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天陸/サルエリ] 幕間的物語-巡星倒影(完)(2/9更新) [G]

※星巡世界觀的PARO前提的薩丁尼亞×艾凌
※但因為也想當做演戲的一部分還是覺得算天陸
※人物翻譯都參照台版
※不知道會寫多長努力更新

※新年快樂！





　　幕間的物語-巡星倒影

　　×

　　艾凌一如往常的走在拉瑪的街道上。

　　今天早上也如同平常的慣例想嚇唬陛下，不意外獲得了一陣怒斥，但對於他強調「我的工作就是保護陛下呀」這點奧萊恩也不能反駁，只能要求別再胡鬧多幹些正經事。
　　雖然他總是對國王陛下的命令採用自己喜好的方式去執行，不過該做的工作基本上都還是有做到的。陛下要他平日多加巡邏城內外，留意有無可疑的跡象，對無法隨意上街、成天處理堆積如山文件的拉瑪國王奧萊恩來說，艾凌可以算是他的第二雙眼。不過，是個有點難以控制的分身就是了。

　　「今天要買什麼送給陛下呢？」
　　邊走邊哼歌的艾凌心情很好，只要想到每天都是風和日麗的和平日子，他就能高興一整天。通常他會穿著拉瑪的標準軍服四處遊蕩，對於擅長易容術的前暗殺者而言，讓人留下「穿著軍服的紅髮軍人」的印象是很重要的，這樣有助於他變裝後的隱秘性。
　　在少數情況下艾凌會換下軍服假裝成一般民眾巡視，而今天就是這樣的日子，戴上黑色的假髮後稍微把臉用化妝品調整樣貌，讓自己看起來就像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少年。穿梭在城市的市集間總是能聽見很多趣聞，而巷弄中又有一些知情人才會進出的店家，艾凌主要巡視的就是這些地方。

　　「和平真好、和平真好。」
　　拿著向水果攤老闆買的蘋果，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掃過整條街，今天預計要視察的目的地是王城到港口這段路，通常混雜著許多人的地方總是會藏著一些東西，而他的任務就是判斷這些事物對拉馬有沒有危害。如果有任何不尋常的跡象，他就必須要先一步回去彙報，不能自己輕易動手處理。

　　——艾凌，不要做無謂的殺生。
　　那個時候國王陛下還不是國王陛下，奧萊恩的聲音在回憶裡依舊特別清晰。他看著讓這顆星球充滿血腥與悲傷的罪魁禍首們不懂為何要這種時候發揮仁慈之心，而奧萊恩只向他扔了一句：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也不打算跟他們一樣。
　　那雙灰瞳裡面透露出來的是堅定的意志，以及讓他信服的、身為王者的氣魄與尊嚴。

　　港口的人潮跟平常沒太多差別，偶爾他能在這裏看見來自貝斯提亞的商隊，運氣好的話，還能攔截到前往王城的哥達。對方老是不客氣的對他唸說別干擾我做生意，他則笑著說我也要回去見陛下呀順路而已，想當然奧萊恩見到他和哥達一起進門時眉頭皺得更深，而機靈的自己總是能在陛下發火前三秒跳出門外，事後當然免不了哥達一頓抱怨。
　　來來去去的商人們正忙著做著買賣，偶爾還有些跟著商隊來的異星遊客好奇地四處張望，而其中罩著斗篷或是頭巾的人士就是他要分外關注的對象。他的直覺能判斷大多數的人到底有無威脅，而剩下不能辨別的就必須要多留意，眼前則正好有這樣的一個人。

　　米色的斗篷雖然看似樸實，但用料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人能夠持有的上等質料。
　　身邊看不出來有任何行李，而從優哉漫步的態度看來也不像是被欺騙或搶劫過，絕對不是做生意的、也並非拉瑪的居民，是從哪個星球跑來的貴族子弟嗎？艾凌將吃完的蘋果和往一旁的廚餘袋扔過去，決定先拜見一下這異星遊客的尊容。

　　「咦。」
　　刻意繞路從街道另一頭走來與人錯身而過，那瞬間斗篷下的容貌讓他受到不小的驚嚇，差點沒控制住攔截對方的衝動。他自認記憶力算不錯的，畢竟以前幹那行的要是沒記住以目標為中心身邊二三十人的話還做甚麼工作呢，所以，他百分之百肯定剛剛那張臉絕對不是此時此刻該做這種打扮出現在這裡的人。

　　「……席漣納的那個王來拉瑪幹甚麼？」
　　看著緩緩走遠的背影，艾凌覺得今天可能沒有時間悠閒地四處亂晃了。

　　幾番思考後覺得跟蹤有可能會被發現，不如頂著這副變裝去接近目標還要好些。再次確認外表和平常相差甚遠後還輕咳幾下試著發出較高的聲調，為了做到不讓對方察覺，這種程度的準備是必要的。
　　「陛下要是知道應該會生氣吧。」
　　不過，他想在回去報告前還是多搜集一下情報比較好，既然已經確認對方是那個碧水星的國王，那放任有任何衝突都足以引發外交危機的導火線亂燒也不是辦法。就他的追蹤那位賢王現在走到了遠離港口的大道上，左顧右盼的樣子正好給艾凌一個絕佳藉口。

　　「吶、哥哥在找甚麼嗎？」
　　他裝著一副年紀小的模樣和口氣，展現了純真無邪的好奇心從對方身後探頭詢問。和印象中同樣的貓眼先是吃驚的張大，看見他的臉後又立刻恢復平穩的樣子，即使被斗篷遮去大半也無法隱藏的端正容貌朝他微微一笑。

　　「你是這附近的孩子吧，有沒有推薦的旅店呢？」
　　「旅店有很多間喔！哥哥是從其他星球來的嗎？」
　　「是啊，所以想先好好休息，如果有床鋪大又舒服的店家就更好了。」
　　這樣的話，我知道有家旅店符合你的需求喔。他一邊要對方跟著自己走、一邊繼續發問。

　　「哥哥是從哪裡來的呢？拉瑪好像沒甚麼特別吸引人觀光的地方耶。」
　　「這樣啊，可能你住慣了沒有感覺，對我這種沒見過其他星球的人來說全部都很新鮮呢。」
　　並不回答從何而來，說話也避重就輕的講著無所謂的事情。這個人一刻也沒有放鬆警戒啊，艾凌沒有停止扮演「好奇的小孩」，對方也就繼續應付著自己那些愚蠢的問題。

　　推薦的旅店是偶爾哥達那夥人也會投宿的地方，最主要當然還是有著大房間與相對充足的設備，賢王似乎很滿意這裡提供的住宿和服務，很快就在櫃台和老闆結清了款項。就在自己正想知道人住在哪裡也算比較安心看來可以回去的時候對方又走回來摸摸他的頭，不知為何這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謝謝你介紹這裡，要不要順便進來喝杯茶再走？」
　　「啊……不、沒關係，再不回去爸爸就會生氣了！哥哥掰掰！」
　　「這樣啊，太可惜了。」
　　纖細卻不無力的手從頭上移開的那刻，他很清楚聽見對方對自己的稱呼。

　　「再見，奧萊恩的小跟班。」

　　×

　　旅店的房間對艾凌來說並不陌生，有時候工作需要也是會來投宿的，而現在他正坐在這間最大單人房裡的茶几前盯著自己待在這裡的理由。他想要是眼神能殺人，現在那正在眼前悠閒泡茶的人早就被他熱切的不知道殺過幾輪了，薩丁尼亞將盛好熱茶的杯子放在兩人面前，接著自顧自地加起砂糖試味道，見他動也不動還逕自解釋起來。

　　「我對我泡茶的技術還是有點自信的，喝一點看看。」
　　「勞煩席漣納的賢王陛下替我泡茶，還真不敢輕易享用。」
　　「別生氣了，你的變裝很完美，只是我擅長從氣場來辨識人而已。話說回來，不繼續叫我『哥哥』？這稱呼聽起來還蠻愉快的。」

　　艾凌決定回去要向他的國王陛下道歉。
　　他完全明白為何奧萊恩跟這位賢王講沒兩句就要吵起來，以前還會覺得陛下是不是缺鈣怎麼那麼易怒，現在切身體會後都想誇獎沒立刻走人的自己好像教養還不錯嘛。

