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 畢業祝福 [G]

序

# 現代架空
# 悲向/微虐
# BE慎

*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以上沒問題的話 敬請服用———

「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以朋友的名義，默默愛著一個人。」

倘若，連朋友的名義都欠缺呢？

一見鍾情什麼的，我曾以為是童話故事裡的王子與公主才會發生的情節；然而，實際上，「最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才是天方夜譚。

遺憾的從來不是沒有和你在一起過，而是你早已知道我愛你，我卻從來沒有機會把這份感情親自對你說出口。

這些日子以來苦苦的守候，竟也是可笑的嗎。

最後說我愛你

是我所能做的唯一

手機播著的音樂唱出這句歌詞。
學長、學長……。

畢業後要到外地讀大學的你，一定會好好的吧？
帶著我給你的畢業祝福。

—To be Continued—

01

# 現代架空
# 悲向/微虐
# BE慎

*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以上沒問題的話 敬請服用———



『喔咿喔咿喔咿——』

差點從書桌前跳起來，回過神來後嘆了口氣。以後再也不要把手機借瞳狼玩了，她每次都亂改我的提示音，大悲咒、美國國歌、女人尖叫聲什麼的都有，這次竟然搞了個救護車是怎樣啊！

瞥向右方的手機，一個視窗大剌剌佔據了螢幕。

『明天就是學長的畢業典禮！』

定格三秒後，我下意識離開書桌前，把自己重重摔入一旁的床鋪裡。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嗎。



***



不知道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躺了多久，我撐起身子、靠上床邊的書櫃，腦中揮之不去的是令我深深著迷的那個他。

『啪！』

「噢！」吃痛叫了一聲，一本銀色的筆記本從我眼前掉到床上。
抬頭看了眼身後的書櫃，擺放著一整排日記的那層出現了一個顯眼的空格，原本該乖乖待在那裡的本子就是剛剛打中我腦門、現在正無辜地攤在面前的兇手。
唉，這十七年來的霉運還是一如往常呢。
目光移至，掉落途中已經翻開的日記本。

8月25日 天氣晴

今天是在Atlantis高中的新生訓練！同學們看起來都蠻不錯的，已經跟旁邊的萊恩聊上幾句了。下午的社團展演超精彩，尤其是那個籃球社的學長讓我印象好深刻，第一次看到有人頭髮染成銀色還挑染一撮紅的。他的五官很漂亮，身材也很完美，打球的氣勢更是讓我……小鹿亂撞？這成語這樣用是對的嗎？總之看得我這籃球白癡都想加籃球社了！後來問萊恩才知道那個學長的綽號叫冰炎，好像大家都這樣叫他，不知道他本名是什麼？

小鹿亂撞這成語……當時這樣用，大概是對的吧。
看見兩年前懵懂的自己，忽然懷念起當初什麼事都還沒發生的日子——只要默默欣賞他就好了，即使不曉得那便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9月5日 天氣晴

「學長好，我是一年C班的褚冥漾，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好啊，學弟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認識學長了！

冰炎學長耶！！！

看見空白處竟然被自己用紅筆畫上一堆笑臉和愛心，我不自覺笑了笑。這天的日記特別短，大概是興奮到寫不下去了吧？

不知道那天中午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還是腦神經接錯條，在學生餐廳裡準備吃午餐的時候，看到平常身邊總是圍繞一群朋友的學長反常地自己一個人，我斟酌了幾秒後便端起餐盤、坐到他左側的空位，邊吃邊和他聊了起來。

相較於學長偏冰冷的外表，本人意外地好親近，很快熟識起來之後他也陸續認識了我在班上的一干好友——萊恩、喵喵、千冬歲、西瑞等人，而我們也因此與學長班上和他同樣是風雲人物的賽塔、安因、庚、提爾等學長姐成為朋友。雖然相差了一歲卻毫無隔閡之感，一大票人經常在學校裡稱為白園的小花園裡共進午餐。另外，我也注意到學長身上從來沒出現過學校制服，最常穿的就是黑襯衫配牛仔褲，根本對校規置若罔聞，教官似乎也奈何不了他。

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和學長愉快相處著，對心裡那份不該存在的感情毫無警覺。



有次週末一起出去玩，喵喵興高采烈地慫恿大家兩兩拍「偽放閃照」，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分到跟學長一組；只記得他一鼓作氣壁咚我、用那雙艷紅得過分美麗的眼直視我的當下，心臟差點沒撞出胸腔。照片至今一直保存在手機裡，而我臉上略顯緊繃的笑，說明了自己當時其實有多緊張。

9月11日 天氣陰

被學長壁咚什麼的都是夢對不對……啊哈哈哈……

不過有件奇怪的事！

千冬歲：「欸我問你們喔，如果我們之中一定要選一個人交往，你們會選誰啊？」

賽塔：「我會選安因吧。」

喵喵：「我選冰炎學長！」

庚：「我也選冰炎。」

這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跟著說：「我也會選冰炎學長欸。」

嗯？我說一個同性的幹嘛？大概是不知道說誰才趕快跟著附和吧，一定是。

從來沒喜歡過男生的我，果真沒有察覺那時選出的答案代表著什麼。
啊、還記得那天下午邊吃黑糖剉冰邊玩真心話大冒險，學長說出他喜歡的是男孩子，其他人就一直追問學長的感情史，我聽了實在有點不開心——說真的也才剛認識半個月不到，沒必要把別人的私事問得這麼透徹吧，都沒顧慮到學長的感受。
這件事沒有寫進日記裡，大概是因為不希望以後讀到時再生氣一次。

然而，這段記憶終究還是留在腦中了啊。



至於學長的本名，是我有一天趁學長他們班體育課時叫千冬歲陪我偷溜進二年A班看座位表才知道的。畢竟突然提起這問題的話很怪，平常也沒有人會喚他的真名，但我就是沒來由地很想知道，只好採取這種有點好笑的方式。

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很美的名字。挺適合學長的，可又與平時的他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手上的日記慢慢來到9月底——那一年，翻天覆地的9月底。

9月22日 天氣雨

對不起……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麼自己要手賤惹事，學長對不起……

苦笑了一下，還記得那天自己有多愚蠢。
那天中午，大家照慣例一起吃飯，喵喵突然提議要來玩小遊戲：每個人輪流閉上眼、讓右邊的人拿一個東西碰自己，猜猜看是什麼東西。原本大家玩得很愉快，然而悲劇就發生在我身上——正好坐在學長右側的我，摸出了口袋的黑筆，輕輕用筆尖點著學長的手心，卻有一次手滑不小心太用力戳下去；學長猛地收回手，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冷冷瞥了我一眼後隨即低頭繼續吃飯，什麼話也沒說。眾人尷尬了幾秒，接著把遊戲又進行下去，但我早已不知所措、試著向學長道歉卻得不到絲毫回應，連一旁的安因過來幫忙打圓場也於事無補。回教室後，我竟然無法控制自己哭了出來，鄰座的萊恩見狀連忙安慰我，說他剛剛要離開時看見學長的眼神其實有些愧疚，可我依舊淚流不止，心思愈發混亂。

因為，在淚水滾落雙頰的那一刻，方才恍惚地感覺到學長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無可取代。

午休時間偷偷去二年A班，放了道歉紙條在學長鉛筆盒裡，庚學姐後來告訴我學長有讀了、但沒什麼反應；幾天後恰巧碰上學長的生日，我抱持著不會更糟的想法寫了卡片、買了一個亮橘色的籃球吊飾，當天特地一大清早放到學長桌上，離開時還看見學長正從走廊另一頭走來，我當機立斷地逃跑了……而問題仍然沒解決。



隔天賽塔學長來找我，說他跟學長稍微談過了，得知學長會突然那麼生氣應該是因為他以為我拿美工刀戳他。
賽塔要我給學長一些時間，而他溫柔的微笑多少令我安心一些——然而，還沒能與學長和好的事實分分秒秒擾亂著心緒。

大家每天還是很開心地玩在一起，可我與學長之間的沉默令我幾近窒息，就連五色雞頭拖我去校園裡四處晃晃也毫無幫助；身邊的好友不斷安慰我一切都會好起來，但對學長過多的在乎卻不斷使我愈來愈慌張，下課躲在廁所裡又獨自哭了幾回。

難道，自己喜歡上男生了嗎。



直到一個星期的混亂之後。

9月29日 天氣晴

啊啊啊啊啊出現轉捩點了！！！

下午第二節下課學長跑到我們班上，抱著一小箱蜜豆奶分給千冬歲、萊恩、喵喵他們，我原本想說應該沒我的份，結果學長走到我座位旁邊遞了一罐給我！我還和他四目相對！

喔喔喔喔喔喔喔超級開心的！！！

永遠忘不了，那罐蜜豆奶喝起來有多甜蜜。
雖然還沒有說上話，我有預感，距離和好一定不遠了。



蜜豆奶事件過後一切確實逐漸好轉，感覺是學長先出手、我在驚喜之餘小心地配合下去，進而逐漸化解尷尬。

10月3日 天氣晴

今天在走廊上和萊恩聊天的時候，看見學長從不遠處走過，背著賽塔在他生日時送的束口袋。忽然一個亮橘色的東西晃過去，我定睛一看——是我送給學長的籃球吊飾！就掛在束口袋的右上角！我馬上激動地抓住萊恩，告訴他這件讓我感動萬分的事，他回我：「這不是很正常嗎？」但其實我已經感動到快哭了……看到自己送的東西被學長掛在隨身包包上，意義真的很重大。

學長，謝謝你。

和學長的互動也日益增加，大家聚在一起時常能直接或間接說上幾句話；沒有特別明說什麼，只是順其自然地再次互相靠近。當然過程中也曾有好幾天恢復沉默，讓我再度害怕起這段友情是否能成功重建，幸好最後的結果是美好的。

