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學姐生孩子？[普]

羊\我說：


　　楊詩羅被懵的久久不能自己，只能跟眼前這名女孩大眼瞪小眼。


　　「妳說妳叫……」


　　「賴韻月。」女孩雖然小小一隻，聲音軟綿綿的卻非常正經八百，楊詩羅喔了一聲點頭，在心裡感嘆不愧是賴佐亦的女兒，跟她性格一樣，總是一副認真模樣。


　　「所以，妳是我女兒？」


　　「媽媽是這麼說的。」


　　楊詩羅苦惱的抓抓腦袋，這情況到底該怎麼解決，這女孩是她跟賴佐亦的女兒？楊詩羅看著女孩沒什麼情緒的小臉蛋，最後只喔一聲，推推自己點的烤布蕾：「吃吧，這個甜甜的不錯喔。」


　　「謝謝，但是媽媽……」賴韻月緊張看過去廁所的方向，楊詩羅單手托腮看著她：「沒關係啦，只是一個烤布蕾。」


　　但是即使如此，女孩仍是沒有動，只喝著賴佐亦點的檸檬紅茶。


　　楊詩羅在心裡嘆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狀？


　　昨天她接到賴佐亦回來的消息，就跟人約在這裡見面，楊詩羅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拒絕比較好？


　　賴佐亦是她國中的學姐，在高中時決定去國外讀書，因此她們斷了連繫，當年說有多親密現在就有多陌生，楊詩羅是因為突然懷念當時這位好學姐才赴約，結果卻覺得自己被計算了。


　　她繼續跟著女孩大眼瞪小眼，這件事情得回到幾分鐘前。


　　十五分鐘前她們久違的見面，如果不是賴佐亦先打招呼，她還認不出對方就是當年的學姐，正要進去時發現有個矮矮的小女孩抓著賴佐亦的衣擺，她一愣，賴佐亦只悠悠說了一句。


　　「我女兒。」


　　「喔。」


　　楊詩羅還來不及傷心自己曾經暗戀過的學姐已經生孩子，隨著入座，賴佐亦又很自然說了一句。


　　「妳的。」


　　「啥？」


　　「我說，妳的。」賴佐亦一臉莫名奇妙看著她：「楊詩羅，妳不會忘記這孩子是妳的吧？」


　　「什麼！」


　　「妳是孩子的母親。」


　　「這、這怎麼回事？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啊！我連男人都沒有碰過！」


　　「我。」


　　「蛤！」


　　「楊詩羅，妳是在跟我裝傻是不是？」賴佐亦抽著嘴角：「我的種，妳的孩子！」


　　楊詩羅驚恐看著賴佐亦，對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而，最讓她驚恐的是，兩個女人怎麼生出孩子？


　　她真的徹底懵了，正想多問幾句，對方已經點好餐將菜單推過來，楊詩羅沒吃過這家的餐點，所以猶豫了幾分鐘才點好餐，對上賴佐亦的眼神，她全部的話都只能硬生生吞回去，氣氛十分尷尬。


　　兩個女人到底要怎麼生孩子啦！她連學姐的裸體都沒看過！


　　隨著她在心裡吶喊同時，賴佐亦也去了廁所，留下她跟賴韻月面面相覤。


　　真不愧是學姐的孩子。楊詩羅感嘆著對方小小年紀卻穩重的態度，想當年她年紀小時還在摳鼻子，忍不住問：「小月月，妳今年幾歲啦？」


　　「六歲……」賴韻月好像不習慣這親暱稱呼，她猶豫半晌才回應、看起來有些害怕。楊詩羅在心裡更是無奈，這女孩怎麼說都像是賴佐亦一個人的，到底跟她有什麼關係？


　　「打算待多久？」她乾脆隨口問了，賴韻月支支吾吾，最後吐出一句讓人吐血的話。


　　「媽媽說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賴佐亦！


　　楊詩羅簡直欲哭無淚，對方果然耍她：「那妳爸爸是誰呀？」


　　賴韻月小心翼翼看過來：「媽媽……」


　　「喔……所以賴佐亦是妳媽媽也是妳爸爸？」楊詩羅大概弄清楚了，賴佐亦十之八九是單親媽媽。


　　隨著她自己理解同時，發現賴韻月擺出一張委屈的表情看過來，那雙眼睛濕潤的讓她以為自己說錯什麼話，正急忙想該怎麼安慰孩子時，被賴韻月的話重擊。


　　「媽媽是爸爸……爸爸說媽媽是妳……」


　　她險些噎到，在賴韻月無辜的表情下猛咳。


　　「我回來囉，有沒有乖乖的？」


　　楊詩羅滿臉黑線看著悠哉自得的賴佐亦：「學姐別鬧啦！這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呀？我現在可不是當年以為牽個小手就會懷孕的傻傢伙了。」


　　「就說是妳了。」賴佐亦一聽眼神俐落像把刀，楊詩羅挫一下，倒是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以後叫那位姐姐媽咪唷！」


　　她威嚇完瞬間換上笑容摸摸賴韻月的頭髮，女孩嗯了一聲看起來很緊張，楊詩羅嘆口氣，賴佐亦咬定她才是生母，楊詩羅想不透原因，看賴韻月那張軟綿綿的小臉居然已經有些小大人的氣勢在，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覺得，小孩子年紀還小就該盡量賣萌裝可愛，畢竟童年就這一次，短暫又美好，沒必要現在就提早當個大人，這些一定都是賴佐亦教導的吧？


　　這樣算算，賴佐亦只大她一歲，那麼孩子就是二十歲時生的。


　　好年輕啊，楊詩羅感嘆著。


　　「小月月有手機嗎？」楊詩羅問著，決定不再去想身上這頂莫名其妙的鍋，然後看賴佐亦像是尋求同意：「如果小月月想找我，那有電話不是比較好？」


　　「只有普通手機。」賴佐亦聽了頷首，女孩這才挪挪身上的小包包，拿出一只非常懷念的掀蓋式手機，楊詩羅覺得那只是賴佐亦以前國中時用的。


　　「也可以。」楊詩羅一笑，注意到賴韻月緊張看自己的媽媽，對方點頭才將手機拿過來，讓她輸入好後還回去：「小月月看起來很成熟，可是有些怕生的樣子？」


　　「小孩子嘛。」賴佐亦回一笑，不知不覺間她們的話題開始往過去的日子裡數，楊詩羅聽得懷念，雙眼移不開賴佐亦更加自信的笑容。


　　對方是她國中時暗戀的學姐，雖然沒有表達過心意，可是賴佐亦曾親口說如果她是男生，絕對會跟她在一起。


　　多懷念的時光。


　　「回去後再聯絡囉！」


　　吃完這場飯局，楊詩羅說不出心裡有多溫暖。她跟賴佐亦與賴韻月道別要離開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回頭喚住正要牽女兒離開的女人。