　　「您從甚麼時候發現的？薩丁尼亞閣下。」
　　「這麼介意啊，我不是說我辨識人是靠氣場嗎？所以，一開始就知道是你了。」

　　這人怎麼這樣，等於一開始就發現他的身分還看著他一路扮演小孩子到最後一刻。艾凌好想冒著開戰的風險先在這人頭上拿暗器戳兩下洩憤，變裝這自己賴以維生的專業技能被人輕易看破的確受到不小打擊，但讓人生氣的還是對方用的只是毫無根據的自信。
　　不過，現在比起自己的情緒更該優先理解到底為何對方會隻身出現在這裡。

　　「能請教一下一個人出現在拉瑪，也沒任何通知是為什麼嗎？」
　　在一個人三個字上加強力道，艾凌還是沒有動面前的那杯茶。
　　「既然迴避身為王族拜訪其他星球應有的程序，想必是有甚麼必須要這麼做的原因吧？」

　　相較之下薩丁尼亞十分優雅地端著茶杯啜飲，對於他那話中帶刺的提問不立即性的做出辯駁，而是緩緩把問題又扔回去。
　　「你都能推測到這一步，那我還有甚麼向你匯報的必要？」
　　「您說的是，我就這樣向我的王如實稟報。」
　　「等等，你們拉瑪的人還真開不起玩笑，別跟奧萊恩說我在這裡。」

　　他完全聽不出來剛剛有甚麼地方稱得上玩笑，但經過這短短的相處艾凌很明白要爭這些細節只是讓自己受氣，他雖然喜歡激怒國王陛下、但可不喜歡被人耍得團團轉，要他做被動的一方有違自身原則。
　　「就看薩丁尼亞閣下的誠意了。」
　　「你雖然講話禮節周到，但真正的想法還真是毫不掩飾的展現啊。嘛，我的確是有必須低調造訪拉瑪的理由，而且剛好需要一個熟悉拉瑪、身手矯健、又擅長變裝的幫手。」

　　這已經超越暗示的程度，薩丁尼亞的視線十分直接的在他臉上轉一圈，完全就在指名要自己幫忙。艾凌想如果現在拒絕直接去向王報告是不是能少跟這人說兩句話，但又很介意所謂需要低調的理由，轉來轉去說了老半天結果還是被牽著鼻子走，他實在很不喜歡甚麼都掌握不到還一直被對方提要求的感覺。

　　「聽起來需要很高的價碼才找得到願意幫忙的人呢。」
　　「你覺得我付不起？除了我的席漣納，其他什麼都可以談。」

　　這倒是讓他有點驚訝，不惜讓薩丁尼亞做出這種程度的保證，看來事情不單純的程度比他想像的更深沉些。艾凌思考拒絕與答應之間的權衡，又想如果不幫忙也不報告放任對方行動自己更不能安心，這不是只剩下一條路能走了嗎。

　　「好吧。」
　　聽見他的回答後，薩丁尼亞的笑容比剛剛還要燦爛些，撇開偏見的話真的是很好看的長相。
　　「報酬視委託內容由我來決定，我需要先知道理由以及要做甚麼，如果有任何不可抗力我會終止契約直接去找王，這樣可以嗎？」
　　「啊，這樣很好，你願意幫忙事情就解決一半了。」

　　他怎麼覺得好像誤上賊船。
　　薩丁尼亞起身準備了第二壺茶，順手將他那動都沒動過的紅茶清掉，重新沏了一杯擺到茶几上。
　　「我記得奧萊恩似乎叫你艾凌。那麼，艾凌，接下來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可以的話，實在很想立刻跳出窗外回城堡的艾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握住薩丁尼亞朝自己伸出的手。



　TBC.

※真的不知道會更新幾次

※這兩個人講了一整篇話



　　×

　　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兩個人對望著，而桌上的茶散發著微微熱氣。
　　或許是察覺他那不想多浪費一分一秒的氛圍，薩丁尼亞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圓柱形的小玻璃罐，裏頭裝的是一支花。並不是拉瑪路邊隨處可見的無名花草，而是飽含著豐富水份的美麗花朵，他在腦中迅速搜尋過一輪曾經見識過的各種植物，確定自己從未看過這種充滿夢幻氣息的品種。花瓣的部分由中心往外微微蜷縮，顏色是深藍到白的漸層，而令人目不轉睛的部分是那帶著藍綠色半透明的花莖，就像高級的玻璃工藝品般穿透出折射過後的光影。

　　「這是席漣納特有的花，我們都稱作『賽蓮』。」
　　「真的是……很有特色呢。」
　　一反剛剛警戒不滿的態度，艾凌被花朵的絢麗吸引到睜大雙眼直直盯住不放，似乎對這反應很滿意，薩丁尼亞將玻璃罐直接拋到他手上。

　　「那朵就送你吧，喜歡的話，來席漣納我帶你去看一整片的花海。」
　　「這種花有一整片？」
　　「有喔，被水路劃分開來的兩岸全都是賽蓮，坐上貢多拉就能悠哉的沿路欣賞，抵達下游岸邊後就是平常舉辦祭典的廣場。在祭典以外的日子也有普通的市集，不過最熱鬧還是祭典的時期吧。」

　　祭典嗎，艾凌看著手中的花想，那是個跟現在的拉瑪還沒甚麼關係的名詞。
　　內戰結束後忙於重整王城，除了蕭清一輪內政官員與軍事將領外還接連不斷對每個前來拜訪的貴族做調查，在平息戰爭的前幾年奧萊恩可說是連闔眼的時間都嫌多餘，艾凌那段日子主要的任務就是打昏國王強制進行休息。即使現在多數政策和指針都漸漸上軌道，要做的事情也沒有減少，況且還是有對於王權有所不滿的人民存在，他至今為止一刻都沒有放鬆過警戒。

　　拿在手上把玩的玻璃罐很快就被打開，從中拿出賽蓮仔細端詳的艾凌用手指沾了沾花莖被剪斷的地方，毫不猶豫抹上舌頭最前端。

　　「——這就是您來造訪的原因嗎？」
　　「啊啊，不愧是奧萊恩的從者，對這種東西很熟悉吧。」
　　第一次將杯子端起，艾凌讓紅茶在口中順過一圈，接著毫不猶豫地拿起房間配給的布巾一口吐在上面。舌頭尖端只接觸到少少的一點就能大略判斷出是甚麼類型，由微微麻痺和略顯反胃的感覺來判斷，毫無疑問這花並非像美麗外表般的親切。
　　他對上薩丁尼亞的雙眼時還有點惱怒，不過隨即又想到這人現身於此正是為了避免更糟的情況，要生的氣都沒了底。但對於那洞察一切的微笑還是有些不滿，而在他提出問題前，對方已經擅自道出結論。

　　「你所想的就是我要講的重點，也是我委託你最主要的任務。」
　　「調查有多少、往哪裡去，目的有需要嗎？」
　　「就喜歡你這種理解力很強的孩子，目的大概猜得出來，先追查前兩件事就好。」

　　艾凌看著賽蓮，默默的把花裝回玻璃罐中。
　　工作性質讓他精通各種能派得上用場的道具，所以立刻察覺這種植物是個絕佳的「材料」，只要加以提煉，就能變成一種特別的毒藥。如果有人挾帶大量的原料回來精製，那就是個不能輕視的大問題了。在協助薩丁尼亞之前他必須獲得更多情報，從之前對話的經驗來看，這人是那種有些事情不問就不會說、喜歡讓人猜猜看的類型，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周旋在這上面。

　　「先告訴我這花帶有的毒素具體來說強烈到什麼程度。另外，從席漣納流通出去的線索有多少？您會優先來到拉瑪的理由也請解釋一下。」

　　危險性，關連性，以及動機。
　　他平常敏銳的直覺現在倒是有些不穩定，對於接下這個來自席漣納國王的委託究竟是好是壞、看來得再多觀察一段時間才知道。薩丁尼亞用「接下來我會逐一說明」這句話起頭，開始講述來龍去脈。

