不知道是用北海道特產的羊肉烤肉製成,還是有羊肉烤肉風味的不可思議商品。

  「不准買,你最後不吃一定會硬塞給我。」

  「不會啦,這次我會給經理們。」

  「你會被殺掉。」

  「放心啦,她們什麼都吃。」

  沒等赤葦答應,木兔便把牛奶糖丟進購物籃裡。

  雖然覺得良心過意不去,但赤葦已經快被木兔奇妙的說法說服。

  兩人又抓了一罐特價牛奶和紅茶,才去結帳,準備回學校繼續自主練習

  「約會好開心啊——!」

  木兔若無其事地說,赤葦則是嚇了一跳。

  「約、約會?」

  「第一次約會購物啊。」

  咦、這就是約會購物嗎?

  赤葦難得嚇得不知所措,這次換成他的黑色捲髮豎了起來,細長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回學校你的牛奶分我一半,拿紅茶和你換。」

  沒察覺到赤葦變化的木兔,拎著塑膠袋向前走,在他身後的赤葦沒有回話,過了一會才拉住木兔的運動服外套。

  「嗯?幹麼?」

  「……經理們說這附近新開了一家超級便宜的零食店,要去嗎?」

  「咦,還有這種店?當然要去!」

  最後、木兔與赤葦扛了大量的零食點心回學校,被留下來練習的社員以「一人兩百元的零食自助餐」名義吃個精光,不過苦主們一點也不在意。

  紫色T-Shirt並沒有受到洗衣機的致命打擊,成了木兔那陣子最喜歡的練習服。

  真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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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然華 發表於 2019-6-5 13:29:30
只看該作者
赤葦真的是脾氣超好的媽媽型男友啊 XDDD 無限包容自家可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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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am_galaxy 發表於 2020-5-13 17:24:06
只看該作者
赤葦好適合養貓頭鷹,真的是太職業的猛禽類飼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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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sukishimaKei 發表於 2020-6-6 10:06:20
只看該作者
木兔的思維總是無人能跟上的,哈哈,太可愛了

留言

寫得真的很好! 2020-6-15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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