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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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艦隊Collection│長陸奧] 漫漫長路的終點與起點 [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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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KU 發表於 2018-7-1 23: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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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板分類
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初次於在水裡寫字發文,請多關照。


《閱覽注意事項》

。這一篇是陸奧98週年下水日紀念文,雖然寫著寫著5/31就過了,但會更新到完結,請安心服用。

。主CP:長陸奧

。文內提及:夕五月、明淀、蒼飛、夕由良


《更新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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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01 於 1F

〈02〉7/09 於 2F

〈03〉7/15 於 3F

〈04〉3/10 於 4F

〈05〉3/10 於 5F

〈06〉3/10 於 6F

〈07〉3/10 於 7F

〈終章-前篇〉3/10 於 8F

〈終章-後篇〉3/10 於 9F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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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陸奧在遇見長門之前,孤獨地生活了不算短的一段日子。

作為這個鎮守府第二早到任的戰艦,陸奧很快就被任命為戰艦艦種的秘書艦代表,當時在任的其他秘書艦有驅逐艦的五月雨、航空母艦的蒼龍與和她差不多時間就任的重巡洋艦鳥海。大淀與明石還沒正式配屬到鎮守府前的那些時日,身為戰艦的陸奧總是比其他人肩負更多重任,直到高速戰艦霧島也加入秘書艦的行列後陸奧才總算能有喘息的空間。當時的她並不覺得那是一件好事,從作戰與勤務中抽離總讓她不斷意識起身旁那個空缺的位置,意識起長門型一號艦並不存在於這個鎮守府的事實。

她知道自己有一艘姊妹艦,也在演習中見過其他鎮守府的長門號戰艦,但或許是建造出陸奧便已經耗盡提督所有的運氣,在鎮守府艦造與打撈的艦娘數量超過千名時長門仍然沒有到任。陸奧有時候幾乎已經放棄這件事,幾乎要接受船艦時期那沒能與長門好好道別的分離就是她與長門最後的結果,但看著其他隊員的姊妹艦一一就任,她還是忍不住又抱著微小希望,然而當那些希望一次次在建造工程結束時落空後,她也只好自嘲說著大概是長門並不想見到她,因為她最後的終結簡直是丟光了長門型戰艦的面子。

「妳有想過見到長門後要對她說什麼嗎?」霧島在某一次與她共進午餐時問了這個問題,那時工作艦明石終於上任,而她們也確信這對建造的準確率將會有所幫助,因此這個話題又再度被提起。

「歡迎回來之類的?」陸奧沒怎麼認真在回答霧島的問題,經歷無數失望之後她很難繼續保有期待,以致於當她終於見到長門時表現得出乎意料地冷淡,完全沒有闊別重逢而激動落淚的場面。

「Nagato?」陸奧在鳥海慌張地拉著她來到港口並見到那艘黑髮戰艦時也僅是冷靜地詢問了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喜形於色的表現,即使一旁的鳥海哭泣得彷彿她才是長門型二號艦仍無法讓陸奧感受到相逢的感動,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與她擁有相同艤裝的戰艦,在第一時間接受了她是長門的這個事實。

「妳是Mutsu?」黑髮戰艦的嗓音低沉平穩,和陸奧想像中相去不遠,她們從對方的制服判斷出彼此具有關聯性而推導出正確的結論,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嗯,等妳很久了,我帶妳去報到吧。」陸奧淡淡地說,就像她迎接其他新到任的艦娘一樣,讓霧島試圖替她做的事前準備完全沒派上用場。說起來,她們是什麼時候討論過這個話題的呢?陸奧在前往工廠登錄裝備的同時安靜回想著,直到工作艦明石激動到手裡的工具掉落一地她才想起,是這艘粉紅色艦娘在幾週前就任時發生的事情。

在大和型尚未到任的此刻,陸奧幾乎可以算是這個鎮守府中最強的戰艦,儘管長門型有著先天低速這項難以克服的弱點,但提督只要一有機會就派她出戰的習慣還是讓她在鎮守府的戰艦排行中暫居高位,領先第二名的霧島一段距離。

若真要下一個結論,其實陸奧對戰鬥並不熱衷。她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但她確實害怕再次發生和船艦時代一樣的意外,怕自己在海上的某處無預警地沉沒,因此比起分派到出擊陣容之中她更偏好於待在作戰室或司令室執行後勤任務,遠離她已經沒有裝載三號砲塔的艤裝。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否能被長門接受,也不清楚長門對於她的爆沉究竟有什麼看法,畢竟她最終沒有在最後一刻見到她,但在聽說了長門在十字路行動中幾乎從試爆中撐過去的事蹟後,陸奧便決定不要詢問她對這些事的感想。

「這裡是改修工場,主要是進行裝備開發和改修與船體修復的作業,早期的艦娘大部分也都是從這裡艦造的,不過最近比較少了。」陸奧領著長門進入工廠旁的裝備室,來到戰艦艦種存放裝備的位置。她替還不太熟悉人類模樣的長門卸除艤裝,放進留給長門型一號艦的空間,維修與改造的資料會在長門正式就任後由明石向海軍本部進行申請,但陸奧還是在登記表中先寫上了歸還紀錄。

「那邊那位粉紅色的是工作艦明石,綠色的是實驗輕巡洋艦夕張,她們都是改修工廠的負責人,之後出擊或改修的時候會再遇到。」陸奧用顏色向長門做了簡單的人物介紹,並在五月雨從茶水間走出來後又另外補充:「藍色的驅逐艦是秘書艦五月雨,夕張的戀人。」

「戀人?」

「本鎮守府並沒有禁止戀愛的規定,這樣的關係還滿常見的。」陸奧含蓄地替這個情形做了解釋,沒有提到同型艦之間的戀愛話題。她知道不少鎮守府的長門與陸奧都會發展成戀愛關係,而她的確也這樣想像並期待過,但要才剛與她相識不久的長門突然接受這個觀點似乎有點太過份,因此她決定暫且以同型艦的方式和長門相處就好,這也讓她不禁猶豫起是否該用姊姊這個稱謂來稱呼眼前的黑髮戰艦。

結束工廠的導覽後陸奧帶著長門朝行政大樓前進,途中經過了剛才長門上岸的主港口與另一側的大型艦宿舍,宿舍一樓有數個擺滿長桌的房間,是出擊時用來休息或交流的作戰準備室。陸奧一面解釋一面踏上行政大樓內側的階梯,在轉角處遇到了與她們方向相反的高速戰艦金剛。

「Hey、陸奧!是新人嗎?」金剛朝氣蓬勃地和她們打招呼,她手上拿著紅茶的茶罐,想必是正要去某處進行下午的茶會。

「妳好,我是長門型一號艦長門,妳是?」

「Wow,那真是太好了呢!」金剛朝陸奧露出大大的笑容,和陸奧差不多時期到任的她們都知道她等了長門很長一段時間。

「這位是金剛型一號艦的金剛,前身是在英國艦造的高速戰艦,平常很照顧我。」陸奧將金剛介紹給長門,她隨即上前與金剛握手致意。

「謝謝妳照顧陸奧。」

「You’re welcome!陸奧是個認真的好孩子喔!妳要好好對待她。」金剛向長門叮囑後抱著茶罐離開行政大樓,她的話讓陸奧哭笑不得,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不是能被稱呼為孩子的狀態了,但不可否認金剛的艦齡確實是比她多出了幾歲,因此她也無從反駁。

位在行政大樓二樓的除了司令室之外還有作戰室和資料室,陸奧領著長門從側邊的樓梯經過資料室、推開半掩的門進入司令室,紮著馬尾的女性提督正坐在窗邊的桌前與文件奮戰,直到陸奧出聲呼喚才抬頭看了她們。

「陸奧?妳今天不是休假…妳後面那位該不會是長門吧?」

「您猜對囉,剛才和第一艦隊一起回來的。」陸奧用眼神示意長門上前,黑髮戰艦隨即在辦公桌前挺直了身軀,向仍然盤腿陷在椅子裡的提督行了標準的軍禮。

「您就是這個鎮守府的提督嗎?我是作為八八艦隊計畫建造的戰艦長門,在大和型就任前擔任過聯合艦隊旗艦,同時也是Big Seven的一員,今後請多指教。」

「還真的是長門啊、我還以為大概永遠都等不到妳了,妳能來真是太好了。雖然是個資源不太充裕的小鎮守府,但妳願意在這裡就任嗎?」

「是,請務必讓我在這裡就任,我很樂意擔任秘書艦。」

「有幹勁是好事喔!不過我暫時沒有換掉陸奧的打算,妳要先在演習艦隊中提升鍊度,資源不足時可能也不是經常有出戰的機會,這樣也沒關係?」

陸奧不知道提督為什麼要說這些充滿試探意味的話,雖然她很高興她替自己保留秘書艦的位置,但同時也對於長門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感到不安,命名艦大多都帶有某種程度的自信,儘管她過去與長門並肩作戰的次數不用一隻手就數得出來,但陸奧多少還是知道長門對作為聯合艦隊旗艦與Big Seven的自身感到驕傲,若她只能屈居於一般戰艦的身分又必須服從二號艦的命令,或許會大幅降低就任的意願也說不定,那讓陸奧稍微捏了把冷汗。

「陸奧是現在的秘書艦嗎?」長門向身邊的陸奧投以確認的眼神,她記得剛才在工廠時陸奧提到的秘書艦是五月雨。

「秘書艦目前一共有六人,驅逐艦五月雨、輕巡洋艦大淀、重巡洋艦鳥海、航空母艦蒼龍和高速戰艦霧島,低速戰艦的代表現在是我,大部分都是用到任的順序來決定的,不過當然有些是出自提督的個人偏好啦。」陸奧聳聳肩,將球丟回提督手上。

「是用艦種來分配的啊,確實是個不錯的做法呢。」長門理解地點頭,出乎陸奧的意料並沒有露出不滿之意。

「那就這麼說定囉?」提督笑著從抽屜裡撈出一張就任申請書,讓長門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之後把申請書送回海軍總部就算完成登錄,可以獲取和長門型一號艦有關的各種資料與補充配備。提督把從長門手中收回的薄紙小心翼翼地放進公文夾裡,陸奧看得出她對長門的到任感到高興,原本陸奧也應該是這樣的,但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坦率地表達出任何喜悅,她不知道是因為這件事情發生得太突如其來,還是自己太害怕長門其實並不如想像中期待與她重逢。





就任兩個月後,長門幾乎已經適應了鎮守府中的生活,作戰室讓她擔任了一陣子的演習艦隊旗艦,在能夠熟練運用艤裝後她也經常以旗艦或僚艦的身分參與實戰,很快便讓鍊度提升到排行榜上的前段名次。她並沒有再向提督提起秘書艦的事情,反而是接下了大型戰艦宿舍的舍長職務,這個決定讓非常嫌棄這份工作的原舍長山城高興不已,也讓長門在大型艦之間漸漸培養出備受信賴的形象。

陸奧推測不出她這麼做的原因是基於無法擔任秘書艦而將掌權的慾望轉嫁到其他職務上,還是她只是單純喜歡和其他人社交,陸奧在長門到任的這兩個月間並沒有更了解她,也沒有因為不需要再等待長門而變得輕鬆,她以經常要值夜班為由推託了長門的邀請而繼續獨自住在秘書艦宿舍,也只有偶爾才會參與戰艦之間的聚會,當她發現自己正不下意識地持續避開長門時,長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大型艦種之間的中心人物了。

她們偶爾會被安排在同一個艦隊中出擊,有時她是艦隊的旗艦,有時她是長門的僚艦,和長門並肩在海上航行的感覺並不壞,彼此都不會過度影響對方卻能夠很有默契地相互掩護,讓陸奧稍微理解了姊妹艦之間的相性確實對作戰有所幫助,也終於明白到為什麼提督習慣讓同型艦成雙出擊。但儘管如此,陸奧與長門並沒有在這兩個月裡發展出有如姊妹般的關係,長門似乎並沒有特別把她當作妹妹看待,而她也無法將金剛型姊妹稱呼金剛的方式套用到長門身上,她們彼此不帶稱謂地稱呼對方,無法從這份不協調的彆扭之中找到更好的平衡點。

究竟是為什麼呢?陸奧困惑了許久,卻也無奈沒有類似經驗的人可以商談,儘管最上等待三隈比陸奧等候長門的時間久上更多,但她們之間卻沒有這樣的嫌隙,反倒是在見面的當下就很融洽地成為了姊妹。

「其實妳是希望長門成為妳的戀人吧?」某天下午當她正在工廠調閱裝備清冊時,明石突然開啟了這個話題。陸奧被明石分析出的原因嚇了一跳,她沒有認真以這個角度思考過,但她確實希望長門愛著她,希望即使在屏除長門型二號艦的身分後亦然如此,但她也同時清楚地明白到無論是她對長門或長門對她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她們身為同型艦的條件之上才會成立,這些從最開始就註定好的事情有時候會讓她感到很不甘心。

「我這樣的想法其實很扭曲對吧?」陸奧察覺到自己的想法異常,畢竟她在長門還沒有出現之前就已經認定她是屬於自己的了。她成功說服自己等待長門是她的責任,卻沒想過其實長門不一定要接受她的作為,她們之間除了同型艦之外什麼都不是的關係也是能夠成立的,雖然那對陸奧而言會是最壞的結果,但她的確沒有資格干預長門要怎麼看待她──她很慶幸自己至少還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就像明石不樂於見到她的煩惱一樣,她也不希望給長門帶來困擾。

「稍微啦。但至少妳沒強迫她接受,以這點來說還過得去吧。偶爾幻想一下什麼的應該還不至於太超過。」語畢,看著陸奧在聽完她的話之後臉紅成一片,明石才察覺到她們對偶爾和幻想的定義或許都不太一樣。

「所以妳打算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做嗎?」明石趁著儀器冷卻的空檔在工作檯前坐下,除了艦體的維修之外她偶爾也會接手簡單的諮詢,心理狀態不佳可能會導致作戰與生活上的困難,並不是工作艦所樂見的事情。

「暫時吧,我覺得自己有點奇怪。」陸奧仍靠在工作桌前,盯著明石從電腦中印出來的裝備名單,不帶目的性地數著41cm連裝砲的數量。

「愛上長門這件事?」

「只會愛上長門這件事。」

「好怪的說法,只會?」

「妳在見到大淀之前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陸奧為了舉例問了明石,旋即想到她和大淀都是艦隊作戰時從深海中帶回來的,後並沒有太多甦醒後的思考時間。

「我其實沒有和大淀有關的記憶呢,但一見到她就喜歡上她倒不是騙人的,我想那應該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那樣並不會很怪啊?」

「但妳不會愛上一個根本還不認識或根本不存在的人吧?」陸奧抬頭看她,工作艦似懂非懂地歪了歪頭。

「我不知道如果我和大淀的立場交換會變成怎樣,但知道有人在等待自己應該都會很高興吧?至少那時的感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在想說不定長門也是這樣的,說不定她也正在等妳,就算不是以妹妹的身分,只要妳仍然是陸奧那就行了吧?」

「所以如果我不是陸奧或她不是長門,我們不就不可能愛上彼此了嗎?」

「這個問題等我有辦法把妳改裝成航空母艦後再來煩惱吧,以現實而言妳就是陸奧啊,長門型二號艦,在這個鎮守府裡除了妳之外還有誰呢?」

陸奧不再說話,她不知道長門是不是像明石推測的一樣,如果是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但如果不是呢?她實在不願在鼓起勇氣詢問後才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因此她還是覺得也許自己繼續等待才是最佳的方案,或許長門會在某一天發展出與她相同的感情,也或許不會,但既然已經等了那麼久,陸奧不覺得時間會贏過她的耐性,最壞的情況也只是長門到最後都只把她當作二號艦,那她們之間的關係也就只是維持和現在一樣的模式,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陸奧如是想著,沒多加掙扎便接受了這樣的事情。





深夜的鎮守府和白日擁有完全不同的樣貌,陸奧不只一次在夜間慢跑時這麼想。

少了日光照明的磚紅色建築不再顯眼,參雜著夜晚的陰影轉變為混濁的藍色,陸奧覺得那是一種既孤獨又寂寞的顏色。幾盞微光從未眠的窗內透出,偶爾還能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陸奧猜想那應該是正等待遠征隊歸來而無法成眠的同型艦,或是和她一樣無法忍受漫漫長夜的人。
當大部分的艦娘都沉沉睡去時,鎮守府便陷入一片全然的寂靜之中,人與人交談的聲音不再湧現,只剩下幾處機械低聲運轉的低頻噪音和海浪拍打著港岸的唰沙聲響。後山偶爾會傳來斷續的蟲鳴,陸奧沒有認真探究那是來自於何種生物,此刻對她而言最真實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鞋底接觸到地面時發出的短促回音。

陸奧腳步輕快地穿過港口,沿著海岸經過改修工場時修理渠的燈仍是亮著的,稍早從北方海域回來的摩耶與赤城還在進行一般修復,似乎要到天亮才會結束。改修工場再過去是航空母艦的射擊場,從門縫中透出的光線顯示有些空母還未結束她們的聚會,陸奧從談笑聲推測出裡頭的人是隼鷹與千歲,道場在訓練時間結束後經常淪為輕空母們酗酒的場所,但陸奧知道加賀偶爾會來進行突擊檢查因此沒多加干涉,只是穿過道場前的空地轉往第二宿舍。

宿舍一樓的澡堂從早上六點開放至晚上十一點,早晚由不同的艦娘輪班整理,已經超過開放時間的澡堂不再像早上一樣從透氣窗中冒出蒸氣,但周圍的空氣仍然殘留著熱水的餘溫。陸奧並不常使用公共澡堂,秘書艦的房間內擁有自己的獨立浴缸,她會在慢跑結束後泡上一個熱呼呼的澡,配上熱酒與一小段文章,好讓自己在睡眠時不被任何不必要的夢境叨擾。

第二宿舍與鎮守府的後門之間有一座面積相當於前廣場的庭院,一半被闢成驅逐隊們用來種植蔬果的菜圃,另一半則在天氣好的時候做為訓練場使用,從澡堂延伸到宿舍尾端的迴廊是以架高的木板鋪設而成,綿延的通道連接著澡堂隔壁鋪滿榻榻米的日式休息室,這裡是艦娘們聚會與交流的休閒場所。定居在庭院內的黑白貓丸子與陸奧共行一了小段路,在她進入第一宿舍後方時消失於草叢之中,因此陸奧獨自經過大型艦宿舍一樓的作戰準備室,她的腳步聲在水泥砌成的走廊上格外響亮,引起了夜間巡邏隊的注意。

「喲!陸奧!」暗橘色的身影從兩棟宿舍間的通道出現,陸奧跑得並不快,敏捷的輕巡洋艦很快便從後方追上她。

「川內。」陸奧沒有多加寒暄,她和川內都算得上是鎮守府初期的成員,因此她也早已習慣這艘輕巡洋艦過於旺盛的精力。讓她擔任夜間巡邏隊隊長是神通想出來的主意,否則陸奧還真不知道除了把她派去夜間遠征之外有什麼方法能阻止她夜裡在宿舍大吵大鬧。

她們一同穿過行政大樓的走廊,一樓的間宮食堂已經結束營業而拉下窗簾,只有靠近港邊的鳳翔食堂還亮著橙色的燈光。陸奧從窗外瞥見了長門的身影,她知道她偶爾會在結束舍長工作後和重巡們或二航戰喝點小酒,但有自己在場的戰艦聚會裡她卻總是只喝麥茶,陸奧無法從這個線索裡得出長門是否擅長喝酒,只知道她似乎不想在自己面前攝取酒精。

陸奧與前去等候遠征隊返航的川內在港口分別,以相同路線再次繞行鎮守府兩圈後回到做為起點的行政大樓,她在樓梯口稍微喘息了幾秒才開始往上走,感覺到腿部的肌肉變得緊繃。似乎可以睡上不錯的一覺,陸奧邊走邊想,回到了位在四樓的秘書艦宿舍。汗水從臉頰沿著頸子滑落到陸奧的衣領中,她隨手脫去制服並扭開浴缸的水龍頭,距離熱水放滿浴缸還有一段時間,於是陸奧洗了臉並看著鏡中的自己仔細地刷了牙齒。

脫下長門型的制服後自己似乎就與長門毫無關聯了,陸奧盯著鏡中光裸的身軀,看不見任何屬於長門的影子。與寶石一樣美麗的紅色眼瞳、既柔順又充滿光澤的黑色長髮,還有從背脊延伸至腰部的緊實線條──想到這讓陸奧全身都燥熱不已,她已經很久不曾拿長門作為性事的幻想對象了,畢竟那樣對實際存在的長門有點太過失禮。但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她現在會變得如此煩躁的原因之一吧?陸奧完全同意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因此她不再注視鏡中雙頰泛紅的自己,轉身泡進終於放滿熱水的浴缸之中。



〈待續〉



感謝閱覽。

我是差點加入百無長俱樂部的提督之一,正想著長門再不來就把要把證書給陸奧時、從某個已經忘記的海域撈起了長門。(殘念)

聽說只要集滿50篇就可以開子版,有沒有提督要來集點的~~~



本文最後由 RIKU 於 2020-3-9 2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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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8-7-9 00:2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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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秘書艦的晨間會議每隔幾天召開一次,早上七點的作戰室裡可以清楚看見港口和整片天空,從港岸邊延伸出去的海平面在遠方與混濁的天色融為一體,海況與昨日的氣象預報相去不遠,低矮的雲層遮蔽了早晨的陽光,帶著雨水即將降下的徵兆盤旋在空中。
在出擊途中遇上變天的情形並不少見,儘管只有在海象糟到對作戰造成影響時艦隊才會以天氣因素為由而撤退,但若是在作戰前就預測到天氣的轉變,為了降低危險性也可能會取消原定任務,或交由經驗較豐富的艦娘代為執行。

晨間會議由不同艦種的秘書艦代表輪流召開,討論近幾日的演習與出擊名單,或替遠征隊的組員與任務海域進行調整。有時本部會發下新的消息,可能是艦娘改造的預定計畫或新裝備的建造資料,也會定期有新的任務需要執行。在提督不太管事的這個鎮守府中,與作戰有關事情通常都是由秘書艦經手,說是營運鎮守府的重要角色也不為過。

「針對即將成立的航空基地隊,空母代表有什麼想法嗎?」本日的會議由輕巡洋艦代表大淀主持,她在解說完設立航空隊的實施要點後看向蒼龍,眾人早已習慣這艘航空母艦總是精神不濟的模樣,深知原因的她們向蒼龍投以關愛的眼神,而當事人完全沒發現自己如此備受愛護,正皺著眉頭努力回想剛才大淀所說的話。

「我會回去和航母的其他人討論一下。」蒼龍感激地從鳥海手中接過複印的資料,看了幾頁後給了大淀一個沒有結論的回覆。儘管身為航空母艦代表,重要的事情還是得先與其他空母開會討論,不是依照她的心情隨意決定就好。