　　首先，賽蓮的毒並不足以致命。但那是在毫無加工純粹從野外摘採碰觸到汁液的前提下，在席漣納有些把研究當作人生樂趣的煉金術師發現如果對萃取出來的液體混合加工，就會變成淺蔥色的無味毒藥。這些都是在薩丁尼亞察覺到貿易量異常後才去探聽出來的情報，在對外開放門戶沒過幾年的現在，能夠得到席漣納通行證的商船數量還不多，也因此身為國王的薩丁尼亞才能有餘力關切買賣這方面的情況。
　　「本來就有些商人對賽蓮有興趣，不過賽蓮是需要豐富水源和陽光才能生長的植物，所以一般來說都是購買裝在玻璃瓶中留著根部與泥土的裝飾品。但兩個月前有Burst Roar的人直接去找種植賽蓮的商家接洽，表示不用弄成裝飾品、想一次大量購買，如果有必要還會再來第二次，還順道問了賽蓮的生長週期。」
　　「Burst Roar的人嗎？」

　　就艾凌對哥達的了解，這肯定是想瞞著首領的人私底下做的交易。
　　哥達雖然受方古影響在做事上有著大膽不畏的習性，但本身個性十分嚴謹，像這種需求量的交易肯定是直接和國王交涉，不會另外再派人私下詢問。必須警告哥達商團裡面有這種偷偷摸摸的人在，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能斷言說方古和哥達都是老好人，很容易就會給予別人信賴，而在警覺性上哥達又是差了方古一大截。

　　「這麼說來，你和接替方古帶領商隊的年輕人關係好嗎？」
　　「偶爾來拉瑪會碰面打招呼的關係而已喔，他趕著做生意都沒時間理我呢。」
　　兩手一攤表示沒有太熟，他不想讓薩丁尼亞產生自己很理解Burst Roar的感覺。
　　「這樣說來奧萊恩可能比你和那年輕人關係更好。方古那邊我已經寫信通知了，但奧萊恩這裡我暫時不會讓他知道。」

　　對方有些刻意把話停在這裡，但艾凌只是面露微笑地等著接下來的解釋，對於這種顯而易見的套圈他沒興趣迎合著踩進去。見他不吃這套的薩丁尼亞嘆了一口氣，似乎覺得挺沒趣的。
　　「……和Burst Roar商隊的人一同去店家的還有一名穿著軍服的男子，雖然商隊的人聲稱是旅途中的護衛，軍服款式應該不用我再描述了吧。」
　　以黑色為基底配上金色的邊線、再加上藍綠色的裝飾與寶石。腰間的劍做工精良，並不是旅人能輕易取得的高品質，綜合這些特徵判斷毫無疑問是來自拉瑪的軍人。

　　——有個來自拉瑪的軍人利用周遊各星球做貿易的商隊去購買用途不明但絕不是單純裝飾用的稀有素材。

　　立刻整理出結論的艾凌猛然起身，對於薩丁尼亞不一開始就把事情說清楚這點覺得惱火，但他還沒有完全拿到所有想知道的答案。的確這事情是足以動搖拉瑪的大事，但席漣納也只是毫不知情的關係者之一，有甚麼必要讓國王親自來追查？

　　「我總不可能直接跟奧萊恩說，你們那有軍人買了我們這裡能拿來製毒的植物，你要不要留意點。照他的個性只要一有動作目標就會察覺到了吧。我說過目的大概推測得出來，賽蓮是只能生長在席漣納的物種，Burst Roar是方古建立起來的商隊，無論那個拉瑪軍人打算做的事有無成功，只要他所接觸過的管道被揭發，那就不單單只是你們拉瑪的事情了。」
　　薩丁尼亞收起輕浮的態度，口氣十分堅定的說。
　　「在巡星者裁定讓這世界得以延續的現在，我不會讓席漣納被牽扯到任何危險中。」

　　「……您的委託，我正式接下了。」
　　艾凌站起身來朝對方行禮。雖然對這位國王的個性還不敢恭維，但從眼神中可以明白薩丁尼亞並非像奧萊恩所說完全忘記身為王族的職責，這兩個人，只是認真的方向不同吧。

　　「謝謝你，我們席漣納實在沒甚麼擅長調查的人才，而且還要兼具有一定實力的更少。」
　　「就算這樣，身為國王卻隻身前來也太莽撞了。」
　　「只有我就已經被你發現，要是帶人來還不如直接去找奧萊恩喝茶。」

　　陛下肯定不會想跟你喝茶的吧，這樣想著的艾凌大概是出自一種莫名的補償心態，拿起眼前茶杯真正的喝下第一口。

　　×

　　由於薩丁尼亞委託的內容主要是獲取情報而不是要求做出甚麼成果，艾凌開門見山地說明天他會帶變裝需要的東西過來，所以今天就別再外出。
　　「您只需要跟在我後面就好，要是讓您出事我可賠不起整個席漣納。」
　　「呵呵，我還不至於那麼羸弱。但在拉瑪還是聽你的吧，只是我自己也有斗篷，遮著出去也不行？」

　　拿起的是一開始引起他注意的高級布料製斗篷，雖然不確定像自己這樣能一眼看出質料的人多不多，不過在拉瑪還是多小心為上，就算是王都，有些難以掌握的角落還是有很多危險份子出沒。
　　「那件斗篷用料一看就知道是貴族人士，很不巧拉瑪的貴族不是那麼受歡迎的存在。」
　　「咦，這件用料原來還是很高級嗎，想說祭典時溜出去逛逛都靠它呢。」
　　似乎真的打從心裡吃驚，薩丁尼亞拿著斗篷一臉不相信的端詳著。比起這個反應他有更在意的事情，雖然跟任務無關，還是忍不住想開口探聽。

　　「……你從一開始就提到好幾次祭典，全部都是在說祈雨祭嗎？」
　　「不，祈雨祭是最為盛大的一種，其他時候舉辦的祭典分別有不同的目的。在小麥盛產的時期會有豐收祭、一般也會舉辦讓大家參與的音樂祭，城鎮則有固定由人民自己舉辦的小型祭典，王宮內則是會舉辦舞蹈會。」
　　「原來有這麼多種祭典……」

　　在艾凌的記憶裡從未經歷過所謂的「祭典」。一直到拉瑪取回了停戰的號角，跟在奧萊恩身邊的他才第一次體會和平和自由，藉由認知到全新世界這點做為開端不斷接觸到新的人事物。嚴格說起來對祭典是有概念的，也和卡內里亞與拉斯參與過阿爾巴的點燈祭，不過對於祭典是甚麼名目都可以拿來當作舉辦原因的活動這點實在沒辦法很好理解。
　　畢竟拉瑪還沒有穩定到能經常舉辦大型慶典，何況奧萊恩大概也是屬於無法理解的那方。

　　「離日落還有點時間，反正你說不能外出，要不要聽聽我們引以為傲的祭典中有趣的故事呢？」
　　「不、那個、我還有工作要做。」
　　無法好好隱藏動搖的艾凌在內心咒罵自己，明明現在該回城去準備明天的用品、向陛下彙報、以及探查一下最近王城內有沒有甚麼流言的。但薩丁尼亞顯然發現他被祭典勾起興趣，很刻意地幫忙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

　　「艾凌，我現在是你的委託人，你在這期間做的事情都算工作。」

　　這次他看著對方準備好的套圈，敵不過自身好奇心的咬牙踩進去。

※應該下一篇能完結(希望)




　　×

　　陽光灑進室內的時候他也睜開了眼。
　　頓了幾秒才想起來這裡是自己王城中的房間，昨天一天工作量是往常的十幾倍讓他回來一沾床就失去意識，雖然有自信對於任何動靜都能即時反應，但由醒來的狀況判斷，昨晚沒有任何意外真是太好了。比起身體上、在精神方面疲憊才是讓他反應變得遲緩的主因，想到那疑雲重重的碧水之星國王他就頭痛，接下來必須還要跟薩丁尼亞相處幾天讓他頭更痛。

　　簡單的做些伸展運動後他將變裝所需的物品整理好，接著換上拉瑪標準的黑底金邊軍服。稍微調整大腿上放置暗器的皮帶確認不會滑落，最後在鏡子面前打理一遍全身的服裝儀容。奧萊恩對於這些基本形式上的要求嚴格得很，該有的禮貌、得體的態度，這些已經聽到膩的說教他從來都是聽進去但不一定做出來。

　　為了不讓那個敏銳的王察覺有異，艾凌昨天回來報告的時候還是帶了一束花當獻給國王陛下的伴手禮。
　　順理成章在被罵之前逃出陛下的辦公室，他想自己應該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才對，被看穿變裝這事讓原本滿滿的自信稍微受損，一想到就來氣。同時又覺得這是很好的教訓，要如何從失敗中獲取經驗成為活下去的手段，這一直都是他人生至今為止所採取的態度。