10月14日 天氣晴

第一次段考結束了，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飯，聊天的時候我和學長講了好多話，不管是認真的對話或幽默的玩笑，都已經沒有尷尬的感覺了！真的和好了耶，我不是在做夢吧！

過了這麼久，總算回到昔日相處模式了。能再次和學長當回朋友的感覺真好！

邁入11月，關係更加要好的我們擁有愈來愈多共同回憶，像是我午餐後的蘋果會主動餵食幾塊給學長、一人一邊耳機看著網路影片笑得不亦樂乎、有次偷偷蹺掉美術課在學校裡亂逛的時候還意外撞見正好也蹺課的學長，於是一起邊走邊天南地北地聊。

即使沒有加入籃球社，我倒是經常趁學長中午練球時在不遠處觀望他帥氣的身影，放學後偶爾也有機會和學長及其他朋友一起打友誼賽。對於肢體接觸也逐漸習以為常，勾肩搭背、笑倒在一塊是雙方均不介意的舉動，更是我所珍惜的親暱。

11月15日 天氣陰

在眾人慫恿下和學長莫名其妙來了一場比腕力大賽，我的力氣當然比不上幾乎每天打籃球的他，沒想到還撐了好一下子才輸！也就是……十指緊扣了好一段時間啊啊啊！！！

比完之後提爾還在旁邊嘲諷學長：「冰炎，請問你輸了有什麼感想？」

學長：「靠！我贏了！」然後就揍了提爾一拳哈哈哈～

11月24日 天氣晴

今天放學比較晚走，經過球場看到學長還在打球，就過去跟他一起投籃、順便聊天。之後一起去附近的商店街逛逛，我們決定買滷味來吃，學長拿起夾子的時候說了一句讓他魅力大爆發的話：

「你要吃什麼我幫你夾，我喜歡幫別人夾東西。」

聽到這句話，我轉頭看學長，發現站在身邊的他男友力滿點、啊不是，什麼男友力啦，反正就是帥翻天啊啊啊！

日記的內容一天比一天快樂，明明是距今已久的事，依舊能被當年那份愉悅渲染起微笑。



但，自我懷疑的語句亦開始浮現。

在在顯示著自己的心早已傾向學長身上，然而對於喜歡同性的恐懼卻令我不願意正視這份感情。

我喜歡學長嗎？
——深怕，會得到那個自己不想聽見的答案。

12月5日 天氣晴時多雲偶陣雨

學長你知道嗎？我很享受我們正視著彼此講話的感覺！望進你紅色的眼睛，給我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彷彿我的世界裡只剩下你一個人。然而……即使我們幾乎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交集，還是僅限於好友之間的玩樂吧？你對待我們這群的其他人應該也都是這樣，和我沒有特別要好，只不過比之前更親近一些罷了。

其實不奢求我們能交心，每天和你打鬧說笑我已經很滿足，但我好像不知不覺為你付出好多，例如你英文報告要做的影片是我幫忙剪的、家政作業的抱枕是我幫忙縫的，還有平常各種幫你跑腿等等，雖然全都是我心甘情願答應或自願幫助你，但我好像做得太多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樣？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因為是你吧。

學長，你對我而言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讀到這裡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高一以來的日記根本不是在記日常心情。
是在記你啊，學長。

翻著12月的每一頁，果真清一色是有關學長的種種……包括了那令我哭笑不得的事實。



—To be Continued—

02

# 現代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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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微冰夏*

———以上沒問題的話 敬請服用———

12月8日 天氣陰

下禮拜一學校要舉辦歲末慶祝活動，我和千冬歲原本是要負責維持秩序的糾察隊，但今天大家聊天的時候學長提到他喜歡的男生下禮拜一有表演，所以我靈機一動，趕緊私下和攝影組的萊恩互換工作、然後問學長需不需要幫忙拍他喜歡的那個「他」；學長很感激地傳了「他」的照片給我，是個有著紫長髮紫眼睛的男生，說名字是藥師寺夏碎。嗯……真有點羨慕能被學長喜歡的他呢。

記得11月底有一次午餐時間學長跟我們分享了他和那個「他」的故事：他們高一時原本是很好的朋友，學長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對方，後來學長告白失敗、兩人尷尬了好一陣子，可是幾個月過後反而變成更要好的朋友，直到現在。

12月12日 天氣晴

成功替學長拍了超級多張夏碎學長表演時的照片，希望學長會很滿意！表演結束後還被學長拉去幫他和夏碎合照，照完他們互道再見的時候學長的聲音突然從平常的大剌剌變得好溫柔……夏碎學長離開之後我問學長剛剛怎麼變那種聲音，他笑著回答我：「那是見到喜歡的人的正常反應吧。」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竟然想哭。

摻雜幸福的語氣、還有嘴角那抹甜蜜的微笑，濃得讓我無法忽略。

馬上別過頭去避免學長發現，但徹徹底底被自己嚇到了——不是早就知道學長喜歡夏碎了嗎，為什麼還會這樣啊啊啊！

吶、學長，我喜歡你……嗎。



自從歲末慶祝活動之後，學長在我面前總是不避諱地提起夏碎學長，臉上還會掛著特別燦爛的笑容。我甚至幫忙學長趕工他要給夏碎的生日禮物，導致之後他眉飛色舞地告訴我夏碎很喜歡的時候，我的心情複雜至極——看著學長開心，我也理應快樂，但我回應的微笑背後，卻是再一次的隱隱作痛。

有時也能看見兩人在校園裡並肩而行，而我總希冀學長身邊那人能夠是我；可當一大群朋友一起走，我反而喜歡走在學長身後，如此便能在眾人聊天同時認真記下他每一刻的身影，高挑纖瘦的身材、如瀑布般灑落黑襯衫上的銀紅長髮、豪邁自信的步伐，全都令我移不開目光。



學長還是一心一意喜歡著夏碎學長吧，就算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那，我對學長呢？

第一次曉得，界定自己是否「喜歡」一個人，是如此困難糾結。

因為學長而發現自己的自卑，心灰意冷地覺得永遠配不上他；因為學長而發現自己的膽小，沒有勇氣再拉近一點距離；因為學長而發現自己的心機，分明是特意到二年級走廊徘徊想看他一眼、卻還驚喜地裝作巧遇。

不清楚自己在學長心裡是什麼地位；仍舊懷疑學長在自己心中佔多少份量。



往後翻著，到了12月22日——瞬間一愣。

整片潦草的字跡，竟然是平常寫日記絕對不會用的橘色，有些刺眼。內頁的乾淨平整我向來注重保持，然而此刻手中捏著的這張紙卻顯得凌亂不堪——幾處應該是錯字的地方被幾筆橫線粗暴地刪去，不自然的皺摺與已泛為暈黃的淡痕彷彿重現著書寫當下的心情。

迅速闔上本子。
倘若再次細數當日，已經結痂的傷口必定會重新血流如注吧。

關係抵達巔峰之時出了最嚴重的差錯，方才驚覺自己對學長的喜歡有多深刻。多想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都是誤會、都是我想太多而已，學長一定還不知道我喜歡他、對吧？沉默只是他暫時不想講話，不是因為他看到了、對吧？

……我害怕聽到否定的答案。



學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從那天之後就很少聽見學長叫我了，就算偶爾有也是叫全名而非熟悉的「褚」；除了最了解我的喵喵以外，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發生了什麼事，出乎意料地大家也沒有過問，即使我和學長之間尷尬的氣氛如此明顯。

幸好沒有人多問，我不曉得怎麼回答。



午夜夢迴時分，那人總會闖入腦海，留下一個未竟的夢；不變的是迷人的風采，變的是我們原本堅定的情誼。

『如果不曾擁有，失去時又怎會疼痛不堪。』

學長，我們多久沒說話了？



***



半晌，轉身從書櫃取下另一本日記翻開，時間已經到了隔年2月，內容不出所料依舊在學長身上打轉。由於朋友圈重疊了一大部分，我的生活裡依然存在著學長，卻是無法觸及的咫尺天涯，煩亂的心緒也因此持續出現在筆下。

2月16日 天氣雨

過幾天就是高二的班際話劇比賽了，學長在他們班上演精靈王子，我覺得他的氣質很適合那個角色。今天放學他換上戲服給我們看，所有人大叫著他有多像真正的王子，但坐在角落的我甚至沒有抬頭，心裡也淡淡地沒什麼反應。

很清楚自己不是不喜歡學長了，而是避免一碰觸就心煩。

看到學長不會想和他講話，連打招呼都懶，直覺反應就是「煩」；不像之前會盡力多看他幾眼，現在只想躲得愈遠愈好。不是瞬間抓狂的煩，而是在心底悶悶地持續著那種煩——似乎不是那麼嚴重、卻又揮之不去的煩。

我想，我們很難再有真正開心的聊天了吧。

『並非無所謂，而是變相的在乎。』

不再有密集來往的日子，寫出的文字亦包含著大量對於昔日相處的回憶。有時會經過那條我們一起走過的商店街，以及那攤我們一起吃過的滷味，一切都似乎那麼熟悉地浮現眼前、卻又遙不可及，甚而不清楚是否僅為一場繁華的夢；就連學長曾經分給我吃的一顆軟糖、我曾經隨手拍學長的一張照片，想起當時的光景都能令我鼻酸。

那只是學長學弟之間、朋友之間的美好往事，對吧？
只是學長與學弟，只是朋友，只是好朋友，對吧？

對學長來說，也許是。
……但對我來說，並不是啊。



有時候還是會遠遠地看學長練球或跟社內同學打比賽，好幾次看見他不小心受傷，他臉上痛不欲生的表情令我整顆心如同懸著滴血一般，我卻絲毫沒有立場上前慰問，只得默默祈禱上百次、希望學長能趕快好起來。