「考量到裝備室的現況和基地隊的起降空間,我想應該需要在裝備室之外新建用來存放艦載機的機庫,不然航空隊會很難運作。」鳥海代替含糊其辭的蒼龍做了回答,她從在整備班工作的摩耶口中聽過無數次關於裝備室太過壅擠的抱怨,若不在航空基地成立前先處理好這些問題,之後遇到特殊作戰的時期工廠肯定會陷入一片混亂。

「確實是這樣,趁這個機會把航空機維修和整備的事情轉移到空母組怎麼樣?如果要設立機庫也需要由航空組的人員來負責管理,畢竟那和一般的裝備是完全不同的領域。」

「可以喔,預算的部分沒問題嗎?」蒼龍贊成了大淀的意見,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負責人選,接下來只要和明石討論細部的建造規畫就能完成這件事。

「總部似乎會撥一點經費過來,只針對基本考量來進行的話應該是沒問題。」霧島翻閱手上的資料回答蒼龍的問題,鎮守府中的營運經費目前是由她和大淀共同管理。

「我知道了,那我之後再交一份企劃過來。」

陸奧在晨會結束後將會議紀錄送到了隔壁的司令室,儘管提督通常不會這麼早進辦公室,她還是為了讓空氣流通而打開窗戶、簡單整理了混亂的辦公桌,結束這些例行事務後她和霧島一起前往樓下的間宮食堂,同為戰艦的她們在公事之外私交甚篤,相約去吃早餐也成了一種習慣。

早晨七點半是間宮食堂開張的時間,會在這個時間造訪食堂的除了開完會的秘書艦之外還有幾艘總是特別早起的艦娘,譬如坐在窗邊閒聊的鳳翔與龍驤,或是拿著托盤正準備回到座位上的神通。早班的鈴谷替陸奧的水果沙拉淋上優格,並給了她顏色鮮豔的紅蘿蔔汁,以致於當陸奧回到霧島對面時那艘高速戰艦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陸奧決定不去猜測霧島究竟是討厭紅蘿蔔還是生菜,反正她對霧島極度嗜甜的飲食習慣也頗不以為然。

「妳會不會吃太少了?妳今天要出擊吧?」

原來是介意這個啊。陸奧露出淺笑,她喜歡霧島和霧島的關心,也總是受到來自金剛型姊妹的多方照顧,這讓她爾偶會覺得自己像是金剛型的五號艦。

「午餐會認真吃的,現在沒什麼食慾。」

「昨晚沒睡好?」霧島透過鏡片看著對面的低速戰艦,儘管臉色紅潤,她的眼睛下還是有著淺淺的黑眼圈,知道對霧島隱瞞也沒用的陸奧以一個苦笑回應她的問題,插起碗裡剖半的番茄送入口中。

「看來妳晚上跑得不夠。」霧島低語,她的早餐是蔬菜歐姆蛋配上加了三匙砂糖的熱紅茶,以戰艦的食量而言也並不算多。

「可能吧。不過最近似乎開始習慣了,感覺就像是多了一個內建的鬧鐘一樣,雖然不太準時這點確實是令人有點困擾。」陸奧聳聳肩,換來霧島眉頭深鎖的一聲嘆息。





正對著海港的第一宿舍是五層樓的狹長建築,除了一樓被劃分成作戰用途的公共區域,二至五樓都是發配給一般艦娘的宿舍,艦種則以重巡洋艦、空母系和戰艦為主。五月雨在宿舍三樓找到長門時,她正拿著藍色的清潔劑噴灑樓梯間的玻璃,身上還穿著與鳳翔食堂同款的深藍色圍裙。總是帶著兩座大口徑主砲馳騁大海的Big Seven在陸地上的裝備竟然是清潔噴霧與超細纖維抹布,這種事讓外人聽到肯定會嚇一大跳,但對這個鎮守府中的艦娘而言早已是見怪不怪的景象,這艘戰艦盡職於舍長工作並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因此五月雨很自然地與長門搭話。

「長門姊,妳現在有空嗎?」

「有喔,怎麼了嗎?」長門拉下口罩看了五月雨,藍色的秘書艦個頭還不至於嬌小到需要長門彎下身子,因此她沒停下手邊的工作,繼續用左手的抹布擦拭玻璃。

「能請妳代替山城姊出擊嗎?她說她今天太不幸…呃、應該說是身體不適,沒辦法依照預定進行任務。」

「可以喔,那我準備一下就去工廠,今天出擊的海域是哪裡?」

「西方海域的東洋艦隊漸減作戰,同行的有陸奧姊、扶桑姊、義大利與一航戰,長門姊出擊的話會是旗艦。」

「我知道了,二十分鐘後可以出港,我會去工廠集合。」

五月雨帶著長門的答覆離開宿舍,長門推測她應該是要回去作戰室傳達消息,儘管出擊預定通常會在任務前幾天公佈,但出港前突然更換陣容的情形偶爾也會發生,長門沒問過作戰室是依據什麼標準來選擇臨時出擊的隊員,但被選上應該多少可以解釋成自己是受到信賴的戰力吧?長門在將剩餘的玻璃擦拭乾淨時想著,能被賦予作戰的任務對身為戰艦的她可是求之不得。

一航戰的航空母艦在長門前往工廠時已經完成出擊準備,她從遠處看見一藍一紅的兩個身影佇立在港邊,似乎正在進行氣息的調節。今日的天氣並不是非常適合出擊,遠方低矮的雲層移動得非常緩慢,隨時都有降雨的可能。長門加快腳步走進改修工廠,扶桑正在裝備室外檢查瑞雲飛行隊的狀況,整裝完畢的義大利則悠閒地穿著艤裝在工廠中閒晃,用義大利語和剛到的長門打了招呼。

「啊、長門!」明石一看見長門便從工作桌搬起一座主砲塞進她懷中,那和長門平常用的連裝規格不同,是三連裝的41cm主砲。

「我把山城的主砲拿去改裝了,結果她竟然臨時不來!只好換妳幫我測試一下火力和命中率,順便用看看有沒有不順的地方,別弄壞喔!」明石沒有詢問長門的意願,讓她猜測起這或許就是山城臨陣脫逃的原因,畢竟幫明石測試裝備可不是隨便繳個表格回來就完成,事後還得在工廠接受冗長的檢查與調整,對討厭麻煩的山城而言算是一件苦差事。

「妳要哪種結果?一般砲彈還是三式彈?」

「當然都要啊,徹甲彈的等妳下次出擊再幫我測喔!」

明石的答案在長門的意料之中,無法拒絕的她苦笑著走進裝備室裡拿自己的艤裝,碰見了正在換裝的陸奧,對方顯然不知道自己要代替山城參加作戰,露出了少見的驚訝神情。

「長門?」

「我來代替山城出擊,聽說她身體不太舒服。」

「是嗎?」陸奧對山城的理由感到懷疑,覺得她應該只是不想在下雨天出擊。

「五月雨沒說嗎?我以為是秘書艦們決定的。」

「我剛才沒進作戰室,吃完午餐就過來了。妳呢?妳有吃午飯吧?」

「有。」長門點頭,她今天和一起整頓宿舍環境的好夥伴翔鶴吃了午餐,還從伊良湖那裡收到食堂試做的新甜點,充分確保了整個下午的熱量。

「那就好。」陸奧對她的回答感到滿意,從後方替長門戴上了沉重的測距儀與雷達,並將無線通訊器掛到她的腰帶上。長門沒有抗拒陸奧的協助,互相幫對方檢查艤裝是長門型戰艦間少有的親密舉動,她並不討厭。





在寒冷的冬季航行於海面並不是件宜人的事,陸奧從口中緩慢吐出白色霧氣,小心翼翼地將海上冷冽的空氣吸進肺部,胸腔幾乎要被冰凍的刺痛感受令她想念起擺在衣櫃裡的禦寒口罩,長門型的制服在設計時顯然沒有把氣候列入考量,她全身除了固定在推進器裡的雙腳之外沒有一處是溫暖的。難怪遠征隊的孩子最近出航時總是將身體包得密不透風,這種天氣裡只穿總部配給的制服在戶外待上四、五個鐘頭肯定很難熬。

陸奧抱住上臂試圖讓身體暖和起來,跟在附近的扶桑注意到她的舉動而拿出一小包薑糖,陸奧把薄薄的糖片含在舌頭底下,這樣做的確讓她感覺溫暖許多,但陸奧還是很那悶這味道辛辣的食物怎麼會以糖來命名。

儘管烏雲密布,但海面上沒有颳起大風倒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穩定的海流能降低長途航行帶來的疲憊感,在平穩的海面上移動也比較不容易遭到敵方的伏擊。但願到任務結束前都不要下雨,陸奧咪起眼睛觀察盤旋在上空的雲,加賀與赤城的偵察機因為雲層的高度而飛得比平常更低,引擎低頻的運轉聲和海水飛濺的聲音混在一起,沿著艦隊兩側忽遠忽近地持續響著。

「陸奧,妳有海圖嗎?」長門在進入西方海域的分界點時轉頭問了陸奧,她從剛才就一直頻繁查看掛在腰間的小型雷達探測儀,有點謹慎過了頭。

「怎麼了嗎?」陸奧從艤裝的夾層內抽出做過防水處理的縮小版地圖,上面以細字的油性筆寫著前幾次出擊的紀錄,依據經驗她們應該會在不久後遭遇第一波來自敵方艦隊的襲擊。

「我想再確認一下路線。」

「說起來,長門妳沒怎麼來過這一區吧?」

「只來過一次,讓陸奧當旗艦會不會比較好?」

「應該沒什麼影響吧?再說這種機會也挺難得的,就當是偵查的訓練也不壞吧?我會在後面支援妳的。」陸奧沒有接受長門的提議,雖然她看起來不像是隨口問問,但陸奧覺得她應該並不希望旗艦的頭銜被自己拿去,長門的心胸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她表現得一樣寬大,對陸奧而言還是個未解之謎。

「那就麻煩妳了。」長門將注意力轉到海圖上,用手勢示意後方的僚艦進入警戒狀態,除了正在艦隊兩側護援的四架艦載機之外,扶桑的瑞雲飛行隊也加入了偵查的任務,開始小範圍地搜索起敵艦的佈署位置。

「一點鐘方向發現敵艦。」從艦隊尾端傳來加賀沉著的聲音,她和赤城都抽出了箭桶裡的箭搭在弦上,等著旗艦下達進攻指令。

「各艦進入戰鬥準備!」長門揚起右手下令,赤城與加賀隨即朝海面的另一端放出戰鬥機與攻擊機,艦載機一齊噴射所揚起的氣流掠過陸奧的臉龐,進入警戒狀態的她已經無暇感受空氣的冰冷,反倒因為腎上腺素不斷竄升而變得燥熱不已。

「確認擊沉輕巡洋艦、驅逐艦各一艘!」讓瑞雲尾隨在戰鬥機後方的義大利回報了航空戰的戰況,第一艦隊的四艘戰艦在海面上散開,藉著空母的掩護由旗艦長門率先進行攻擊。她幾乎忘了左側裝載的主砲是明石給她的試作品,三個砲管同時擊發的後座力強烈得彷彿有人從後頭拉扯她一樣,讓長門重心不穩地旋轉了半圈,而她擊出的三發砲彈也只是不痛不癢地擦過敵方旗艦的表層裝甲,使對方不出幾秒便重整態勢展開反擊。

「陸奧!」

「我知道──」

陸奧以漂亮的迴旋閃過了深海戰艦的16吋口徑彈,在恢復平衡後以兩側的主砲進行交叉射擊,俐落地擊沉了對方的重巡洋艦,義大利趁著陸奧砲擊時輕盈地朝敵艦逼近,運用高速戰艦的優勢在迴避攻擊的同時殲滅了敵方的旗艦。這場短暫的交鋒由赤城做了最後的收尾,她的戰鬥機在擊沉最後一艘敵艦後歸隊,一行人沒有多加停歇便朝著偏北的航路往西邊航行,不出幾哩又收到了艦上偵察機的警告。

「是潛水艇,小心魚雷!」赤城從後頭大喊,她的艦載機無法明確指出潛水艦的位置,因此搜索敵艦的工作換成攜帶瑞雲小隊的扶桑接手,在反潛能力不足的情況下降低損傷並快速通過這段海域是目前最優先的作戰目標。

長門領著艦隊避開扶桑預測出的敵艦位置,大量的水花從推進器後方濺起,讓敵方的潛水艦輕易鎖定了她們的蹤跡,閃避不及的扶桑與長門都在航行途中被魚雷擊中,所幸戰艦的裝甲不至於脆弱到無法承受這樣的攻勢,艦隊與潛艇追逐一陣後順利脫離戰區,當長門檢查完損傷並查看雷達時潛水艦的反應已經從螢幕中消失。

「有跟上來嗎?」義大利仍然警戒著潛水艇駐守的海域,她所搭載的瑞雲數量不足以進行有效的反潛攻擊,但作為偵察機的性能倒是十分優秀。

「似乎是沒有。那些潛艇雖然不強,但若不幸擊中推進器也是很麻煩的呢。」扶桑不確定自己剛才被魚雷擦過卻沒造成嚴重損傷究竟該歸類在幸運還是不幸的範圍,她一面回收自己的瑞雲隊一面陷入旁人無法理解的煩惱之中,義大利只好將注意力轉回前方,兩艘長門型戰艦再度進入她的視線之中。

陸奧提高節速從後方追上長門,由於隊伍中還有速力比長門型更低的扶桑,她們難得不用以最大節速度航行。

「怎麼了?」長門在陸奧還沒出聲前就轉頭看她,陸奧棕色的短髮在海風中飄揚,綠色的眼眸則因為反映著海水的色澤而變得比平常更加幽深。

「地圖給我一下,我們好像偏離原本的路線了。」

長門把地圖還給陸奧,並在對照完雷達的位置後向西南方修正了航線,依照地圖上的記錄她們應該很快就會遭遇第三波敵襲,長門朝前方放出了自己的水上偵察機,同時要後頭的僚艦做好隨時交戰的準備,而偵察機果然在不久後便發現了潛伏在前方的深海棲艦。

「十一點鐘方向發現敵艦!」

赤城匯報了彩雲回傳的消息,不等長門下令便讓第一波戰鬥機離艦,加賀也緊接著以艦上攻擊機加入戰場,隆隆作響的引擎聲與爆炸的巨響掩蓋了她們之間的通訊,在水花四濺的海面中勉強捕捉到敵艦蹤影的陸奧靠著經驗擊沉一艘戰艦,卻來不及上前掩護被敵方航母鎖定的旗艦長門,反而被爆炸的風壓逼得節節後退。

「確認擊沉戰艦兩艘、輕巡洋艦一艘,輕巡棲鬼與兩艘航空母艦正在接近當中,請各艦留意艦載機的攻擊。」赤城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她的戰鬥機在魚雷用罄後返回甲板,由加賀接手展開第二波轟炸。

濃密的煙霧伴隨著嗆鼻的火藥味籠罩在長門周圍,相隔一段距離的陸奧無法透過濃煙判別長門的情況,但根據敵方艦載機的強度來推斷,就算是長門型的裝甲恐怕也難逃中破的命運。

「Nagato?沒事吧?」陸奧在赤城的掩護之下朝著長門駛去,她利用移動的空檔將砲彈裝填完畢,將下一個攻擊目標鎖定在雙眼散發出藍色焰光的航空母艦身上。

「陸奧,妳讓開。」長門沒有回應陸奧的問題,但以她受損的程度應該連架起主砲都很勉強,炮擊的結果驗證了陸奧的推測,長門的砲彈沒有命中任何敵艦便沉入海中,在海面上激起了大量的水花。

「各艦進行第二輪砲擊!」陸奧以秘書艦的身份越過旗艦下達作戰指令,並與義大利接連擊沉對方的航空母艦,被一航戰與扶桑鎖定的輕巡棲鬼發出了語焉不詳的怒吼,在艦隊停止追擊後獨自脫離了戰線。

陸奧終於有時間繞到長門身旁檢查她的傷勢,她裝載在左側的試製41cm三連裝砲被艦載機的砲彈炸開,回去後肯定要挨明石一頓罵。陸奧替長門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以軀體承受攻擊的她除了制服半毀之外還流了不少血,可能也傷到了幾根骨頭,儘管她本人似乎想裝作沒事的樣子,但陸奧看得出她連撐住艤裝的重量都很免強。

「返航吧,我幫妳拿一座主砲。」

「謝謝,但我可以自己來。」長門回絕了陸奧的提議,她把腰間的通訊器遞給陸奧後搖搖晃晃地轉向,維持平常的節速朝東方航行。扶桑和義大利很有默契地對望了一眼隨即跟上,加賀則讓一隊艦載機升空到上方進行警戒,她們並沒有露出只差一點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的惋惜表情,只要出現大破的傷員就要立即撤退是這個鎮守府的優先原則。

「陸奧,我們也走吧?」赤城拍了拍陸奧的肩膀,長門型二號艦望著一號艦的背影發愣了好一陣子,直到聽見赤城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旗艦長門大破,艦隊要返航了。陸奧用通訊器對作戰室發出了訊息,她沒有回到隊伍前端,而是讓大破的長門繼續擔任旗艦,沿著她留在海面上的血跡一路航行。這個人總是這樣呢。陸奧盯著長門遙遠的背影,覺得她們之間的距離從一開始就不曾改變,她是長門的二號艦,而她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也就僅止於此,再也不會有什麼令人期盼的選項了。

陸奧沒有在回到港口後陪同長門入渠,而是讓工作艦明石接手後續的工作,明石果然為了主砲的事情碎念了長門一頓,陸奧覺得Big seven垂著頭聽工作艦訓話的模樣實在有點可憐,因此在長門入渠期間從自己的宿舍拿了套便服到工廠給長門替換,以免她修復完畢後還得穿著工廠準備的浴袍聽明石說教。

「啊,原來山城姊說的不幸是指這個意思啊。」五月雨在聽到作戰結果後恍然大悟,讓陸奧和鳥海同時困惑起來,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正往茶几上擺放茶點的驅逐艦,以眼神催促她仔細說完整件事情。

「鳥海姊要吃幾片?」五月雨拿起蛋糕盒內附的塑膠小刀,準備把一整條蜂蜜蛋糕一次切完,那是提督剛才給她的伴手禮,作為秘書艦今日的下午茶點心有點太多了,因此五月雨打算也拿一些到工廠去分給夕張和明石。

「兩片。妳剛說山城不幸是什麼意思?」

「她說今天出擊會遇到不幸的事所以她肚子突然很痛,結果代替她的長門姊就大破了,這其實算是一種很厲害的預知能力吧?」五月雨毫無掩飾地轉述了山城缺勤的理由,將兩片蛋糕裝在瓷盤上遞給鳥海,這艘重巡洋艦雖然是不加糖的綠茶派,但對甜點卻毫無抵抗力。

「確實是很厲害,但我覺得這樣縱容她不太好,要是其他人也學著她用這種理由拒絕出擊,最後麻煩的事還是會回到我們頭上啊。」

「我會轉告山城姊的,這次就原諒她吧。」

「是說,陸奧妳就這樣把長門丟在修理渠裡?她要修十幾個小時吧?」鳥海在吃蛋糕的時候突然想到這件事,問了從茶水間替她們泡好熱茶的低速戰艦。

「明石給了她一桶高速修復劑,現在應該正在被訓話吧。長門把試做的主炮弄壞了──正確來說是深海棲艦弄壞的啦,但明石才不會管那麼多呢,所以我才說幫她測試裝備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嘛,可以理解山城為什麼會肚子痛呢。」陸奧聳聳肩,替自己的咖啡加了一點牛奶。

「長門還真是個好人。」鳥海也做過三號砲的測試員,雖然她沒把主砲弄壞,但她知道明石在測試裝備時可不是普通地吹毛求疵。

「不過妳也真夠壞的,沒事先警告長門。」

鳥海吃完最後一片蛋糕時補充了一句,讓陸奧不以為然地皺起了眉頭,照顧長門可不是她的責任,她一面喝著咖啡一面想。再說,以長門認真過頭的性格來看,下回明石有其他裝備需要進行測試的時候她大概還是會點頭答應。





結束宿舍的日常業務後,長門沿著大型艦宿舍一樓的走廊前往行政大樓,下午的天氣涼爽宜人,不少驅逐艦趁氣溫稍微回暖時跑到後院和廣場嬉戲,她們歡鬧的聲音讓長門露出了寬心的微笑。

穿過宿舍來到行政大樓並走上通往二樓的階梯後,資料室、司令室與作戰室沿著長形的建築一字排開,延伸到走廊角落的茶水間。長門經過走廊時司令室的門難得是關起來的,提督平常都會為了通風而半開著門,讓她們不需要敲門就可以走到裡頭進行各種彙報,這與平日不同的景象讓長門猜想起提督應該是有事外出,卻在踏進作戰室時看見了那個眼熟的白色身影。

「長門啊,怎麼了嗎?」提督正用手腕撐著頭半趴在會議桌上,盯著顯然並不是在進行工作的電腦螢幕。

「我來找陸奧,您在做什麼?」

「看本週新番,不過這邊訊號好像不太好,一直卡住讓我覺得很煩燥。」提督暫停了電腦中的影片,轉頭看向門口的長門,她拎著一個麵包店的紙袋,從提督的角度看不到裡面放了什麼。

「先讓它跑一下可能會比較好吧。陸奧出去了嗎?」長門沒有阻止提督的不當行為,她覺得應該會有其他秘書艦來執行這件事,長門記得今天下午時段值班的是陸奧,但作戰室裡除了提督以外卻沒有其他人在。

「在隔壁,那傢伙竟然替自己排了夜班加日班的輪值,所以我就把她趕去睡了。」

「我不知道陸奧這麼熱愛秘書艦的工作...我想我還是晚點再來好了。」

「妳有事情找她吧?我帶妳去吧,妳們不同房所以妳沒看過陸奧睡覺的模樣吧?她的睡臉很可愛喔!」提督從椅子上起身,長門還來不及對她的問題發言表示意見就被推出作戰室。提督的力氣在長門的分類中介於輕巡洋艦與重巡洋艦之間,不過她沒有多加反抗,只是任由對方將自己推到司令室門口。

提督安靜地打開司令室的木門,長門跟在她身後躡手躡腳地進入裡頭,辦公桌和書櫃旁的窗簾都被完好拉上,僅有微弱的光線從縫隙中透出,昏暗的司令室隱約可以聽見陸奧短促的呼吸聲,她睡在對戰艦而言過於狹小的雙人座沙發上,原本披在身上的毯子有一半已經掉到地上,露出了白皙豐腴的雙腿。提督撿起毯子蓋回陸奧身上,長門則在她招手要自己上前後安靜地走到沙發旁,這確實是她第一次看見陸奧的睡臉,但比起提督剛才所說的可愛她更在意陸奧似乎睡得一點也不安穩。