　　「早上要去看看陛下嗎……」
　　要是發現那位又不好好休息，就算來硬的他也會把人拖回寢室。
　　這樣想想還是去關心一下自家上司的死活比較好，於是二話不說先突襲了辦公室，結果只看見奧萊恩正在禮儀端正的享用早餐，神色看起來並沒有熬夜的跡象。這過於認真的國王應該是明白身體健康也是重要的資本，現在不用他盯也會在該休息的時間去休息了。

　　「陛下早安！」
　　「早。艾凌，過來。」
　　罕見的被傳喚，一走過去就被扔顆原本放在桌上的水果。在他沒還反應過來這有什麼用意時奧萊恩很自然道出他以為沒被察覺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忙甚麼，反正等你判斷完再向我報告。自己多留意點。」
　　「……陛下好關心我，覺得好感動吶，要不要請侍女姐姐們準備一些蛋糕給陛下呢？啊，我會跟他們說陛下喜歡草莓的喔！」
　　「不要又做這種沒必要的事情，艾凌！」
　　他擺擺手乘著奧萊恩的大叫跳出門外，在回房間的路上想，這些國王說到底都有著不太討喜的直覺，這讓我以後怎麼混口飯吃。都是薩丁尼亞的錯，走出王城抬頭看著藍天白雲，他決定把責任歸咎在別人身上心情會比較爽快一點。

　　昨天已經知道旅店的位置，今天就沒必要走大門進去了。艾凌完全不覺得這個想法有什麼問題、熟練的撬開窗戶後翻身躍進去，迎接他的是悠哉品茶用餐的碧水國王，他怎麼老是碰到國王吃早餐，這是今天的趨勢嗎？
　　「您還真早起，我還以為席漣納的人都會賴床呢。」
　　「畢竟養成好習慣才能愉快的度過一天。話說回來，你不是從門口進來真是嚇我一跳，這是拉瑪的招呼方式？」
　　「這是我個人的問候方法，薩丁尼亞閣下早安。」
　　明明完全沒露出驚訝的表情。艾凌笑容底下忍不住暗自抱怨，接著站在窗邊等待對方用餐告一段落。

　　「今天沒有變裝呢，你還是穿著軍服好看。」
　　「明明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吧，如果您不介意我現在就說明一下接下來的行程。」

　　不想再被話題帶著走，艾凌不等對方回答就開始報告。從熟識的武器商開始探聽最近有沒有什麼新貨，預計會拜訪好幾家店，途中也打算路過市場與港口，總之就是在沒有明確的方向以前必須勤勞的全面收集情報。
　　「所以，今天我會幫您做好變裝，有什麼喜歡的樣貌可以說說看，想當姐姐也是可以的喔？」
　　「比起當姐姐，我更喜歡身邊有美女相伴，這個要求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很遺憾我今天不需要改變外表，恐怕沒機會實現您的願望。」

　　忍住拿暗器丟人的衝動，他告訴自己想戲弄這個不正經的國王是沒有意義的。不像奧萊恩總是認真回應每一句話、薩丁尼亞對於嚴肅的事情也能把真心藏得很深，就算他想諷刺或開玩笑都會被輕易反擊，實在難以相處愉快。
　　不過，在訴說那些他沒體會過的故事時神情又十分溫柔。
　　艾凌覺得自己看不透薩丁尼亞，面紗之下還有面紗，一層一層的樣貌比他單純改變外表的扮裝還更神秘。

　　「……您今天的身份是志願者，正在跟著我做入軍的見習。」
　　「喔？意思就是別隨便開口對吧。」
　　謝謝您的迅速理解。他說完拿出帶過來的變裝工具，希望這個人真的會安分的跟隨自己一整天。

　　×

　　時常光臨的武器店老板一看見他就露出滿臉笑容。
　　「艾凌大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來看看你啊！有什麼推薦的新貨嗎？」
　　靠著櫃檯也回敬微笑的艾凌眼神掃過一圈店裡擺設的商品，同時注意著身後那人的一舉一動。他讓薩丁尼亞穿上和自己一樣的深綠色斗篷跟在後面，經由他一番打扮後已經完全隱藏住原先那高貴優雅的氣質，現在看起來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平民年輕人而已。微長的黑髮遮掩了部分視線，藉由特殊化妝技巧改變眼型與臉型，即使從正面看來也不會察覺到原本面貌，薩丁尼亞照著鏡子時還直呼不可思議。

　　留著小鬍子的老板簡單的介紹幾個新品，大多都是他不會想用的種類，提到最近有沒有讓人介意的顧客也沒甚麼印象，看來這裡沒甚麼有用的情報了，在桌上留下兩枚銀幣的艾凌轉身就走。接下來連續造訪三四間店都是差不多的情形，問問新品，聊聊近況，然後把錢留下甚麼也沒拿就離開，悠轉到市場邊的時候他找了間店吃午餐，在室外的座位盤算接下來是不是該去某些不是那麼想打照面的地方。

　　「你真的很有趣呢。」
　　「嗯？指甚麼方面？」
　　薩丁尼亞拿起麵包打量一番，才慢慢地撕成一口大小丟進嘴裡。
　　「情報跟武器都沒拿到，卻還是留下那些錢，奧萊恩看來蠻大方的嘛。或是你只是單純的樂施好善？」
　　「嗯——您只說對一半。我的確薪水沒甚麼地方花用，陛下也很照顧大家，不過我並不是那麼善良的好人。另外，那些錢是用來維繫和武器商人的信賴，平時多少照顧一下，真的必要時他們就能提供我支援與情報，這是一種保險。」

　　從奧萊恩登上王位開始，他就同時建立起自己為防萬一的情報與支援網。取得別人信任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成功獲取，背叛與欺騙也不過在一念之間，艾凌很熟悉這些情形。

　　「下午要走的店家還請您不要對他們的發言做任何理會。」
　　「好好，你只要有提醒我都會照做。」
　　和不斷思考如何蒐集情報的自己比起來，身為委託人的薩丁尼亞十分隨性，明明這樣完全配合是最好的模式，他還是覺得這捉摸不定的態度讓人不是很爽快。

　　接下來拜訪的店家如果沒必要艾凌是不會和他們有所接觸的。雖說做商的總有一些心機，但其中那些特別難打交道的人心機更是深沉到一不小心就會反被設計，身份敏感的艾凌每次都費盡心思在不被探刺的前提下去做交易。
　　走的路是和早上相異的羊腸小徑，在陽光照射不太到的小巷中有幾間只掛著圖騰招牌的詭異店家。艾凌看了看繪製著被烏鴉包覆著的骷髏頭標誌，從口袋裡掏出懷錶確認時間，最後才在木頭門上間隔的敲了五下。

　　一進到屋內倒是意外的明亮，展示在外的槍劍弓弩看起來也很正常，包著頭巾的店主坐在櫃台上笑得別有用心。
　　「艾凌閣下好久不見，今天來敝店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唉，還帶人來啊？」
　　「只是見習的志願兵，窮到你想撈也撈不出東西的。」
　　態度比上午更加直接，艾凌拿出一枚金幣放在桌上。
　　「情報，最新的，有什麼新貨的傳聞嗎？」
　　「……看來真的是不得了的大事啊。艾凌閣下，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我想給您並非情報的忠告，最近的風聲都在說王權的不是，那身軍服，可能會成為目標。」
　　「那點覺悟早在第一次穿上的時候就做好了，但還是謝謝你。」

　　店主將金幣收起，低頭向他行了個禮。這就是沒得更多的意思了吧，他拉著薩丁尼亞離開這間店，頭也不回的快速走回大街上。同樣的對話在後來兩家道具店中重複上演，在天色漸漸轉為橘紅時艾凌想應該差不多了，就和真的安分了整天的薩丁尼亞說今天到此為止。

　　「明天要去別的地方，現在先回旅館幫您把這身裝扮換下吧。」
　　「今天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嗎？聽起來每個人都沒和你說上幾句。」
　　「有很多線索，所以才能決定明天要去哪，待會再跟您說明。」