中午大家一起吃飯時我察覺自己的話變少了，大概是因為只要有學長在場我就渾身不自在吧。學長偶爾會提起他和夏碎學長兩人發生的趣事，聽他的口氣能感覺出來他似乎已經沒有喜歡夏碎，但我還是好羨慕他們在尷尬過後能夠恢復的友情——畢竟，我想和學長再次和好的願望，恐怕是種奢求。

因為是自己把事情搞成這副模樣的。



3月，其實開始討厭喜歡學長的自己。
心情總被那人的一舉一動牽著走，在他面前表現得戰戰兢兢，活像個傻瓜一樣為一個可能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擔憂一切；掙扎的痛苦遠大於偶有接觸的小確幸，偏偏除了喵喵以外我不敢向任何人傾訴，情緒只得通通往日記裡倒。
本子上寫著有次國文課時，我無意間瞥見學長和賽塔經過窗外，便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愣了一陣，待回過神來突然很懊惱、跟自己賭氣地把筆往桌上用力一摔，旁邊的千冬歲還嚇了好一大跳。

為什麼我要喜歡學長呢，那個我不該喜歡的他。



4月，發現學長不如我以為的受歡迎。
一直覺得學長除了我們這群以外還有許多好朋友、跟不少人交情都不錯，但最近聽說其實校內有不少人討厭學長，好像是他比較自我中心的待人處事風格使然吧。不願深入了解這個傳聞的真實情形，因為無論多少人對他持負面評價——我知道，自己仍然多喜歡他。

日記上記載的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例如間接說上的一句話、受人委託拿東西給學長等等，明知道這些互動根本改變不了現況，自己就是固執地在意著。喵喵說我也許該學著逐漸放下、把他當普通朋友看待，才不至於持續陷在情緒漩渦裡；我明白這道理，明白好友對我的擔憂，可要做到又談何容易。

試圖不在乎太難，在乎卻太痛。

5月21日 天氣陰

今天下午大家一起去逛街，庚學姊看到一家小店在賣幸運繩，提議每個人都買來當作我們友情的象徵。學長挑了銀色和紅色交織而成的一條，很符合他本人的顏色；我則是挑了一條藍黑色的。我們之中只有學長會綁漂亮的繩結，所以大家輪流讓他綁，輪到我的時候我有點尷尬地伸出手，學長走過來低下頭、輕輕拉起我左腕上幸運繩的兩端，我無法克制自己不看他——那一瞬間，又是心動。

打結的過程中有一兩次學長輕輕碰到了我的手，又是觸電。

晚上回到家才發現忘了在學長替我綁好的第一時間拍照，然而結已經亂了，怎麼調整都回不到最初的樣子……就像我們的關係一樣。

由於繫著幸運繩而跟學長有一個連結的感覺，沒有開心，反而有點怪。

我們不是早就沒有關係了嗎。



6月底，期末考結束後大家一起到南部玩了三天兩夜。第二天剛好是我生日，晚上在飯店裡大家給了我一個驚喜的慶生會、還合寫一張大卡片送我；回房後我拆開卡片細細閱讀，而看過學長寫在上頭的話之後，我幾乎徹夜沒睡。

6月29日 天氣晴

『希望以後可以不尷尬～』

就這樣短短一句話，讓我好幾個小時胸口都緊繃得好不舒服。雖然事發那天心裡就已經有底，但這還真是第一次證實學長知道了我對他的喜歡。如此直接地寫在大家一起給我的生日卡片裡，也許是因為學長一直想告訴我他的確看到了，而正好利用這次機會吧。有些難受，連自欺欺人的餘地都沒有了。

不過其實也要謝謝學長寫上那句話，算是讓我面對了現實。這半年來學長大概也感受出我痛苦的尷尬，知道我沒有勇氣做任何處理，只好由他來讓懸疑的答案有個定位；誰也沒有向誰提起什麼，就這樣隱晦地、不著痕跡地說明白了。

況且，如果他對我有所排斥，根本不需要寫那樣的客套話，所以……我們還是可以當一般朋友的吧？

剛剛在慶生會上許的第三個願望沒有說出來——希望身邊的人都要好好的，希望我們也能好好的，希望真的可以不再尷尬。學長，謝謝你，然後，

『直到遇見了你，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喜歡』

是的，學長，我喜歡你。

後來學長姐們上了高三、我也升上高二，繁忙的生活讓我們聚在一塊的時間縮減不少，但每當有人生日，大家便會照慣例規劃一個小型慶祝活動。
9月底，學長18歲生日那天中午我們騙他說安因跌倒受傷，要他趕快過來幫忙；我是負責在最後端蛋糕出來的，看見學長被蛋糕嚇到傻眼、幾秒後才恍然大悟的表情讓我開心了許久，我還藉此和他說上好幾句話。
後來我鼓起勇氣把花了我一整個週末的手工生日卡片當面送給學長，他微笑著向我道謝——那瞬間，所有付出的心力都值得了。

可這又如何呢，有些過錯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也許是因為社團與課業都漸趨忙碌，高二的日記可以說是變成了週記，而缺乏事件可以記錄的結果便是更多的嘆息與自暴自棄。對學長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弄得連我都不知道自己還喜不喜歡學長，卻在耿耿於懷的同時驚覺自己不小心又太在意那個人；歲末慶祝活動當日也猛然想起前一年的種種，人事已非、感情還在。

就這樣維持著不是很近、也不會太遠的距離。

總有一天會習慣的吧。



轉眼間已經是高二下學期。

3月13日 天氣晴

中午有高三的籃球友誼賽，聽賽塔說學長有參加、還叫他一定要去看，所以我決定跟賽塔一起去場邊為學長加油。可惜學長這隊輸了，看他挫折的樣子讓我也有點難過，不過在我眼中他永遠是最棒的～

後來我和賽塔待在操場邊聊天，看到學長買了一堆運動飲料回來分給他的隊員們，然後、走過來給了我們兩個一人一罐！可能是看我驚訝到有點呆滯，學長對我解釋：「那個……是因為看你在太陽底下跟他站那麼久，這給你喝。」

「喔……」我只能愣愣地回答，連謝謝都忘了說。

天啊學長竟然送我飲料！！！

站在場邊完全是我自願而且甘之如飴，但學長卻在買飲料時把我算進去了。學長，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不只是那瓶飲料，更是你釋出的善意。

偶爾還是會有一些像這樣快樂的突發事件，創造一種我們的關係走上坡的錯覺，但再也明顯不過的距離感總在下一秒將我打醒——若是以前，我大概會笑著輕打學長、說怎麼只有一罐之類的玩笑話，而非需要他一句有些遲疑的解釋才能慢慢意會過來吧。



同時，隨著夏天即將來臨，忽然意識到學長畢業的日子正迅速逼近。
沒想到離別來得如此令我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距離6月1日的倒數天數越來越少，如同等待行刑的死囚般坐立難安。

3月26日 天氣雨

最後67天了，不知不覺中。高三畢業典禮後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機會見面，學長可能會就此淡出我的生活……我不想探究這是好是壞，我只知道，就算恢復成好朋友幾乎是天方夜譚，我還是不願意告別有學長的日子。

……最終，還是喜歡你的吧。

***



闔上日記本，我閉上雙眼、任自己倒在床上。粗略地再次經歷了我們將近兩年來的過去，終究得回到5月31日的現實。

明天，就是學長的畢業典禮了。
——也許是我們短時間內最後一次見面的日子。

“Out of sight,out of mind.”
喵喵是這樣告訴我的。
我相信這句話，然而現在我只想讓時間停止，停止在我還能偷偷望著學長發呆的時光；拚了命地想著我們僅存的共度回憶，深怕一恍神，那些美好便會消失殆盡。

我們的友情似乎從來稱不上深厚，要好不過是短暫的一個多月，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所改變。和學長待在同一所學校裡的生活已經到了尾聲，但我知道，喜歡學長的回憶會是永遠。



又胡思亂想了一陣後，我伸手關掉燈，索性抱著日記本挪動身子、躺上枕頭。

晚安，希望能在夢中遇見你。



—To be Continued—

03

# 現代架空
# 悲向/微虐
# BE慎

*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以上沒問題的話 敬請服用———



早安，昨晚沒有在夢中遇見你。



清晨甫睜眼，自腦海深處竄出的這句話冰冷得令我睡意全無。
日記本依舊安穩地躺在臂彎中，然而昨夜並未如往昔般收到裡頭頻繁現身於紙頁上那人的一只陽光笑靨——就算，一直都僅存於夢的彼端。
或許是結束一切的前兆吧。

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往床鋪上摸索、隨後抓起手機，拿到眼前點開螢幕。

『6月1日，學長的畢業典禮』

……今天的活動提醒還真是沉重。

以右手支起身，我把日記本小心翼翼放回書櫃上的空格後翻下床，機械式地做起上學前的例行準備工作；站在全身鏡前理平制服皺褶時，看見鏡中面無表情的自己，彷彿沒有靈魂的木偶，雙眼空洞無神。

嘴角忽然下意識扯開一抹苦笑。

今天不是會過得跟往常一樣嗎？

只不過全體高二必須在畢業典禮現場觀禮，學長還是會和朋友們開心地度過在學校的最後一天，我還是不會屬於開心的一份子，而早就淡薄的關係讓學長畢業這件事似乎不會帶來什麼相處上的減少。況且我向來沒打算向學長告白——自從確認自己喜歡學長的心意那一刻起便明白告白對雙方都不好，只想默默待在他身旁，雖然還是一時大意被學長知道了——因此當然也不冀望老姊愛看的言情小說或青春愛情偶像劇裡那些畢業當天互相表白心意、然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等等的情節，所以……一定是個平凡無奇的日子吧。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會發生的。