「我想她應該正在做夢吧。」提督輕聲說。

「夢?」

「妳會做夢嗎?夢見以前的事情?」

「只有從海裡醒來的那一次,之後就沒有過了。」

「那陸奧應該很羨慕妳吧。」提督用手輕觸了戰艦陸奧的臉頰,指尖傳來的冰冷溫度讓她露出哀傷的笑容。

「沒有辦法讓她好過一點嗎?」長門問,想起當初到任時陸奧拒絕了與她同住的提議,或許並非如她所述是與秘書艦的工作有關,而是因為不願意讓她發現眼前這件事情。

「我不知道,畢竟她也不願意告訴我夢到什麼,但我想多半是沉沒那時的事情。」提督聳聳肩,也許是不想輸給過去的自己吧,陸奧並沒有收下可以讓她完全陷入沉睡的藥物,她的睡眠比起在海上航行更像是一場戰鬥,但她們卻無法提供她任何後援。

「妳要留下來陪陪她嗎?」

長門點頭,幾秒後又猶豫說道:「但我想陸奧並不希望我看見她現在的模樣。」

「畢竟陸奧很愛逞強呢,但我覺得如果是長門應該沒關係。」

「為什麼?因為是同型艦?」

「因為是長門啊。」這不算是答案的回答讓長門露出困惑的表情,讓提督只好補上另一句話:「不然妳就把這當成任務吧,戰艦長門,請在這裡待到陸奧醒來為止。」

「我知道了。」長門苦笑接下這個奇怪的任務,在鋪了地毯的木質地板上坐下,她的提督露出滿意的笑容後離開了司令室,還不忘將門再度關上。





又回到這裡了呢、陸奧在逐漸從充滿刺眼光線的水面緩慢沉入海底時這麼想著。

她沒有抵抗,回憶中的海水不帶有溫度,也沒有瀰漫爆炸產生的難聞氣味,只是隨著時間經過而逐漸轉暗。她總是在睡夢中反覆沉沒,剛開始她會掙扎地以艦娘的姿態在海中泅泳,但最近她不再那麼做了,陸奧已經熟練到能在夢裡保持理性,她知道當四周完全陷入黑暗後夢境就會結束,而自己也會回到柔軟的床舖上。儘管陸奧並不喜歡被困在無法逃離的黑暗之中,但她覺得自己確實除了接受以外沒有其他方法可想。
陸奧睜開眼睛從水底回到提督的沙發上,在看見長門的瞬間差點以為自己的單相思終於嚴重到出現了幻覺,她花了點時間觀察後才確認眼前的人確實存在於現實之中,但卻沒有因為這個事實而放鬆下來。她與楞在她面前的長門對望許久,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放長門進來的,黑髮戰艦在沉默持續一段時間後後垂下了目光,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符合現在的場面,這讓陸奧突然覺得用一場無趣的夢來交換長門的苦惱神情還算值得,她移開視線從沙發上坐起,開始整理提督借給她的毛毯。

「妳要喝點水嗎?」長門終於出聲,她的聲音乾乾的,比較像是需要水分的那一方,因此陸奧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我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嗎?睡著的時候。」

「沒有,至少我在的這段時間裡沒有。」

「那就好。妳是來還我衣服的嗎?」陸奧瞥見長門身旁的紙袋,裡頭裝著她的白襯衫與短褲,應該還有一份成套的內衣褲──那是陸奧在前幾天出擊後借給長門替換的衣物。

「對,我洗過了,謝謝妳。」

「沒什麼,倒是明石很囉唆吧?」陸奧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又回到司令室中,讓這個不算大的房間看起來寬闊許多。

「那個人是很優秀的工作艦。」

「妳能這樣想就太好了。」

長門沒有理解陸奧口中的太好了是什麼意思,她看著她靠在辦公桌前的身影,在她透亮的綠色眼眸下找到了一抹淺淺的黑影。

「妳一直都做著那樣夢嗎?」

「我不太想和別人談論這個話題。」

「這樣啊,抱歉。」看來並不是和提督說得一樣,如果是她就沒關係呢。長門默默想著,或許她對陸奧而言並沒有提督想像中那麼特別吧。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我想這對艦娘而言是種很常見的症狀吧。」陸奧語氣輕鬆地說著,長門似乎不怎麼認同她的觀點,稍微皺起了眉頭。

「那我回去工作囉。謝謝妳特地送這個來給我,不過下次掛在我的房門上就可以了,妳知道我住樓上吧?」陸奧不等長門回答便往門外走去,並在經過長門身邊時拎起地上的紙袋,她在回到作戰室時看見了以懶散模樣捲在椅子上的提督,忍不住還是嘆了一口氣。

「喲、陸奧,睡得如何?」

「普普通通。謝謝您借我沙發,但我應該有說過希望您別多管閒事吧。」陸奧隨口問了眼前的女性,她在陸奧睡著的期間似乎吃掉了不少點心,桌子上散落著好幾種不同的零食包裝。

「那妳就別給自己排那種超時的班表啊,妳有聽過勞基法嗎?」

「略有所聞。不過我指的不是這件事,是長門。」

「那傢伙說了什麼?」

「是沒有啦。」陸奧回想著她們剛才的對話,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只是不希望自己毫無防備的樣子被長門看見。

「那不就好了嗎。」提督失望地縮回椅子中,又從桌上摸了一片仙貝。

「而且我覺得妳更坦率一點也沒什麼關係吧,長門對妳而言不是特別的嗎?」

「正因為是特別的所以才有更多不希望被知道的事吧?」

「啊、我懂呢,這就是戀愛呢。」提督的發言讓陸奧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她把筆記型電腦和桌上的仙貝全都塞進提督懷中,用戰艦的蠻力將干擾她工作的人類女性趕出作戰室。

什麼戀愛嘛、說得那麼輕鬆。

陸奧吐掉肺部深處的空氣,一面咀嚼胸中的苦悶一面收拾凌亂的會議桌,長門擔憂的眼神在她腦中揮之不去,那雙鮮紅色的眼眸和字面上所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溫柔得令陸奧不敢直視。

如果認真回答了長門剛才的問題,那她至今以來所藏好的一切都會在瞬間決堤吧?陸奧覺得這對她們兩人都算不上什麼好事,因此明知道自己會在事後惋惜不已,她還是佯裝冷淡地婉拒了長門的關心。這樣既不坦率又不真誠的自己,無論是作為姊妹或戀愛對象都不是個好選擇吧?陸奧苦笑想著,配合著此刻的心情沖了杯黑咖啡,隨後將自己塞進堆滿文件的辦公桌之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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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8-7-15 15:4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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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沒有被分派到出擊的日子裡,長門的一天除了例行訓練之外大部分都是在宿舍中度過的,雖然宿舍長的業務與秘書艦相比並不繁重,但零碎的事情處理起來也相當耗費時間,在月底受理備品申請的時段尤是如此。長門在晚餐時間前終於收齊了來自各寢室的申請單,她得在彙整並清點完倉庫裡的庫存後繳回作戰室,同時也必須在截止日前提出下一季的宿舍預算。

長門把備品申請表疊好,決定晚餐之後再來繼續煩惱預算的事情,她離開借來辦公的交誼廳沿著對面的樓梯往一樓走去,大型艦宿舍中每層樓的交誼廳生態都不盡相同,四樓因為金剛及義大利的緣故經常舉辦下午茶會,三樓的航空母艦則將交誼廳布置成有模有樣的家庭劇院,至於以重巡洋艦為主的二樓到是很符合艦種特性,擺放了不少在室內也能盡情活動身體的休閒設施,除了乒乓球桌和撞球檯之外,最近還掛上一組長門很確定她並沒有核准過的飛鏢靶。

出了宿舍後往左走一小段路就能到達行政大樓一樓的間宮食堂,晚間六點到八點是艦娘們結伴來吃晚餐的尖峰時段,可以容納百名隊員的空間在這個時候幾乎都是坐滿的,眾人一邊用餐一邊閒聊的聲音讓食堂的氣氛變得相當熱絡,長門端著微辣咖哩與麥茶尋找著大型艦附近的空位,最後在飛龍對面坐下。

「啊,長門。」

「蒼龍呢?」長門與同桌的金剛型三姊妹和義大利點頭問好,一面對沒見著蒼龍的身影感到困惑,她印象中二航戰幾乎都是一起用餐的。

「還在值班。妳弄完妳的報告啦?」飛龍夾起一口烏龍麵,在吸進嘴裡前先問了長門。

「還沒。」長門露出一個苦笑,雖然並不是多難的事情,不過一旦想到自己的報告會直接影響到宿舍營運她就無法不謹慎進行。

「要幫忙的話要說喔,我雖然對寫那些東西那沒什麼概念,但幫妳處理其他雜務倒是沒什麼問題。」飛龍又吃了一口麵,她和身為秘書艦的蒼龍不同,在飛行訓練與整備艦載機之外還有不少空閒時間。

「我們也是喔!有需要幫忙的話都很歡迎。」金剛從右邊拍了拍長門的肩膀,這艘熱愛英式下午茶的戰艦是四樓的樓長,平日就經常替長門分擔宿舍裡的工作。

「謝謝妳們。」

長門坦然接受同伴們的好意,配著冰涼的麥茶開始吃起咖哩飯。間宮食堂與能夠隨意點餐的鳳翔食堂不同,是根據現有食材來決定當天的供應菜色,每個用餐時段會有四、五種菜單可以選擇,雖然不像外面的餐廳一樣令人眼花撩亂,但每週輪替的種類加起來倒也還算豐富。食堂沿襲了海軍的慣例每日供應咖哩,一週有兩天是特調的微辣口味,其他日子則是配合驅逐艦喜好而燉煮的甜味咖哩,長門挺喜歡這被稱作大型艦口味的咖裡,也拜此所賜她一週有兩天可以不用在晚餐菜單前陷入難以抉擇的困境。

撇開平日進行宿舍業務的賢淑模樣不說,飛龍覺得長門吃飯的模樣和一旁過於優雅的義大利相比還挺有戰艦風範,有別於狼吞虎嚥一詞給人的既定印象,這艘低速戰艦吃飯的速度雖快卻咀嚼得相當仔細,飛龍盯著長門吃掉半盤咖裡後發現她用湯匙舀起的飯量超出標準範圍,才會導致食物消失得如此快速。

「妳要吃一口嗎?」長門問了一直看著她的飛龍,這艘航空母艦在鳳翔食堂喝酒時會點辣的下酒菜,因此長門知道特調咖哩的辣度對她而言只是微辣等級。

「不要,這樣會喝不出湯的味道。」

「那妳一直盯著我幹嘛?」

「欸?啊,抱歉。我平常都是盯著蒼龍啦,看來是個壞習慣呢。」

「那傢伙吃東西的速度很慢呢,跟妳一樣。」

「能夠悠哉生活的時候就要悠哉地過啊,反正食物又不會跑掉。」

「也是啦。」長門無法反駁,而她身旁的金剛型正好用餐完畢,在向她們道別後一面討論今晚的睡前電影一面離開食堂。

「金剛型姊妹的感情真好呢。」

「怎麼樣,妳會羨慕?」

「有一點。」長門老實點頭,讓航空母艦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其實我挺好奇的,陸奧對妳而言算是妹妹嗎?」飛龍一面喝湯一面問,自從長門來到這個鎮守府已經超過半年,但兩艘長門型戰艦之間除了公事以外似乎少有交流,令飛龍有些摸不著頭緒,她以為依照陸奧單相思的嚴重程度這兩人不出幾個月就會成為戀人,但陸奧的表現卻與她的預料完全相反,讓人不禁懷疑起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唔──所謂的妹妹究竟是什麼啊?」

「欸,要從這麼基礎的問題開始嗎?」飛龍嚇了一跳,把熱湯灑出了湯匙之外,這樣浪費的行為要是被間宮看到可是會招來一頓說教,因此她趕忙在食堂主人沒注意到的時候用紙巾把湯汁擦掉,而坐在她對面的長門仍是一臉懵懂,看來是真的沒有把陸奧當作妹妹的意思。

「如果要用人類的角度來討論這件事情,我其實不能算是陸奧的姊姊吧?畢竟我出現的時間比陸奧晚很多啊,只因為過去的緣由就以姊姊自稱不會有點奇怪嗎?」

「我是不太懂啦,畢竟飛龍型只有一艘。」

「原來妳不是蒼龍型二號艦啊?」

「原本似乎是啦,但改造過頭就完全變成不同的型號了。而且當飛龍型一號艦就能和蒼龍擁有對等的身分,我覺得反而比較好呢。」

「這樣啊…」長門似懂非懂,會不會其實陸奧也希望自己不是長門型?

「不過這樣的案例不多啦,我覺得妳不用想太多。」

「我偶爾看見陸奧的時候會想,她應該不只是想要當二號艦而已吧。」

「為什麼?」

「我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有時候會有一種很不自然的感覺吧。」長門啜著杯裡的麥茶淡淡說道,她從一開始就發現陸奧對她的態度與對其他人不一樣,起初她以為陸奧是因為自己太晚到任而感到不悅,但在公事中有過多次交集後,即使遲鈍如她也察覺到她的冷淡之下隱藏了其他情緒。

「原來妳有發現啊?看來妳的等級沒有我想像中高呢,真是太好了。」飛龍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但她的話仍讓長門感到困惑,畢竟她的練度早已在鎮守府中名列前茅,遠遠超過在航空母艦中排行中段的飛龍。

「什麼等級?」

「木頭…呃、遲鈍等級啦,妳有贏過霧島真是太好了。」

「那好像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吧?」

「確實不是。所以妳沒有打算要對陸奧做些什麼嗎?」

「像是?」

「問問她想不想一起喝酒啊,或是偶爾一起出去玩什麼的,做點姊妹艦之間會做的事情?像金剛型那樣的茶會我覺得也不錯啊,妳們明明是同型艦卻只有出擊和開會的時候有交流,這樣不是太可惜了嗎?難得都以艦娘的身分重新活著,這次可不能留下遺憾啊。」

「但總覺得她應該會很困擾吧,如果我邀請她的話。」長門默默地旋轉起了自己的玻璃杯,杯裡金黃色的茶跟著晃動了起來,水面映著燈光的景象讓長門想起了落日時分的海面。

「為什麼?」

「而且無論我說什麼陸奧大部分都會拒絕吧。」長門撐著下巴,她至少可以舉出五個例子,事到如今還特意去邀約陸奧只會給她添麻煩吧?

「我們的對話似乎不在同一條線上耶,所以妳覺得陸奧是怎麼看待妳的啊?」飛龍突然擔心起來,她覺得長門一定是錯誤解讀了陸奧的心情才會做出這樣的結論。

「嗯…怎麼說呢,或許覺得我有點礙事?總覺得我們之間在公事之外有一種刻意製造出來的距離感。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我打破只有一艘長門型的狀況所以讓她不太開心,但如果她真的討厭我的話應該不會特地幫我拿換洗衣物或穿艤裝吧?妳覺得呢?」長門越說越困惑,也讓認真聽完的飛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我決定收回剛才說的那些話,妳和霧島其實沒差多少。」

「咦?為何?是說霧島到底做了什麼?」長門不解地皺起眉頭,她不覺得霧島有什麼遲鈍的地方,作為秘書艦也相當盡職,但為什麼大型艦之間只要提到霧島就是一副沒救的模樣?

「霧島的事情現在不重要,但陸奧都默默等了妳這麼久,事到如今怎麼可能還有辦法討厭妳啊?」長門覺得飛龍的理由有點牽強,她不確定陸奧等待的那個長門和自己是不是同一人,畢竟她從來沒有在見到她時表現出高興的模樣,或許是哪裡搞錯了吧?

「假設真的和妳說得一樣,那她為什麼總是避開我啊?難道我做了什麼會令陸奧生氣的事嗎?」

「不是啦。怎麼說呢,我想她大概是有點害怕吧。」

「害怕什麼?被我搶走秘書艦的位置?」

「欸?我都不知道妳想當秘書艦耶?不過陸奧不是器量這麼狹小人啦,再說提督也沒打算換人吧?我覺得她之所以在妳面前刻意裝出外人的模樣,應該是害怕真正的自己無法被妳接受吧。」飛龍知道這樣的說法雖然接近事實卻又不完全正確,但她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解釋方式了。

「是說我無法把她當成妹妹的事情?」

「更在那之上的…哎,先暫停這個話題好了,看起來我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但我可以保證不是妳猜想的那樣就是了,難道妳到任的時候她都沒跟妳說什麼嗎?」

「好像有說等我很久之類的…」長門努力回想,那時她才剛以艦娘的狀態甦醒,突然切換到人類的思維模式讓很多事情都模糊得難以回憶。

「對吧?只有這點我很確定,那傢伙是絕對不可能討厭妳的。」不如說是相反才對。飛龍沒把最關鍵的情報說出來,她沒打算在陸奧同意之前就暴露她的想法,畢竟當個旁觀者看好戲雖然是挺有趣的,但搞砸別人的戀情就太不道德了。





大型艦宿舍二樓的交誼廳在晚餐時段過後總是特別熱鬧,本月份的重巡洋艦桌球盃在這幾天正式開打,觀眾鼓譟的吆喝聲與參賽者殺球時威嚇的吼叫從一樓便清晰可聞,讓金剛覺得明文規定交誼廳禁止飲酒的提督實在非常有先見之明,若是讓這些滴酒未沾便興奮得快將天花板掀掉的人攝取酒精,夜間巡邏隊的隊員恐怕就得從輕巡洋艦更換成她們這些戰艦了,金剛從清脆的擊球聲中往樓上走,三樓的航空母艦交誼廳今日沒有電影聚會的預定,因此她向負責管理交誼廳的翔鶴借用了稍晚的場地。

大型艦宿舍四樓是戰艦居住的樓層,她們的交誼廳與樓下的運動場及家庭劇院不同,是偏古典的英式學院風格,鋪了地毯的開放空間內擺放著沙發、茶几與聚會用的長桌,窗邊還有一整排放滿書籍與雜誌的木質書櫃。坐在桌邊的伊勢型戰艦悠哉地下著將棋,似乎並沒有被二樓斷續傳來的聲音影響,於是金剛沒打擾她們便往走廊右方走去,這層樓的十二個房間目前只使用了一半,除了宿舍長長門的房間與交誼廳同樣面向靠海的南側,其他房間的窗戶所看出去的景象都是後山的翠綠森林。

金剛敲響407號房的房門,過一段時間才出來應門的長門似乎剛洗好澡,長髮濕漉漉地垂在後頸,肩上還掛著一條毛巾。她的身高比金剛高出不少,因此金剛的目光很直接地被她從內衣中露出的淺色長疤所吸引──她知道長門是在氫彈試爆中沉沒的,但沒想到那時的損傷以這樣的方式留在了她的身上。

「妳們不是要看電影嗎?」長門對於金剛的造訪感到意外,這艘高速戰艦和剛才在食堂遇到時一樣穿著制服,似乎才剛從外頭回到宿舍。

「我去約霧島結果被拒絕了,她說她對愛情片沒興趣。」金剛露出一個誇張的失落的表情,在長門開始擦拭髮梢時將手上的一疊資料遞給她:「山城在任時的預算表,還有神通前幾天交出去的資料,霧島說要給妳做參考。」

「啊,真是太好了,我本來想說再弄不懂就差不多要去找她了,謝謝妳。」長門騰出一支手感謝地接過檔案,手上的溼氣在文件表面染上了深淺不一的印子。

「作為跑腿的交換,Nagato妳對愛情片有興趣嗎?」

「呃?我想應該是普普通通。」

「Why?妳不覺得愛情是一件美好的事嗎?」金剛不死心的追問讓長門露出苦惱神情。

「我不太懂這種事情。」

「真的嗎?妳對陸奧沒有戀愛的感覺嗎?」金剛狐疑地問,她難道沒注意到自己的視線總是追著陸奧跑嗎?