　　再次不走大門而從窗戶回到房間內，向旅館人員要來一小盆熱水後艾凌拿出油與毛巾開始做去除妝容的作業。薩丁尼亞十分聽話的任他擺佈，這位碧水星的國王陛下不講話時就像個精緻的人偶，他想，這世界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和自己相比略長的睫毛，唇線弧度相當好看的嘴，既白又好摸、像高級布料的皮膚，以及那雙彷彿會讓人被吸入的粉紫色雙瞳。

　　「已經都卸除掉了吧？我想趕緊聽聽你的解釋。」
　　「啊、是的，好。」
　　怎麼會看到出神。艾凌別開視線佯裝收拾用具、內心暗自感謝對方沒有針對這點說甚麼調侃的話，一邊把今天得出的心得歸納給薩丁尼亞聽。
　　「從結論說的話，就是對現在國王不滿的人最近會有動作，我想賽蓮只是他們其中一種手段而已。雖然在盛產鐵礦的拉瑪從來不缺武器的鍛造師，但煉金術上應該不像席漣納那麼厲害，勉強製造出來的毒藥效果不會多強。但如果僅僅是要製造混亂，這種藥的強度已經十分足夠。」

　　艾凌比出了三根手指，確認薩丁尼亞看見後，首先扳下無名指。
　　「第一，我今天是以『拉瑪的軍人艾凌』這身分在活動，而和軍人交涉的這些人裡面，有四個人藏著情報不提供，這代表他們選擇了比我更重要的客戶。其中三個傢伙不意外是向錢多的地方靠，但連做著普通生意的商家都涉足其中，那說明地下組織已經擴張到一定規模了。」

　　「第二，賽蓮是被穿著軍服的人買走，如果這些花是那些人為了接下來的行動要用，那就有兩種可能：我們軍中有人協助反叛者，或是反叛者假扮成我軍想故意留下拉瑪軍人的印象。無論是哪邊都對現在的國王陛下相當不利。」

　　「第三，購買武器需要錢，購買賽蓮這種其他星球的材料也需要錢，和軍人有門路能靠關係，要有辦法維持一個組織的運作。最重要的是對陛下目前採取的政策與方針有所不滿，在拉瑪之中只有一群人有這樣的能力玩這些把戲——當初靠著戰爭壓榨人民獲得財富與地位的貴族。」

　　凹下最後豎立的食指，艾凌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狂氣，他想對方不會理解為何自己對於和平有如此強烈的執著。為了讓這星球不再發生戰爭，他選擇握上奧萊恩的手並相信這人能夠創造理想的未來，所以這條路上絕不允許有任何阻礙出現。

　　薩丁尼亞對於這一連串的歸納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站起來從上方輕撫起他的頭髮。

　　「你很辛苦呢。」

　　一瞬間有種情緒差點湧出的艾凌想，這種時候突然給予溫柔實在是太過犯規。

※結果完結不了還要一篇

※這部戲拍好久



　　×

　　偵查情報並不是輕鬆的活，艾凌比誰都理解這件事情，所以一開始他有想過這個看似嬌貴的碧水之王到底能不能跟上照往常行動的自己。而就現階段來看對方不但神色自若、完全配合，甚至連他刻意加快腳步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意見，是他小看薩丁尼亞的實力了。不過，也因此才能確保接下來兩三天要去的地方不會對這位賢王來說太難適應，其實他是想自己一個人去的，但讓薩丁尼亞空等一兩天這事就算對方同意、自己也不能安心辦事。

　　「吶，艾凌，今天要去哪裡呢？」
　　「……閣下是不是把我當成導遊了，這幾天準備的可不是觀光行程。」
　　一拜訪旅店房間劈頭就是這麼一句問候，艾凌突然覺得顧慮太多的自己像個笨蛋。
　　對於他的來訪明顯興致高昂的薩丁尼亞毫不掩飾打量的視線，明明已經看過了到底有甚麼好再觀察的，艾凌看著自己身上平凡無奇的服裝，又摸摸頭上陪伴自己許久的黑色假髮，他想這副模樣應該沒甚麼特別有看頭的地方。

　　「是第一天見面時叫我哥哥的造型啊，再叫一次哥哥來聽？」
　　「不好意思，要開始替您變裝了。」
　　「今天又是要扮演甚麼身份？」
　　專注在替薩丁尼亞扮裝的艾凌並沒有回答任何問題，而得不到回答的王沒再多說，只是任由他的手遊走在頭髮與臉上。

　　拉瑪有明亮的中央廣場，也有馬車通行的石板大道。
　　而與之相對的陰暗巷道與貧民居住的地區座落在離王城有段距離的外圍，在連接貧民區與普通居民之間的地方，有好幾間酒吧和商店。艾凌帶著同自己披上卡其色布料、已經看不出來原貌的薩丁尼亞鑽進一道通往地下酒吧的樓梯，入口的木板門上開了個四方型縫隙，在對門敲幾下後縫隙出現一雙看起來不太友善的雙眼。

　　「有甚麼事？」
　　「午安，『我從南邊過來，聽說這裡有知名的酒可以買』。」
　　「噢……『你打算出多少錢？』。」
　　「『我身上有一金六銀五銅』——另外，我還帶了一個人來。」
　　聽見這句話後門後傳來金屬摩擦的喀啦聲，開門就看到一名光頭男子滿臉笑容朝他們招手，而在踏入其中的瞬間門又迅速被關上，鐵製的鎖頭扣上纏繞門把的鐵鍊。這裡不是甚麼普通市民會來的地方，艾凌確認薩丁尼亞有跟在身後，再轉頭時光頭男就湊過來拍拍他的背。

　　「里克，你好久沒來，還以為你忘記暗號了咧。」
　　「我比較擔心你們改變暗號，最近大家都還好嗎？」
　　「還不錯，雖然不想把現況全部都當作是那傢伙的成果，但的確在現在這年輕小子當國王後明顯安穩許多。話說回來，你該介紹一下你的夥伴了，里克。」

　　光頭男意有所指的朝薩丁尼亞看去，艾凌才察覺對方悠閒得毫無任何緊張感，真不知道該說是隨遇而安還是膽子夠大，他決定當作對方能承受任何突發狀況的讓情勢順其自然發展。
　　「他是『哥哥』，在港口附近撿到的，哥哥知道很多事情喔。」
　　「嗯？港口嗎？那你帶他來肯定是又有甚麼不得了的事情了，老大他們晚點會來這裡喝酒，你的目的就是要打探情報吧。總之，先幫你們準備午餐吧。」
　　和凶狠外表截然不同的細心，光頭男讓他們坐在角落的座位，轉身走進似乎是廚房的地方去。

　　「你在這裡叫里克啊。」
　　「不是我，里克是這副樣子的名字。今年十八歲，喜歡的東西是牛奶，請多指教。」
　　他把手指放在臉頰兩側撐起笑容，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純真樣貌。
　　「哥哥等等就先和其他人打招呼吧，這裡的人雖然不是甚麼善類，但身為人類最基本的良心與規矩還是有的。我們至少要來這裡三天以上，期間可能會有些人找麻煩，請在不受傷和引起紛爭的前提下應對，您應該辦得到吧。」

　　如果真有甚麼麻煩再出手相救就好，艾凌笑著想，他也可以藉機觀察一下薩丁尼亞那深藏不露的底牌。
　　——就結論來說，他的顧慮真的挺沒必要。

　　第一天隨著傍晚到來，酒館裡的人逐漸變多，朝「里克」招呼的人也不少，這時大多數人都還對薩丁尼亞視而不見或是抱持著警戒打量，而當事人漫不在乎的喝著飲品，規規矩矩待著沒動。直到他領著人去向當地老大問候才開口說話，簡單的來往後老大似乎沒了興趣，要他們自己隨便要幹甚麼就幹甚麼去。反正這只是走個形式，艾凌轉身才打算去找其他人搭話，走在前面的人就突然停下來回頭清晰地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道。
　　「您側腹的傷還是盡早處理比較好。」
　　他立刻朝老大看去，只見那些在旁喝酒聊天的人都默不作聲，氣氛突然變得十分緊張。
　　「……小子，你在說甚麼。」
　　「左側腹部帶著一些執念，那對精神有負面影響。只是個建議。」