既然如此，像平常一樣過完就好了，不要過度反應、不要在最後一天失控。
拜託，不要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頂多，把情緒壓抑到晚上回家後再發洩吧。



***



在鬧哄哄的大禮堂內坐定，我不動聲色地搜尋起學長班級的位置。高二學生是坐在二樓的觀眾席，畢業生則被安排在一樓；我很快發現我們班恰好坐在三年A班的右後上方，而學長特殊的髮色與服裝也讓我在人群中立刻認出他——早在新生訓練那天就讓我印象深刻的銀紅長髮，異於其他穿制服的畢業生們的黑襯衫，以及和記憶中一樣挺拔自信的背影。

「漾漾，你在看什麼？怎麼一臉呆滯？」
千冬歲在我旁邊突然出聲，嚇得我差點跳起來，「千、千冬歲！」
扭過頭，看見他正順著我方才的視線方向望過去，接著推了推眼鏡：「你在看冰炎學長？」
心頭抽動了一下，我連忙故作鎮定，「沒有啊，我只是在發呆。」
千冬歲點點頭後跑開了，我揉揉眼睛，把目光焦聚重新放回學長身上。

對不起，我實在無法說實話。



典禮很快開始了，炫目的燈光映上學生們或哭或笑的臉龐，音樂聲、致詞聲與鼓掌聲交錯流竄於大堂內；頒獎、社團表演、師長的祝福、畢業歌，每一個環節緊湊地進行著，眾人似乎都十分沉浸於這熱鬧與感傷並存的氣氛，但我卻無法阻止自己的思緒逐漸飄遠。

「跟你們說，我畢業之後要到加拿大讀大學了！我還以為沒有錄取，結果今天一大早就收到入學通知，超開心的！」

學長這句話已經在腦海中重複播放無數次了。
上星期五的午餐時間難得大家都到齊了，學長歡樂地宣布了這個消息。當眾人七嘴八舌恭喜他可以出國念書、問著他未來學校的種種、或要他帶伴手禮回來找我們時，唯有我獨自沉默著，嘴裡的食物頓時變得難以下嚥。
錯愕之外，更多的是五味雜陳。

以後連我們這群朋友約出來玩都可能會少了你嗎，學長。

記得那天放學後我從二樓走廊瞥見穿著球衣的學長站在籃球場邊，便坐上窗台偷偷望著他。不曉得什麼時候養成了看著他的背影放空的習慣，也許是由於東窗事發而再也不敢正眼對上他之後開始的吧？可學長就要畢業了、甚至準備離開臺灣，我又還有幾次能像這樣默默凝視……自虐地將耳機裡的音樂切換到悲傷情歌，強烈的哭意倏忽從心底湧上喉嚨、繼而充斥頭腔，成了一種令人幾近窒息的酸楚；眼眶無可抑止地一熱，視線迅速轉為模糊。
正好經過的喵喵和千冬歲見狀連忙過來安慰我，而我就算早已看不清眼前景象，仍死命盯著那抹銀紅，想把那個我喜歡到心如刀割的身影狠狠記得。

希望時光倒流，希望時光定格在還可以看見學長的時候，希望能再次佇立場邊、捕捉他球場上迷人的英姿，希望能再次叉起一塊蘋果、轉頭遞入他口中，希望能……回到那節下課，把手機帶上再離開原地。
記憶猶新的是，對自己承認喜歡學長的隔天就出事了。
如果、當初沒有意識到友誼以外的感情，我和學長如今依舊是可以笑著打鬧的朋友吧？學長畢業的時候即使不捨，以後也會繼續保持聯絡吧？

明明早就開始習慣與學長幾無接觸的生活，明明在驚覺即將實質上分離後已經準備了這麼久，然而一想到往後見面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心中還是充斥了不甘、與更多的不捨。忍不住懷疑，我們本應長達近兩年的相處，被砍到僅剩不滿四個月，是為了讓我學習面對今天的到來嗎？提早給我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事實，好讓我有一年多的時間逐漸抽離，學長畢業時我才不至於太難以接受嗎？
或許可以視為命運的用心良苦吧。
——可惜，很顯然的，成效不彰。

過多的思緒湧入腦袋，閉上眼，有些暈眩。
瘋狂，接近瘋狂。
不該訝異自己如此心亂如麻的，畢竟自己從來都不是擅長面對離別的人。

但、學長，我們是不是連一聲再見都說不成？

遑論，那句如同禁忌般的「我喜歡你」。



「漾～你該不會在睡覺吧？走了！」

恍惚中感覺到衣領被扯了扯，接著是熟悉的大嗓門令我猛然回神。
睜開眼，果然是五色雞頭皺起眉直盯著我瞧的臉。我先是發現他今天難得乖乖穿了學校制服，然後才意識到周遭的人已經開始離場，「結、結束了？」
「剛剛司儀講那麼大聲你沒聽到嗎！」五色雞頭倒退了一步，「這樣她該會有多傷心啊，要是讓她知道了，搞不好她會頭也不回衝出學校去聽海哭的聲音……」
無視他捂著胸口一副心痛至極的模樣，我起身望向觀眾席底下，只見一樓的學生都在四處走動，欲尋找的那個人不見蹤影。
拍了拍褲子，我逕自朝出口走去。
後方傳來某人飛快追上的聲音，「漾！等等我！」

西瑞，抱歉了，今天我沒有陪笑的力氣。



***



畢業典禮結束已經是接近中午的事了。
回到教室，我正準備趴下來休息，便聽見了此刻宛如惡魔般的呼喚。
「漾漾！我們要去找學長姐合照，一起去！一起去嘛～不然我們就……喔！」

於是就這樣被千冬歲和喵喵半勸說半威脅地拖進三年A班。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部肌肉，我努力壓下自己的情緒，對著鏡頭一次次堆起笑容；喵喵似乎有注意到我的異狀，在無人注意時投來一個擔憂的眼神，我點點頭示意她我沒什麼大礙。趁著空檔環顧擁擠的教室，卻怎樣也找不到學長的身影——希望他不要提早離開學校，畢竟這也是能留下最後一張合照的難得機會。這星期為了要不要在今天找學長合照而傷透腦筋，喵喵給的建議是「如果有機會就大膽找他吧」，但我根本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那個膽量。

和認識的學長姐們合照過一輪後，喵喵和千冬歲與提爾學長聊起天，我不是很想說話所以自動到教室外等兩位友人。站在這條人來人往的走廊上，腦中忽然浮現了數個月前在此處上演的糗事——

有天下課去熱食部買豆漿喝時巧遇安因學長，於是我陪他走回班上，並在教室外見到了學長，我們三人便聊起天來；學長正分享著他假日發生的趣事，我眼角餘光瞥見遠方有老師推著一推車的講義走來，正想伸手提醒學長站旁邊一些，沒想到手裡的豆漿就這麼滑出手心、灑了一地！我手足無措地開始搶救四處溢流的豆漿，安因也蹲下來幫忙移開牆邊雜物。待我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時候，看見學長已經拿來拖把，拖著地上的豆漿。
失手的驚嚇、加上在學長面前犯蠢的羞恥，其實讓我當下幾乎哭了出來，即使我看起來可能只是一直苦笑著。沒多久，學長已經離開去洗拖把了，於是我也趕緊向學長班上借來拖把將現場清理乾淨；差不多收拾完之後，我轉身要去廁所洗拖把，才剛邁出步伐，就看見走廊上從遠處迎面走來的學長。
記得那天是晴朗的初春，陽光透過窗櫺灑在走廊上，鋪成一片亮晃晃的光暈。
當距離越來越近，能清楚看見學長的表情是笑著的。
而且我們都看著對方的眼睛。
沒有多想，我笑著開口：「謝謝！」
「不會不會……」學長擺著手、把眼神輕輕別開，但仍微笑著，語氣也很友善。
接著擦身而過。
匆匆回頭望了一眼，學長晃動的銀髮映著金黃色的光澤，是令我幾近迷失其中的美景——卻不容我多做流連。

很感謝學長在第一時間主動幫我收拾殘局，無論是因為他本就是個熱心的人，抑或因為他知道我是要提醒他才闖禍的。那張俊臉上的笑容、彼此一句簡單的對話，不僅撫平了我的慌亂，亦如窗外的陽光般溫暖不已。

我可不可以自私地解讀成，學長有心修復我們的關係？
不過離別在即，也沒有機會證實我的猜想了吧。



銀白色長髮晃過。
從回憶中猛然抽離，正好看見學長走進教室前門的背影，跟在後方的是夏碎學長和幾位同樣別著畢業生胸花的男女。

鬆了口氣——幸好學長還留在學校裡。
不到一秒卻又緊張起來——到底該不該找學長合照？

就算想合照這念頭埋藏心底已久，尷尬不已的關係讓我遲遲不敢實行，深怕學長若是拒絕會令自己太難受。
唉，曾經我們還拍過「偽放閃照」的，如今卻得為了一張平凡的合照猶豫不決。
在走廊上來回踱步著，焦躁感逐漸攀升。

「漾漾，你還在這啊？」

聽出是賽塔學長的聲音，我連忙抬頭拉住停在我面前的他：「賽塔學長，那個、那個，我……」
糟糕，該怎麼求助啊？我只是一看到認識的人就先抓住再說，但現在叫我如何啟齒啦啊啊啊——
「嗯？」對方發出疑惑的單音，我怯怯地側過頭，把視線放向教室裡背對我們、正在講台前和同學說話的學長，同時抓緊了手裡的手機。
「想跟冰炎合照是嗎？」馬上了解我的意思，賽塔溫柔地詢問著。
竟然一秒猜到嗎！這樣我沒有思考時間啊！
略為慌張地低下頭，「我、我不知道……」
「趕快去找他吧，我幫你們拍。」
不等我反應過來，賽塔已經拿走了我的手機、推著我往教室內走去。
呃、其實我還沒準備好啦為什麼要這麼突然——