「我不知道那究竟算不算是戀愛。」長門苦笑起來,她並不是不懂戀愛這件事,畢竟身旁能作為參考的情侶也不在少數,她只是無法判斷對一個人的好感究竟要多強烈才能被歸類進戀愛的範疇之中。

「那,為了解開妳的問題,請務必參加今天的電影聚會。」

「妳的意思是只要看了電影就會明白?」

「至少比沒看好上一點吧,反正又沒什麼損失。我會幫妳留位子的,吹乾頭髮就下來吧!」大概是知道長門寧願把看電影的時間留給她的預算表,金剛沒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就大步離去,讓長門只能看著她的背影苦笑。

說起來,飛龍也是三不五時就會說起陸奧的事情,看來這個鎮守府有很多人喜歡陸奧呢。長門在目送金剛下樓後關上房門,知道即使自己不在陸奧也能從其他同伴身上獲得關心令她放心許多,儘管在身後支撐她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固然讓長門覺得有點惋惜,但誰叫自己沒有從一開始就陪在她身邊呢?她覺得若事到如今才仗著同型艦的關係來要求陸奧身旁的特別位置,無論是身為Big Seven還是長門型一號艦都太過自以為是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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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9-3-10 14:2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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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鈍重的砲聲從裝載在長門左側的試製41cm三連裝主砲中響起,她運用上次作戰獲得的經驗在擊發瞬間啟動推進器來抵銷砲身傳來的後座力,同時將下一輪砲擊的彈藥裝填完畢。掛在腰帶上的通訊器在煙霧散去後傳來修正彈道的訊息,工作艦明石的聲音在經過訊號轉換後變得比平時更加稚嫩,但從港口下達的指示卻相當精準,長門依照明石的指令修正第三輪砲擊的彈道,曳著藍色煙霧的砲彈卻仍然在越過夕立上空後才落下,驅逐艦轉頭看向後方海面竄起的水柱,雙手叉腰地從遠方瞪了長門一眼。

「我說妳這傢伙、到底有沒有認真在瞄準啊?」夕立毫不避諱地數落起個頭比她高大許多的戰艦,她們同樣在下午被明石找來做主砲測試,由長門負責開砲,夕立則擔任假想的敵艦。讓她不爽的原因不是她得站在海面上被當作砲靶瞄準,而是長門從測試開始到現在一次都沒把砲彈打進她的迴避區域之中。

「抱歉,我很久沒拿演習彈了。」

「我看就算給妳實彈妳也打不中吧?」夕立的嘀咕被海浪的聲音捲起,還沒傳到長門耳中便碎成泡沫,她其實也不是真的瞧不起接連脫靶的長門,但如果她從頭到尾都打不中自己,那這個任務不就變得和在工廠清理砲管一樣無趣了嗎?她可不想白白浪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站在海上發愣。

長門低頭重新裝填起砲彈,為了平衡艤裝兩側的重量她除了測式用的三連裝砲之外還帶了另一座慣用主砲,要以一般的41cm連裝砲捕捉到移動中的驅逐艦對她而言並非難事,但若手邊的武器是不熟悉的新裝備,就算身為Big seven也需要時間練習才能運用得宜。主導過無數裝備測試的明石很清楚這點,因此她沒有像夕立一樣對長門冷嘲熱諷,而是在蒐集數據之餘適時地提出操縱建議,這讓長門在幾輪砲擊後終於掌握到手感,依照測試的要求連續命中處於警戒狀態的驅逐艦。

「這才像樣嘛。」夕立任由自己隨砲擊的衝力向後倒去,冰涼的海水很快便淹過她的身子,稍微麻痺了她正要開始對中彈產生反應的痛覺神經。

「妳還好嗎?」

長門問了一個讓夕立幾乎要翻起白眼的問題,但她沒力氣讓長門體驗被演習用魚雷炸飛的感受,只好瞪了急忙趕到她身旁的戰艦作為回應,換得一個充滿歉疚的表情。

「雖然明石可能會生氣,但我希望妳下次可以瞄準艤裝的部分,畢竟我可沒有妳那樣的腹肌可以擋砲彈。」

「抱歉。」

「沒事啦,妳聽不出我剛才那是在開玩笑嗎?」

「妳是說哪個部分?」

「嗯...算了。」夕立放棄解釋而搖搖晃晃地從海面起身,暗自盤算晚一點要逼長門請她吃巧克力鬆餅聖代來解悶,她抽走長門腰上的通訊器與明石回報測試結果,並在收到返航指示後將低速戰艦丟在身後朝岸邊駛去。





近海的演習場在天氣與海況良好時除了用來進行實戰訓練之外,也經常被改修工廠借來試驗新武器與調整既有裝備,夕立沒問明石為什麼山城的主砲是由長門來進行測試,依照她對那艘航空戰艦的了解她肯定是用了某種與不幸有關的理由推託明石的要求,才會讓這麻煩的差事落到不善拒絕的長門身上。

改修工廠在機庫建造的計劃開始後變得比平常擁擠許多,被選為機庫負責人的龍驤為了重新規劃航空機的配置而一有空就窩在裝備室裡,蒼龍和加賀也因為要討論工程細節而經常造訪,無論哪件事情都需要明石從旁協助,因此她精簡地調整完三連裝砲便宣佈結束試驗,讓夕立順利獲得由戰艦請客的下午點心。

白露型四號艦端著不太符合季節氣氛的巧克力鬆餅聖代回到座位,把托盤上另一杯飲料遞給長門,讓原本以為自己會得到濃縮咖啡的戰艦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妳喜歡吧?有加鮮奶油的冰咖啡。」驅逐艦自然地坐到戰艦對面,拿起聖代上的捲心酥塞入口中,滿足的模樣與剛才戰鬥時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我也喜歡有冰淇淋的。」長門補充,接著便從夕立那裡獲得半球香草冰淇淋,這艘驅逐艦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似乎還挺善解人意。

「妳怎麼不找由良一起來,妳們不是在交往嗎?」長門在吃掉冰淇淋後開始對鮮奶油下手,她沒有把它們均勻拌進咖啡中,而是用湯匙小心舀起送入口中,彷彿那才是整杯飲品的重點。

「冬天吃冰會惹由良生氣,所以只能趁她去遠征的時候偷偷跑來,還要請伊良湖幫我保密。妳應該不會說出去吧?」

「是不會啦,原來她也會生氣啊?我一直覺得由良看起來脾氣很好。」

「就像妳看起來不像是愛吃甜食的人一樣啊。」夕立聳聳肩,又分給長門一小片鬆餅。

「也是啦。」

「啊、我不是說她脾氣不好喔,只是有些時候很囉唆。像是逼我洗完澡後要立刻吹乾頭髮、睡覺前一定要刷牙、冬天出擊要戴圍巾之類的,妳不覺得這完全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嗎?」夕立鼓起臉頰說這話的模樣的確和小孩沒什麼兩樣,因此長門完全能體會由良這麼對待她的理由。

「妳不喜歡嗎?聽起來她還挺關心妳的啊。」

「但我也不想總是被照顧嘛,偶爾也會想保護她什麼的,雖然我們很難一起出擊就是了。」

「妳真是個不錯的傢伙呢。」

「小心我把妳轟到海底喔!」驅逐艦瞪了對面的戰艦一眼,她們擁有相同的紅色眼瞳,但長門在戰鬥之外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與危險無關,讓夕立覺得很不可思議。

「問妳喔,跟同型艦以外的人相戀是什麼樣的感覺?」

「啥?什麼意思?」

「妳對由良和對時雨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吧?」

「廢話,妳這問題超詭異的耶?並不是每個人都一定會愛上自己的姊妹艦吧?我雖然是喜歡時雨啦,但那與戀愛之間大概有著四萬零七十五公里這麼遠的距離喔!」

「那不就回到原點了?」長門聽懂了她這次的玩笑話,卻再次換得一個不悅的瞪視,讓她只得摸摸鼻子露出苦笑。

「所以妳是有什麼戀愛煩惱嗎?」夕立好奇地問,她一直以為大型艦都不會有這種苦惱,但或許戀愛之神覺得看別人在名為愛情的泥沼中掙扎是件有趣的事,因此在獲得美好結局之前總是要經過一番波折。

「我想應該是吧。」長門不太肯定地回答,在吃完鮮奶油後用吸管啜起了冰咖啡,伊良湖對她的喜好聊若指掌,甜度調整得恰到好處。

「身為戰艦怎麼可以這麼不果斷啊?」

「奇怪的難道不是身為戰艦卻需要煩惱戀愛的這件事情嗎?」長門狐疑地問,她的同伴似乎都很習慣把自己當作人類看待,但對長門而言戰艦這個身份是她絕對無法捨去的,也因此她有時候會不知道該如何在武器與人類這兩種存在之間找到平衡點。

「嘛...或許這確實也有點奇怪,但想太多也沒什麼好處吧?我還挺歡現在這樣能和由良在一起的狀態喔!和船艦時代比起來實在好太多了吧?」夕立苦笑,她所屬的艦隊在過去與由良沒什麼交集,但輕巡洋艦由良最後是由她進行雷擊處分是不變的事實,就算知道由良並不希望自己為此感到歉疚,夕立至今仍無法輕易放下這件事情,長門對她們的過去似乎也略知一二,在聽完驅逐艦的話之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或許陸奧不斷被困在過去的夢境之中,是因為當時自己沒有陪在她身邊所造成的吧?長門沒來由地這麼認為。她們至今仍然無法得知陸奧沈沒的原因究竟是不是意外,但長門偶爾會想若那時她們仍一同在海上奮戰、最後一起沈沒在大海的某處,那她們成為艦娘後的關係肯定會與現在有所不同。

「妳想過為什麼我們會以這樣的形態重生嗎?」

夕立嚼著鬆餅問了攸關她們存在意義的深奧問題,讓長門一時之間想不到該如何回答。她並不是沒去尋找過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習慣了這副身軀之後,有些事情也自然而然地變得似乎沒那麼重要了。她是長門型戰艦,而她至今仍然為了守護珍惜的事物在海上戰鬥,這個理由在多數時候都足以作為她繼續活下去的原因,除了在面對自己那無法看透的二號艦之外。

長門不否認她的確喜歡與陸奧並肩戰鬥的感覺,但她同時又無比希望陸奧能待在安全的地方,從無線通訊器中聽到陸奧傳達作戰指示的聲音比知道她在背後掩護自己還更令長門安心,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對陸奧的戰艦身份是種侮辱,但如果這樣能夠換得她這一世的平安,就算會招致怨恨長門也心甘情願。

「啊,由良回來了。」夕立打斷長門的沈思,從窗邊的座位可以清楚看見港口的狀態,有著粉色長髮的輕巡洋艦在歸港的遠征隊中相當顯眼,讓夕立從遠方就認出她來。

「妳要躲起來嗎?」

「怎麼可能,當然是要去迎接她啊。」同樣有著粉色頭髮的驅逐艦大口吞掉杯裡的聖代,不顧冰冷寒氣侵入她的胸腔,甚至沒想過殘留在臉上的溫度可能會暴露她一直努力隱藏的事情。

這就是戀愛呢,長門溫柔地笑了起來,攬過夕立手中冰涼的玻璃高腳杯。

「去吧,我會幫妳保密的。」

「謝啦,下次再請我吃冰吧。」夕立拍了拍長門的肩膀後矯捷地朝後門跑開,沒幾秒鐘便穿過第一宿舍前的廣場到達港口,不顧眾人目光朝由良撲了上去。

「果然還是有點羨慕呢。」無論是回到有人迎接的地方,還是在這裡等候某個人的歸來,對從船艦轉生為人類的她們而言應該都是件幸福不已的事情吧?長門啜飲著杯中還殘有甜味的咖啡默默想著,直到窗外的兩個粉色身影消失在改修工廠內才收回目光。





天色完全轉暗時,缺了一角的月亮早已悄悄離開海平面,帶著米白色的光芒從遠方鑽進作戰室的窗戶之中。陸奧的視線在虧月上停留了幾秒後移到窗邊的時鐘,這才發現她與蒼龍已經工作超過了今天的值班時間。儘管陸奧一向很少準時下班,但這件事發生在蒼龍身上就有點超乎常理,她越過眼前的公文堆看了蒼龍桌上凌亂的文件,發現她很認真地在擬定航空基地隊的執行計畫。

「啊、已經這麼晚啦?」蒼龍注意到陸奧的視線而將頭抬起,被牆上的時間嚇了一跳。

「原來妳是沒發現啊,我還想妳今天怎麼這麼認真。」陸奧從會議桌的另一端回應她,她已經檢查完明天要送回總部的公文,電子化的時代還得用紙本來進行這些事有時候會令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過總算弄完了,沒想到是個不小的工程耶,之後空母們有得忙了。」

「別說得好像妳不是航空母艦似的,總之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吧。」

「好啊,去鳳翔那裡吃晚餐吧?我們很久沒一起吃飯了吧?」蒼龍把計劃書放進資料夾並塞進牆邊的檔案櫃,順手替陸奧從架子上拿出裝公文的袋子,她雖然開會總是姍姍來遲,但收拾東西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好是好啦...」

「不用擔心,聽說長門這幾天晚上都在寫宿舍預算,現在應該在交誼廳吧。」見陸奧猶豫不決,蒼龍又補上這麼一句。

「我才沒擔心呢!」陸奧以超乎低速艦的速度迅速否定,卻被自己逐漸變紅的耳朵出賣,讓跟在她身後離開作戰室的蒼龍偷偷笑了起來。

靠近港岸的鳳翔食堂門口掛著深藍色的帆布門簾,繡在布簾角落的店名是出自龍驤的巧手,店門口擺放的植栽則是祥鳳細心照顧的傑作,這間因為鳳翔個人興趣而開張的食堂最初是在航空母艦們的協力下完成的,店內的幫手也多是空母組的成員。

陸奧撥開門簾踏進食堂時最先見到的是五航戰的翔鶴,她穿著與制服色彩相似的紅色圍裙端著小菜走向飛龍及那智,這兩位喜愛在晚上小酌幾杯的艦娘是這間食堂的常客,因此陸奧對看見她們一點也不訝異,倒是轉頭看往門口的飛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哦,稀客耶。」

「還不是因為妳家這口難得認真工作,沒趕上間宮那裡的晚餐時間。」

「那也很稀奇呢。」飛龍笑了起來,毫不在意陸奧的調侃,她指著自己身旁的位置朝陸奧招手,蒼龍則自然地坐到了那智隔壁。

值班時喝太多咖啡而沒什麼食慾的陸奧只點了簡單的下酒菜配冷酒,難得多話的那智在解說完重巡洋艦桌球盃的最新戰況後與她們告別,由於某艘輕空母在進入準決賽之前開啟了以酒作為籌碼的賭盤,這場原先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舉辦的活動頓時成了中、大型艦之間的熱門話題。陸奧沒有打算以秘書艦的身份出面干涉隼鷹設下的賭盤,居住在秘書艦宿舍的她對一般宿舍的生態不太了解,但依照宿舍長長門正經又認真的行事風格,她覺得自己倒也不必擔心那些愛玩的傢伙會捅出什麼簍子。

「說起來,我昨天和長門一起吃晚餐的時候有提到妳的事喔。」

「妳們感情還滿好的嘛。」陸奧並不訝異,她很久以前就知道飛龍與長門的關係了。

「是還不錯。妳為什麼不把喜歡她的事情告訴她啊?」飛龍搖晃著自己的酒杯,問出她了一直以來都非常在意的問題。

「飛龍!」那冒失的問題讓蒼龍忍不住發聲斥責,而對桌的陸奧卻只是笑笑,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因為長門是個認真的好人啊,那人要是知道我的想法一定會想盡辦法來回應吧,我覺得那樣對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妳都等這麼久了還說這什麼傻話啊?要讓那個木頭腦袋自己發現這件事情可能還要再等個兩年耶,說不定那時我們都退役了,這樣妳不就再也沒機會和長門在一起了嗎?」

「那樣也沒辦法啊,事到如今我對自己的耐性還挺有信心的呢,妳們不用替我擔心啦。」

「怎麼可能不擔心啊,我看了都快急死了。」飛龍忿忿地說,她實在不懂長門型戰艦的腦袋都在想些什麼,明明替彼此著想到這種程度卻無法心意相通,難道不是擺明著要身旁的人來推她們一把嗎?

「確實是很令人著急沒錯,但我懂陸奧的心情,所以飛龍妳別隨便插手喔!」蒼龍搶在陸奧回話之前警告飛龍,她可不想讓這人的多事搞砸別人的戀情。

「為什麼啊?什麼叫妳可以懂陸奧的心情?難道當初如果我沒和妳告白,妳也會像這樣一直若無其事地等下去嗎?」

「這個嘛,因為我沒什麼耐性所以大概會直接推倒飛龍吧,不過那樣就糟了吧?我在妳心中的形象肯定會完全破滅。」蒼龍尷尬坦承,她當初可是費盡心力才克制住自己想在半夜摸進飛龍被窩中的衝動,幸好那段需要忍耐的時間並不算長,否則她大概就要被冠上變態空母的名號了。

「如果能如願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形象破滅我也無所謂啊!」

「那是因為妳本來就喜歡我吧?陸奧的意思是長門就算沒有這種想法也會想辦法喜歡上她,但這樣的戀愛對雙方而言都是很痛苦的吧?如果不是長門主動喜歡上陸奧,那就算能變成戀人也沒有意義啊!」

「妳是要說強摘的果子不甜吧?」

「類似啦,總之妳別亂來就是了。」

「妳真的能接受?」飛龍的視線又回到陸奧身上,她正興味盎然地觀察著二航戰的互動,彷彿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這個話題的觀眾。

「如果妳們能讓事情自然發展,我會很感謝。」

「唉──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她的,但妳可別想阻止我灌輸她各種戀愛知識喔!」飛龍挑釁的話語讓一旁的蒼龍紅透臉龐,據她所知飛龍的戀愛知識全都是限制級的內容。

「妳就隨意囉,看那傢伙害羞的模樣應該也是挺有趣的。」陸奧想像著長門尷尬而靦腆的模樣並露出微笑,同時暗自希望能親眼看見那副表情的日子會降臨在自己身上,這樣她就不必在夜晚的食堂中邊喝酒邊看友人曬恩愛,也不必再裝作自己對這一切都毫不在意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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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9-3-10 14:2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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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長門從樓梯經過二樓的重巡洋艦宿舍時,最上與三隈正在為了今晚舉辦的桌球杯總決賽調整交誼廳,她們合力將暫時使用不到的撞球檯與長桌移到角落,並將從空房間借來的椅子排在賽場兩側充當觀眾席。擺放在窗邊的移動式白板上除了決賽賽程之外還附註了賠率,從歪七扭八的字跡不難判斷是出自隼鷹之手,長門仔細研究了上頭的資訊,目前雙打組獲勝聲望最高的是妙高與鳥海組成的隊伍,單打則是由從隔壁宿舍前來參戰的大井暫居第一,宿舍長的身份讓長門不得不婉拒三隈的下注邀約,她簡單提醒最上不要讓場面太過失控便離開重巡洋艦的交誼廳,前往隔壁的行政大樓。

作戰室與提督不在就大門緊閉的司令室不同,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一點之間都有秘書艦輪流值班,在特別作戰期間偶爾也會有通宵營運的情形,坐落在行政大樓側邊的作戰室可以清楚眺望整個鎮守府的港口,大海與天空在遠方交會所形成的界線時而清晰時而朦朧,是長門每次來到這裡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景象。

她踏進作戰室時見到的除了今天下午當班的霧島與鳥海之外,還有並沒有登錄在班表中的陸奧,儘管並非有意迴避陸奧,但預料之外的相遇還是讓長門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她在陸奧察覺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輕輕點頭作為招呼後繞過沙發區,負責掌管財務的霧島正埋首於會議桌的文件堆中,在長門接近後才轉頭看她,拿出稍早從信箱中印出來的報告。

「我看過妳寄來的郵件了,雖然比預期中好一些,但還是需要大幅調整。」霧島婉轉地表達她的感想,小型艦宿舍的舍長神通在幾天前就交出了完美的預算表,霧島還特地請金剛拿回去給長門做參考,但顯然她用來當作範本的是前舍長山城那份東拼西湊的舊資料,才會造成這樣慘不忍睹的結果。

「我知道了,我再回去重寫吧。」

「不,那樣太麻煩了,妳用那台電腦修改吧,我直接和妳核對也比較快。」早料到長門會這麼說的霧島指著茶几上的筆記型電腦,那是稍早從司令室借來的備品,戴眼鏡的高速戰艦暗自決定下次要設想得更遠,讓長門在截止日前一週前就來找自己報到。

沒了離開作戰室的理由,長門只得乖乖拎著資料坐進陸奧對面的沙發,她的同型艦仍低著頭專注在在今天的報紙上,因此長門安靜等待電腦開機,同時留意到陸奧身上的襯衫與上次借給自己換洗的似乎是同一件──她記得領口那顆脫落而重新縫補的釦子用了顏色較淺的線。長門之前沒深入思考陸奧借她衣服的理由,但僅僅相隔不到一週、被金剛灌輸了某些常識的她終於察覺到這樣的舉動其實別有深意,尤其當陸奧出借的不只襯衫而還有成套的內衣褲時,背後的涵義似乎又更值得探究了。長門沒有因為一閃即逝的衝動而開口詢問陸奧原因,她知道自己尚未做好承受答案的準備,無論那是什麼,長門輕輕吐掉肺裡的空氣,同時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陸奧的領子移開,霧島剛才給的預算表用紅筆仔細圈起了需要修正的部分,但她尚未冷卻的頭腦什麼都讀不進,使那些文字全都成了沒有意義的符號。

「妳要咖啡嗎?」陸奧在那台運作緩慢的電腦終於進入作業系統時突然開口,從報紙的某個段落裡抬起頭,她今天沒有黑眼圈,但綠色的眼眸仍然與那個午後一樣透亮,讓長門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如果不麻煩的話。」

「黑咖啡?還是要加糖或牛奶?」陸奧又問,而長門雖然覺得自己對咖啡的喜好不太符合長門型戰艦該有的形象,卻還是老實回答了陸奧的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加糖和冰塊。」

「可以哦。」

「謝謝。」

陸奧在長門登入信箱下載備份檔案時從茶水間回到作戰室,把上頭印有NO.2的馬克杯放到她面前,長門輕聲道謝並啜了一口,與她的喜好相去不遠的味道讓她露出滿足的微笑,於是陸奧悄悄記下冰塊與砂糖的比例,再度坐回長門的對面。

作戰室裡除了可以坐滿十二人的會議桌與三張辦公桌之外,在靠近門口的空間還擺放了兩組雙人沙發與矮几,長門偶爾造訪時會看到提督躺在沙發上打盹,或五月雨在茶几上認真準備茶點,但她很少像現在這樣在職班以外的時間見到陸奧。這個人放假的時候都做些什麼呢?長門從電腦螢幕的邊緣窺視陸奧紅潤的臉龐,她垂落在前額與側臉的頭髮蓋住了眼睛,但長門仍然能夠輕易在腦中重現那抹漂亮的綠,她從第一次見到陸奧時便覺得那是非常適合她的顏色。

「要幫忙嗎?」留意到視線的陸奧從報紙中抬頭,看著她的那雙紅色眼眸與她在司令室睡昏頭的某個午後一樣散發著暖意,讓陸奧的胸口微微發熱。

「我想應該不用。」長門猶豫幾秒之後答道,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使陸奧得在休假日工作,況且負責管理預算的霧島應該會更適合幫手的工作。長門的婉拒令陸奧再度回到報紙之中,她垂下頭時不經意露出的側頸線條讓長門完全無法專注在電腦上,她知道自己必須移到會議桌旁才有可能專心工作,但又不想錯過能與陸奧相處的難得機會,少見的焦慮感從胃部湧向長門的胸腔,她小口嚥著馬克杯裡的咖啡,試圖用幾次緩慢的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這些不協調的混亂感受還是持續到陸奧看完報紙從作戰室離去後才終於平復,而當長門終於在霧島的協助下完成預算表時,窗外的夕陽已經落入海面許久,作戰室也到了祕書艦換班的時刻。

輕巡洋艦大淀在六點準時捧著冒煙的熱茶進到作戰室,她對長門的存在絲毫不感到訝異,反而還向她轉達了飛龍的口信,要作戰室裡的兩艘戰艦在結束後到鳳翔食堂參加臨時舉行的金剛型聚會。長門趁著霧島與大淀交接時去茶水間洗了杯子,把馬克杯瀝在陸奧下午用過的咖啡杯旁,她見過陸奧喝咖啡的場面,有幾次是黑咖啡,有幾次加了牛奶,她無法從中推測出陸奧對口味的喜好,只知道她喜歡熱的咖啡勝過於冷的。長門想著自己或許該和其他秘書艦好好請教這件事,這樣她就能在某天陸奧造訪大型艦宿舍時替她沖一杯咖啡做為今天的答謝。





即將入春的夜晚相較嚴寒的冬日回溫許多,但仍稱不上溫暖。陸奧在襯衫外多加了一件針織外套,隨意套了雙涼鞋便往房外走去,她在下午收到了金剛的聚會邀約,心想反正也沒什麼預定而答應了她,趁著聚餐前的空檔繞著鎮守府跑了幾圈。

在長門尚未到任的那段日子裡,陸奧經常被邀去參加金剛型的聚會,她們有時聚在大型艦宿舍四樓的交誼廳喝下午茶,有時窩在金剛和比叡的房間看睡前電影,但約在鳳翔食堂喝酒倒是極為少見,陸奧希望這代表榛名已經克服一沾酒就要找霧島吵架的壞毛病,畢竟事後得聽霧島大吐苦水的可是極其無辜的自己。

晚餐時段的間宮食堂依舊熱鬧,要同時見到這麼多艦娘齊聚一堂除了特意發出召集之外,大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造訪食堂才辦得到。陸奧沿著間宮食堂外的走廊面海行走,越過中段樓梯之後來到透出暖色燈光的鳳翔食堂,儘管與作為主要餐廳的間宮食堂相比空間較小,但在鳳翔的好手藝與供應酒類的吸引之下倒也培養出不少常客。

陸奧撥開門簾從微冷的室外踏入香氣四溢的食堂,今晚值班的赤城向她打了招呼,指向金剛預留給她的座位,陸奧的視線順著赤城白淨的手朝食堂內部移動,最後停留在長門身上,那艘擁有黑色長髮的低速戰艦正捧著啤酒杯與蒼龍閒聊,而另一艘橘色空母臉上的得意表情讓陸奧終於明白自己是被金剛型與二航戰聯合算計了。