　　「學姐，妳為何堅信我沒有對象？搞不好我現在有男友喔？」


　　她問著，很好奇對方的答案。


　　賴佐亦轉頭，在陽光照耀下的笑容自信非凡。


　　「我就是相信妳。」


　　楊詩羅露出靦腆憨笑，就好像當時賴佐亦說一定還會再見面。


　　她們真的見面了，雖然中間有了孩子。


　　楊詩羅視線滑向賴韻月，再次跟這個安靜的小大人揮手說再見，雖然不明白對方堅定孩子是她生的原因，不過無所謂，她很樂意成為小賴佐亦的第二個媽媽。

０２

　　楊詩羅在一家叫郭媽媽的鍋貼店上班，每天上班第一件是打掃環境，然後包鍋貼跟水餃，鍋貼跟水餃包完就是幫忙煮酸辣湯，差不多有客人後上餐、收桌、洗盤子，每天都累的大喊明天要辭職，結果總是沒有。


　　她想，大概是因為鍋貼好吃吧？


　　郭媽媽的老闆正是郭媽，一位強悍的單親媽媽，靠賣鍋貼養活了三名孩子，目前只有小女兒有意接手郭媽媽，其他兩人楊詩羅不認識，就不多說什麼。


　　跟平常一樣，中午也是忙碌的時刻。


　　她裝好外帶的單，站在郭媽媽旁邊等新的鍋貼出爐，眼前一位補習班老師領著國小生前往補習班，她看了忍不住問：「郭媽，國小一年級大概幾歲呀？」


　　「六、七歲？」郭媽說著，仍盯著蓋住鍋貼的鐵板：「我只記得要看出生月份，如果是九月後就要等明年。」


　　「喔——」楊詩羅點頭，接過新的點單結帳，郭媽也掀開鐵板將新出爐的鍋貼擺上鐵盤，讓其他員工幫忙裝盒、裝袋。


　　小月月也要上學吧？楊詩羅想著，她猜賴佐亦會送女兒去自己的母校讀，因為那間可以從幼稚園……幼稚園部好像廢了，可以從國小讀到高中，雖然國中到高中這段無法確保直升，楊詩羅發現自己想得有些遠。


　　她繼續埋頭苦幹，這份工作很累，不過看在時薪有一百五也挺甘願的，這可是努力了四年才有的薪水，現在要找到服務業有一百五實在難，只是付出的代價是薪水再高，她假日也選擇宅在家裡休息。


　　度過忙碌時刻，楊詩羅才剛進去員工室打算小歇十分鐘時手機震動，她一點開是賴佐亦打來，心裡驚訝同時接起。


　　「學姐？」


　　「詩羅，妳晚點有空嗎？」


　　「呃……大概多晚？晚餐我一定沒空喔，六點到八點都很忙。」


　　「喔……」


　　她的心跳隱隱加快，發現賴佐亦那邊跟自己這裡相比好像有些安靜：「學姐，妳在上班嗎？」


　　「嗯，目前午休時間。」


　　隨著對方說完一些話，楊詩羅在心裡很羨慕。


　　賴佐亦在一家知名的科技公司上班，雖然這是對方第一天報到，不過半年後就要接小組長的位置，楊詩羅不佩服很難。


　　「好厲害！感覺薪水也好多！」


　　「不盡然，妳反應太誇張了。這公司隨便一個都是出過國的菁英，我會接這位置只是恰巧小組長要升官就隨便點一個人。」賴佐亦說著，語氣有些疲倦：「妳晚上九點有空嗎？」


　　「九點半我要幫忙收店，學姐怎麼了嗎？」


　　「韻月。」


　　楊詩羅一聽就知道了：「學姐還要上班無法照顧小月月嗎？我可以跟郭媽——就是我老闆談談看，如果可以的話，我去接小月月來店裡坐著，等妳忙完後過來接她？」


　　「嗯嗯，妳那邊怎麼去？我讓韻月——」


　　「等等等，小月月才六歲吧！一個六歲孩子妳讓她獨自出門？」楊詩羅一聽愣住：「學姐，妳告訴我小月月在哪，我去接她就好，雖然台灣很安全，可是六歲怎麼說都……」


　　「喔。」


　　楊詩羅猜賴佐亦應該是累壞了，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全天下有哪個媽媽會糊塗到讓自己六歲女兒獨自在外面遊蕩啦！


　　抄下賴韻月在的幼稚園後，楊詩羅這才掛電話。


　　賴韻月的確要等明年才去讀小學，在那之前她會先在一間幼稚園待著。楊詩羅趁現在不忙時跟郭媽提，郭媽在聽見賴佐亦是單親媽媽後朗爽答應，她終於放下整顆心，傳簡訊跟賴韻月打招呼，提醒自己會去接她的事情，只希望人不會亂跑。


　　傳完她才想到，六歲小孩看得懂字嗎？


　　正在想要不要傳注音時楊詩羅再次發現另個問題，賴韻月是中文比較厲害還是英文？這些問題無法困擾她太久，就被上門的人潮引走注意力。


　　如果不是關門前半小時，郭媽提醒她要去接賴韻月，楊詩羅差點忘了，急忙騎機車過去，在路上買了一頂兒童戴的安全帽，去到幼稚園跟院長道歉太晚來，將賴韻月順利接走。


　　「有沒有搭過機車？」楊詩羅問著賴韻月，對方抿緊嘴唇點頭，看起來有些害怕，楊詩羅哈哈笑著：「不要怕！來，坐我前面這裡，要抓緊喔！」


　　「嗯……」賴韻月皺緊眉頭，好像在想該怎麼坐比較好，楊詩羅花點時間調整位置，等她坐穩後用雙腿牢牢夾緊賴韻月，才想到自己是第一次騎機車載小孩，心裡就有些緊張，尤其對方還是賴佐亦跟……呃，她生的女兒？