　　連艾凌都沒把握能看出衣服底下被刻意隱瞞的傷，薩丁尼亞卻絲毫沒有任何遲疑地指出明確位置，而面對老大也無懼的態度又讓他捏把冷汗。確認自己的武器有好好藏在隨手可取的內袋，艾凌一邊思考如何圓場、一邊聽見自己被大笑出聲的老大點了名。

　　「里克，你帶來的人還真有膽啊。」
　　「啊——膽量很大，但沒甚麼禮貌，非常對不起。」
　　「沒關係，想在這裡混就是要有足夠撐起膽子的本事，他也是有所求才會過來的吧？行了，你們想知道甚麼盡管打聽吧。」

　　得到這份保證後，聚集在身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薩丁尼亞不知道何時帶了一副牌卡出來，就他本人所述，用這些畫著美麗線條和神祕圖案的卡片能進行簡單的占卜。
　　「甚麼都能知道嗎？」
　　「沒那麼厲害喔，但稍微給點方向還是可以的。」
　　聽起來不就等於沒意義嗎，艾凌雖然在心裡默默吐嘈，不過對來湊熱鬧的人倒是沒甚麼阻止的意思，在這裡大多都是對現況無力去改變但又有所憧憬的人，自然對占卜這種神秘力量沒甚麼抵抗力。結果直到夜晚來臨，他們都沒能再有所交談。


　　「那個……你是里克的哥哥吧？」
　　來訪這地下酒館的第三天下午，有個棕色短髮的青年在兩人面前坐下。
　　沒記錯的話青年並不常出入這裡，艾凌對自己的記憶力還算有自信，會讓他依稀有印象的青年，一個月頂多在這裡出現三四次吧。外表看起來也挺老實的，之前總是和另一個同伴一起來，今天不但隻身一人、氣色還不太好，就算不用問也知道肯定發生了甚麼。

　　「有甚麼事嗎？」
　　「聽說你好像有能給人建議的方式，就想來問問看……」
　　青年展現出真的很困擾的氣場，實在讓人沒辦法置之不理，薩丁尼亞用眼神徵得他的同意後要青年總之先說說看需要甚麼的建議。

　　「我居住地區附近是位貴族的領地，這幾個月來那位大人都友善的幫助我們過日子。大概十幾天前，那位大人拜訪我好友的家，提出若願意要不要全家移居到莊園中，他也好就近照顧。唯一的條件是男性必須要學習如何擔任衛兵，那位大人說，為了維持這個能幫助更多人的地方，警備團是必要的存在。」
　　青年的眼神落在桌面上，並沒有看著任何一個人。
　　「好友答應了，那位大人前幾天就讓好友來勸說我也搬進去，只是我怎麼樣都覺得有點奇怪。最重要的是下田耕作或是運送貨物這些事情我還能做，但我不想拿起任何武器。父親過去死在內亂引發的戰爭中，家裡還有母親和妹妹要照顧，現在好不容易過上比較平穩的日子……」
　　「你想要的是該不該拿起武器的建議嗎？」
　　桌上的卡牌不知不覺被薩丁尼亞排成兩列上下共九張，青年聽聞問題後抬起頭來，眼神變得十分堅定。
　　「——我想知道，我該不該相信那位大人。」

　　既然這樣，你就從這裡挑選兩張卡吧。薩丁尼亞照著往常程序引導青年，艾凌則在一旁整理聽到的情報，無論如何私自擁兵這點就足夠稟報國王陛下了，要求不是一個人而是全家都納入領地也是一種牽制手段，如果不聽命令的話家人會是很好的人質。不求回報的貴族在他的認知裡並不存在，從一開始聽見貴族會照顧窮困人家時就覺得不對勁，接著聽下去果然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比起物質上的利益，把這些受惠想報恩的人民打造成自己的軍隊價值還更高些。
　　想來想去這個貴族還是很可疑，就算不是賽蓮的購買者，他也勢必要有所行動。

　　「吶，你住在哪裡呀？」
　　在旁等到青年聽完薩丁尼亞的建議後，艾凌笑著詢問最重要的情報。

　　×

　　馬車裡面的空氣有些不流通，不過，畢竟敞開後方會讓泥沙飛進來，在這條沒有多加修繕的路上還是別冒險吹風。艾凌今天穿著的是正式的拉瑪軍服，臉上也未經修飾，只有薩丁尼亞還是被他稍微化妝改變樣貌，理由是席漣納的王只要外出就一定要變裝，不然被發現就是麻煩中的麻煩。

　　「既然需要搭便車來隱藏行蹤，為何你又要穿著那套制服呢？」
　　「這是代表我的行動是陛下的意向，對心虛的人來說，看到軍服就足夠動搖了。」
　　最好還是不要被發現潛入的行動啦，他補充的說，但如果被發現、也在看得出來是軍人的前提下被攻擊，那就表示對方「不在乎引發衝突」或是「只要滅口就沒問題」。

　　「如果找錯地方的話到時候又要重新開始了，您離開席漣納那麼久沒關係嗎？」
　　「我有預料到會花些時間，沒問題的，況且席漣納還有深海那孩子在。」
　　「很會唱歌的那位啊，您還真是信任他呢。」
　　回想在大神殿時順手救的人，他一直挺好奇深海有甚麼力量能讓薩丁尼亞這麼中意。

　　「奧萊恩也很信任你啊，這很正常的。」
　　「正常嗎……」
　　這樣想想，卡內里亞對於拉茲、方古對於哥達的信任，大概都跟他們之間是差不多的感覺吧。他似乎沒有深入理解過自己對奧萊恩是哪種信任，只是認同了王的信念，想看看這個人會不會真的做到當初許下的承諾——或許這也能說是一種盲目的追從吧。

　　顛簸的幅度突然減緩，感覺到馬車停下的瞬間艾凌率先跳下車，等薩丁尼亞也踏上地面後他們向駕駛馬車的商人道謝揮別，接著披上披風開始朝遠方的宅邸前進。現在時間接近傍晚，預測大概能在太陽落下前抵達目的地，由於不知道會花多少時間搜索，他有先說過最糟的情況是隨便找個倉庫度過一晚。
　　「這樣啊，我會避免這種事情發生的。」
　　薩丁尼亞的回答充滿自信，要是追問好像就輸了，這樣想的艾凌緊閉嘴巴忍下好奇的衝動。

　　沒多久他就明白對方自信的根據。
　　站在圍繞著大宅的樹林外還在想要從哪個方向潛入，薩丁尼亞就掏出那副前幾天拿來占卜的卡牌說稍等一下。以逐漸落下的深藍與淡黃漸層夜幕作為背景，卡牌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在薩丁尼亞身邊排列出半圓的陣型，整個畫面實在美麗到有些超脫現實。

　　「您是魔法師……？」
　　「並不是那麼高階的存在，只不過稍微涉略一點皮毛。看來來這裡是對的，有賽蓮的反應，首先尋找地下室之類的地方，煉金術師的工房大多在地下，因為他們需要大地的能量。」
　　脫去隨意自在的形象，薩丁尼亞換上了身為王該有的果斷和決策力。艾凌還沒能從剛剛的景象中回神，聽見這番話後下意識的就遵從著命令開始行動，剛天黑的現在正是交班時刻，他確認在外走動的幾名守衛位置後首先往最近的邊屋前進，木門雖有上鎖，但對他來說這連阻礙都稱不上，兩三下就把門給打開。
　　原本以為是倉庫的地方意外整潔乾淨，架子上堆滿了各種備品，還有好幾個放滿書的書櫃。

　　「看來不是這間？」
　　「不，我覺得有點違和感……對了，從外面看起來這房間不應該這麼小。」
　　雖然是僅僅一瞥記下的距離，但艾凌還是比對推測書架後面有別的空間。摸到第三個書架就發現後頭應該有道小門，盡可能把書架轉了九十度，他們彎腰走進隱藏的空間中，而那裡除了幾個木箱子外就只有一個往地下的階梯。
　　牆壁上微弱的燈光讓能見度不至於太低，隨著一步一步走向地下，薩丁尼亞推測的結果也逐漸成為事實展現在他眼前。

　　「真是驚人，粗製濫造也該有個限度。」

　　地下工房角落有著大量的賽蓮堆積成小丘，一旁的架上並排著似乎是提煉過後的毒藥，其中的雜質明顯到一看就知肯定不純粹。雖說早就明白技術不可能多厲害，但實際上看到這樣的景象還是讓薩丁尼亞忍不住感嘆。