「冰炎！」
隨著賽塔那聲我來不及阻止的叫喊，學長轉過身來，我感覺手被賽塔暗示性地拍了一下。
什麼情況！我以為賽塔要幫我問啊！
硬著頭皮往前踏了一步、對上學長的目光，「可以跟你合照嗎……？」

「喔，好啊。」

屏息之際聽見這般回答，我如釋重負地站到學長右側，和他一起看向鏡頭。
瞬間，學長的右肩和我的左肩緊緊相依，直接的觸碰使腦海轟地一片空白，只得憑著意志力控制身體不要顫抖，同時展露出自然的笑容。
不知道是賽塔故意抑或心理作用使然，拍照過程比我預期的久了些，我都快因為緊張而拔腿逃跑了。等到賽塔終於放下手機，我輕聲向學長道了謝，接著快步走向賽塔、取回手機。
連忙點開相簿——四張連拍，學長的帥氣程度一如往常，額前那縷艷紅映著光澤，笑容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

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



不安地坐在三年A班教室角落的椅子上，蜷縮著身子試圖隱匿自己的存在。下眼瞼已聚積了些許濕意，默默凝望不遠處正與夏碎歡笑談天的少年，「學長……」心底輕喚著那既熟悉卻又疏遠的稱呼。

合照結束後我就一直待在這裡等喵喵和千冬歲，他們已經改去和庚學姐說話了。隻身處於吵雜的環境裡，不願與學長別離的思緒如暗潮般襲上心頭，加上手錶的時針愈來愈接近12的位置，恐慌與悲傷將我滅頂，快要失去新鮮空氣。

可不可以不要離開……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令我心頭一震，緩緩回頭，果不其然是喵喵面無表情地站在身後。

「漾漾，別再想了，沒事的。」

無力地垂下頭，淚水滴在制服領帶上暈開一點靛藍。喵喵的安慰我不是沒有聽進去，然而正值脆弱之時，朋友的一句暖心話語總能令我不禁潰堤。她一直都很在意我的狀況，對於我的情緒波動均看在眼裡，今天當然也不例外吧。

「我不知道……」模糊地低語著，隱約感覺到喵喵彎下腰湊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想和學長分開，我好想抱他，想跟他說我喜歡他，想……」

已經不曉得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了。

「那你就給我去做！」毫無預警地，喵喵直起身對我大吼。被嚇了好大一跳的我抬首望向她，只見那平時盈滿溫柔的碧綠色眼睛裡毫無憐惜。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憤怒的眼神。
那一聲怒吼讓周遭倏地安靜了片刻，幾束目光朝我們投射而來，但數秒後教室內再度恢復喧鬧，而我依舊沉默地望著喵喵。

嘴角抽動，理智已被面對離別的痛楚燃燒至幾乎殆盡。

「妳不要管我！」
自喉間迸發的叫喊衝著一向關心我的好友而去，我起身快步走向後門，擦撞上幾位學長姊卻沒有停下來道歉。出了三年A班、一路往轉角的廁所狂奔，太過於激動使得腳步有些不穩，但並未因此緩下來。

「漾漾！漾漾！」喵喵的呼喚在身後響起，而後逐漸淹沒於嘈雜聲中。

選擇忽略對她的愧疚，我沒有回頭。



—To be Continued—

04

# 現代架空
# 悲向/微虐
# BE慎

*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以上沒問題的話 敬請服用———



衝進廁所的隔間、顫抖著鎖上門，任憑背脊重重撞上門板，我舉起雙手無力地掩面，被熱淚覆上的掌心快速升溫。「喵喵……對不起，學長、也對不起……」含糊著不知所云的話，似乎也忘了為何要道歉、是否該道歉，只是不斷重複道出破碎的語句。
緊繃的胸口絞痛著，肺葉中的氧氣由於過份猛烈的哭泣而一點一滴流失，一陣眩暈襲來，快要站不穩腳步。

明明已經對自己發誓今天不可以失態，不可以崩潰的……怎麼還是淪陷了？

淪陷在最後一刻仍無法真正觸碰到你的痛心疾首。



聽著自己的哭聲在空間裡迴盪，我倚著門慢慢滑坐到地上，把頭埋入雙膝間，放棄掙扎似地狠狠把這些日子來累積的傷悲哭出眼眶。

什麼都不想管了，請讓我失控一次，拜託、一次就好。



***



「漾漾，是你吧？」

淚尚未停下，熟悉的嗓音突然傳入耳畔。
呼吸一窒，我沒有回應，但緩緩抬起了臉。

「漾漾你要不要出來？冰炎學長在外面喔。」喵喵繼續大聲說著。

心跳漏了一大拍。
——不會吧！喵喵竟然直接把學長帶來了嗎！

「漾漾。」

揉了幾下哭腫的雙眼、再隨便抹了抹臉，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甩著頭想趕跑暈眩感。在喵喵面前我並不在乎失態，但顧慮到可能一走出去就會被學長瞧見，我不得不深呼吸了幾次以穩定自己的狀況，然後才開門往外走去。
出了廁所，只見喵喵靠在洗手台旁，方才在教室裡突如其來的怒氣已消失無蹤，轉而掛著淡淡的微笑：「喵喵剛剛動用了生平最大的勇氣把學長拉出來喔，已經拜託他說你想抱抱他了，他也答應了喔，現在在轉角過去那邊等你。」

……
愣著說不出話來。
喵喵妳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不用那個表情，我知道你是真的很想這麼做的。」女孩嘆了口氣，「直覺告訴我，我應該要幫你一把，我選擇相信直覺喔。」

天啊……就算我想，現在要我怎麼辦啦！抱學長這種事我以為只是我神智不清的狀態下隨口說說而已，喵喵竟然要幫我實現——問題是我真的敢抱下去嗎！而且學長怎麼會答應這應該算是無理的要求啊，我們的關係應該一直都很尷尬沒錯吧……

混亂的腦袋裡突然浮出一個問題，我連忙開口：「那、那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喵喵很厲害喔，知道漾漾在哭的時候除了廁所以外不會去別的地方。」她十分肯定地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她的微笑有一瞬間突然變得有點恐怖。

我的行蹤就這麼好掌握嗎？
……不過也對啦，只是以前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這點就是了。

眨著碧綠色的大眼，少女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打斷我還在持續的亂想，「去抱抱學長吧，不要猶豫了。」她收起笑容，表情多了一分堅定。

霎時，一陣感動湧上。

縱使眼前的喵喵剛剛「憑著直覺」做了讓我驚恐萬分的舉動，語氣卻依舊那麼溫柔，讓我不得不相信能有這個機會對我而言是好的。

她，一直都在為我著想。

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我側身繞過喵喵、向學長所在的方向走去。

「漾漾加油喔！」甜美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回頭對著她一笑，「喵喵，謝謝妳。」
「不用客氣啦，快去。」她揮了揮手。

既然都到這裡了，我想，沒有逃跑的必要。



***



那人果真已經在走廊的轉角旁等著自己。

映入眼簾的學長環著手盯住地面，輕輕踏著的右腳透出一絲焦躁的訊息，與我所熟知的樣子很不相同。直到我有些遲疑地走近，學長方才抬起頭來，表情平靜無波地望著我，赤紅的眼裡倒映出我略顯慌亂的神色。正午的陽光於學長的黑衫印上窗框的影，亦在由於袖子捲起而露出的手臂上刻畫出顯眼肌理，鮮紅胸花與金色的「畢業生」字樣在學長左胸上熠著微光。

心頭緊張地揪了起來——畢竟許久不曾和學長近距離對視，加上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對象甚至是長久以來無論在現實或夢裡都只能遠觀的他，我的腳步一時滯在原地，呆愣地看著對方張開雙臂。

見我沒有動作，學長歛下雙眸，接著傾身握住了我的手腕。
猛力一拉。

稍微踉蹌了一步、腦袋尚未反應過來，便先感覺到一隻手在背上、另一隻手在腰上收緊的力道，身體瞬間被攬向對方，後知後覺的同時已被圈在他的懷抱之中。

那個喜歡了將近兩年、但有大半時間維持咫尺天涯的距離，自己連朋友的資格都早已失去、感情卻是愈放愈深，想像得到有機會合照、可從來沒預料能夠真實擁抱的他。

額頭撞上寬厚的肩膀、身體緊貼著結實的胸膛，專屬於學長的氣味衝著我炸開，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變得清晰，背上的大掌以安撫般的節奏輕緩地拍著，像在哄孩童一樣溫柔；相較於搔在鬢角邊的髮絲略為冰涼的觸感，學長的體溫給予一股瞬間流竄全身的暖意，令我不禁因這過於陌生的溫度而僵直了身軀。熱氣爬上臉龐燒灼著肌膚，心臟猛烈的跳動令胸腔微微發疼，學長擁著我的感覺美好得彷彿下一秒就會破碎的夢境，同時又真切得讓人不得不確信這是現在進行式。

我和學長擁抱了，即使我以為那只是我不經意說出的妄念。

眨了眨再度泛起水氣的眼，我選擇拋棄所有膽怯與掙扎，戰戰兢兢地舉起雙手環上學長的頸項，頭埋入對方肩窩汲取那教人陶醉的冷香，淚水隨著身子慢慢的放鬆而汩汩流下。閉上雙眼，全心全意投入在這最後的擁抱，過去我們之間發生的任何事在此刻似乎都顯得不再重要；我只想自私地把時間停留在這一秒，永遠與我喜歡的他緊緊相擁。