　　「不可以鬆手唷。」


　　「好。」


　　從幼稚園騎回鍋貼店的路上，楊詩羅發現賴韻月非常安靜，對話幾乎都是點頭、搖頭來進行。


　　「有沒有注意保暖呀？會不會冷？會不會餓？郭媽媽準備一碗玉米濃湯給妳喝唷！」


　　回到店來，郭媽沒有怪她幾乎在收完後才出現，反而準備了一碗熱騰騰的玉米濃湯給賴韻月，楊詩羅看對方使來的眼色，理所當然點頭，總不可能老闆請客還要老闆洗碗。


　　賴韻月原本不太敢喝的樣子，但是無奈肚子咕嚕叫，玉米濃湯的香氣逼人，終於抵不住誘惑拿起湯匙一口一口慢慢喝。楊詩羅坐在她對面吃鍋貼、水餃，這些都是今天包好的，但是不會擺到隔天繼續賣。


　　因為她是老員工，所以郭媽也信任讓她關門，率先回家休息去。


　　楊詩羅看著手機時間已經晚上十點，賴佐亦卻還沒打來。


　　「小月月，妳媽媽都這麼晚嗎？」


　　賴韻月正在努力吃她碗裡的水餃，聽到這句緩緩放下叉子，小小的腦袋一個點頭，就沒再吃了。


　　「怎麼了嗎？」楊詩羅柔聲問著，但是賴韻月不動就是不動，只是低垂著小腦袋，楊詩羅抓抓臉頰，總不可能讓氣氛這樣沉著：「小月月喜不喜歡剛剛的兜風？」


　　「兜風……」


　　「就是我剛剛載妳騎機車。」


　　「喜歡。」賴韻月點點頭，眼神閃過一絲興奮，隨後黯然。


　　「怎麼了嗎？」


　　賴韻月又不說話了，但是這次她拿起叉子繼續吃水餃，楊詩羅說不出哪裡怪，想想她是賴佐亦的女兒，如果真遇上什麼事情也會跟媽媽說吧——才剛想完，就看到賴佐亦出現在店門前。


　　差點下意識說已經沒有營業囉的楊詩羅把話吞回去，展開笑顏。


　　「學姐下班啦？」


　　「是啊。」賴佐亦笑一笑：「我差點忘了韻月。」


　　楊詩羅看見那抹燦笑瞬間滿頭黑線：「學姐……妳可以忘了我，但是不要忘記自己女兒啊。」

０３


　　「沒關係。」


　　結果打破尷尬的是賴韻月。


　　「媽媽很忙，所以沒關係。」


　　「不能沒關係呀。」楊詩羅不是很認同，即使那句話讓賴韻月像成熟的小大人：「學姐，我們來討論一下小月月的事情好不好？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獨處，也不能放在幼稚園那麼晚……」


　　「當然可以。」賴佐亦勾唇一笑：「她可是妳女兒。」


　　楊詩羅非常不習慣的猛咳幾聲。


　　她們三個人一起離開找了一間便利商店，賴佐亦訝異店內的便當多種變化，而且還開二十四小時，楊詩羅這才知道原來國外很少有二十四小時的商店，而且非常單調。


　　賴韻月坐在旁邊喝養樂多，兩位大人則是商量之後事情，談好後楊詩羅發現賴韻月坐著睡著了，小小的下巴抵著養樂多杯口，壓出一圈紅紅印子。


　　賴佐亦扯扯嘴角、楊詩羅憋笑揹她出去，送這對母女坐上計程車後才騎機車回家洗澡，幾乎是秒躺床就蓋上眼皮。


　　她今後會開始累了。


　　不過想起賴韻月可愛的小臉蛋，楊詩羅到是沒什麼反感——畢竟她可是賴佐亦的女兒，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中間沒有聯絡過一次，可有時感情就是這麼奇妙像朵花，專為一個人綻放，失去澆水時隨之枯萎，卻再次嚐到雨露時滋潤。


　　中間她當然有不甘甚至懷疑對方還記不記得自己……楊詩羅打哈欠，關燈睡去。


　　隔天依舊忙碌，但是已經跟郭媽說好的關係，楊詩羅能在四點半到五點時暫時離開店裡去接賴韻月，送她到一間有特別獨立出兒童讀書區的圖書館，那裡也有其他孩子，甚至還有圖書管理員會唸故事書給他們聽。


　　雖然賴韻月看起來畏畏縮縮，還是進去裡面自己挑了一本童書看，楊詩羅留下自己的電話給圖書管理員後急忙回去上班，等到下班後再去已經快關的圖書館接賴韻月。


　　說真的，如果她不是賴佐亦的女兒，楊詩羅會沒有這點耐心，尤其她發現不管問什麼，賴韻月不是沉默就是低垂著小腦袋，原本熱情的心也是會澆熄的。


　　但是，她仍努力跟賴韻月說話，一起等賴佐亦下班。


　　這段日子維持一個禮拜，直到賴佐亦的工作開始穩定，賴韻月終於能提早回家。楊詩羅為她們母女感到高興，心裡也鬆了很大一口氣，那段日子她不管怎麼跟對方說話都被無視，隱約能感覺到對方在排斥自己。


　　賴韻月的爸爸到底是誰？


　　某天，賴佐亦又約她出來吃下午茶，是那天回國後一起去的店。楊詩羅看見小隻的沒跟過來覺得神奇：「小月月呢？她怎麼沒過來？」


　　「她在家。」賴佐亦說著：「畢竟剛回來，家裡還是一團亂。我讓韻月先整理自己的房間，不然兩個人同時會更亂。」


　　「哇嗚，要幫忙嗎？」


　　「不——我想需要。」賴佐亦突然一個改口，楊詩羅的身體猛然一頓，看著對方摸上自己手背的手指，如果是別人做這動作，她大概就哈哈笑著問對方在幹嘛，偏偏這個對方是賴佐亦，楊詩羅頓時腦袋空白。


　　「今晚來？」


　　「好。」楊詩羅吞吞口水，兩人的手指交纏，賴佐亦用另隻手撥髮、繼續吃鬆餅。


　　楊詩羅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結束這場約會，跟賴佐亦去到她家。當走上熟悉的台階時，如果不是樓梯間的牆壁有重新粉刷，楊詩羅會覺得自己回到學生時代，去到學姐家作客。