這些人到底是有多閒啊?陸奧越過向她投以燦爛笑容的金剛,憤恨不平地瞪了僵在椅子上的霧島,她的摯友以一個無奈的表情回應她並指著自己的大姊,似乎在辯解她也是被強迫加入的受害者。

「妳們這些人底是想怎樣?」陸奧皺著眉頭走向長門右邊的空位,才坐下便賭氣似地喝乾飛龍遞上的酒,讓隔壁的長門嚇得睜圓雙眼。

「沒怎樣啊,倒是妳一副很想喝的樣子呢,才第一杯就這麼認真。」策劃這場聚會的主謀飛龍從對面揶揄陸奧,不曉得是為了保持秘書艦形象還是因為其他緣故,陸奧很少放任自己毫無節制地喝酒,但其實她在鎮守府的酒量排行中也是榜上有名,和喝沒幾杯就開始胡言亂語的榛名不同,是足以與酒鬼隼鷹對飲的等級。

「誰叫妳們聯合起來做這種事,我不讓妳們喝到吐才怪!」陸奧把空杯放回桌上,狠狠瞪著主動替她斟酒的飛龍,她明明昨天才警告她不要多管閒事,竟然今天就被設下圈套,若不趁這個機會好好回敬可有辱Big seven的面子。

「喔喔,聽到沒,陸奧說她要請客喔!儘量喝!」隔壁桌的比叡跟著飛龍瞎起鬨,開始替自己和金剛倒酒,金剛型四姊妹喝酒的習慣與紅茶不同,一、二號艦是啤酒派,三、四號艦則是日本酒派。

「我才沒說!」

「Yeah!那我們敬陸奧一杯!」艦齡最長的金剛帶頭舉起酒杯,沉浸在歡快氣氛中的飛龍、比叡和榛名很快便跟進,同樣身為秘書艦的霧島與蒼龍則尷尬地互望一眼,替彼此明天可能都無法從作戰室全身而退預先哀悼。

幾杯酒下肚後,眾人的焦點終於從陸奧身上移開,榛名與霧島照例為了無謂小事進入爭鋒相向的對峙,同桌的金剛與比叡一如往常充當起調停者,在緩和氣氛的同時試圖讓自己的妹妹們恢復理性,以溫酒配著烤雞肉串的飛龍則興味盎然地在一旁看好戲。她絕對是最喜愛八卦話題的空母吧?陸奧對此毫不懷疑,她強烈希望這些人都去和獨善其身的加賀學習,或至少與赤城一樣是帶著關心而非玩樂的心態來插手別人的事。
長門在陸奧再度喝乾酒杯後替她斟了酒,她自己的酒杯像往常一樣裝了淡金色的麥茶,那甚至連啤酒都不是的液體突然令陸奧介意起來,她該不會以為把麥茶裝在酒杯裡就能夠偽裝成啤酒吧?些微醉意促使她開口問了從沒問過的問題,將飛龍的注意引了回來。

「為什麼長門在我面前都不喝酒?」

「什麼意思?」

「妳平常明明會跟飛龍喝酒吧,為什麼只要有我在就是麥茶?」

「妳希望我陪妳喝酒嗎?」長門沒有正面回答陸奧的問題,飛龍對她偶爾還是有機伶的一面感到欣慰,抱著期待的眼神轉向陸奧。

「也不是啦,只是有點介意。難道妳其實不太會喝酒?」

「我想我的酒量應該比陸奧還好。」長門想了想之後回答,她的語氣溫和,卻在酒精的作用下觸動了陸奧想一較高下的慾望。

「哦?那要不要比一下?剛才喝的那些就算讓妳的,妳若贏了我就不再追問,怎麼樣?」陸奧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語帶挑釁的模樣讓長門覺得她根本已經醉了。

「好主意,那我再拿一瓶來喔!」飛龍從一旁幫腔,在蒼龍還來不及阻止前就找赤城要了一罐1.8升的酒,酒瓶上的標籤簡直讓長門哭笑不得。

「我真的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為什麼?妳怕輸給我嗎?」陸奧把長門的麥茶移到角落,用飛龍拿來的杯子斟了一杯,儘管她完好地掌控收手時機而沒有灑出任何一滴酒,長門還是能從泛起紅暈的臉頰判斷酒精已經對陸奧產生影響,她不確定那是好是壞,只知道飛龍對這樣的發展相當滿意。

「我覺得宿醉的感覺挺討厭的,再說會讓鳳翔很難善後不是嗎?」

「別擔心,我會替妳收拾的,就讓我見識一下長門型一號艦的實力吧。」

陸奧把斟滿的酒杯推到長門面前,黑髮戰艦面有難色地苦笑,沒想到什麼能用來拒絕的好理由,最後妥協地舉起酒杯輕輕敲了陸奧的杯緣,陶瓷碰撞所發出的清脆聲響對她們而言都太過難得,讓陸奧甚至忘了要舉杯與長門對飲。

「滿意了嗎?」長門笑著問,她的二號艦回過神來瞪了她一眼,好似她們之間從未存在那堵無形的壁障──看來這種又辣又嗆的飲料也是有些優點的,長門把空杯放回桌上,讓對面的飛龍替她添滿。

「怎麼可能。」

「那就喝到妳滿意為止吧。」長門對那略帶不滿的語氣不以為意,再度舉起酒杯,她們在飛龍的助興之下很快便喝掉整瓶清酒,最後幾輪時陸奧暈得連杯子都舉不太起來,卻還是堅持每次都要與長門乾杯,固執得令人哭笑不得。

長門從來沒見過如此孩子氣的陸奧,她那過度正經的形象早在她們最初相遇時便深刻印在長門腦中,她所知道的陸奧一直都是成熟穩重的模樣,擁有條理分明的思路、臨危不亂的判斷力,總是能在重要時刻做出最佳決策,無論作為秘書艦或隊友都相當可靠。長門很快便理解提督對她如此青睞的原因,倘若讓她來決定戰艦中最適合擔任秘書艦的人選,她的答案肯定也會是陸奧。

但長門同時也明白陸奧展現在眾人面前的只是其中一部份的自我,被賦予人形並擁有情感的她們或多或少都存在著脆弱的面向,而船艦時代的經歷又與成為艦娘後形成的性格有所關聯,就像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沉沒、而陸奧總是對爆炸的玩笑格外敏感一樣。長門無從推斷陸奧的夢境對她的精神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她曾試著與明石討論這個話題,但忙到沒時間擔任心理諮商師的工作艦只丟下一個普通但卻令她難以著手的改善方式──適度釋放壓力或轉移注意力──長門為此苦惱許久,終於在眼前的秘書艦把自己灌醉後得到了答案。

或許像這樣偶爾放下身份與形象,對陸奧而言並不是件壞事吧。長門默默想著,耐心等待陸奧喝完最後一杯酒,她花上比剛才更久的時間,搖搖欲墜的模樣令人捏了把冷汗。

「妳還好嗎?」長門接住從陸奧手上滑落的酒杯,小心翼翼放到遠處,她的同型艦沒有投降認輸,一面倚向身後的牆一面用含糊不清的口吻解釋自己只是需要休息,卻在幾分鐘之後陷入沉睡,讓飛龍和蒼龍對看一陣後雙雙笑了出來。

「看來妳得到MVP了。」飛龍發表勝者名單,給了長門一杯作為獎品的溫酒。

「妳們原本就知道她醉了會睡著嗎?」長門脫下自己的外套替陸奧蓋好,橘色的二航戰空母開始攻略赤城剛送過來的炸魷魚腳,過了幾秒才回答長門的問題。

「不知道,她平常還挺節制的啦,反正和那邊那個比起來應該還算好處理吧?至少很安靜。」飛龍意有所指地看向隔壁桌的金剛型,霧島已經在中途負氣離席,比叡追著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留下哭得亂七八糟的榛名和負責善後的金剛,相較之下陸奧的表現對一艘擁有Big seven稱號的戰艦而言倒還挺可愛的。

「所以妳到底是為什麼都不和陸奧喝酒?真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蒼龍把冰塊咬得喀喀作響,她已經停止攝取酒精,開始用麥茶清醒自己的頭腦。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還沒近到可以一起喝酒而已。」長門老實回答,再說,天曉得她會不會在酒精的助力之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她可不希望她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尷尬。長門晃了晃自己的杯子,感覺到喉嚨與臉頰漸漸變得灼熱,陣陣湧上的睡意帶著濃厚的警告意味侵襲她的腦袋,她明智地放下酒杯,拿回被陸奧沒收的那杯麥茶。

「妳不採取行動的話,距離是不會變短的喔!」

「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長門想了想,最先這麼揶揄她的人是提督,而前幾天找她去看電影的金剛則是語重心長。

「看樣子妳是沒聽進去嘛、真是的。所以呢?妳打算怎麼辦?」

「飛龍,不是說好不插手這件事的嗎?」蒼龍踢了飛龍一腳,她沒忘記昨晚和陸奧的約定。

「哪件事?」

「當然是陸奧的事啊!」

「我想應該不用太擔心吧,我會負責送她回去的。」

「妳還真是紳士耶,要是我就順勢把蒼龍推倒吃乾抹淨──噫!」飛龍說到一半大叫起來,蒼龍這次沒再踢她而是狠狠捏了她的腰,讓她痛得連手上的炸物都掉了。

「妳不要再和長門說一堆有的沒的了、閉上嘴吃妳的魚!」

「很痛耶、再說魷魚才不是魚呢!」

「妳們兩個感情真的很好耶。」長門笑了起來,她知道蒼龍和飛龍之間的關係與她和陸奧是不同的,但這樣毫無顧慮的相處方式確實讓她很羨慕,她轉頭看向沉睡中陸奧,不醒人事的秘書艦在服用酒精後睡得相當平穩,讓她忽然覺得她們在不願向對方示弱這點上其實十分相似。

「畢竟我們是戰友又是戀人嘛。」蒼龍輕描淡寫地解釋,她仍然抱持著與陸奧相同的看法,並沒有打算對長門說出多餘的事。

「那就別對我動手動腳啊!是說陸奧睡成這樣明天有辦法開會嗎?」飛龍終於吃完炸魷魚,朝自己的杯子又倒了點酒,她把喝酒的節奏調整得十分恰當,直到現在都沒有顯露醉態。

「不用勉強也沒關係啦,如果陸奧沒來我會替她請假的。」雖然這樣想對陸奧有點抱歉,但蒼龍覺得她錯過早晨的會議對霧島和自己而言都會是個好消息。

「那就麻煩妳了。我先帶她回去可能會比較好,妳們也適可而止喔!」

「我們一直都很節制啊,是妳們這些戰艦太容易醉了。是說妳要回哪?戰艦宿舍還是秘書艦宿舍?」

「陸奧的房間。我知道在哪裡,不用擔心。」

「確實是妳的話也沒什麼好擔心啦,雖然有點無趣。」飛龍瞇起眼睛盯著長門,露出意有所指的情色笑容,讓蒼龍終於忍不住勒住了她的脖子。

「HI、RYU!」

「我沒說什麼啊!妳真的很暴力耶、是想殺了我嗎?蒼龍!」

「所以我才說要適可而止的嘛。」長門與目睹了整件事情的赤城互相交換了一個苦笑,接著彎下身子抱起熟睡中的陸奧。她不清楚以長門型戰艦而言陸奧的重量究竟算輕還重,只知道她透過衣服傳到自己手上的溫度肯定是超過了標準值,因此她放任二航戰繼續打鬧,繞過桌子與赤城和鳳翔道別後便離開了食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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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9-3-10 14:2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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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天色完全轉暗時,不用特地走到高處就能從鎮守府中看見滿天星斗,在月向即將進入新週期的日子裡尤是如此。前身為船艦的她們幾乎都具備由星象來判別方位的能力,但長門對於人類用來預測運勢的星座倒是毫無研究,盯著天空半晌也認不出一個。她安靜思索著船與星體之間的關聯,視線卻被從重巡洋艦交誼廳裡透出的燈光吸引,即便站在稍有距離的食堂門口都能聽見那群人在二樓鼓譟的聲音,想必是總決賽進入了爭奪勝負的激烈時刻。

長門隱約知道自己應該要以宿舍長的身份前去巡視,但過量飲酒導致判斷能力降低的大腦擅自把陸奧排在了更優先的位置,因此長門沒有轉向前往大型艦宿舍,而是沿著食堂隔壁的樓梯向上行走,來到位在行政大樓四樓的秘書艦宿舍。

以居住為主要用途的樓層在房間以外並沒有其他辦公區域,除了秘書艦各自的同居者之外鮮少有艦娘會踏足此處,就連長門也是第一次造訪。與鄰棟宿舍同時落成的行政大樓在居住區的配置上大致與宿舍相同,除了正對中央樓梯的交誼廳被儲藏室取代以外,走廊內的色調和空間的配置都沒有太大差異,使長門產生了回到戰艦宿舍的錯覺。

她在樓梯左側找到了掛著陸奧名牌的房間,再過去則是五月雨的,長門一面猜想房間分配的規則一面從陸奧的口袋裡翻出鑰匙,她沒有和其他艦娘一樣掛著五顏六色的鑰匙圈,而是保留了原本發配鑰匙時附的房號牌,與自己相同的行為讓長門再度意識起她們是同型艦的事實,她騰出一隻手扭開房門,在門軸發出的細微聲響中踏入祕書艦陸奧的私人領域。

長門藉著透進房內的光線找到了床鋪的位置,把陸奧輕輕放到上頭,又回到玄關開了一盞小燈。陸奧的房間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空氣像是被太陽烘烤過而變得蓬鬆柔軟,少了這一帶常見的海水氣味,與長門那間面向海岸而總是充滿潮濕氣息的房間不同。她關小用來透氣的窗戶並拉上窗簾,在昏暗的燈光下瞥見放在床角的睡衣,和擺放在床頭的棉被一樣摺疊得方正整齊,與陸奧個性相符的作風讓長門忍不住會心一笑,她知道陸奧的正經與嚴謹都不是為了配合秘書艦的角色而特意偽裝的,是她這個人真實的模樣。長門站在床邊猶豫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打消替陸奧更換睡衣的念頭,她繞到床的另一邊打算拉開棉被替陸奧蓋上,那點細碎的聲音卻驚醒了沉睡中的秘書艦。

「Nagato?」陸奧的意識暫時從酒精的束縛中脫離,她在朦朧的視野中看見長門,同時察覺到自己已經從鳳翔食堂回到了房間。

「妳醒啦,要不要喝點水?鳳翔給了我解酒藥,她說睡前先吃明天才不會很難受。」長門把口袋裡裝著藥丸的紙包交給陸奧,從書桌上替她拿來一杯水。

「謝謝。」被長門照顧的感覺有點微妙。陸奧看著眼前神色自若的黑髮戰艦,對仍有餘裕將自己送回房間的她升起敬畏之意,顯然她們在體能的鍛鍊上有著極大的差距,這點從長門身上緊實的肌肉線條便可略知一二。

「蒼龍說如果妳沒辦法去開早會也沒關係,她會幫妳請假。妳想在睡前先泡個澡嗎?啊,但是喝過酒洗澡是不是不太好?聽說會加速酒精循環還是什麼的...?」

這或許是自己第一次聽到她說這麼多話吧?陸奧盯著邊說邊陷入苦惱的長門默默想著,這樣極為普通的日常對話在她們之間鮮少出現,因此她點頭接受了對方的提議。

「我知道了,那妳等一下,我去幫妳放熱水。」長門說完後走進陸奧的浴室,秘書艦宿舍的浴室和大型艦宿舍的舍長房間配置相同,因此她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燈的開關,簡單清洗並替浴缸注入熱水,確認水溫沒有異常後又回到陸奧的床邊。

「還有什麼要幫妳做的嗎?」長門詢問坐在床沿發楞的秘書艦,她神遊般的恍惚模樣與平日的游刃有餘有著極大反差,即使用稀奇二字來形容也不為過。沒得到秘書艦回應的黑髮戰艦再度走進浴室確認水溫,就如同不清楚陸奧對咖啡甜度的喜好一樣,長門也不知道自己的同型艦偏好適中還是偏熱的洗澡水,只好保守地調整至接近公共澡堂的溫度。

長門再次回到床邊時陸奧仍坐在原位,她抬頭看著長門許久卻什麼也沒說,初次遇上這種情況的長門一時間想不出接著該做什麼才好,她覺得自己或許該測量一下陸奧的體溫,或是替她整理好散落在額間的頭髮,但這些舉動以她們目前的關係來看似乎都有些踰矩,因此她最後沒有伸出手,只是在判斷陸奧應該不會再突然昏睡後作出離開的決定。

「那我就先回去了,妳不要在浴缸裡睡著,會感冒的。」長門在臨去前向陸奧叮囑,對方沒有點頭也沒有出聲回答,卻伸出右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那讓長門想起某一次她沒留意到自己大破而準備前往下一個戰場時,陸奧也是這麼阻止她離去的。

「陸奧?」長門為了確認陸奧的目的而發問,她的二號艦卻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後嚇得趕忙鬆手,令長門苦笑連連。

「所以我就說不該喝這麼多的嘛。」

「因為很難得嘛。」陸奧小聲說著,語氣柔軟得令長門幾乎要融化。

「那以後再一起喝吧,以適量為前提的話我很樂意奉陪。」

「真的?」

「真的。」長門笑著答應,同時再度催促陸奧進浴室梳洗好早點休息,對方依舊坐在床緣仰頭看她,那泛著紅暈的臉頰與迷濛的眼神讓長門難以移開視線,她安靜回望陸奧,在那雙顏色絢麗的眼眸裡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妳要走了嗎?」

長門點頭,沒漏看陸奧臉上的失落表情。

「妳希望我留下來陪妳嗎?」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好問題,但顯然是陸奧現在的願望,她點頭時的模樣讓長門很慶幸自己的理智還存留於腦中,否則她或許真的會不小心做出什麼令飛龍拍手叫好的事情。

「我知道了,那就麻煩妳借我一套睡衣吧。」長門最終還是因為心軟而答應了陸奧,她隱約也覺得自己不該留下行為反常的陸奧獨自一人,而且,既然她們是同型艦,偶爾同房應該不至於會對祕書艦的名聲造成不良影響吧?長門又陷入無解的沉思之中,陸奧則在同時起身走向房間另一端,找出收在衣櫃深處的格紋睡衣和那套曾經出借給長門的內衣褲,連同未拆封的牙刷一起塞進黑髮戰艦的懷中,當長門抱著那疊柔軟衣物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又落入某種圈套時,陸奧已經搖搖晃晃地拎著換洗衣物步入浴室。





長門在陸奧沐浴的期間什麼也沒做,沒有因為好奇而四處窺探陸奧的房間,也沒有打開陸奧放在書桌上的記事本,更沒有趁著陸奧不在而偷偷躺到她的枕頭上,只是靜靜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等待自己的一夜室友出浴。

陸奧在半小時之後穿著睡衣從浴室出來,已經吹乾的短髮被她隨手撥到耳後,完整露出輪廓姣好的臉龐,她的臉頰上仍泛著淡淡的紅暈,但比起稍早明顯是因為酒精而引起的潮紅更為自然,讓長門稍微放下了內心的擔憂。

「換妳囉,我洗好了。」陸奧用彷彿她們原本就同居的語氣對長門說道,讓她只得乖乖點頭,捧著借來的睡衣褲踏入佈滿蒸氣的浴室。

長門褪去身上的制服,和格紋睡衣一起放到架子上,她原本是打算等早上回去後再洗澡,但她發現自己很難拒絕陸奧的要求,無論是剛才在食堂中接下那杯酒,或是此刻在她房裡留宿,而這究竟是因為她對陸奧抱持了超乎標準的好感還是歉疚,她目前仍無法仔細釐清。

她趁著放掉熱水的期間拆開牙刷,看著鏡子仔細刷了牙齒,她的臉頰與陸奧一樣因為酒精而微微泛紅,這或許是她們兩人身上唯一的共通點吧,長門悶悶地想著,在默數三十秒後吐掉充滿薄荷味的漱口水。

宿舍長與秘書艦的房間裡都配有獨立浴缸,尺寸與改修工廠的修理渠類似,足以讓戰艦展開身子泡上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但覺得沒必要在洗澡這件事上花太多時間的長門並不常泡澡,頂多只有在天氣冷得令牙齒發顫的時候才偶一為之,她簡單淋浴後擦乾身子,梳洗完畢踏出浴室的時候陸奧已經再度陷入沉睡。

秘書艦陸奧側躺在雙人床的右端,隨著進入深沉睡眠而發出緩慢但規律的呼吸聲,毫無防備地令長門啞然失笑。空出半邊床位的陸奧原本似乎也想留下一半的被子給長門,但熟睡後的她蜷著身子捲走了整張棉被,長門覺得這或許是一件好事,畢竟她實在沒有勇氣鑽進陸奧的被窩之中,她從角落的沙發借來抱枕與毯子替代寢具,關掉玄關的小燈後悄悄爬上床,動作輕柔地躺在她的同型艦身旁。

她的同型艦。這個彷彿把對方納為己有的稱呼方式讓長門既滿足又充滿罪惡感,她偏過頭望著陸奧的背影,對方微捲的棕色髮梢散落在枕頭上,纖細的項頸則被睡衣完好包裹,長門很想就這麼伸出手從背後摟住她,但她知道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因此她強迫自己把視線轉回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僵直身子等待睡意降臨。

長門從來沒有與別人同床共眠過,儘管大部分的艦娘都需要與同型艦共用房間,但長門自到任以來就不曾擁有室友,戰艦的人數原本就少,而她的同型艦又剛好因為擔任秘書艦而擁有獨立房間,這讓長門很早就習慣獨自居住,甚至有點享受獨佔雙人床的自由感受,以致於當她像現在這樣躺在熟睡的陸奧身旁時,完全無法藉由意志力讓自己的心跳回到正常的頻率。

入夜後的鎮守府和往常一樣安靜,從陸奧的房間聽不到海的聲音,尚未完全入春的夜晚也鮮少有蟲鳴與鳥叫,傳入長門耳中的只有偶爾從建築管線內透出的流水聲、躺在身旁的陸奧細微而緩慢的呼吸聲,以及長門自己過於躁動的心跳聲。她害怕在這過於安靜的房內即使翻身也會驚醒陸奧,害怕自己睡著後一不小心就會靠上那溫暖的背脊,更害怕醒來時被對方以驚愕的表情追問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那晚長門做了一個夢。她在沒有溫度的海水中持續下沉,四周安靜得連海潮的聲音都聽不見,正在燃燒的明亮火光從遠方的海面上擴散開來,卻隨著她的沉沒而在視野中越來越小。她不確定這是自己的夢還是陸奧的,沒有氣味與溫度的水域讓長門無法分辨出自己究竟身處廣島灣還是北太平洋,但她總算稍微理解提督在那個下午對她說過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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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9-3-10 14:3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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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光線沒有在陸奧習慣的時間從窗簾縫隙間透進房內,那通常是早上五至六點、太陽剛從海面升起的時候,她會在睡前替窗簾留下兩吋寬的空間,這樣早晨喚醒她的就會是舒服的自然光,而非惱人的鬧鐘鈴聲。

陸奧看著牆上的時鐘撐起上半身,一點也不訝異已經超過秘書艦開晨會的時間,雖然沒有到頭痛欲裂的程度,但她的後腦還是因為宿醉的關係隱隱發疼,讓她覺得自己需要在早飯前先沖個澡。陸奧習慣性地在起床後把棉摺好,思索起該用什麼原因和今天主持會議的大淀請假,一面為出現在床上的抱枕和毯子感到困惑,她不記得自己有把它們拿到床上,甚至也不記得昨晚和長門乾杯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陸奧伸手揉捏自己的後頸並走向浴室,和剛梳洗完畢而踏出來的長門撞個正著,這讓她那早已不復存在的三號砲塔再度爆炸,伴隨著驚嚇的尖叫聲響遍了整個房間。

「呃?Nagato?」陸奧在幾秒後勉強壓下自己的失態表現,她按著胸口好讓自己恢復冷靜,反覆確認這不是她的幻覺之後才喊出長門的名字。

「早安。」

「為什麼?」為什麼長門會在她的房間裡、還穿著她因為覺得很適合長門而買下的睡衣?