　　「這個量怎麼樣也不可能是為自己所用，吶，艾凌，你想怎麼處理？」
　　「……乾脆一把火全部燒掉？」
　　「你是這麼衝動的人嗎？」
　　彷彿聽到這句話才如夢初醒，艾凌回頭看著薩丁尼亞有些恍神，他剛剛只想著如果這會成為王的威脅，盡早剷除禍亂的根源比較好。衝動，是的，他的確是湧現一股想這麼做的衝動，但這些都是重要的證據，可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全部毀掉。

　　「開個玩笑，現在我打算立刻回去向國王陛下報告這件事情。」
　　「那麼我一起去吧，差不多也該和奧萊恩說明了。」

　　薩丁尼亞的微笑讓他心情趨於平緩，這麼說來這份委託算是好好地完成了，除去相處上的一些摩擦，艾凌想自己並不是那麼討厭薩丁尼亞的。當然要是對陛下的態度能更好些他會比較開心，在回程的路上因為急著趕路沒有多做交談，他並沒發現所謂的「說明」有甚麼意義。

　　×

　　奧萊恩才剛結束今天的工作，正打算回到寢室休息，艾凌就毫無預警地衝進辦公室裡面。
　　「艾凌！我說過進來要先敲門！」
　　「有甚麼關係！陛下又沒在做甚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我這邊可是有急事要報告！」
　　和猛烈招呼的兩人相反，拿毛巾抹著臉的薩丁尼亞悠悠哉哉跟在後頭走進來。奧萊恩原本還想多念兩句，看見來者是誰後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他突然想到在所有事情之前好像該先解釋為什麼碧水的賢王會出現於此。

　　「陛下，請聽我解釋。」
　　「你最好三句話以內交代清楚。」
　　「有人買席漣納的花來做毒藥，薩丁尼亞閣下來追查，我們今天找到犯人了。」
　　「太簡略了，給我從頭開始詳細說明。」
　　蠻不講理的態度讓艾凌大叫著陛下好過分！然而已經習慣這番胡鬧的王無視他的控訴，轉向另一名當事人要求更進一步的解釋。

　　「薩丁尼亞閣下，貴星能做毒藥的花是拉瑪的人購入的，這是你個人的判斷嗎。」
　　「當然是有證據的，全宇宙裡面黑底金邊鑲綠寶石的軍服也就你們了，老實說，我一開始還懷疑是你打算和我們展開戰爭。」

　　這句話讓艾凌突然頓了一下，他非常緩慢地轉頭看向薩丁尼亞，對方的笑容依舊溫柔，但接下來聽見的內容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是奧萊恩閣下的打算，那麼一定是讓身邊最信任的部下去準備。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接近你的，能洗清自己的嫌疑真是太好了呢，艾凌。」

※灑花完結！
※終於結束！
※沒鬥智了終於有CP感了



　　×

　　——不是很明白內心那瞬間一擁而上的情緒該稱呼為甚麼。
　　艾凌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手，往右邊轉頭發現伸手的正是奧萊恩，國王陛下一臉嚴肅的說不要衝動。不要衝動，他好像才被人提醒過同樣的事情，剛剛的他是想做甚麼呢？手裡捉的是幾乎不離身的暗器，然後視線正前方的人是那位長相姣好、笑容溫柔的席漣納之王。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對他隱瞞了來訪的真正目的，還若無其事的委託自己調查，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簡直就像在欣賞一齣鬧劇。

　　「等等，我還沒搞清楚詳細的情況，薩丁尼亞閣下，能說明一下到底對我的部下做了甚麼嗎？」
　　「也沒做甚麼，只是請他幫忙追查花的去向，順便帶我認識拉瑪的環境。」
　　「身為碧水之星的國王，隻身來訪也不通報，你到底有沒有身為王族的自覺？」
　　奧萊恩顯然對薩丁尼亞沒有王該有的樣子這部分感到惱火，感覺沒兩句又要吵起來，即使在這種時候拉瑪的王也十分重視責任這回事。

　　「就是有自覺才會過來，而且艾凌是很優秀的護衛，我能好好站在這裡都是多虧他。」

　　咻。
　　薩丁尼亞腳邊的地板上插著一支鐵鏢，速度快到奧萊恩來不及阻止，不過艾凌只是不想再聽對方講任何話，一開始就沒有瞄準人去丟。他應該要憤怒或是破口大罵，但那些情緒一下就被抽離，背叛也好，欺騙也好，這些不過都是因為自己太過相信對方才釀成的結果，說起來根本不該怪誰，自己身為做過暗殺者的人，被這樣耍完全就是太過安逸度日的報應。
　　他是這樣想的，他想要這樣解釋給自己聽。

　　「騙子……」
　　結果情緒轉了一圈回來後，艾凌最終還是只能吐出兩個字。


　　×


　　回到房裡衣服也沒打算換掉，艾凌直接往床上倒去，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他的精神差不多到臨界點了，需要好好的放空一下整頓狀態。剛剛奧萊恩察覺他的不尋常，也沒打算繼續跟薩丁尼亞吵架，立刻就喚人過來招待對方到國賓使用的客房，接著撿起地上的那支鐵鏢朝他扔來。
　　「別被那傢伙影響，明天休息一天吧。」

　　影響甚麼的，才沒有那麼容易。連想逞強都說不出口的謊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受到的打擊有點超乎想像，薩丁尼亞那理所當然的語氣還迴盪在腦海中，現在重新審視這的確是一份合理的推斷。是自己太過天真，雖然綜合起來結論是這樣，但果然還是覺得很不爽。說要帶他去看花海、敘述著祭典發生的故事、邊說「辛苦了」邊摸著他的頭，如果這些都是偽裝出來的假象，實際上卻在內心把自己當成懷疑對象觀察的話，他不得不佩服薩丁尼亞的演技。
　　只是嚴格說起來，他也是一直猜測觀察著對方、抱持著謹慎的態度才接下委託的。

　　這情況說是禮尚往來好像也不太對，心煩意亂的艾凌脫下外套，一邊將耳環扔到桌上。總覺得自己漸漸沒辦法控制情緒的波動，這對需要隱藏外表執行任務是非常不利的，在遇見薩丁尼亞前一切都很正常，說來說去，果然還是對方的錯。前些時間抽離的憤怒感好像逐漸回到體內，睡意和疲勞感都無法輕易的將怒火澆熄。
　　為什麼會被那個人牽動本該平靜無波的心情。

　　「這樣怎麼能保護陛下啊。」
　　他抽起放在大腿側袋的暗器，全力往牆上的靶子射去，木製的靶心被暗器尖端貫穿。像是被這景象給提點到甚麼，艾凌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嘴裡開始念著說服自己般的話語。
　　「對了，委託的酬勞我還沒討到……」

　　在更深入思考前他就從房間的窗戶跳出去，開始回想從外頭來看的話，國賓住的客房是在哪一層的邊間。

　　潛入並不是難事，在拉瑪的城內並沒有甚麼機關或結界，招待用的客房比一般房間還奢華一些，雖然奧萊恩覺得過度的裝飾與擺設不太必要，不過其他人則提出為了拉瑪門面著想別再簡化，也就讓國王陛下不多干涉這方面的事了。由於月光十分明亮，所以艾凌最終還是確認位置後從門口側悄悄進入房間，席漣納國王的衣服整齊的折疊放置在一旁，比雙人床還要再大些的床鋪中他的目標正沉睡著。
　　不說話的時候果然很漂亮吶，精緻的人偶，這層面紗底下卻藏著深不可測的心機。
　　感嘆這些也不過三秒鐘，下個瞬間艾凌無聲無息坐到薩丁尼亞身上、單手掐上那看似纖細的脖頸，而對方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自己拿著暗器笑著的模樣。

　　「剛剛忘了跟您道晚安，薩丁尼亞閣下。」
　　「……這也是你個人的問候方式？」
　　明明性命被掌握在別人手中，但薩丁尼亞並沒有打算掙扎或有任何緊張感，一派舒適的繼續躺著，這讓他有些上火，但還是按耐著情緒讓自己不被動搖地說下去。

　　「就當是這麼一回事吧。我突然想起來沒跟閣下拿完成委託的報酬，」
　　「這麼急著要嗎，還想說等明天再找你談這個呢。」
　　「是啊，現在就想要，您說過席漣納以外甚麼都可以，那麼我想要的是——您這條命。」