　　這是賴佐亦尚未出國前住的舊址。


　　「這麼說起來，妳爸媽呢？」


　　「大概在歐洲吧。自從出國後，他們迷上異國的新鮮感，等我畢業後就到處跑囉，每個月都可以收到他們寄來的明信片，都快貼滿一面牆了。」


　　「感覺好——怎麼說？好精采！等錢夠了我也想出國……」


　　「那我們一起去吧？」賴佐亦開門同時回一抹微笑，楊詩羅呃了一聲正想說話時門開了，她們進去，賴佐亦漫不經心喊著：「韻月，房間整理好了嗎？媽咪也來了唷，幫你買了炒飯。」


　　「好——」賴韻月說不上有活力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楊詩羅心裡鬆口氣，看來剛剛那句一起去她有算入自己女兒，不然就糗大了。


　　賴韻月頭髮亂翹翹的出來客廳，非常彆扭跟楊詩羅打招呼。


　　「媽咪好。」


　　「呃……好，都好。」


　　她沒有時間跟賴韻月大眼瞪小眼，就看著這位小大人自己拿著炒飯縮在沙發上面吃，賴佐亦也牽著她往走廊內走去，楊詩羅倒抽口氣，雖然客廳很乾淨，但是一到走廊這就看見許多紙箱。


　　「當時回來賣掉不少東西了，結果還是很多。」賴佐亦嘆口氣︰「不過還好有妳，來整理吧！」


　　「好。」


　　楊詩羅感覺明天一定會腰酸背痛，按照賴佐亦的指示開始動工。


　　當她幫賴佐亦的東西分好、整理乾淨時早已汗流浹背，如果不是已經習慣勞動，楊詩羅覺得自己早就累趴了。當她小歇一會打算去看賴韻月需不需要幫忙時，被賴佐亦攔下來。


　　「韻月不習慣我以外的人碰她東西。」賴佐亦說著：「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去買晚餐吧！」


　　「小月月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相信妳女兒。」賴佐亦燦笑著，拉著她一起去買晚餐回家吃。


　　楊詩羅悄悄觀察這對母女，賴佐亦還很有精神，但是賴韻月感覺快直接趴下去睡，等三個人吃完晚餐後，賴韻月真的眼睛一瞇就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賴佐亦無奈一笑、輕輕捏她的小臉頰，看回楊詩羅。


　　「要不要留下來過夜？」


　　楊詩羅差點嗆到。


　　「過、過夜？這樣不好吧！我我我……」


　　隨著賴佐亦曖昧的眼神與撫摸上大腿的手，楊詩羅說不出話了，猛吞口水。


　　「我先幫韻月洗澡，妳可以用我房間的浴室洗澡，水流是分開的不用怕搶到……妳幫了好多忙，就順道在我家休息一晚嘛。」


　　「好……」


　　她非常沒種拒絕。


　　楊詩羅的心情凌亂，她站在浴缸中洗澡，用著賴佐亦的洗髮精跟沐浴乳，身上全是屬於她的氣味，想到晚點可能還會睡她的床——楊詩羅果斷決定沖冷水，讓自己冷靜冷靜。


　　這只是單純的感謝，沒有什麼。


　　但是一切像是炸彈狂炸一樣。


　　楊詩羅先洗完出去，她暫時穿賴佐亦的衣服，心臟蹦蹦跳跳的吹乾頭髮時她們也洗好，賴韻月搖頭晃腦、說話含糊不清的跟她道晚安，楊詩羅覺得自己快被萌炸時，心臟差點停止。


　　因為她看到賴佐亦只穿了一件白襯衫跟內褲走出來，在她面前哼歌晃到賴韻月的房間去，五分鐘後人才出來、輕輕關上賴韻月房間的門。


　　楊詩羅強迫自己轉開視線。


　　「妳洗多熱呀？」賴佐亦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笑著：「臉這麼紅？」


　　「洗熱水澡好……」她沒頭沒尾回一句，看著賴佐亦拿起吹風機吹頭髮，之後到浴室拿出自己換下的衣物，這才吹散腦中的芳香驚醒過來。


　　「學、學姐，我的衣服——」


　　「就一起洗囉！不然只洗我跟韻月的可不划算，而且妳早上還要穿吧？」


　　「呃……也是。」


　　她被賴佐亦關在房間，楊詩羅一顆心蹦蹦跳著，坐在床上拼命滑手機不去思考，她已經過了天真的年紀，怎可能心平氣和地不去想會不會跟暗戀的對象發生什麼關係。


　　當賴佐亦回來，她抬起頭時聽見啪喀一聲，原本的白燈被她切換成小黃燈，楊詩羅的身體完全僵住，呼吸略帶著濕熱、嘴唇是不曾體會過的柔軟。


　　「學姐。」


　　「噓。」賴佐亦的聲音略帶笑意，壓在楊詩羅身上、親吻她的臉頰：「妳不是忘記自己怎麼生下韻月的嗎？那我們一起來回憶……那晚的妳有多熱情。」

０４


　　楊詩羅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她曾經也有性幻想，對象是誰淺而易見。而性幻想之所以是性幻想，正是因為這幻想難以實現，當美夢成真時，楊詩羅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春夢，即使整天忙碌的工作顯然告訴她這是現實。


　　真的，做了。


　　她居然跟賴佐亦做了、滾床單了。


　　過去她只跟賴佐亦搞過曖昧甚至從未告白，兩人卻再見時直接奔上本壘，楊詩羅久久無法相信，卻情不自禁掛著傻笑一整天，這一切意外發生太突然卻又美好，她整天的心情難以平復，當晚上再次與賴佐亦見面時，竟有初戀的感受——不敢直視對方的笑容。


　　「小月月還會不會餓，要不要吃什麼？」


　　楊詩羅非常沒有骨氣，只敢跟旁邊默默低頭的小大人說話。


　　「剛剛我有先買東西給她吃了。」賴佐亦的聲音隱藏著笑意：「詩羅，今晚要不要也來我家過夜？」


　　「這、這個，好啊！」楊詩羅一對上賴佐亦極度曖昧的眼神，動作瞬間變得笨拙。


　　賴佐亦噗哧笑出聲，大人們相視的眼神中帶著隱約綻放的愛情，小大人則是保持沉默，低頭看著前方走路。


　　或許正是因為觸及身體，楊詩羅會情不自禁，更加去關照賴韻月。


　　她很清楚，女人跟女人不管做多少次都不可能憑空變出孩子。但是相處的每一天，賴佐亦都會強調賴韻月是她生的，楊詩羅總覺得自己的常識有些被打亂，某些時候甚至會相信就是她生孩子的沒錯。