「晚一點我會和妳好好解釋,妳要不要先用浴室?」長門看著陸奧臉上被睡衣壓出來的睡痕提議,她舉著雙手僵在浴室門口,似乎也因為陸奧的反應而受到不少驚嚇。

「好吧,謝謝。」陸奧接受了長門的好意,腦中浮現一股令她困惑的既視感,她們是不是在什麼時候或某個地方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房間的主人皺著眉頭踏進她的浴室,卻直到洗完臉之後都沒想出答案。

被留在浴室外的長門侷促不安地走回床邊,趁陸奧盥洗的時候換回自己的制服,她把摺好的睡衣暫時放在書桌上,打算帶回宿舍洗乾淨再還給陸奧。長門將窗簾拉開,早晨明亮的陽光沿著玻璃窗探入房內,讓她終於得以看清陸奧房間的全貌。

最先躍入長門眼中的是數量多得驚人的書籍,依照長門粗略的計算應該有三百本以上,全部都依照尺寸整齊排在橫跨了半面牆壁的L型書櫃上,比大型艦宿舍中提供隊員借閱的休閒刊物還多出許多。這樣的收藏對不以閱讀為樂的長門而言算是相當驚人,她只有在無法外出的下雨天才會勉強翻閱報紙或扶桑放在交誼廳的雜誌,平時用來消磨時間的事情幾乎都與這種文藝類型的活動扯不上關係。

長門的目光順著書櫃移動到擺在角落的幾瓶紅酒上,那是鳳翔食堂鮮少供應的酒類,長門不覺得陸奧有嗜酒成性到需要在房間私囤酒類,她靜靜望著眼前的景象,想像起陸奧在工作結束後獨自窩在角落的沙發中,用一段文字配上一杯紅酒、直到疲倦不已才上床睡覺的模樣。這或許就是陸奧用來抑制噩夢的方式吧,長門突然領悟,這與陸奧總是少有休假的值勤班表,還有在雨天也不會終止的夜間慢跑一樣,全都是她用盡力氣想逃離過去的證明。

這樣的發現令長門感到寂寞,無論是那張只擺了一個枕頭的雙人床、只放了一支酒杯的紅酒櫃,或是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單人座沙發,這個房間裡的所有的事物都令長門寂寞不已,作為八八艦隊計畫而建造的長門型戰艦明明是兩艘,就連Big seven的稱號也有兩份,為什麼陸奧卻選擇了獨自面對這一切呢?

長門回到桌前,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想出這些問題的答案,畢竟她就連陸奧喜歡什麼口味的咖啡都猜不出來,她們這輩子最接近同型艦的日子也就只有昨晚了,長門不認為那會使她們之間的關係突然變得親近起來,她沒漏看稍早從陸奧眼中浮現的驚愕,也沒天真到自以為只要是一號艦就什麼都能被接受,但她的心中仍擅自抱著一絲期望,希望自己在陸奧眼中能因為戰艦長門這個身份而有所不同,或至少,能擁有幫她分擔一點煩惱的資格。





陸奧踏出浴室時仍穿著睡衣,但睡醒時四處亂翹的髮尾已經梳理整齊,原本驚慌失措的表情也被平日游刃有餘的形象取代,如此快速的切換令長門佩服不已。她所知道的陸奧一直都保有這樣的從容,同時擁有Big seven的強大與秘書艦的冷靜,因此每當她在自己面前流露少見的緊張或不安時,長門總會忍不住將這些情緒產生的原因全歸咎在自己身上。

「所以妳準備好要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陸奧走到長門身邊,保持著一如往常的距離,睡衣稍微削弱了她平日的凌人氣勢,但橄欖色的眼睛依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要從哪裡開始說呢?」

「嗯──我猜得出是妳把醉倒的我送回來,但想不出為什麼我們一起睡了。」陸奧抱著雙臂,在看見長門略為驚嚇的表情後又補充道:「我是指睡在同一張床上。」

「呃,我知道。」

「所以那是我要求的嗎?」陸奧不等長門回答便追問,黑髮戰艦臉上的尷尬表情令她覺得很有意思──她一點也不意外她聽得懂這個動詞的隱喻,畢竟經常和她一起喝酒的重巡洋艦與航空母艦都是一些滿腦子情色思想的傢伙。

「算是啦,但真要追究的話,我想我應該也得付起一半的責任。」長門移開視線,似乎在努力思考要怎麼把這些話說好。陸奧對這個曖昧不清的回答並不滿意,她盯著長門愧疚的側臉嘗試回想昨晚發生的事,然而那些記憶卻和酒精一樣在醒來後全都從她的體內消失無蹤。

「哎,算了,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啦。」陸奧聳聳肩,萬般可惜地坐到了床上。

「所以妳是真的一件事都不記得了?」

「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很遺憾的是我的確不記得。」

「這樣啊。」原來是喝醉酒就會失憶的類型啊。雖然是比專找霧島吵架的榛名好一些啦,但這也代表著陸奧當時表現出的親暱終究只是酒精造成的短暫影響吧?得知這樣的事實並沒有讓長門感到欣慰,反而覺得有些失落。

「我們沒做什麼踰矩的事吧?」陸奧又問,儘管長門看起來不像有受到自己非禮,但為了確保昨晚不會成為她心中的陰影,她還是保險起見地進行了確認。

「我想應該是沒有。」除了不小心用到陸奧的浴巾之外,長門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做出違反禮數的事情,至少她早晨醒來時並未跨越床鋪中線,也沒有搶走陸奧捲在身上的棉被。

「那就好。」陸奧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是一路昏睡到了早上,雖然錯過長門的睡臉有些可惜,但既然她沒有拒絕留下就代表以後或許還有這樣的機會吧?陸奧樂觀地想,雖然她可能依舊吃虧地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但允許自己偶爾做點美夢應該還不算太奢侈。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長門捏著自己的袖口,在陸奧陷入沉默時輕聲開口,她的長門型制服上另外套了一件短版夾克,陸奧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會引來眾多航空母艦的抗議,但今後若有人問起誰是這個鎮守府中最適合穿飛行夾克的艦娘,她的答案除了長門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選了。

「可以哦,什麼問題?」

「陸奧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沒有啊,妳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

「因為妳剛才嚇得好像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那猶存於耳的驚叫聲讓長門受到不小打擊,她上次聽見別人發出這種聲音是遇到某種昆蟲的時候。

「那是因為我平常都是一個人睡的嘛、房間突然多出一個人不嚇死才怪。」陸奧環抱起自己的手臂,這是她第二次因為睡醒後看見長門而誤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那對艦娘而言可不算什麼好現象。

「抱歉,我沒有想到這件事,我應該在妳睡醒之前就離開的。」或是根本不該留下來吧?長門默默想著,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忍住。

「妳別道歉啦,我沒有要怪妳的意思,真的只是嚇到而已。」

「好吧。」長門勉強擠出一個回應,表情看起來卻不是沒事的樣子。

「說起來我想起了一件事,妳是不是有答應我以後要陪我喝酒?」

「確實是有,為什麼就只有這件事情沒有忘記?」

「因為我從以前就很介意妳總是故意不和我喝酒嘛。啊、但像昨天這樣的不要再來一次了,我可承受不起。」陸奧笑了起來,她還記得她之所以和長門拚酒就是為了知道她那麼做的理由,但既然自己輸得如此徹底,事到如今她也沒打算去死纏爛打地追問原因。

「如果不小心又發生一樣的事,我會再送妳回來的。」

「那看來我得多準備一套寢具了呢。」雖然睡衣是有了,但總不能讓她每次都用毯子和抱枕吧?陸奧笑了起來,決定晚點就去和管理秘書艦宿舍的五月雨知會一聲。

「妳不介意嗎?我留下來什麼的?」陸奧的回答令長門感到意外,她曾經以同型艦身份徵詢過陸奧與她同住的意願,當時這艘秘書艦可是以十分冷淡的語氣回絕了她的提議。

「如果介意的話昨天也不會讓妳留下來啦。」

「但妳喝醉了,所以也有可能做出違反常理的判斷吧?」

「我倒覺得潛意識反而是最接近真實的一面呢。說起來,我這樣沒有給妳造成什麼困擾吧?」陸奧這才想起她們其實不曾這麼親近,儘管那多半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但她還是希望能聽聽長門的感想。

「沒有。這樣還挺像同型艦會做的事吧?其實我有點高興。」

「什麼話,我們本來就是同型艦啊。」陸奧報以苦笑,知道長門會這麼說的原因,畢竟她們之間的關係既不像姊妹也不像家人,彷彿就只是單純的普通同僚。

「也是啦。」長門頓了頓,看著陸奧明亮的雙眼又問:「如果艦娘的身份是可以選擇的,妳還會再次成為陸奧嗎?」

「為什麼要把問題假設在一個不可能成立的設定上?」

「我最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是長門而妳不是陸奧,那我們是不是就不會相見了?」

「我是也有想過這個問題啦,不過最後沒什麼結論呢。」陸奧聳聳肩,她前幾個月在改修工廠裡問過明石相同的問題,那艘工作艦顯然覺得這個問題愚蠢得很不可思議,要她等被改造成航空母艦再來煩惱,而她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明石的表情如此無奈,因為她同樣也想不出該如何解釋才能讓長門不再為這種事情困擾。

而從陸奧由浴室出來後就再也沒移動過位置的長門仍站在書桌前,安靜地看著坐在床鋪上思考的陸奧,她的視線順著微捲的棕色髮梢經過紅潤臉龐,最後落在因為光線而微微發亮的綠色雙眼上。長門至今為止所見過的陸奧全都擁有這樣的容貌,她無法肯定自己是否能藉由細微的差異分辨出她們,但對長門而言,唯獨眼前的這一個陸奧在她眼中是重要的,就算知道她並不是最符合本部期望的長門型二號艦,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她在長門心中的位置。

可是對陸奧而言應該不是這樣的吧?長門幽幽想著,她不曉得比自己還早成為艦娘的陸奧究竟見過多少戰艦長門,只知道自己與長門型一號艦該有的模樣並不相符,既沒有壓倒性的氣勢,也沒有追求勝利與最強稱號的慾望,甚至連無法在聯合艦隊中獲得旗艦職位都不那麼介意──這樣的軟弱與不積極應該是有損長門型戰艦的名聲吧?她偶爾會這麼想,是不是自己也得變得和橫須賀鎮守府的長門一樣強大,才能無愧於被賦予Big seven稱號的這個名字、才能被眼前的這個人視為真正的戰艦長門呢?

「Nagato,妳在想什麼?」陸奧打斷了長門的沉思,以一慣的聲調呼喚了她,那和其他人呼喊長門的方式都不同,因此她很快便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到陸奧的房間。

「沒什麼。」

「少來,妳不知道自己完全沒有說謊的天份嗎?」

「妳看得出我在想什麼嗎?」長門偏著頭問,陸奧則捺不住性子地從床沿起身,對上了長門略感困惑的視線。

「廢話,當然看不出來,我又不會讀心術。」

「那妳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秘書艦的直覺吧。」

「呃?」長門不知道要當上秘書艦還需要具備這種特殊能力,雖然眼鏡三人組確實都是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但秘書艦之中也存在著像蒼龍那樣總是迷迷糊糊的成員吧?

「騙妳的啦。妳看,妳分不出我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吧?」

「老實說,我甚至不太懂妳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麼。」

「我是在擔心妳是不是正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啦。」

「比如說?」

「比如說,假設妳不是長門型一號艦,那我看待妳的方式是不是就會不一樣?類似這樣的問題。」

陸奧的回答令長門啞口無言,她不曉得她是怎麼猜到的,若是憑著剛才那有關同型艦的短暫話題,那這個人比起海軍鎮守府絕對更適合去偵探事務所工作吧?

「其實我也想過這種問題所以才會知道的啦,不是什麼超能力。」

「那妳會想知道答案嗎?」

「不會,所以我也不會告訴妳。再說,妳現在確確實實就是長門型一號艦,探討這個話題也沒什麼意義吧。」陸奧聳聳肩,現在想想,就算她被改造成航空母艦也還是陸奧啊,除非她與這個長門從一開始就不曾相見,否則無論艦種再怎麼改變她都會認出她的。

「所以就算這個鎮守府的長門型一號艦不是我,陸奧也沒關係嗎?」

「怎麼會沒關係,我可沒說妳們都是一樣的啊,其他的長門是其他人,而妳就是妳啊。」陸奧忍不住瞪了長門一眼,她可沒忘記這個人讓自己等了多久,也沒忘記她們初遇時她一眼就認出自己的事情,這可不是隨便換一個樣貌相同的人就可以取代的,她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剛才說的話啊?

「這樣啊。」

「我這樣說妳有放心了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可能稍微猜到陸奧偶爾會刻意迴避我的原因了。」

「啊?妳在說什麼?」對話突然被長門切換到另一個話題上,陸奧反覆想了兩次還是沒能理解她要表達的意思,只好對她投以困惑的視線。

「我應該不是妳一直在等的那個長門吧?」就算擁有一樣的名字與外表,如果內在不是正確的那一個人就沒辦法吧?長門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而陸奧完全不理解她的頭腦是如何運作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為什麼?」

「嗯?」

「為什麼妳會覺得我在等其他人啊?」還有,是誰把自己在等長門的事情告訴她的?她不是早就警告過她們別多管閒事了嗎?陸奧憤恨地想著,晚點她絕對要去狠狠痛罵飛龍一頓。

「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感一直都很微妙吧,我理解就算是同型艦也需要時間才能熟識起來,可是陸奧對我的戒心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少,雖然名義上都是長門型,但每次我試著要以一號艦的身份與妳相處時,就算只是像金剛對霧島那樣普通的關心,大部分的時候卻還是會被陸奧拒絕呢。」

「我真的有做得這麼明顯嗎?」

「既然連我都能發現那應該就是有吧。為什麼妳要這麼做呢?是因為我會讓妳想起真正的長門嗎?」長門苦惱地問,她紅色的雙眼被瀏海的陰影覆蓋,即使在明亮的房內也顯得陰鬱不已,與這個顏色給人的一貫印象完全不同。

「才不是!別說得好像自己是假的一樣,妳在我眼中確實是長門啊!」

「所以不是我說的這樣?」

「絕對不是。」

「那是為什麼?」

「這有點說來話長啦,我覺得妳應該不會想聽。」

「又是另一個我不該問的事情嗎?」長門小心確認,忐忑的語調令陸奧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她似的,胸口隱隱作痛了起來。

「也不是啦,只是因為我很怕自己嚇到妳,所以一直不敢跟妳說。」大概還有怕自己的心意不被接受吧。這回換陸奧捉起了自己的睡衣下擺,她用手指把睡覺時弄皺的地方壓平,試圖讓自己維持住該有的冷靜。

「沒關係,妳剛才也被我嚇到了,所以我們應該可以算是扯平了。」

「啊啦,還真是可愛的說法,不過從妳口中說出來意外地還挺適合的。」

「陸奧、」

「哎,好啦,我不該在這時開玩笑的、對不起。」陸奧老實道歉,放開衣角抓住自己的左手。她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臨,卻以為自己能夠和平常一樣從容應對,但是當她必須在如此靠近的距離向長門坦承一切時,她仍然發自內心地感到害怕。那些曾經於腦內進行過的想像訓練在現實世界中完全沒有發揮任何效用,無奈的是她這次無法再從長門面前逃開,她知道如果自己將目光從那雙溫柔卻憂傷的眼眸上移開,那她這一生就再也沒有機會能將長門留在自己身邊了。





「其實我在自己的一號艦還沒到任之前就愛上她了。」陸奧在幾次深呼吸之後小聲說道,她反覆思考了好多次才找到最能夠解釋整件事情的說法,但她仍然不敢去猜想長門對這句話的感想,身高比陸奧略高的黑髮戰艦依舊抿著嘴唇沒說話,皺緊的眉間卻浮現出深沉的紋路。

「我想我大概、除了那艘讓我等待已久的長門之外,不會再愛上其他的人了。」陸奧緩緩補充,又看了長門一眼,對方並沒有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這讓陸奧稍微覺得好受了一些。

「妳說的其他的人是指其他戰艦長門?」

「嗯。其實我見過很多其他鎮守府的長門,參加演習或去本部的時候,我們有時候會交談。不過無論是哪一個都沒辦法讓我心動,就算是橫須賀那位最強的長門也一樣。」

「那個人是真的很強大,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見她。但那不正是所有戰艦追求的理想嗎?妳的選擇標準是不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這我不否認啦,可是這種憑感覺來決定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我有什麼辦法。」陸奧輕聲嘆息,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也想和明石與大淀那樣來個初次相遇就一見鍾情的戀愛啊,誰知道她會以艦種為前提愛上一個根本還不存在的人。

「也對。所以後來那個長門怎麼了?」

「嗯?什麼怎麼了。」

「我是說那個長門去哪了?轉調去別的鎮守府了嗎?還是說在海上的某處...」長門沒再繼續往下說,她沒聽說過這個鎮守府有艦娘被擊沉的紀錄,但如果真的有,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陸奧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但她剛才不是說她沒有在等別的長門嗎?那現在這段話又是什麼意思?長門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不足以負荷這樣的思考,甚至懷疑起她們的對話從一開始就不在同一條線上。

「妳是在說這個啊?那個長門現在就站在我的房間裡,而且還正在和我討論這個話題啊。」這回換陸奧皺起眉頭,她姑且是把剛才這段對話當作豁出性命的告白,結果這個人竟然一點也沒聽懂?

「啊?」

「這裡除了妳之外還有其他長門嗎?」

「妳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我?」長門極度困惑,她覺得這已經不是她本人生性遲鈍所造成的誤解,是陸奧從一開始就把問題複雜得令人難以理解,就算同時戴上大淀和霧島的眼鏡她也不會明白。

「是的,就是妳。」陸奧又嘆了一口氣,她可能需要睡上好幾天才能消除內心的疲勞。

「所以妳明明就對我抱有這種感情,為什麼要用如此迂迴的方式來表現?一開始就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嗎?」總不會是想欣賞自己探求事實的艱辛過程吧?

「妳看,妳果然會說這種話吧?所以我才覺得這樣對妳而言很不公平啊,畢竟就算當時出現的不是現在的妳,我可能還是會對另一個長門有相同的感覺。我覺得自己或許只是因為身為陸奧所以才會愛上唯一的同型艦,但如果用這種膚淺的理由來利用妳的感情不是很過份嗎?畢竟妳這人溫柔得一點也不像戰艦,肯定會想盡辦法來回應我的感情吧?」

「我怎麼覺得這話聽起來像是誇獎。」長門苦笑,不曉得該不該把這當成陸奧的告白。

「我是在誇獎妳啊,雖然和Sig seven的形象有點不符,但我很喜歡妳的這一點喔!」

「謝謝。」

「總之呢,雖然聽起來很奇怪,實際上也很奇怪,但這並不是長門造成的問題,所以請妳不要覺得自己需要對我負起任何責任。我希望妳就算聽過這些話也不要顧慮我,做妳想做的長門型一號艦就好。」

「就算不把妳當作妹妹?」

「那也沒關係。」

「就算不把妳當作長門型二號艦?」

「那就有點令人難過了啦,妳不希望妳的二號艦是我嗎?」

陸奧的笑容讓長門有些不知所措。為什麼她感到難過的反應卻是笑呢?長門很想摸摸陸奧的臉頰來安慰她,但她曉得一旦這麼做了陸奧就會哭出來,也知道她並不希望哭泣的模樣被其他人看見,就算對象是自己也一樣。

「如果妳不是長門型二號艦,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不是嗎?」長門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合乎邏輯,但陸奧仍然用力地皺起了眉頭,她喜歡如此為她著想的長門,卻也害怕她對自己如此溫柔,她知道自己會利用這點而予取予求,最後讓長門不得不因為她而變成另一種模樣。

「妳這人,幹嘛淨是擔心別人啊?」

「因為我不希望妳有這些煩惱啊。」

「妳難道就沒有覺得困擾嗎?」

「不會啊,真要說的話我應該也是喜歡陸奧的吧,所以就算妳只是因為戰艦長門的身份而愛上我,我還是很高興的啊。」

「等一下、妳先停一下,妳這樣我會誤會的,我建議妳收回剛才那句話。」陸奧阻止長門向她靠近,這個人一臉認真在說些什麼啊?她是真的會相信喔!

「那我更正一下。」長門思考了一下,以一慣的認真態度向陸奧補充:「雖然我最初可能也是因為同型艦的關係才會特別在意妳,但現在的妳在我眼中確實是特別的陸奧,是絕對無法被其他陸奧所取代的重要存在。」

「妳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和妳一樣啊,我想我大概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自己的同型艦,也就是妳喔。」

「怎麼可能?妳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嗎?妳該不會是隔天才開始醉的那種類型吧?」

「妳不相信嗎?」

「因為實在太突然了,妳之前都沒說啊!」陸奧顯然忘記自己才是刻意隱瞞情感的那一方,但這樣的錯愕對長門而言算是好的反應,因此她終於放下心中的擔憂與不安,不再懷疑飛龍和金剛說過的話。

「戀愛就是這樣的吧?妳不覺得這有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嗎?」

「這話應該是誰和妳說的吧?」她可沒聽說過自己的一號艦是浪漫主義者。

「是金剛哦。」長門毫不遲疑地供出幕後黑手,忖度著或許自己也該開始稱呼金剛為姊姊,旋即又想到這肯定會引起比叡和榛名的嚴正抗議而決定作罷。

「她還說了什麼其他的事?」

「她說我的視線總是追著妳跑,如果不是討厭的話那肯定就是愛上妳了。」但我又不討厭陸奧,所以確實是這樣沒錯吧?長門低聲補充,伸手撫摸起了自己的後頸,那似乎是她感到害羞的表現。

「噢。」陸奧抿起嘴唇,她原本想著如果兇手是飛龍就要派她去遠征隊進行一整週的MO作戰,但她可拿金剛一點辦法也沒有。

「說起來,金剛對我說過要好好對待妳呢,剛到任的那時候。」那個人在那時候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吧?長門笑了起來,而陸奧的臉龐與耳廓都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淺淺的紅色。

「所以,妳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

「不是為了哄我,或是覺得自己如果不這樣說我就太可憐所以才說的?」

「如果我是因為那樣才說的,那陸奧才會更可憐吧?」長門不知道陸奧怎麼會這樣想,難道自己在她心中是那種寧願犧牲自我也要滿足他人的濫好人嗎?這個結論讓她苦笑起來,看來她們都需要更加了解彼此。

「好像也有點道理。」

「所以,既然終於解開了這個有點複雜的誤會,那我們今後應該以成為姊妹艦還是戀人作為相處的目標?」長門問了一個令陸奧覺得有點壞心眼的問題,儘管知道她是出自無心,但陸奧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之前實在是太低估她了,這個人並不是沒有戀愛慧根,只是沒有表現的機會才會被她們誤認為是遲鈍吧?