沒有人說話，原先吵雜的走廊不知怎的也沉寂了，僅剩我和學長靜靜地抱著彼此。

或許，可以視為學長給我的畢業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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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全文完）

# 現代架空
# 悲向/微虐
# BE慎

*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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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有些迷離。

慢慢闔上雙唇，我調整了一下呼吸，用力眨眨眼以看清面前的學長，確認自己不是在幻想、也沒有做白日夢。
放聲喊出那句話之後，瞬間像卸下了什麼包袱般輕鬆不少；暗自佩服著自己的勇氣，同時感謝喵喵及時推了我一把。

「喔，好……」學長把眼神移開，表現出明顯的不知所措，接著好像不曉得該移往何處似地再移回我臉上，「謝謝你。」

……
等等。
我做了什麼事啊啊啊！

倒抽一口氣，忽然打從心底驚慌起來，「啊、學長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告白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這件事，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沒有要跟你在一起的意思真的很對不起……」臉頰燙得像火在燒，眼眶再次蓄滿淚水，學長的臉變得有些模糊。語無倫次地拋出一連串愧疚，我恨不得立時逃離現場，雙腳卻不聽使喚、無法退開任何一步。

怎麼辦，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沒關係的，我知道了。褚冥漾，謝謝你，希望……我們可以當朋友。」
掛著依舊幾無波動的表情，學長以略小的音量回應，輕描淡寫得彷彿事不關己。

——好，當朋友。
我不曉得是不是客套話，但請原諒我擅自認為學長是真的如此希望著。
即使，是毫無交集的點頭之交。

自從那份不該有的感情曝光以後，學長和我便非可以走在一起的人了。
早有這般覺悟，可每想起一次，就是撕心裂肺。

吶、學長，世界好不公平啊，你和夏碎學長如今依舊能談笑風生，我卻連在最後一天都還是距離你好遠、好遠。

然而，放不下你的終歸是我，終歸只有我自己。

怪不得誰。
遇見至今、而後亦是。

艱難地嚥下苦澀，我強忍著不讓淚珠斷線滾下，「謝謝、謝謝學長……」瑟縮著肩膀，渾沌的心思攪亂了腦海，再也組織不出其他話語。

「嗯，不會。」

學長後退兩步，接著轉身。

『喀啦。』

消失在教室門後。



***



淚水還是滑出了眼角，在我望著學長的背影離開之後。

面向窗外，我將雙掌撐在窗框上，被陽光晒暖的金屬傳來比學長的體溫更為熱燙的溫度。操場上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些拍著合照、有些擁著彼此，動作與笑容都十分自然……
不像剛才如履薄冰的我。

閉起因連續哭了太多次而疲累的眼，垂下不住發昏的頭顱、向前抵住玻璃。

好狼狽啊。
喜歡上學長，是否註定輸得一蹋糊塗？

過多的眼淚再度滴落之際，一隻溫暖的手搭上了右肩。
「漾漾，你做得很好喔，至少沒有遺憾了吧？」喵喵在我耳邊輕聲道。

「嗯。」帶著濃厚的鼻音應了聲，我舉起手擦掉頰上的濕痕，然後又恢復原來的姿勢。身旁的女孩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陪我站著。



「冰炎！你趕快過來，要拍照了啦！站在那邊想什麼，搞自閉喔？」
「靠！提爾，你才自閉啦！來了！」

身後不遠處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感覺到喵喵輕拉我的手腕，我睜眼看向她。
「我們回教室吧。」

直起身，我吸了吸鼻子，跟上喵喵的腳步。

「來喔，3、2、1！冰炎你沒看鏡頭啦，再一次！」
不曉得是誰的聲音，逐漸被畢業生們的笑鬧淹沒在走廊盡頭。



***



回到二年C班稍做休息後，心情多少穩定了些，縱然還是籠罩在低氣壓之下。後來喵喵愉悅地宣布，庚學姐打電話來邀請我們去學生餐廳聚最後一次午餐，於是她便帶著我、千冬歲、萊恩以及西瑞一同過去了。

心知肚明學長應該也會在場，但此時的逃避實在太過於刻意。
就當作是多見這最後一面吧。



踏入餐廳，遠遠地就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招呼我們過去中央的大圓桌，而學長果真在行列之中。桌上已堆滿了各式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五色雞頭飛快從我身邊衝過去、坐下來開始大吃特吃，大家也陸續開動；夾了少許的炒麵，其實緊繃的情緒讓我食慾全無，但仍然逼自己小口地進食。

沒有參與聊天，也不希望旁人來找我說話。

我明白自己完全不合群，但我真的顧不了那麼多。
可笑的是，現場了解我為何烏煙瘴氣的人，除了喵喵以外就只有學長了。

對不起，這次我不想救起自己、不想清醒。

抬眼望向角落的餐桌——兩年前九月初的某個中午，我就是在那裡看見獨自用餐的學長，進而主動過去搭訕他的。聊天過程中學長問我為什麼會坐到這邊，我隨便扯了個「角落的冷氣才不會太冷」的理由，他點點頭、沒有懷疑。

那年，遇見學長的時候，我們笑著認識了彼此。
那天中午，我們聊得挺開心的，不太像第一次交談的人。
那時候，我以為我開啟了一段可以長久的友情。
那時，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喜歡上他。

還記得那一餐我吃得津津有味，不若此刻嘴裡的佳餚竟是味同嚼蠟。

這些日子以來，經歷了什麼、改變了多少。
我們均曾經以為那些美好可以持續，就連第一次的誤會與冷戰都撐過來了，但世事總不盡如人意；一個沒有預料過的意外造就了現在的局面，而當對學長的喜歡轉化為痛苦反噬自己，我才真正懂得何謂無能為力。

『情非得已，一往而情深。』

其實還是有些訝異自己喜歡上男生，訝異第一眼便產生的感情如今竟是益發深厚。沒有學長的日子一樣得過下去，可以後想起他、這曾令我幾近失去自我的少年，依舊會泛起淡淡憂傷吧。



視線不自覺移至和大家有說有笑的學長身上。
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對他萌生感情的，懷疑過、掙扎過、逃避過，甚至曾耳聞無數別人對他的指責或批評，然而他在心裡佔據的份量不減反增。
而出事那天，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令我措手不及，膽戰心驚地過了一整夜，試圖說服自己學長什麼都沒有看到，但隔天他冰冷如霜的態度擺明告訴了我答案，就算我不願意面對他已經知道的事實。

有時候不禁思疑，也許我們之間只是欠缺一個解釋。
倘若當下我有及時告訴學長，我並沒有想和他在一起、不願意也不會去打擾他的生活，是不是就還能當成朋友？
花了全副心力在意，身為當事人的我卻從來沒有嘗試說開、無論能否挽回些什麼，只是消極地任雙方各自臆測。學長也是喜歡男孩子的，可能比較容易理解，但我在今天上午的表白以前，自始至終都處於被動，反而讓學長主導著我們的關係。

面對愛情的自己，懦弱得足以了結任何扭轉的契機。

可是、又或許，學長就是沒辦法接受他只當成朋友的人喜歡他，所以一旦發現我對他的感情，我們便無緣回到從前，任何解釋都只會愈描愈黑？
這個推測是喵喵告訴我的，想想倒也有蠻大機率符合實情。

以為可以隱匿得天衣無縫，以為可以處理好自己的情感，以為只要拚命壓抑就能相安無事地度過高中時期。
很多時候，意外的發生是不被允許的。
一旦出事，沒有轉圜、只得認命。

唉，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鑽牛角尖了。

默默取出手機，我隨意瀏覽著相簿，希望能多少分散點注意力。提爾學長大笑的聲音從餐桌對面傳來，但我絲毫沒有被歡樂的氣氛感染。

校園風景照、螢幕截圖、千冬歲的筆記、學長、和同學的合照……

等一下，學長的照片？

馬上往回翻，發現是之前有一次學長打籃球友誼賽時，我「自告奮勇」替萊恩擔任活動攝影師一職而光明正大留下的特寫。
學長在三分線外躍起出手的身影，被正午的陽光刻印在球場上，同時被快門停格在那一瞬間。
畫面美得讓人難以忽視。

但是、反映至此刻，我只覺得自己好似照片中那顆即將畫出拋物線的籃球一般——與學長的距離將在下一秒倏忽拉開，只是現在仍苟延殘喘地攀住最後一刻，不願放手。
而學長並不會鬆手讓球在原地落下。

被單方面愛情介入的友情，是否不該存在、也無法存在。
可若真是如此，又要怎麼解釋學長與夏碎之間的關係？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有意義了吧。

這個中午過後，便再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漾～你不要浪費食物啦，覺得麵不好吃要說啊！本大爺這就賞賜幾塊肉給你！」

五色雞頭的聲音猛然打斷我的思緒，在我來得及阻止之前，他已經把盤子裡的炸排骨夾了好幾塊到我碗裡，堆在被我無意識用筷子戳爛的麵條上頭。

「快吃啊！」咬著一隻滷雞腿，五色雞頭在我無言地瞪向他時含糊不清地回應。

媽啊，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會吃！尤其現在我幾乎吃不下……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狀態實在糟到自己都快看不下去。

拋開腦中的紛亂，我把注意力轉到餐桌上，正好聽見賽塔開口：「對了，真懷念當年的班際話劇比賽，準備了一整個寒假呢。」
「對啊，學長姐你們超強的！我記得安因學長那時候扮演天使，演得超逼真欸！」我立刻接話，裝出興致勃勃的模樣。
還是勉強假裝沒事好了，畢竟我也不想在學長面前表現得如此差勁。