　　雖然不管怎樣跟賴韻月之間就是拉不近距離，可是跟賴佐亦在一起，即使兩人仍是沒有相互告白，卻已經自動進入到家人模式。楊詩羅三不五時會去賴佐亦那邊過夜，也很常跟著她們出去遊玩，她們就像是真正的家人，兩個人，加上孩子。


　　多甜蜜。


　　可是楊詩羅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她很喜歡賴佐亦，也享受兩人之間的親密交流，只是說不清哪裡奇怪，她總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來到門前，看似能自由拿著鑰匙出入，實則被擋下來，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有時候她會看到賴韻月身上有瘀青。


　　「因為那孩子只喜歡低頭走路，常常走一走就跌倒或是撞到東西，跟她說過很多次要看前面了。」


　　賴佐亦嘆氣說著，眼神帶有責備。


　　「對不起媽媽……」賴韻月低著頭，十足的小心。


　　楊詩羅就是對這點感到奇怪。


　　有時候她覺得，賴韻月總是在壓抑緊張的表現，可是看賴佐亦沒說什麼，自然也不好多說，她猜可能是孩子從小就比較內向的關係，楊詩羅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也很怕生，直到國小才活潑起來。


　　這點不能著急，只能一步步慢慢來。


　　「以後要抬頭看路唷！不然一直受傷，我也會心痛的！」楊詩羅說著，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不摸摸她的頭，而是投以溫柔笑容，賴韻月小心翼翼看過來，在回應笑容前已經先低下頭。


　　楊詩羅揉揉鼻子，該習慣這種被忽略的感覺嗎？


　　難不成是她搶賴佐亦，所以賴韻月在生氣？


　　楊詩羅一個擊掌，發現自己好像知道了一個事實，然後對上賴佐亦的視線後清咳一聲，回到兩人的正題上：「那明天就我來顧小月月囉！」


　　「嗯，我會有些晚下班，就麻煩妳了。」


　　「不會不會！學姐比較辛苦！」楊詩羅急忙揮揮雙手：「有什麼需要就打給我唷！」


　　「我真的好高興妳在身邊。」賴佐亦勾起的嘴角帶著無奈：「希望能盡快穩定下來。」


　　「可以的！就算暫時無法，有什麼需要學姐都能依靠我唷！」楊詩羅滿懷自信說著，其實她自己也很意外，從前都是站在接受幫忙的自己有天可以反過來幫上對方。


　　賴佐亦目前已經回國三個月有，前幾天她辭去工作，楊詩羅知道自己不該多問所以沒問原因，即使心裡好奇賴佐亦辭職的原因，畢竟那間公司聽說福利跟薪水都不錯，更何況她明明有接小組長的機會卻白白放掉了。


　　楊詩羅突然想起以前常常換打工的日子，這樣想想她居然在鍋貼店做了這麼久也是神奇。


　　隔天下班後，楊詩羅趕去接賴韻月。


　　對方不意外縮在兒童故事書區旁邊，只是讓她意外的是，賴韻月在看哈利波特第一集——原文版。


　　楊詩羅吞吞口水，雖然很多人都說看原文版的第一集很輕鬆，不過對英文文盲的她而言還是很吃力，這時不得不感嘆賴佐亦的基因好，賴韻月顯然在外語這方面有不錯的成績。


　　雖然她們之前的確是住在國外，對賴韻月而言中文可能才比較困難。


　　賴韻月看得很入迷，直到楊詩羅在隨意翻一本兒童故事書時不小心打噴嚏才回神，急急忙忙將書本闔上，低垂著頭等對方將自己領走。


　　「小月月怎麼了嗎？為什麼這麼緊張？」楊詩羅吸吸鼻子，眼前的小大人搖搖頭，她重新抽起對方剛剛隨便亂放的哈利波特第一集，面帶著微笑、稍微壓低身：「小月月好厲害！我笨笨的看不了這本，妳覺得好看嗎？要不要我幫忙借書回去？到時可以繼續看囉！」


　　「可以……嗎？」


　　「當然可以囉！妳可是……我女兒！」楊詩羅想說賴佐亦，可是對方常常掛在嘴上的「妳女兒」讓她下意識改口。


　　賴韻月迷茫的小臉上終於有了點變化，楊詩羅心裡充滿喜悅，這是第一次她看見賴韻月笑得如此開心，還維持超過十秒。


　　借了書，她們一起回家。


　　楊詩羅熟練地掏出鑰匙開門，賴韻月小心翼翼抱著書進去，不用她多說什麼，小大人已經乖乖地先回房間放好東西，拿著衣服去洗澡。楊詩羅開好熱水器後傳訊息給賴佐亦，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她差點睡著時，聽見砰的一聲。


　　「韻月！」


　　楊詩羅嚇到大喊，急忙奔去轉開浴室門把。


　　她重重倒抽口氣，心臟一個緊縮。


　　「沒、沒事……」賴韻月虛弱說著，她無疑在浴缸裡滑倒，弱小的身軀搖搖晃晃爬不起來，楊詩羅藏不住臉上的驚慌，急忙抱起她卻不知道該看哪裡。


　　賴韻月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


　　如果不是聽見她跌倒的聲音，楊詩羅肯定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發現這件事情。

０５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楊詩羅的腦袋打結，多希望是假象，過去跟賴佐亦相處的日子，對方常常幫賴韻月洗澡，每想到她笑著步出浴室的畫面，心情就是微妙。


　　她不相信賴佐亦虐待自己女兒，但是也無法坐視不管。


　　「小月月，妳這些傷怎麼來的？」將賴韻月溫柔抱入浴缸中，楊詩羅緊張問著：「不要說是自己弄得！我小時候也很常爬樹到處玩，就算跌倒擦傷也不會這樣……小月月妳跟我說，是誰？我想保護妳。」