「話都說到這裡了,妳應該知道答案了吧?」

「我希望妳能夠好好說出來,以免讓我產生一些奇怪的誤解啊。」長門笑了起來,不懂她們怎麼會花這麼久的時間才確認彼此的心意,明明陸奧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沒變──她現在知道了,那不是痛苦或嫌惡,而是在努力壓抑內心慾望的眼神。

「我說啊,到底是誰把妳教成這樣?」陸奧忿忿不平地瞪著長門,而她的一號艦顯然決定把這當作是一種嬌羞的反應,毫不在意地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如果妳想知道的話我可以晚點再告訴妳,妳決定好要選哪一個了嗎?」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當然想選後面那一個啊,但妳真的能接受和我這種既麻煩又不坦率的女人在一起?」陸奧語帶警告地問,她可不希望長門做出違反自身意願的決定。

「樂意至極,我覺得那也是陸奧的魅力之一啊。或許妳比較希望自己能保持秘書艦的穩重形象,但無論是現在這種因為顧慮別人而隱藏心意的不坦率,或不願被揭穿心事所展現出的彆扭,甚至是酒醉之後固執又不講理的模樣都好,陸奧的這些地方我都喜歡。還有,雖然這樣說有點過份,但我覺得妳現在的反應也很可愛。」

「好啦、我都知道了,妳不要再說了。」陸奧按住長門的唇瓣,她一直都知道長門型一號艦個性直率,但可以毫不害臊地說出情話這種事她可無法招架。

「妳生氣了?」

「我覺得很害羞啦,還有就是高興得快要哭出來了吧。妳為什麼總是讓我等這麼久啊?真是的。」陸奧別過頭,不願正眼看著長門面帶微笑的臉。

「對不起呢。」長門沒有點破陸奧才是讓這件事情變得如此迂迴的人,既然已經獲得她們都想要的最佳結果,特地去追究誰對誰錯就太不識趣了。她伸手摟住自己的二號艦,小心翼翼把她攬進懷中,沒有被拒絕的感覺很美好,因此長門決定讓這個擁抱再持續一段時間,陸奧溫暖的體溫與柔軟的觸感有點令人上癮,她覺得自己或許再也無法放開她了。

「笨蛋。」才不是希望妳道歉呢。陸奧把臉埋進長門的肩窩,她們之間雖然沒有令人心動的身高差,但聽著長門在耳邊說這些話也足夠令她滿足了。

「謝謝妳願意等我。」

「妳不會再離開了吧?」陸奧問出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止不住淚水地在長門肩上哭了出來。

「這次會一直在妳身邊的。」而長門溫暖的懷抱與溫柔的承諾直到現在陸奧都還記得,她覺得肯定是經過漫長等待才能讓這一刻變得如此美好,但感謝的話語梗在她發疼的喉中遲遲無法道出,她在那天早上反覆哭了好幾次才終於破涕為笑,讓她們的初吻既潮濕又充滿鹹味,直至今日依舊難忘。



〈待續〉



◇後話:



「所以妳們做了嗎?」飛龍的問題讓陸奧被剛入口的清酒嗆個滿懷,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咳嗽,一旁的蒼龍輕拍她的背,一面朝飛龍投以責難的眼神。

「怎麼可能、我們才剛成為戀人不到一天耶!」

「但妳們不都早就愛上對方了嗎?我還以為肯定是妳終於忍不住而把她推倒呢。」飛龍旋轉著自己的酒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又不像妳滿腦子色情思想,才不會第一天就做這種事!」

「哦──我知道了,妳比較想被長門推倒是吧?那可能又要等很久囉!」

「我就說了我沒有!而且,反正都等了這麼久,事到如今我才不會在意呢!」陸奧別過頭,她幹嘛要自討苦吃請這艘空母喝酒啊?要不是最終的結果如此完美,她絕對會提著酒瓶來把她揍到大破。

「說得這麼好聽,到最後還不是要我們幫妳。我看我先借一點有用的參考資料給長門吧,那傢伙最近的領悟力很高,我相信她很快就會明白各種暗示。」

「不准!妳敢借她我就用46砲轟了妳,聽到沒!」秘書艦陸奧最終還是克制不住形象地拍桌怒吼,讓鄰桌正替妙高及鳥海慶祝優勝的重巡洋艦全都轉頭看她,而陸奧是最凶狠的秘書艦這個流言也在不久之後傳遍了整個鎮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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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9-3-10 14:3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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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前篇〉


清晨時落在額間的輕吻與睡前的晚安吻不同,總是由早起的陸奧負責。長門偶爾會被陸奧的吻喚醒,有時候是因為她撥開瀏海的輕柔動作,有時候是因為唇瓣輕觸額間的溫暖觸感,但更多時候,她都要等到陸奧進入浴室梳洗後才會因為隔著牆壁傳來的細碎聲響而緩慢甦醒。

日光照例於太陽升起後穿過窗簾透入房內,沿著牆壁印出一道明亮而狹長的軌跡,尚未完全清醒的長門睜開朦朧的雙眼,恰巧捕捉到時鐘走過六點的瞬間,她沒有意識到這這個時刻所代表的意義,只是翻身將陸奧的棉被揣進懷裡,短暫掙扎後又闔上眼睛。

長門一直都沒辦法與同寢的陸奧一樣早起,雖然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和陸奧一同在清晨的鎮守府中慢跑,或等秘書艦的晨會結束後與她共進早餐,但這艘擁有Big seven稱號的戰艦始終敵不過獨佔柔軟大床的誘惑,總是要等鬧鐘鈴聲斷續響到最後一刻才肯從被窩裡爬起,而那時通常已經是早晨八點過後、陸奧離開房間許久的時刻。也因此,儘管她們同居的時間已經超過兩年又三個月,早餐約會卻仍然沒有被列進這兩艘長門型戰艦的例行公事之中。

由於沒有其他表明想要接手舍長職務的艦娘,長門至今仍是第一宿舍的舍長,她維持著兩年多來的習慣在起床後先巡視了宿舍的各個樓層,確認一切正常才前往間宮食堂用餐。上午八點至十點間是大多數艦娘起床吃飯的時間,食堂客滿的情況並不少見,長門在愛荷華及沃絲派特的邀請下坐進了窗邊的四人桌,剛睡醒而衣衫不整的大和型二號艦則在不久後加入她們。愛荷華與武藏的早餐一直都是長門的兩倍份量,和只喝濃縮咖啡的維內托型或總是用麵包解決的俾斯麥相比,長門自認自己的食量在戰艦之中應該不算小,但她從來都無法理解愛荷華和武藏為什麼每餐都能吃下兩人份的食物,難道這就是她們精力過剩而總愛惹事生非的原因?

話題在長門喝起豆腐味噌湯時從宿舍中的八卦轉到了最近剛結束的大型作戰,武藏仍然對出擊次數比預期中還少而耿耿於懷,愛荷華則開起玩笑說她們可以陪她去演習場做飯後運動,卻在下一秒被沃絲派特毫不留情地拒絕,那雙藍得太過鮮豔的眼睛很快便轉向長門,溢滿期待的視線讓長門完全認同陸奧將愛荷華歸類在犬科動物的理由。儘管她並不介意陪這兩艘下手不知輕重的同伴進行砲擊訓練,但不巧的是她今天已經答應鳥海要去作戰室幫忙處理冬季作戰期間累積下來的行政業務,因此長門也只好苦笑辜負愛荷華的期盼,委婉拒絕了這項絕對會妨害消化的飯後運動。





捷一號作戰在歷時數個月的時間、動員鎮守府中超過半數以上的艦娘參戰後,總算在三月即將結束時進入尾聲。鎮守府並沒有因此清閒下來,在投入大量資源與人力的作戰結束後需要收尾的事不比戰前的準備少,改修工廠的工作區仍被不少等待維修的裝備佔領,除此之外還得約見作戰期間出擊過的成員逐一調整艤裝,光是這兩件事就讓明石與整備班的成員忙得焦頭爛額,更別提還有新成員的裝備資料需要進行分析。

負責維護鎮守府運作的作戰室也同樣忙碌,除了協助工廠向總部提交補充裝備與耗材的申請之外,儘快調配遠征隊好讓過度消耗的資源恢復到安全線上也是首要任務,藉由幾場檢討會議所列出的戰力培訓與裝備改修計畫在幾日短暫的休息後陸續展開,新到任艦娘的訓練則交由各艦種的負責人進行。為了補足作戰室人力不足的問題,六位秘書艦除了增加值班時間之外,也請經常在忙碌時期支援作戰室的長門和妙高接手了一部份的行政業務,以便在最快的時間內讓鎮守府恢復備戰狀態。

「我把作戰記錄和本月計畫送去給提督喔。」長門將整理完並裝訂成冊的資料拿在手上,向目光貼在電腦螢幕上的鳥海知會後走去隔壁的司令室,她踏進採光良好的司令室時提督正在桌前振筆疾書,似乎也被秘書艦們交代了一些工作。

「啊,長門,我正好有事要找妳,把門關起來。」

「怎麼了?是什麼不能被聽到的事嗎?」長門對這個奇怪的要求感到困惑,但還是依照提督的要求將門關上,她把手上的資料遞給提督,換來一本比A4還大一點的深藍色冊子。

「妳忘記啦?妳之前不是來找我申請這個嗎?上頭的核准這幾天終於下來了,我原本還擔心趕不上預定的時間呢,幸好花點小錢就可以解決。」提督邊說邊旋轉起辦公椅,小孩似的行為讓長門露出一個苦笑。

「抱歉,還特地讓您破費,從我的軍餉裡扣掉吧。」

「沒關係啊,就當是我給妳們的禮物,打開來看看?」

長門低頭檢視提督給她的本子,以證書夾而言算是相當低調的款式,深藍色的封皮除了紙張本身的紋路之外沒有其他繁複的花紋,邊緣鑲上的金屬飾片也只是簡單的素面款式,被當成畢業證書隨意塞進書櫃一角也不稀奇。她小心翼翼翻開封面,書頁內側貼上了黑色的襯紙與藍色緞帶,左右兩端則各夾著一式兩份的結婚證書,從海軍總部申請到的制式文件上只存有必要的欄位,但這樣的簡樸樣式卻格外具有真實感,長門來回看著證書上字跡工整的兩個名字好幾次,確認沒有任何錯誤後才闔上那份文件,將視線再度移到她的提督身上。

「謝謝。」

「不客氣,簽完記得各交一份回來給我,要送回總部才算完成手續。」

「我知道了,在那之前能請您幫我保密嗎?」

「我不會說出去啦,我都特地繞過大淀和陸奧自己送公文了,當然就是要幫妳保密啊。」提督笑著說,又想起什麼而翻找起了她的抽屜,從一個白色的紙袋裡撈出兩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

「戒指的盒子,裡面的東西妳去找明石,她會跟妳說怎麼做。」

「唔?意思是要讓我自己做嗎?」長門困惑地看著提督打開其中一個盒子,裡面還真的什麼也沒有放。

「這樣很浪漫吧?」

「我是不否認啦,但還真看不出您是浪漫主義者呢。」

「這話真失禮耶。說起來,我原本是打算要和陸奧結婚的喔!如果妳沒在那個時候到任的話,現在戴著戒指的就不是大淀而是陸奧了呢。」

提督這聽起來不像玩笑話的發言讓長門冒出冷汗,她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令人震驚的事,不過既然都已經把結婚證書給她了,應該是沒有要再對陸奧出手的打算了吧?長門忐忑不安地看著眼前的女性,對方罕見地以嚴肅的表情回應了她的視線。

「妳會好好珍惜她吧?」

「我會的,以我的名字保證。」

「那麼、戰艦長門,陸奧就交給妳了。」提督把戒指的盒子遞給長門,正在執行秘書艦業務的長門就這樣麼捧著結婚證書與戒指盒回到作戰室,幸好看不過去的鳥海起身從書架上翻出紙袋要她把東西裝好,長門的計畫才不致於在還沒開始前就被自己公諸於世。





與明石約定好的日子是長門難得沒有勤務也不需出擊的休假日,她提著伊良湖特製的羊羹在下午前往改修工廠報到,穿過廣場時天空正巧下起了綿綿細雨,帶著悶熱氣息的雨水令長門想起陸奧出門前落在她耳邊的叮囑,那艘細心的秘書艦總是不忘在梅雨季節替長門準備雨傘,或在冬日早晨為她打理好禦寒衣物。這些瑣碎的事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她們日常生活裡的平凡光景,就像她每晚都會坐在床沿替陸奧仔細梳理頭髮,或邊與她閒聊邊為她按摩僵硬的肩膀一樣。她喜歡這樣恰到好處的平衡,不全權由一方依賴著另一方,而是在能力所及之處為彼此付出,這樣剛好的愛情對她們而言都很舒適。

長門踏著輕快的腳步加快速度,順利在手上的紙袋被雨水打濕前抵達改修工廠,明石喜歡甜食這件事情是她從五月雨口中聽來的,工作艦對口味的喜好與那頭鮮豔的髮色十分符合,讓長門沒多加煩惱便選出了適合做為伴手禮的點心。她在尚未踏進門口前就看見工作艦埋首在工作檯之中的背影,那頭及腰的粉色長髮垂在背上,明亮的顏色與改修工廠灰暗的色調形成強烈對比,讓明石成為這個空間裡難以忽視的存在。

「我來了,明石。妳正在忙嗎?」

「唔?不算是,我正在研究賈維斯的裝備,她帶來的探信儀挺有趣的。」

「妳說從英國來的那個孩子?」長門把羊羹放進茶水間的冰箱,打算等正事結束後再配著熱茶食用,明石似乎為了替她保守秘密而支開了整備班的其他人,讓改修工廠較平日安靜許多。

「是在說她沒錯,但妳可不能稱呼人家孩子喔,賈維斯比妳早七年下水呢。」明石快速在腦中計算了她們的艦齡差,丟給長門一個極具衝擊性的事實。

「這種感覺還真是怪異。」

明石點頭同意,從桌上翻出一件圍裙丟給長門,她把英國驅逐艦的124型反潛探信儀移開後要長門到工作檯前坐好,自己則從置物架底層抽出一個紅色工具箱,金屬製的箱子碰到桌面時發出了低沉的聲響,似乎裝了不少東西在裡面。

「不過,其實我還挺意外的。」明石抬頭看了長門一眼,對方已經將圍裙穿到身上,還熟練地在腰際綁了一個蝴蝶結。

「意外什麼?賈維斯的年紀?」

「不是啦,是由妳來求婚這件事,我一直以為會是比較積極的陸奧先開口耶。」

「在妳眼裡我們的關係是那樣嗎?」長門苦笑,懷疑自己在明石的印象中仍是從前那艘不諳世事的遲鈍戰艦。

「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啦,總之是件好事,恭喜妳。」粉紅色的工作艦檢視起工具箱裡的內容物,將稍晚會用到的工具逐一排放在工作檯上。

「妳覺得陸奧會答應嗎?」長門又問,接過明石遞給她的油性筆和尺。

「她要是不答應我們才會嚇死吧?妳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妳應該比我還清楚陸奧的想法不是嗎?我倒覺得陸奧早就有這個念頭只是在等待妳開口,那傢伙平常明明是個講求效率的行動派,不曉得為什麼遇到和妳有關的事就會變得如此怯懦,妳又不會拒絕她。」明石聳聳肩,不懂那正是陸奧最介意的問題。

「但這樣的陸奧也挺可愛的吧?」

「會這樣認為的大概也只有同樣身為Big seven的妳了。」至少明石個人是不會把這個形容詞用在輕微碰撞就能使她翻船的戰艦身上。

「也是啦。」長門笑笑,沒打算舉出具體的例子來說服明石,獨佔陸奧不為人知的一面總是讓她感到滿足。

「那我們就開始吧,夕張六點就會回來了,得在那之前完成呢。我準備了幾種材料,妳先選個妳覺得適合的寬度,然後按這個表上面的尺寸畫好記號。」明石將長條狀的銀白色金屬遞給長門,她端詳一陣子才選出一種,按照明石記錄在紙上的數據畫上記號。

「這是陸奧手指的尺寸?」

「對啊,左手無名指。」

「為什麼妳會知道?」長門好奇地問,雖然她大概也猜得出明石是透過什麼方式得到這個資料,畢竟以工作艦身份進行的調查通常都不會被艦娘拒絕。

「艦體檢查的時候測量的喔,用製作制服手套的理由來量的話誰都不會起疑呢!比叫妳趁陸奧睡著的時候偷量還實際多了。」明石的說法讓長門完全沒有否認的餘地,畢竟她總是比陸奧還早陷入沉睡,要取得這項資訊的難度和出現誤差的可能性都比工作艦高出許多。

「確實是,但大淀沒有戴手套吧?」

「嗯?為什麼突然提到大淀?」

「看到這些工具的時候我就在想,大淀手上的戒指應該是妳做的吧。」長門抬頭看了粉紅色的工作艦,對方露出一個有點複雜的表情。

「是那樣沒錯,可惜不是我替她戴上的。」

「我好像不該問這種問題,抱歉。」

「沒事啦,過了這麼久我也快看開了。但妳可要親手替陸奧戴上戒指喔!這個工作是說什麼也不能讓給別人的,不然可是會後悔一輩子呢。」

「這是身為過來人的建議嗎?」長門苦笑,雖然明石總是裝出不以為意的態度,但長門多少還是看得出她對大淀和提督以任務名義登記結婚一事耿耿於懷,就像提督提起原本要和陸奧結婚的計畫時她也是嚇出滿身冷汗。

「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成為專家呢。」工作艦勉強笑開,又遞給長門一個沉重的塑膠盒,裡面排滿頂端刻有英文字母的柱狀金屬,看起來像是能夠印出文字的工具。

「確實是個不太好的經驗,妳沒有想過要拒絕嗎?提督應該不至於沒問過妳的意見吧,畢竟妳和大淀交往的事也不是秘密啊。」

「我也不曉得我當時是怎麼了,可能是以為我們之間的愛情可以超越世俗的價值觀吧?我是真心認為就算不立下這種契約也可以和大淀走得長遠,但果然還是無法不去在意。」明石頹喪地將頭撐在桌上,越過凌亂的桌面看著長門暗紅色的雙眼,下一秒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不過至少大淀的戒指是我做的啦,這一點有讓我覺得比較能夠忍受,雖然她不知道就是了。」

「妳沒打算告訴她嗎?」

「或許某天會吧。妳有想在戒指上刻字的話可以用這個敲上去,這裡有備用的材料可以練習。我是覺得不難啦,但歪掉了就無法補救了,小心點哦。」明石拿起對應的工具示範給長門看,在形狀不規則的金屬薄片上工整地敲出了OOYODO幾個字。

「這兩件事情被妳放在一起說,聽起來實在很令人害怕。」

「果然吧?我不是故意的啦,但說不定和誰交往這種事也是這樣吧,有時候走偏一點就很難回到原路上,和維修裝備不同,令人沮喪呢。」

「嗯...」

「啊、抱歉,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忘記妳不擅長應付這種話題了。」工作艦笑著擺了擺手,她不太常與整備班的成員聊起這些話題,但不曉得為什麼看著長門認真卻溫和的臉龐就什麼都說出來了,或許是因為知道她不會隨意將自己的煩惱告訴別人吧。

「沒關係,有些煩惱還是說出來會比較好吧?我會聽妳說的。」

「妳就是這一點令人安心呢,說不定陸奧是因為這樣而喜歡上妳的哦?」

「為什麼話題又轉回我這裡啊?」這回換長門苦笑起來,若是老實告訴明石陸奧愛上自己的主因是她身為長門型一號艦的關係,肯定會讓眼前這艘工作艦受到不小驚嚇。

「開玩笑的,無論是什麼原因都好,只要能一起走下去就可以了吧。」

「妳該不會是真的和大淀發生了什麼事吧?」長門擔憂地問,但她前幾天才看到明石與大淀融洽地在食堂共進晚餐,今天早上遇見大淀時也沒發現什麼異狀,為什麼明石現在一副面臨分手危機的苦悶表情?