被我唐突加入聊天的眾人明顯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沉默、全盯著我看。

喔天啊現在怎麼辦——

「喵喵也記得喔！安因學長打壞人的時候超帥，尤其演到跟景羅天對戰那段……」

鬆了一口氣，感謝最懂我的知己及時搭救。

對話很快地又進行下去，我強打起精神加入朋友們緬懷往事的話題。一邊把碗裡的排骨吃掉一塊、剩下的夾給五色雞頭，一邊合群地撐著笑容——不曉得夠不夠自然就是了。

貌似「恢復正常」，雖然還是會偷偷多瞄學長幾眼；一遍又一遍，想把那迷人的笑顏謹慎地保存在記憶深處。
就算，永遠不是因我而展露。



最後除了那塊排骨和糊成一團的炒麵之外，我選擇放棄正餐，塞了好幾盤甜點以撫慰心靈。隨著桌上的空盤一個個疊起，牆上掛鐘的時針慢慢來到1的位置。

學長姐們該離開了，我們也該回教室上課。
縱使有再多眷戀，在這次午餐結束後，此刻齊集在一起的我們即將各自踏上新的旅程，誰也無法保證未來聚首之時有什麼會改變、有什麼會依舊在，且這不過是漫漫人生路上其中一個分袂的關頭。
以感情而言，學校一直都是那麼殘忍的地方吧——短短幾年內，萌發了多少理不清的愛恨糾葛，而在仲夏的那一天硬生生將所有人拆散。
但換個角度想，真正的好朋友以後還是會互相聯繫、而對缺乏深刻交集的人並不會感到捨不得，所以形式上的分開好像也無妨。

只是，這次出現了唯一那個我不願意離別、卻不會和他再有接觸的人。

第一次如此強烈抗拒著無法挽回的分道揚鑣，放不開那即使刺痛仍堅持死守的羈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走囉！」

正想冒著上課遲到的風險若無其事地拖延可以和學長共處的時間，賽塔已起身發話，其他學長姐們亦接連離席，紛紛揮手道別。

「賽塔學長、安因學長、提爾學長、庚學姐、冰炎學長，再見！以後有空記得回來學校看我們喔！」喵喵的喊聲迴盪在餐廳裡，伴隨著宣告午休結束的鐘聲。

抿緊了唇，我只是輕輕揮著手，害怕此刻若是開口會讓脆弱的情緒崩潰。

學長回過頭，勾起一弧淺笑。
然後，大步流星地踏出餐廳大門。

銀紅馬尾、黑襯衫、與我喜歡的他，在玻璃門關上後，再也不見。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你走。



***



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下午的課。
喵喵每節下課都過來關心我，但其實我並沒有很難過、甚至可以說相較於上午太過於平靜了些，只是無法揮去縈繞心頭的想念。

學長大概在準備要去加拿大的行李和手續了吧？不知道是哪天的飛機。
……如果可以去送行就好了。



傍晚回到家，我把沉重的書包隨手一扔、在書桌前坐下，從抽屜裡小心翼翼拿出已經放在裡頭半個月的牛皮筆記本。
深呼吸，翻到最後一頁。

約莫是五月中旬左右，在喵喵的提議下，我們拿著筆記本去向學長姐要簽名和留言，充當「畢業紀念冊」。在給認識的學長姐們都簽過一輪之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打開最後一頁、鼓起勇氣拿到學長面前：「學長，可以幫我簽嗎？」
正在座位上看網路影片的學長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我把筆記本放在他桌上。輕輕說了聲「謝謝」，我馬上快步走出前門，在高三的走廊上漫無目的亂晃著，試圖緩解緊張萬分的心情。
等我再次走進三年A班，喵喵迎上前來、遞出我的筆記本，「漾漾，學長要我把這個還給你。」附帶一個神祕的笑容。

那天晚上，每個留言我都逐一看過了，除了學長的之外。
而當時沒敢打開來看的那一頁，我想，現在是時候面對了吧。

To 褚冥漾

很開心這兩年能跟你成為學長學弟，尤其你還當了很多次的攝影師，非常感謝！你是個很好的人喔～祝你一年後也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學！還有，生活得快樂一點、樂觀一點，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找朋友們聊聊天，然後趕快振作！對了，謝謝你送我的手工卡片，我會好好保存的。高三加油！

By 颯彌亞

……所以我被學長發好人卡了？

不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啦，倒是這留言的用心程度震驚了我。

學長寫的量不亞於跟我較為要好的學長姐們，而且能從字裡行間感覺到他給予的真誠與溫暖。即使耳聞學長寫給大家的都不少，我依然一度以為他只會給我簽名或短短一兩句話；也因此，在我細細讀完學長在筆記本裡留下的字跡之後，心裡滿溢著感動——尤其是要我生活得快樂一點那段，表示他清楚我是怎麼樣的人……興許，學長一直都感覺得到，我因為這段不該有的感情而有多難受吧。

明明是兩年前的12月底開始就幾乎沒有交集的人，在今年5月竟然可以送出這麼多離別前的祝福。

學長、謝謝你，我會加油的。



呆坐了好久，反覆讀著學長留下的話語。

真的很難再見上學長一面了吧……。

摸出手機，我點開我們的合照，貼近螢幕仔細端詳著——
和第一次望見時同樣俊美的面容、同樣引人注目的髮色，以及同樣令人沉醉其中的炎紅雙眼。
我喜歡了快要兩年的學長就站在我身邊，與我最後一次同框；真的很幸運，在離別後還能凝視著學長微笑的臉龐，凝望著令我傾心著迷的他。

畫面裡的我和學長看上去十分和諧，可背後那些一波三折的故事，唯有親身走過方能體會個中滋味吧。



起身離開書桌，我倒進柔軟的床鋪裡，闔上雙眼。
這次沒有日記本砸下來。

一切都該結束了。



***



分別，終究是我們預設的結局。

「學長，你知道嗎？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是這句話的無意暴露讓我與你的關係降至冰點，雖然痛、卻絕對真心。那年並沒有料到一見鍾情這種事竟發生在自己身上，更未想過如今會陷溺到無法自拔的地步；無論如何，我承認我非常喜歡你啊。

曾經我思索過，如果沒有遇上你，這兩年必定會過得更無憂無慮吧？可如今當一切都成為過去，我想，在年少的日子裡喜歡過你，也沒什麼不好。

在校園中與你最後一次的見面，也已然消逝於聚餐散場時的目送。
還好，最後一次看著你的時候你是笑著的。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

現下心裡的感情似乎怎樣都無法完整敘述，也許多年後亦然。



學長。

希望你會好好保存我替你拍的每一張照片、和這兩年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希望上了大學之後，你可以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希望、由衷地希望，你能夠一直都很開心，就算陪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
希望、自私地希望，你在畢業以後會記得我這個學弟。

對不起、我對你的喜歡困擾了你這麼久。
對不起、我的大意毀了我們本來要好的友情。
謝謝你、這兩年裡包容我的存在。
謝謝你、對我們關係的修復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謝謝你、願意在最後一天給予我溫暖的擁抱。
謝謝你、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雖然沒能恢復到往昔的要好，但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學長，謝謝你，希望你以後會過得很好、很好。
一定，要比我更好。

我不會忘記你，即使有一天對你的愛戀雲淡風輕，也會一直記得在Atlantis的日子裡，曾有那樣一個你，讓我深刻喜歡著。

學長，祝福你、畢業快樂。





—End—



冰嵐有話要說：

誠惶誠恐獻上處女作orz
第一次嘗試同人文，也是第一次寫出完整的短篇小說
（以前都寫不了多少就罷工，超級任性www）
感謝閱讀！還請多多指教啦～
有任何感想或建議歡迎留言給我嘿！

《注意》這系列會有一篇番外：12月22日
想知道漾漾不願回憶的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的話別錯過喔～

番外：12月22日

*此為《畢業祝福》之番外篇
請先閱讀過本傳再來看這篇哦*

*主漾漾*
*完全漾漾視角*
*冰炎OOC有*



———12月22日———



如果，如果那天下午自己再小心一點，真的只需要一點點，無論是關掉螢幕或隨手帶走手機，連一秒都用不到……如今我和學長依舊是朋友吧。
就算沒有在一起，一切都還是會安然無恙。

如果，就只是如果而已。



***



「欸？漾漾小朋友你剛好在這裡啊！我正要散步過去班上找你的，能麻煩你跟我到學務處一趟嗎？你上禮拜的請假證明出了點問題。」



12月22日，冬日下午。天空灰濛濛的，空氣有些沉悶，帶有溼氣的風捎來快要下雨的訊息。

這節下課比較長，喵喵和千冬歲他們跑去買點心吃了，我不怎麼餓所以沒有跟著過去。選擇獨自在校園裡晃晃，我信步走到一處小廣場，於乾淨的長椅上坐下後，拿出手機、打開昨晚在記事本裡打的文章。

再讀一次吧，好好整理情緒。
畢竟，即使在掙扎了三個多月後接受了自己的心，仍然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



正當我盯著螢幕出神，一聲叫喚自左前方傳來，抬首瞧見的是眼睛一如往常幾乎被黑色頭毛蓋住的九瀾。身為學務主任的他，在我因為太衰的體質而頻繁受傷、經常進出學務處遞請假單之下，與我算得上有一定程度的熟識。

我點點頭，「好，不過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有一張醫院看診證明的日期和你的請假日期對不上，你來看看就知道了。」九瀾一面說一邊轉身朝學務處的方向走去，我連忙起身跟上他的腳步。



***



待我踏出學務處，已接近上課時間。結果是老媽拿成上個月的醫院證明，難怪日期對不上；看來把一堆看診單搞混也屬於太常造訪醫院的缺點之一啊，但我就是這麼衰我也沒辦法……邊想邊伸手往口袋一掏，我打算先傳條訊息告訴老媽她拿錯張了。