　　賴韻月抿緊嘴唇低頭，楊詩羅內心越來越緊張，想到對方還裸體，趕緊開溫水替她沖洗身體。


　　「如果妳被人欺負、被人傷害，沉默不是好的辦法！小月月沒必要忍受這些自己不該承受的！妳快跟姐姐……快跟媽媽說，是誰欺負妳！媽媽拿煎鍋貼的鏟子找對方算帳！」


　　「沒關係……」


　　「不可以沒關係！」楊詩羅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看到賴韻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心臟就越來越疼——她原以為賴韻月不愛理人是因為性格內向，沒想到卻是害怕跟人接觸，她早該知道的，從見到對方第一次開始，賴韻月的眼神就透露著害怕……


　　楊詩羅打了寒顫，這情況持續多久了？


　　最少最少，一定有三個月，但是她們三個月前才回國……楊詩羅的內心沉重。


　　「妳跟姐姐說，這些傷是誰弄得。」


　　楊詩羅語重心長說著，她非常不希望聽見答案，如果賴韻月承認了，她就會立刻幫賴韻月洗好澡、帶回自己的住處保護，弄清楚發生這件事情的原因。


　　不管怎樣，長期虐待孩子已經是心理變態了。


　　楊詩羅非常難受，腦中的聲音在不停重複說著同個名字。


　　「真的沒關係——」賴韻月顫抖著身體搖頭，小小臉蛋掛著眼淚，用手推拒楊詩羅：「不要管我……我可以自己洗澡……我可以自己……」


　　「賴韻月。」楊詩羅再次喊她的全名，說完聲音也跟著哽咽，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至少在賴韻月面前要保持冷靜，但是腦海一浮出每天經過鍋貼店前的國小生們，眼眶忍不住泛熱。


　　她曾經在店裡見過郭媽關心不少孩子，有遭受家暴或是逃家的，每次她都覺得心酸，那些小小孩明明還沒長大，卻已經在身上刻印不少痕跡。


　　楊詩羅沒有父母，她從有記憶以來只有爺爺奶奶，爺爺奶奶在她大學時過世了，雖然她是隔代家庭但是溫暖從未缺席，而且親戚間的關係也不錯，不會爺爺奶奶不在，阿姨叔叔們就欺負她，反倒也時常關心她的事情，在需要時伸出援手。


　　她忍不住抱著賴韻月哭出來，彷彿那些傷是刻在心頭上的疤，疼的火燙。


　　一半是為她的經歷難過，另一半是不解另個人為何這麼做。


　　即使賴韻月至今還未說出是誰傷害自己，楊詩羅不笨，也知道了。


　　她吸著鼻子幫賴韻月洗好澡，兩個人沉默不語，她也沒有心情接電話只想帶賴韻月離開，但是對方不肯，低垂著腦袋、抱緊哈利波特的原文書，楊詩羅知道她在害怕因此苦笑，看見賴佐亦傳訊息表示自己快到家前，將賴韻月趕回房間，要求鎖上門。


　　「我回來囉！」賴佐亦回到家時笑容燦爛，手上拿著便當：「順路買了便當，因為打電話妳都沒有接，所以直接買兩份。」


　　「那小月月的呢？」楊詩羅感覺聲音難以擠出：「不用吃嗎？」


　　「她跟我一起吃就好，小孩子食量不大。」賴佐亦說著，眼尖發現楊詩羅的表情不太對勁，因此將便當放好，往她一步步慢慢走去，攤開雙臂：「怎麼了？」


　　結果連抱都沒抱到，賴佐亦挑眉注視推開自己的楊詩羅。


　　「賴佐亦。」楊詩羅的語氣沉重。


　　「嗯？」賴佐亦微微瞇起眼睛。


　　「小月月身上的傷，怎麼回事？妳不要說不知道！這幾個月妳幾乎每天都會幫她洗澡，不可能不知道！妳怎麼都沒說——甚至還能裝出不在乎的表情！」


　　楊詩羅一口氣將自己的怒氣發洩出來，她知道自己要先說清楚，這樣才有機會被反駁，她希望賴佐亦翻自己白眼，或是卸下臉上這張不在乎的面具，哭著解釋原因，她希望——不論如何都希望——賴佐亦不是會傷害自己親生女兒的那種母親。


　　但是賴佐亦只是平淡看著她。


　　「先吃飯吧。」


　　「妳先說清楚！」楊詩羅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被憤怒左右，這樣無疑幫不上賴韻月任何忙：「真的是妳嗎？真的是妳自己傷害小月月的嗎？為什麼！她、她可是妳女兒，她……」


　　「嗯。」


　　很輕一聲，楊詩羅隨著她的表情從憤怒轉為錯愕，賴佐亦隨著她的舉止從平靜變得強顏歡笑。


　　「妳以為，我想要那孩子嗎？」


　　「妳這什麼意思？」


　　楊詩羅突然聽見房間門開的聲音，轉過頭去，賴韻月探出小腦袋慌張看過來，賴佐亦慢動作轉頭看過去，在楊詩羅來不及反應時，快步走去直接拉住賴韻月的頭髮，無視孩子發出的嗚鳴將她拖出房間往地上用力一甩。


　　楊詩羅的臉色蒼白，被這一幕嚇得險些腿軟。


　　她記憶中的賴佐亦，碎了。


　　「媽媽對不起……對不起……」賴韻月哭著在地上縮成一團，楊詩羅急忙蹲下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滿臉不敢置信聽著賴韻月破碎的道歉，緊盯著賴佐亦扭曲的笑臉。


　　「妳以為我就想要她？」


　　賴佐亦一腳踹在賴韻月身上，楊詩羅也受到波及。


　　「妳！不要傷害孩子！賴佐亦！」


　　她開始抓住賴佐亦的雙手，將人往後方推，避開她跟賴韻月之間的距離過近，客廳裡孩子的哭聲和女人輕盈的笑聲，楊詩羅覺得自己要是擋不住，賴佐亦會衝過去將賴韻月打得半死。


　　「賴佐亦！妳不要這樣！」


　　楊詩羅哭喊著，她多希望這是場噩夢，或是懂得如何化解衝突的郭媽在這裡，她不知道該怎麼勸賴佐亦，明明事實就在眼前，明明賴韻月的哭聲如此刺耳扎得她滿心是血，腦袋卻還愚蠢地拒絕承認。