「沒有啦,我們還是很恩愛啊,只是忽然覺得有點羨慕,能夠和誰相愛並結婚對於作為武器而存在的我們而言應該算是最好的結局吧?」

「或許吧,不過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話,我倒覺得結婚比較像是是一種新的開始。」

「為什麼?人家不都說結婚是戀愛的終點嗎?」

「因為如果用終點來形容的話,不就表示到這裡為止就結束了嗎?」

「所以妳覺得維持現在這樣的狀態不好嗎?不然何必要有個新的開始?」明石又問,她的眼睛顏色和長門看慣的綠色眼瞳十分相似,散發出來的感覺卻與陸奧完全不同。

「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只是覺得似乎到了可以進行這件事的時間了,以這樣的理由結婚很奇怪嗎?」

「那可能要看妳對婚姻的定義是什麼樣的吧,如果要說是共同建立家庭,同型艦之間的關係原本也就相差不遠了,妳會特地想做這件事表示它有某些特殊的意義吧?」

「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

「所以結婚和交往對妳而言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同啊...我想應該是代表著,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努力兩個人一起度過、不能再輕易放棄或逃避,和交往時比起來多了一些責任?」

「這和現在相比沒什麼差別吧,畢竟妳對陸奧一直都很認真不是嗎?」

「是沒錯啦,妳的標準還真嚴格,不然妳是怎麼想的?」長門苦笑,這彷彿是在提親的場面詭異得難以言喻,令她猶豫起是否該趁現在泡一壺熱茶並端出羊羹,用甜食收買遲遲不答應這門婚事的粉色工作艦。

「對我而言結婚大概比較像是宣示主權的概念吧,妳不覺得交換戒指就像是宣告彼此互相屬於對方嗎?」就像留在頸子上的吻痕一樣吧?明石又補充,隨即想起儘管長門型制服的布料如此單薄,她卻不曾在她們身上見過肌膚之親後留下的痕跡,這在大型艦之中可是非常稀奇的事。

「妳的說法確實是挺貼切的,但就算我和陸奧結婚也不表示我能夠擁有陸奧吧?」

「那妳為什麼要和陸奧求婚?難道不是想確保她完全屬於妳嗎?」

「那倒不是,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希望她能夠感到安心吧,想讓她知道往後的日子我也會陪在她身邊,以及她對我而言一直都會是獨一無二的。我希望能用語言之外的方式傳達這些事情,或許和妳剛才說的宣示主權有點類似,但我之所以想和陸奧結婚並不是要她成為我的所有物,而是想告訴她從今以後我只會屬於她。」

「這樣的理由妳可以接受嗎?」長門過了幾秒後又問,換得明石寬心的微笑。看來自己是通過測驗了吧?黑髮戰艦稍微鬆了一口氣,至少下次霧島或金剛來質詢的時候她有安全的答案可以參考。

「其實只要妳有認真想過這些事情我就放心了,陸奧對妳而言是真的很重要吧?」

「非常重要。」

「那就好,妳能夠這樣珍惜她,我想任何人都不會有意見的。雖然現在說這話有點太早,但請妳們一定要幸福喔!」

「不是一定要讓她幸福?」

「那是霧島或鳥海會說的話吧,我就不搶她們的台詞了。再說,結了婚卻只有一方幸福是不行的,所以妳也要幸福才行啊!」明石笑著說道,把剛才用來示範的槌子還給長門。

「這倒也是,謝謝妳。」

「那、事不宜遲,我就傾盡全力教妳做出完美的戒指吧!」明石拎起桌上的線鋸甩了幾圈,又恢復成平日充滿朝氣的模樣,稍微放心下來的長門這才將注意力轉回手中的銀白色金屬,一面想著陸奧一面將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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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IKU 發表於 2019-3-10 14:3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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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後篇〉


五月的最後一日悄悄到來,一年不知不覺也即將過去一半。陸奧踏著日出晨光經過波光粼粼的海岸,根據氣象預報今天一整日都會是晴朗的天氣,春末夏初的暖風帶著海水的鹹味迎向陸奧,而尚未完全清醒的鎮守府仍處於靜謐之中,海浪的聲音與後山的蟲鳴在空中交會,偶爾還有飛躍水面的海鷗落下幾聲啼叫,讓鎮守府充滿生命的氣息。

不錯的天氣呢。陸奧的視線沿著灑落在海平面上的點點日光遙向遠方,她喜歡這樣的早晨,天空與海洋變幻莫測的景象在不知不覺中已然成為她心中的平穩力量,她不再計算究竟踏要出多少步伐才能解救夜裡被困在過去的自己,也不再害怕航行在海上時會突然沉沒,以艦娘身分重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長門型二號艦,在甦醒多年後終於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歸處。

或許這全都拜長門所賜吧?陸奧一面想一面踏入作為終點的行政大樓,擔任秘書艦而分配到的獨立房間在她搬遷到戰艦宿舍與長門同居後仍然保留著,陸奧會在晨跑結束後回到這裡簡單梳洗及更衣,偶爾也會出借房間給某些和同居對象吵架而離家出走的艦娘,像是鳥海、大淀或是足柄。她自己倒是鮮少以這種方式向長門表達不滿,把問題攤開來解決始終是她與長門之間的默契,能和那艘遲鈍戰艦在這方面達成共識她倒是十分感激。

陸奧換上乾淨的制服離開房間,選擇與同型艦住在一般宿舍的祕書艦除了她之外還有五月雨,其他四位則是都定居在行政大樓的四樓,因此晨間會議的日子裡通常都能在走廊上遇到幾個人。眼鏡組的霧島與大淀都相當早起,鳥海為了讓自己清醒也總是會提前進茶水間泡茶,航空母艦蒼龍倒是眾所皆知的遲到慣犯,經常要拖過七點才在飛龍的催促下不情願地離開房間,等待她的時間也就成了其他祕書艦閒話家常的時光。

但今天陸奧沒有在走廊上遇見任何人,就連走到二樓時都沒在樓梯間碰見從小型艦宿舍上來的五月雨,儘管以機率來看所有人都錯開出門時間也不算稀奇的事,但發生在這個日子裡就巧合得太過刻意了。陸奧的預感不出所料,她左腳才剛踏入作戰室就被迎面而來的拉炮炸得滿身彩帶,接著被掛上有著『祝賀九十八週年』字樣的手製布條,頭上還多了一頂閃著炫彩光芒的派對尖帽。陸奧撥開落在臉上的彩色碎片,讓她感到最驚愕的不是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攻擊,而是秘書艦蒼龍竟然還沒七點就出現在作戰室裡了──陸奧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失禮,忍不住抱著手臂笑了起來。

「下水日紀念是吧?謝謝妳們。」

「原來妳記得啊?」霧島似乎有點失望,又拿出另一個拉炮瞄準陸奧。

「看到這個也會想起來吧,妳忘記我們每年都做了一樣的事嗎?」鳥海倒是一點也不感到訝異,這已經不是她們第一次為陸奧慶祝下水紀念日,最早是從長門尚未就任、鎮守府正式營運的第一年開始,後來也就成了每年的慣例。

「我很高興啦,但我還是很想問這東西到底是哪來的。」陸奧把蒐集起來的彩帶聚集在會議桌上,她記得這帶著煙硝味的玩具應該算是違禁品才對。

「這是機密事項,請妳不要過問。」霧島認真地推了推眼鏡,射擊輔助系統閃過的藍色光芒並沒有對陸奧造成任何威脅,她笑著聳聳肩,不難想像這群人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

「反正大概又是提督弄來的吧?」

「誰知道呢。五月雨做了蛋糕,現在就來慶祝吧。」霧島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五月雨則配合地從茶水間端出蛋糕和餐具。

「巧克力萊姆酒口味,很有大人的感覺吧!不過我們沒有九十八支蠟燭,只好用這個代替囉!」蒼龍搶著替五月雨介紹蛋糕,從口袋拿出問號形狀的彩色蠟燭,用塑膠打火機點燃。

「妳怎麼會有那個?妳該不會學飛鷹抽菸吧?」陸奧皺起眉頭,上前嗅了蒼龍的弓道服,幸好上頭只有洗衣精的味道。

「我拿來燒尼龍繩的尾端啦,綁練習場的箭頭用的。」

「那就好,有著不良嗜好的航空母艦只要一艘就夠了。」

「純情的戰艦倒是兩艘也不嫌多呢。」鳥海從一旁揶揄,被低速戰艦瞪了一眼。

五艘祕書艦圍著自己唱生日歌的場面令陸奧覺得有些難為情,她跟著節奏拍手直到負責低音部的霧島結束最後一個音節,合掌許下三個願望後吹熄蠟燭──她本人覺得這沒什麼意義,但在眾人的堅持之下也只好每年都照做──灰白色的煙從蠟燭尾端冉冉升起,讓作戰室染上了燭火熄滅時特有的味道。

陸奧在蛋糕上切了一道,將刀子傳給下水日接在她後頭的五月雨,驅逐艦熟練地將蛋糕分成六人份後盛上盤子,霧島和大淀則趁著這段時間到茶水間泡了茶,今日早晨的會議就在巧克力與紅茶的香氣之中結束。蒼龍與鳥海被甜食餵飽的滿足表情讓陸奧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壞,雖然與深海棲艦戰鬥是她們重獲新生的主要理由,但偶爾過過這種悠閒生活,在兵器與人類的身份之間取得平衡,對經常需要上前線作戰的艦娘而言應該也是很重要的吧。





午間時段湧入的艦娘讓間宮食堂內洋溢著歡快氣氛,從前門進來的陸奧穿過被陽炎型圍繞的熱鬧長桌,她習慣性地選了窗邊的座位,順便替上午值班的霧島留下一個位置。

從食堂的窗戶向外望去可以看見這個小型鎮守府的主要廣場,以水泥鋪設的地面沒有花俏裝飾,為了作為緊急狀況發生時的集合場地,建造時捨去了設計圖上原有的噴泉造景和花圃,比起廣場這個帶有休閒意味的用詞,用空地來稱呼或許還更為貼切。廣場外側連接著近海,沿著堤防一直向左通行會到達潛水艦專用的第三港口與潛水艦宿舍,右側是平時出擊與遠征使用的兩座主要港口,再遠一點的地方則是進行實戰訓練的演習場。鎮守府的近海散布著幾座小型的無人島嶼,為了避免閒雜人等造訪或逗留,警備隊每天都會定時進行幾次巡邏,陸奧也曾為了更新海圖的資訊而在這些小島間穿梭,或趁著休息的空檔躺在面海的礁岩上打盹。那段愜意時光在不知不覺中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成了鎮守府內相當重要的角色,連在一年一度的下水紀念日裡也難以安心地放自己一天假。

霧島在午飯時間開始一陣子後終於出現在食堂,陸奧早已配著燉菜吃掉半碗白飯,其實她並不介意獨自一人或與其他艦娘共進午餐,但為了確保這艘戴眼鏡的高速戰艦有按時吃飯,她還是三不五時就與霧島相約在食堂,也讓陸奧因此經常被其他大型艦調侃,笑說她其實是不小心領錯制服的金剛型五號艦。

「說實在的,艦齡增加是一件很沒真實感的事情呢。」午餐結束之後,兩艘戰艦回到位於二樓盡頭的辦公室,霧島替自己泡了一杯紅茶,看著坐在對面的陸奧有感而發。

「嗯?確實是這樣,而且說起來,這個身體也沒有依照該有的速度成長吧?」陸奧心不在焉地盯著咖啡上旋轉的牛奶軌跡,隔了幾秒才回答霧島。

「誰知道,畢竟關於艦娘的事還有許多謎團嘛。」霧島笑了起來,想著倘若艦娘的身體真的如實反應船艦的年齡,那她和陸奧早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別說是艤裝或主砲,大概就連白瓷製的茶杯都拿不起來。

「雖然我很感謝,但其實不用每年都特地替我慶祝啦。」陸奧彎腰撿起遺留在地上的彩帶碎片,似曾相似的場景閃過她的腦海,她想起去年的這時她也曾在這裡被響砲轟炸,蛋糕則是抹茶口味,出自於總是負責消化甜點的蒼龍之手。

「那可不行,艦娘的下水日就和人類的生日相當吧?我覺得是很重要的日子喔!況且長門不是也會替妳慶祝嗎?妳總不會阻止她吧?」霧島問,順手拿過桌上的糖罐,往自己的茶杯裡添入幾匙砂糖。

「唉,說到長門,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才好。」陸奧頹喪地垂下頭,這種事情她也只敢和霧島說,以免奇怪的謠言傳遍整個鎮守府。

「為什麼?明明昨天還很恩愛的吧,吵架了?」

「不是,其實我前幾天不小心看到她藏在衣櫃裡的東西了,我想大概是為今天準備的。」發現這個祕密讓陸奧覺得很沮喪,但嚴格說起來長門也不算有認真藏好,而自己也只是碰巧要替她拿入渠時更換的制服而已,絕對沒有要偷看的意思──雖然她最後還是看了,禁不起好奇心的不只是貓,就連戰艦陸奧也一樣。

「欸?是什麼?」霧島放下茶杯,她不認為長門有不解風情到會準備令陸奧感到困擾的禮物,畢竟她是整個鎮守府裡最了解陸奧喜好的人,總不會故意想讓她難堪吧?

「結婚證書和戒指。」

「那不是很好嗎?妳不高興?」為什麼是如此困擾的表現?霧島不解,而她的友人鬆開眉頭時又嘆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

「那為什麼是這種反應?若事到如今妳還要懷疑長門對妳的感情,那就有點太過份囉。」霧島往茶杯裡多放了一匙砂糖,好替這段對話添上足夠的甜度,她輕啜了幾口紅茶又繼續追問:「難道妳其實沒那麼想跟長門結婚?」

「不是啦,我當然會答應啊。」

「那有什麼好困擾的,真不懂妳耶。」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嘛。妳看,我把驚喜的感覺全用完了,萬一長門開口求婚的時候我沒辦法表現得很自然,結果讓她很失落怎麼辦?」陸奧煩惱地問,她是很擅長在需要的時候擺出嚴肅面孔,但這之外的表情卻完全不行,更別說要瞞過自己的枕邊人。

「啊?什麼嘛,妳竟然是在為這種事煩惱?」霧島覺得這太過少女心的理由根本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虧她剛才還在腦內預演一輪該如何說服陸奧,還想著要帶上大淀與金剛一起誘勸她,結果竟然只是這樣?只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她真該用陸奧的軍餉去買十二打太陽眼鏡發送給其他艦娘,以免她們被這對移動式閃光彈炸得不得安寧。

「因為這很重要啊!還是我就直接和她承認,在她開口之前搶著說我願意?」

「老實說我覺得怎麼樣都可以,反正不要在這裡炫耀給我聽。」她才不要幫別人解決這種無關痛癢的煩惱,那可有損艦隊頭腦的稱號。

「好、好,哪天榛名拿戒指給妳的時候妳就不要來找我求救。」

「她才不會拿來。」提督為了讓她繼續提升練度而發配戒指的可能性還比較大吧?霧島別開視線,悶悶地喝起了過甜的紅茶。





霧島離開作戰室之後,陸奧花了三個小時整理近期要送交回海軍總部的文件,紙張與卷宗在她工作時凌亂地佈滿半張會議桌,讓同樣在下午值班的五月雨只好撤退到窗邊的辦公桌。距離前一次的大型作戰已經過了兩個月,鎮守府終於在本月脫離資源短少的復原期,正式恢復為正常的營運狀態。針對作戰的改善計畫在相關單位多次商討後也已經進入執行階段,與繁忙的作戰期間相比,秘書艦的工作相對進入了比較清閒的時期。

五月雨準時在下午四點替司令室裡的提督泡了茶,也順手為陸奧沖了一杯熱咖啡。替同伴張羅茶點似乎是她的興趣,無論在作戰室或改修工廠都經常能見到她泡茶或切蛋糕的勤快身影。陸奧知道這些事情其實並不包含在秘書艦的工作範圍內,但看著五月雨樂此不疲的模樣她也無從阻止,再說,她沖的咖啡比陸奧自己泡的來得好喝,因此陸奧也就更難拒絕她的好意了。嬌小的驅逐艦遞給陸奧熱咖啡與起司蛋糕,又抱起剛整理完的文件前往隔壁的司令室,看著從前那艘總是不小心被門檻絆倒的迷糊驅逐艦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如此可靠,陸奧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或許自己也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改變了不少吧?陸奧想著,端起咖啡和蛋糕移動到沙發上,時間究竟會如何在艦娘身上造成引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確切的定論。她們暫時被歸類在人類的範疇之中,但卻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擁有船艦的靈魂,這樣的存在方式偶爾還是會令陸奧感到困惑,她總覺得以用途而言自己的身軀實在太過脆弱,雖然這份柔軟與溫暖的確讓人驚奇不已,但要在戰場上以戰艦的身份作戰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把這個感想告訴長門的時候,對方皺著眉頭苦惱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她們決定向彼此的擁抱妥協,同意這的確是一件鋼鐵之軀無法獲得的美好感受。

這段往事讓陸奧輕輕笑了起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她和長門交往的時間不知不覺就超過了她們沒有在一起的時間,成了她生命中理所當然的事實。或許當她們成為艦娘的日子超越身為船艦的那些舊日時光,這樣的存在也就不再會是一種困擾,而是和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了吧。

陸奧配著咖啡讀完半份報紙,去隔壁送公文的五月雨還沒從司令室回來,外頭倒是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陸奧還沒轉頭就知道從走廊朝作戰室走來的人是長門,那個人走路的輕重與節奏早已印在她的腦中,就算是在幾公尺之外陸奧也能分辨出來。

「妳怎麼來了?」她在長門出聲前就若無其事地開口,停在門口的黑髮戰艦沒注意到她臉上的微妙變化,先探頭確認作戰室沒有其他人之後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有事想跟妳說,妳現在有空嗎?」

雖然時機點很奇怪,但果然是要說那件事吧?陸奧認命地點頭,要長門到自己對面的沙發上坐好。

「我替妳泡杯咖啡吧?等我一下。」她說完後朝走廊外走去,這一層樓的茶水間設在作戰室隔壁的小房間裡,除了基本的冰箱與飲水機之外,也在五月雨的申請之下準備了微波爐和烤箱,拜此所賜,即使在作戰期間徹夜值班也不會餓著肚子。

陸奧從櫥櫃裡拿出濾杯和濾紙,秘書間之中只有她把咖啡當作主要的飲料,受到金剛影響的霧島理所當然是屬於紅茶派,蒼龍、鳥海和大淀則是綠茶的擁護者,五月雨倒是沒有什麼特殊喜好,似乎只要是加了糖的飲料都樂於接受。

早知道就不要在今天排班了。陸奧在鋪濾紙的時候默默想著,因為去年她們只是簡單地吃了蛋糕慶祝,她才想說今天下午來值班應該沒有關係。她熟練地把磨好的咖啡粉放進濾紙,用熱水緩緩沖開再加入糖和冰塊,在這裡只做得出這種毫不講究的咖啡,和咖啡廳流行的冰滴或冷淬工法完全沾不上邊。她端著咖啡和切好的蛋糕回到作戰室,坐在原位的長門仍然是一副不自然的僵硬姿勢──原來她們都一樣緊張啊?知道這點這讓陸奧覺得安心不少,原先緊張的情緒也稍微平緩了下來。

「來,冰咖啡,還有提督買的起司蛋糕。」

「謝謝。」長門接下裝著點心的木製托盤,以拘謹的動作吃起了蛋糕,而陸奧就坐在對面看著她,那與下午茶氣氛完全相反的認真目光讓長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吞嚥的速度。

「妳慢慢來沒關係啊,我又不會跑掉。」陸奧打趣地說,伸手抹掉長門嘴角上的蛋糕,黑髮戰艦愣愣地看著她把手指放回自己口中,過了幾秒才緩緩問道:「我現在可沒有讓妳等了吧?」

「還是有啊,譬如約會的日子也沒辦法早起這點。」陸奧想了想,看著長門無辜的臉又補上:「雖然是沒什麼關係啦,至少和以前比起來確實是有進步。」

「別損我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真是太遲鈍了。」

「現在也不能說有多精明吧?但我覺得這樣的妳挺可愛的,我很喜歡哦。」

「那還真是謝謝喔。」她覺得陸奧才是可愛的那一方。

「所以呢,妳要說的事情是?」陸奧在長門喝完咖啡後才問,耐心看著對方故作鎮定地把餐具移到桌子角落,同時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先說出來。

「雖然我原本是想當作驚喜的,但其實妳已經知道了吧?」長門的表情有點苦惱,她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隱瞞陸奧了,儘管她的二號艦很貼心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長門也沒遲鈍到察覺不出她這幾天過於敏感的情緒。

「啊啦,妳是指什麼?」

「這個,妳看過了吧?看來把東西藏在衣櫃裡不是好主意呢。」長門從大衣裡拿出那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一面取出戒指一面向陸奧伸出自己的手。

「哎,我說妳這人哪,我都特意不拆穿了妳幹嘛還要自己承認啊?」陸奧嘆了一口氣,乖順地把左手交給長門,對方緊張的模樣讓陸奧忍不住也跟著屏住呼吸──她不曉得長門在什麼時候偷偷量過自己的手指,但當那枚戒指順利通過指節、完整貼合無名指時她們都鬆了一口氣。

「妳願意和我結婚嗎?」

長門終於抬頭,小心翼翼的語氣讓陸奧實在不忍心欺負她,可惜她被對方這先斬後奏的求婚方式惹得笑不可抑,完全無法依照原定計畫表現出喜極而泣的感動模樣。

「願意是願意,但這兩件事情的順序應該要反過來才對吧?一般來說。」陸奧止不住笑意地點了好幾次頭,又深怕長門誤以為是玩笑話而正經地重述了兩次,對方才終於露出安心的笑容。

「其實我有點怕妳會拒絕,所以不敢先問妳。」長門老實承認,她的心跳自從踏進作戰室就急遽加速,直到現在才總算恢復正常。

「我才不會呢,妳總不會不曉得我有多愛妳吧?」陸奧沒好氣地問,幸好長門立刻就點了頭,否則她真的會懷疑至今為止所發生的一切可能都是她的幻想。

「算了,先不管這個,妳的戒指呢?至少讓我幫妳戴上吧?」這回換陸奧伸出手,銀色的戒指從她手中綻出一道光芒,長門的意識在那道反光上停駐了好一陣子,直到陸奧再次催促她才趕忙把當初拿到的另一個盒子交給陸奧。

「這是空的喔,妳忘了裝進去嗎?」

「不是,是因為我還沒有戒指。」

「什麼意思?」陸奧聽得一頭霧水,她是不介意替長門準備戒指,但就她所知長門已經把她們兩個人的結婚證書都申請下來了,照理說戒指也應該要有兩份才對。

「明石不讓我做自己的戒指,她說那樣太無趣了。」

「妳的意思是這個是妳做的?」陸奧不可置信地問,而對方竟然還真的點頭承認,於是她只好把手上的戒指脫下來端詳。那是一枚樣式簡單的素雅銀戒,雖然外側什麼花紋都沒有,但內側卻清楚刻著NAGATO幾個字,看得出努力對齊過卻仍然存在的一絲歪斜讓陸奧的胸口浮現一陣暖意。

「哎,妳們這些浪漫主義者喔,真是令人受不了。」

「妳這算是誇獎嗎?」長門不太肯定地問,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這個詞究竟是褒是貶,畢竟就連那個大而化之的摩耶似乎也被陸奧歸類在浪漫主義者的分類底下。

「算哦,我很高興。那就請妳暫時幫我代一下班吧,我想五月雨應該快從提督那裡回來了,今天的預定事務我已經完成了,如果遠征隊有聯絡的話再處理就好。」

「好是好,但妳要去哪?」見陸奧說完就往外頭走去,長門的心跳又加快了幾拍,她覺得事情到剛才為止都進展得很順利,無法想出陸奧急著離開的原因,滿腹的困惑與擔憂全都寫在臉上,讓正要解釋的陸奧一轉頭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緊張什麼,我是要去明石那裡啦,我總得幫妳做個戒指吧?」

「如果可以的話就太好了,那就麻煩妳了?」長門愣愣聽完,過了幾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樣的反應讓陸奧不太放心,因此她又從門口走回長門面前,拉起左手在她的無名指間落下一吻。

「在那之前先用這個代替,妳不會介意吧?」

「我的榮幸。」長門笑著回答,高興到忍不住伸手將陸奧攬進懷中,在對方來不及抗議前給了她一個親暱的吻。這令送完公文從隔壁回來的五月雨決定暫時翹班到改修工廠,好讓這兩艘忘記自己身處公共場所的戰艦得以享受不被打擾的兩人世界。


〈全篇完〉


感謝閱覽。

忘了要來這裡更新,一次更完,其實她們已經結婚很久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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