嗯？手機呢？

摸了摸兩邊口袋卻都空空如也。
大概是剛剛掉在長椅上吧？疑惑著，原本快抵達教室的我掉頭往小廣場的方向走，回想方才跟九瀾離開之前有沒有放下手機。

走近唯一那張長椅，我頗為意外地望見再也熟悉不過的身影坐在上頭，銀紅髮、黑襯衫、牛仔褲。
學長？他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這裡，難不成也是出來散步的？

……等等。
他低頭盯著的那支手機是我的吧？

那我離開前停留的畫面是……？

怔愣了半秒後，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直接從學長手中奪過手機；瞥了眼螢幕，恰好閃過返回桌布畫面的動畫。

學長緩緩抬頭直視著我，臉上沒有顯露絲毫情緒。

壓抑住內心的慌亂，我顫抖著啟唇：「你有看到什麼嗎？」
天啊啊啊我會聽見什麼答案啊啊啊好恐怖——

「沒有啊……。」學長轉開視線，聲音裡卻隱約透露出心虛的成分。

連我也聽得出這答案不可信！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的口氣，騙誰啦！
然而正當我想多問些什麼，上課鐘聲驟然響徹校園，截斷了我未出口的語句；學長俐落地起身離去，頭也沒回，徒留驚慌失度的我站在原處。

管不著上課遲到的問題，我立刻點開手機裡的記事本，回到手機被丟下之前停留的頁面。

那是一張我幾天前從社群網站下載的學長照片。
和幾位親戚合照的學長穿著素面灰色上衣，露出淡淡微笑；亮紅色的雙眼直視鏡頭，好看得教人迷失其中。

「學長，你知道嗎？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可文章開頭第一句話，便是如此五味雜陳的語句。

而這般畫面方才暴露在學長眼前。



***



回到教室後的英文課我完全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那句被學長瞧見的話。

「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昨天深夜望著學長的照片思忖許久，總算下定決心，對自己承認了這份喜歡他的感情。他是男生又如何？再也無法忽略他每每帶給我的怦然心動、造成我的心煩意亂，以及一切因他而激起的心湖漣漪。

孰料，承認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一支手機、一個畫面，直接判我死刑。

……這是否意味著我從來都不該喜歡學長？



該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最佳證明嗎，當天晚上我們這群朋友正巧約好要一起吃飯，由於此時的臨陣脫逃感覺會造成欲蓋彌彰的效果，我只得硬著頭皮去了。
結果一頓晚餐吃下來，學長竟然表現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依然十分積極地和我談天說笑；我竭力維持正常的神態回應他，儘管心中仍默默擔心著、害怕著這只是一時的假象。

學長確實是看見了吧……。
那我們還是能夠走在一起的人嗎？往後我們的心裡是否會就此存在這個疙瘩？



***



「漾漾啊，過來幫忙洗碗。」
「……」
「漾漾？漾漾！」
「啊？喔，來了！」

回到家後，我整晚都處於恍神狀態，老媽和我說話時總需要多幾聲叫喚才能讓我回神反應。腦海中全是學長坐在長椅上盯著我的手機那一幕——當下我看得很清楚，也幾乎確定我離開前是停在那該死的頁面；不曉得他在那邊看多久了，但一張照片加上一句直白的話，縱使只瞄一眼也會懂是什麼意思吧？而學長勢必了解我的心情被他不小心發現有多嚴重，所以才回答我說沒看到、晚餐時亦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

打算隱瞞一輩子的事情，現在竟然已經曝光了。
為何會那麼粗心大意……連一個學期都還沒過完欸！搞什麼啊！

如果學長真的發現我喜歡他——
他會明白，為什麼我之前美工刀事件和他冷戰的時候那麼難過；他會明白，為什麼我那麼認真準備生日禮物與卡片給他；他會明白，為什麼我即使自身忙碌也願意幫他縫家政作業的抱枕；他會明白，為什麼我主動表示可以幫他剪輯英文報告的影片；他會明白，為什麼我經常餵食蘋果給他；他會明白，為什麼我心甘情願為他擔任攝影師；他會明白，為什麼我貌似常常出現在他周圍……。

「喜歡」，合理化了所有親近與任勞任怨。

我和學長的友情還有機會維持正常嗎？他今天晚餐時會不會跟我一樣，只是在向對方堆起強顏歡笑？
記得之前學長說他向夏碎學長告白後也被冷落了好一陣子，希望學長不要這樣對我，就算尷尬也儘快恢復原狀好不好……至少我並非自願性的告白，我從來沒有打算讓學長知道我對他在友誼之外的感情啊。
只能祈禱學長讓這件事無聲無息地過去，而不多做什麼反應了。

「還是喜歡寫下我們平常生活中的平凡互動，因為那是我唯一能保有的溫柔。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的記事本裡，滿載著上萬字對你的眷戀。」

記事本裡那篇文章，寫著這句結尾。
可如今似乎不能再說學長永遠不會知道了。

那我還能保有這唯一的溫柔嗎？



***

12月22日天氣陰

天啊啊啊啊為什麼我要把手機放在那邊不帶走！！！

對不起，學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知道的……

原本想跟你永遠當好朋友的，現在還有可能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會把一切搞成這樣！

學長，如果我的喜歡造成了你的困擾，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



隔天，學校裡瀰漫著聖誕節即將到來的氣氛，卻是我整個人墜落谷底的開端。彷彿在印證我的恐懼、打碎我的祈禱一般，學長對我的態度於一夕之間轉變為冷酷如霜，毫不掩飾的隔閡明擺著他確實有看見我記事本畫面的事實。
所以昨天晚上學長的行若無事，是勉強撐完的吧？
學長對不起，辛苦你了。

不能歸咎於九瀾老師當時來找我，更無法怪罪學長查看我遺留在長椅上的手機，畢竟大意地把手機開在那個畫面隨手丟著是我的問題。
全是我的錯，是自己把事情搞成這副模樣的。
好難受啊，既不是以親口表達的方式讓學長知曉心意、隨後也得到了等同於拒絕的反應，甚至有極大機率連朋友都再也當不成。
——最不期望的結果。

12月22日以後，與學長的要好與互動就此消失殆盡。
十月中旬以來好不容易修復、培養的親近，全數毀於一旦。
容不下挽回的餘地。

雖然沒有其他原因可以讓學長冷落我，但我仍抱持著一絲希望，掩耳盜鈴似地覺得學長有可能是因為其他不明緣由——例如路上遇到算命師、被警告不要靠近我之類的——對我置之不理，不願相信學長已然知情；直至約莫半年後，收到那張朋友們給我的生日卡片，學長明白寫在上頭的話語才讓我不得不面對事實。

『希望以後可以不尷尬～』

沒有第二種解釋可以欺騙自己了。



***



升上高二後的冬天，有次和賽塔閒聊時他不知怎的提起學長，而在經過了彼此迂迴的試探話語後，他總算告訴我：其實早在好幾個月前，他關心學長為何和我變得像陌生人時，學長便坦承了是因為得知我的喜歡。賽塔微笑著：「當初他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呢，直到後來觀察你對他的神情和小動作，才相信這件事屬實。」

什麼情況！原來賽塔早就知道我喜歡學長了嗎！
看著賽塔慈祥的微笑，我真的好想先去撞牆三百遍。
還以為學長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好吧，賽塔例外，畢竟他之於學長是猶如導師般的存在，學長似乎平常有什麼問題便會找賽塔討論。

我詢問賽塔，學長有沒有對這件事多表示些什麼，他搖了搖頭。
嗯，意料中的答案，學長沒說他困擾我就要偷笑了。

對不起——
為什麼這段感情裡好像充滿了道歉啊。

……大概是真的該說抱歉吧。
學長，對不起，真的不應該喜歡你的。



***

「對不起！」我望著你的背影，喊叫出聲。

「什麼……？」你回頭，皺起眉。

「對不起，一切的一切。」我慢慢地、清晰地說著。

「不，是我的錯。」你轉過身來，義正詞嚴。

「我們不要再歸咎於誰了，好嗎？」聲線有些顫抖，我輕聲道。

「嗯。」你歛下眸。

「我們不是朋友吧？」扯出一抹苦笑。

「……」你猛然抬頭，卻沒有說出一字半句。

「沒關係，至少，在回憶裡，你是很好的模樣。」我的表情恢復平靜。

「我只是……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解釋。」你轉開視線。

「沒關係，我不在意。只希望以後，你一直都能快樂著。」真心話啊。

「好，謝謝你。」你望著我點了點頭，銀紅瀏海晃動。

「謝謝學長，再見。」鼻頭一酸，我忍住沒掉下淚來。

「再見。」你低聲說著，旋即轉身離去。



倘若那天事發之後，我決定把正要返回教室的學長攔了下來，會不會出現這般對話？我的遺憾是不是就會少一些？

然而，無論如何，都過去了。

永遠忘不掉，12月22日那天，我是如何親手了結平和的前程。
那是說再多次抱歉也無法挽救的悔不當初。





—番外End—



冰嵐有話要說：

這件轉變漾漾與學長關係的大事沒有在本傳寫出來，是因為這個意外的發生對漾漾來說太懊悔、太痛苦，屬於不願碰觸的回憶，所以翻日記回顧時看到這天就直接闔上本子，提起此事的時候也都只有蜻蜓點水般地帶過。
總之，把這段交代完畢之後本系列正式完結啦！（灑花
感謝各位的閱讀，如果有任何感想或建議歡迎告訴我喔〜

*

好久沒更文了orz
過去半年在忙一些私人事務所以荒廢了寫文這塊，現在總算回歸了QAQ
以後我會持續努力寫出更多作品的（握拳

特別感謝繪師朋友車銀晞協助繪製我的新頭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