　　「妳以為我就想生下她嗎！妳以為我想嗎！妳以為我想嗎！」


　　賴佐亦失控尖叫跟楊詩羅拉扯著：「妳只在乎那雜種卻不在乎我！妳以為我就想生下那雜種嗎！」


　　「我不管是妳還是她都在乎！」楊詩羅的肩膀吃痛，已經被賴佐亦的指甲拉扯出好幾條傷口：「賴佐亦！妳住手不要鬧了！她是妳的孩子不是雜種！妳在傷害她！」


　　「誰在鬧！是誰在鬧！」賴佐亦失控怒吼：「我她媽就該被強姦生下那個雜種嗎？妳以為我想嗎！我被強姦時誰保護我？我想打掉她卻死也不肯走！難道她執意留下來我就該爛好人提供吃住嗎！我她媽欠了誰！我的人生因為這雜種全被打亂了！我她媽到底欠了誰！」


　　楊詩羅一聽渾身僵硬，即使賴佐亦狠狠咬她的手，痛覺在聽見那句話時也切斷了。


　　她只聽見，後方賴韻月軟弱的聲音，再不停不停的……重複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我不該被生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妳……」


　　前方，是支離破碎的大人；後方，是殘破不堪的孩子。


　　楊詩羅覺得，自己被她們狠狠打碎。

０６


　　「如果不是妳——」


　　賴佐亦的話，像是一根根琢磨許久足以穿過所有利物的尖刺，至少在楊詩羅的眼中，那根刺已經將賴韻月的靈魂扎出一個個洞，正逐漸吞噬那抹小小靈魂，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唯一能伸出援手拯救賴韻月的除了她自己，只剩賴佐亦。


　　客廳裡的哭聲與哭訴，像是一場永無止盡的滑稽劇，楊詩羅夾在中間受到兩方無形拉扯，遲遲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像是觀眾冷眼旁觀。


　　「對不起對不起……」


　　賴韻月哭得滿臉鼻涕眼淚，賴佐亦面目猙獰，在看見不停道歉的孩子用力抹去眼淚，衣袖濕成一片時突然清醒，動作一僵、表情呆滯，下秒眼淚嘩啦啦流下來，用力推開楊詩羅朝賴韻月撲過去，抱著她大哭。


　　「對不起，媽媽很愛妳！媽媽非常愛妳！對不起韻月，請妳原諒媽媽——對不起，媽媽不應該這樣傷害妳的，對不起韻月，媽媽對不起妳——」


　　賴佐亦抱著賴韻月大哭，不停親吻她的臉頰道歉，眼裡帶著責備與痛苦；賴韻月也緊緊抱住她，不停吸著鼻子搖頭說沒事，楊詩羅紅了眼眶，急忙拿衛生紙給這對母女。


　　「韻月對不起……媽媽禮拜六帶妳去吃麥當勞好不好？妳不是喜歡吃炸雞嗎？媽媽買炸雞跟妳最愛的巧克力聖代要不要？原諒媽媽……媽媽真的很抱歉……對不起，媽媽知道錯了，對不起……」


　　賴佐亦緊抱著賴韻月懺悔，賴韻月吸吸鼻子說著好，貪戀她此時給予的溫柔懷抱，隨著搖籃般安撫的節奏慢慢閉上眼，就這麼睡了過去。


　　「學姐。」楊詩羅輕喚一聲，忍住內心湧出的感受。


　　「噓……」賴佐亦將食指貼在嘴唇上，輕輕抱起賴韻月回到她的房間，用溫毛巾替那張哭得鼻涕眼淚亂流的小臉蛋擦乾淨後，悄悄帶上門。


　　「先吃飯。」


　　賴佐亦離開賴韻月的房間後深呼吸口氣、穩住聲音，楊詩羅點點頭，跟她並肩坐在客廳沉默以對的吃完便當——或是半個便當，經過剛才的事情，兩人都沒有食慾。


　　「韻月是……我被人強姦後生下來的。」


　　安靜許久，賴佐亦才說出這一句，即使楊詩羅剛才就已經知道了，身體還是猛然一頓，接著點頭。


　　「當時在國外讀完書，我想說如果有國外的工作經歷，回國後會比較好找工作……也能夠讓妳有面子。」賴佐亦的目光始終聚焦在自己握緊筷子的雙手：「當時我找到一份工作，以為老闆是肯定我的能力才讓一個菜鳥當秘書，結果在一次應酬後他強姦我……甚至還威脅第二次，我就逃了。那公司的老闆背景實在太硬，不管是媒體還是法官都是他的人，我根本不可能告贏。」


　　「禽獸……」楊詩羅咬牙切齒，在看見賴佐亦的手指微微彎曲後，決定深呼吸，很怕二次刺激她。


　　「我真的很愛韻月。」賴佐亦垂著頭：「很愛……很愛……她是我的女兒，我知道這點，不管是理性上還是情感上。但是每想到她另一半血緣是那男人，我就會想起那晚的事情，即使再怎麼忍耐，我知道大人的事情不該讓孩子承擔，然而……我還是做了錯誤的選擇，在一次次的失控中傷害韻月，而她卻比我成熟，一次次的原諒我。」


　　賴佐亦說完吸著鼻子，眼眶泛紅看向楊詩羅：「我一直想當……完美的母親，就跟我媽媽一樣。但是我只成為最糟糕的女人，連個母親都稱不上……詩羅，這諷不諷刺？」


　　「我恐怕連面對的勇氣也沒有。」楊詩羅的內心絞痛，她多希望能親手殺掉傷害賴佐亦的那男人，尤其在看見對方眼裡對自己的失望與痛苦，她明白的，賴佐亦從以前就是很溫柔的人，卻因為他人私慾將她的世界徹底撕毀。


　　「我真的很糟糕。」賴佐亦說著又流下一條眼淚，楊詩羅遞過去衛生紙、壓抑內心的情緒聽對方訴苦。


　　「之前還在國外，韻月還小的時候……我曾經想掐死她，但是下不了手。等大一點後我會帶她出去玩，然後故意丟掉。我第一次這麼做是帶她去看電影，騙她說媽媽出去尿尿，將她一個孩子丟在電影院自己先回家，一開始感覺到解脫，可是內心的壓力越來越大，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在電影快演完前回去，我還記得結束後有問韻月電影好不好看，她說不知道，因為一直在等我。」


　　「嗯……」


　　楊詩羅稍微幻想那畫面，就不敢再去想。


　　現在賴韻月才六歲，發生那件事情是幾歲呢？


　　「還有一次，我帶她去遊樂園玩也故意丟包。」賴佐亦勾勾嘴角，卻沒有高興的情緒：「我的內心掙扎卻固執，也是一樣，丟了又撿丟了又撿……好像韻月是什麼洋娃娃，喜歡時拿出來，膩時就鎖起來。我不知道也沒有勇氣去問她記不記得這些事情，至少我自己記得，每一次都記得清楚，就好像自己不停的拿雕刀在心裡的刻字，將那些愚蠢的我記錄下來。」


　　所以她每次到新的地方都坐立不安，就是怕自己再次被丟掉嗎？楊詩羅想到的是賴韻月緊張又害怕，悄悄趁賴佐亦不注意時四處亂看的畫面。


　　胃又是一陣糾結。


　　「然後，我真的受不了這樣的自己。」賴佐亦非常勉強笑出來，左手抹去眼眶泛出的淚：「詩羅，我愛妳是真的。因為妳以前說過自己喜歡老套的浪漫告白，所以我原本想回來就跟妳告白，可是現在多了韻月我怕妳不要我，覺得我背叛妳有了孩子，那時候就開始惡化了……我會對韻月動手動腳，我知道自己不該打她，卻壓抑不住失控的情緒，理性就好像燒斷的保險絲，每次回過神她已經被我打的遍體鱗傷在地上哭，我、我……」


　　賴佐亦說不下去了，她低頭無聲哭泣，不停抹去臉上的眼淚。


　　楊詩羅的心情隨著她的哭聲低落谷底，滿載的惡意排山倒海襲來，她們被捲入冰冷的漩渦中，楊詩羅看見傷橫累累的賴佐亦正在下沉，她使盡全力靠近，想將對方拉上來。


　　「我……知道、知道自己想太多……」賴佐亦的聲音顫抖：「但是，那時候我好無助……而且也很多年、很多年沒有見到妳，我害怕妳變了……韻月的事情……也不敢跟爸媽說……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沒人可以幫助我……」


　　「我可以！」楊詩羅大喊著，她終於在賴佐亦要完全沉浸自責時，拉住她的手：「我可以——佐亦，我可以幫助妳！還有哇，我也很喜歡妳，是愛情的那種！妳不必擔心小月月的事情呀！我喜歡妳也喜歡小月月，因為她不是我們的女兒嗎？所以呀，我喜歡自己的老婆，怎會討厭自己的小孩呢？」


　　賴佐亦吸吸鼻子看著她：「妳不介意她是……」


　　「介意什麼？喜歡都來不及了！」楊詩羅知道自己的語氣很假，她想了想，決定還是收拾笑容，認真地看著對方：「佐亦，我也愛妳，我相信要妳突然放下這些傷害是不可能，但是沉浸在裡面也不好，不管是對妳還是對小月月都不好，而事情也發生了……」


　　「那我該怎麼辦？」賴佐亦看著她反問：「詩羅……我真的沒有頭緒，是不是將韻月送走比較好……我、我不是合格的媽媽，她長大一定會討……」


　　「佐亦，妳先冷靜。」楊詩羅捏捏她的臉頰，感覺過往的場景對換，以往學妹追在學姐屁股後面求救的她，反過來抱住驚慌失措的學姐：「這不能急，我們一步步來。首先，妳一定要相信我不在意妳發生過的事情，這不代表不在乎，而是不管發生什麼，我對妳的愛依舊沒有變質，而且我也很喜歡小月月，她很乖巧又聽話。如果妳不介意，我希望以後能跟妳們一起同居，我們一起照顧小月月一起成長，要放下對過去的恐懼唯一辦法就是面對恐懼。」


　　「不、不送走嗎？」


　　「我不敢肯定，但是對於小月月來說，妳是她唯一的親人，即使那孩子從未開口，可是我看得出來小月月很愛妳這個母親。即使過去犯錯了，妳也該面對用行動來彌補，而不是把她送走呀，小月月可是一直在等妳回頭！」


　　楊詩羅說完溫柔地看著賴佐亦：「妳愛小月月嗎？」


　　「愛，她是我女兒。」賴佐亦毫不猶豫，輕點下頭。


　　「嗯啊，也是我女兒。」楊詩羅嘻嘻笑著：「我生的，妳怎能不愛？」


　　賴佐亦聽見一愣一愣，最後噗哧笑出來，楊詩羅跟著微笑牽起她的手，繼續柔聲說著：「所以呀，我們一起面對吧！未來一定有很多難題，可是我們一定能夠一起度過難關，那些被傷害過的回憶先放下吧？我相信將來的幸福絕對在前方等著，一起前進，好嗎？」


　　「好。」


　　「嗯嗯！」


　　她們牽著手，凝視著彼此。


　　在遲來的溫暖中，賴佐亦悠悠開口：「詩羅，這幾年我一直在後悔自己的決定，但是現在……我好慶幸回來找妳是正確的。」


　　「嗯啊，我也很高興！」她笑著，笑容像是小太陽驅散賴佐亦心中的害怕：「不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妳身邊，所以我們一起走下去吧！」


　　「嗯，我們帶著韻月走下去！」


　　「當然！她可是我生的嘛——哈哈！」


　　楊詩羅在賴佐亦的嘴唇上一親，兩人相視一笑，散去的陰霾中出現一朵待放的愛情花。


　　未來，那裡絕對會開滿幸福的花海。

　　我幫學姐生孩子？（完）

噢天我好喜歡這篇！再說詩羅暖陽般的個性太討喜了。

雖然中途就猜到些蛛絲馬跡，能夠不記過往得擁抱彼此的傷，果然是真愛……！
小月月根本就小天使，要哭了。盡管一次次受到打擊仍對自己深愛的母親不離不棄；
佐亦學姊也是各種情非得已，太讓人心疼。任職三個月後辭去該不會也因過去工作經驗讓自己無法久留呢？
很希望能有三人說開後的番外歡樂日常，想看韻月打從心裡開心地笑著：)

謝謝寫出這麼溫暖的故事。
希望他們一家越來越幸福!!!!

詩羅真的好溫柔，話說佐亦會一直強調韻月是詩羅生的是因為她在自我保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