　　手中的利刃輕輕劃過薩丁尼亞的臉頰，他刻意轉了角度讓那張臉不至於留下傷痕。艾凌很清楚自己的要求完全是在胡鬧，只是現在非常需要一個能讓他發洩不滿的藉口，如果這口氣他吞下去，以後肯定每晚都睡不好。

　　「你好像總是在氣我。」
　　無論是正被人掐著脖子，還是才被刀刃滑過皮膚，薩丁尼亞都面不改色的和他談話。
　　「還在思考怎麼賠罪呢……想要我的命嗎？可以喔。」

　　視線在沒能來得及反應的剎那天旋地轉。
　　艾凌無法理解為何反射神經沒起到任何作用，前一秒還在身下被箝制住的人現在壓著他的雙手變成了上位，枕頭很軟，他的意識甚至瞬間落在這種毫不重要的小事上。薩丁尼亞的力氣並不是說特別強，但被捉住的地方怎樣也使不上力，在這種時候艾凌才想起來眼前這人說過關於魔法有涉略一些領域，他實在懊悔自己總在這種地方大意。
　　居於上風的人笑容還是一樣溫柔，如果不是現在這種姿勢，他可能又會被對方牽著走。

　　「但我的命現在還是屬於席漣納的，等到我不再是王之後，這條命就能給你。」
　　「哈啊？你在、說甚麼啊？」
　　思考完全跟不上對方，不如說，現在已經無法思考了，薩丁尼亞聽見他反問後笑得更開懷，就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禮物。

　　「你第一次沒對我用敬語呢，艾凌。」
　　在他發出啊的一聲後，手裡的暗器被突然抽走往地上扔。薩丁尼亞的手開始往大腿摸去，艾凌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刻大叫非禮，當然等腿上的暗器袋也被往地上丟後才察覺到自己正在被搜身。這時候搜身要幹嘛？真的是搞不清楚這位國王陛下在想甚麼，他在那雙手摸進衣服前全力阻止。

　　「你幹甚麼啊！這是你的興趣嗎！」
　　「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武器啊，不然你乾脆全脫了？」
　　「這是性騷擾嗎？這是性騷擾吧？話說回來為何要我把武器全卸掉？」

　　聽到這個問題的薩丁尼亞反而露出「你在說甚麼啊」的表情，理所當然的說出每個字都聽得懂但完全不理解為何會得出的結論。

　　「都選這時間過來了，不是該乾脆跟我一起睡嗎？」
　　「……哈？」

　　於是被薩丁尼亞當成抱枕的艾凌深刻思索著，為什麼沒在一開始就一刀了結這莫名其妙的賢王。

　　×

　　「……你們，其實感情不錯？」
　　「畢竟是共度一晚的關係了。」
　　「陛下，我可以在這裡解決這位嗎？」

　　一早在奧萊恩的辦公室就上演足以引發星球大戰的對話，鋼鐵之星的王顯然沒有吐槽經驗，遲疑了半秒後還是無視兩人直接切入正題。
　　「Burst Roar的船預計明天抵達，方古閣下和哥達也會過來，麻煩你多待一天了。這次的事情有必要討論一下，避免以後發生同樣的漏洞。艾凌，等等把整件事詳細向我報告一遍。」
　　「我不是今天休假嗎？」
　　「你看起來狀態沒有昨天那麼糟糕，假期順延也沒問題吧。」

　　所以說，他的國王陛下的直覺真的是十分不討喜。
　　昨晚的那股怨氣已經消散無蹤，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薩丁尼亞那句「把命給你」的確解了他大半煩悶，明明也沒甚麼足夠做為證明的東西，卻輕易被一句話給安撫的自己還是太過天真。
　　趁著當事人之一也還在這裡，艾凌從頭詳述了自己這幾天獲取的所有情報，提到貴族勸說居民搬進莊園時奧萊恩的眉頭深鎖，果然陛下還是最在乎人民了，他想，這就是他選擇相信對方的主要原因吧。薩丁尼亞在旁補充一些從席漣納角度擁有的資訊，在領兵突擊貴族的領地之前，還要想辦法找出軍隊裡可能存在的內應。

　　接下來就是拉瑪的事情了，謝謝閣下的協助，奧萊恩話說得很明白，身為外來者的薩丁尼亞也沒要強留的意思，只是詢問能不能回旅館把行李帶過來。
　　「要等方古來對吧？那就要多叨擾一天了，明天順便請他送我回席漣納。」
　　「喂，別把別人的商隊當自己的船。」
　　「你有資格說我？閣下當初不就是搭著Burst Roar來我這的？」

　　被提到過往的事情實在無法反駁，奧萊恩撇嘴自知理虧，趕緊轉移到下個話題。
　　「艾凌，你負責護衛薩丁尼亞閣下來回。」
　　「咦——這工作我已經做膩了。」
　　他還想接下來肯定沒自己的事情，怎知道兩位王講沒幾句焦點又落到這裡來。反射性地回嘴後察覺到奧萊恩即將上升的怒氣，艾凌捉著薩丁尼亞立刻往外跑，替重要訪客套上斗篷後隨即前往熟悉的旅館退房。

　　仔細回想其實他們也沒有相處太久。
　　站在旅館房間看著薩丁尼亞收拾的背影，他有些迷惘的試圖釐清自己到底為何變得如此容易受影響，和平的日子讓他變得散漫了？還是那份過往的敏銳逐漸變鈍？他不允許自己成為王的累贅，所以勢必要避免再次發生同樣的情況。
　　結果一直到頭上被輕撫才發現薩丁尼亞已經準備完畢，看著那點行李，他想這個人還真的敢一個人跑來拉瑪啊。

　　「你的天真不是壞處，別想太多。」
　　「請不要擅自推測別人的想法。」
　　感覺好像一直被當成小孩子，艾凌推開放在頭上的手，然而這舉動好像觸動甚麼開關，薩丁尼亞帶著微笑宣告訂下他隔日的行程。
　　「對了，明天我有東西要給你，到時候別亂跑喔？」

　　事到如今他想無論這個王要幹甚麼，自己肯定是要奉陪到最後一刻了。


　　商旅船抵達的時候他看見哥達就像捉到救命稻草，讓方古和奧萊恩及薩丁尼亞去談話吧，他需要睽違已久的自由行動。雖然擺出一副要摸魚的樣子，但把哥達硬拖到市集上閒逛的時候艾凌並沒有忘記要傳達關於商隊裡面可能有點問題這件事情。
　　「……方古他，不，陛下他有和我提過，但果然還是真的有嗎？這個會出賣人的夥伴。」
　　「別想太多啦，搞不好其中有些苦衷啊，話說回來。」
　　他一個伸手就打掉試圖摸走哥達錢包的小偷的手，在這種地方異星人相當容易變成目標。
　　「我的身手果然沒有退步吧？」
　　「謝謝，呃，就我看來你這種程度已經只會覺得很厲害，實在沒辦法判斷。」

　　面對哥達率直的感想，艾凌只是笑著回答好像也是。等他們逛完市集吃完午飯又跑去走訪雜貨店度過半天時光後，回到港口就看見方古和薩丁尼亞已經在等待他們歸隊。看來三位王的討論相當迅速，只要有方古在，奧萊恩和薩丁尼亞也不會太過針鋒相對吧。
　　哥達突然驚覺即使方古在這裡自己現在也是商隊的領導人，朝他扔句再見後就急忙跑回船上，方古則是邊走邊笑著說「反正等客人上來前也不急著要走」一邊看向薩丁尼亞，後者朝方古點點頭表示明白。

　　只不過半天沒見，艾凌就覺得面對薩丁尼亞的自己好像有些緊張。
　　「下次見面不知道是甚麼時候呢。」
　　「是、是啊。」
　　「這次很感謝你的協助，也很抱歉利用了你，艾凌。」

　　看到對自己低頭致歉的薩丁尼亞一下讓他手足無措，這個人可是碧水之星的國王，朝自己低頭甚麼的太不應該了吧，他才想伸手趕緊把人拉起、手腕就被一把捉住。艾凌感覺到手指被強制套上某個東西，等終於放開的時候他看見了鑲著水藍寶石的銀戒指，他的腦袋又再一次沒辦法跟上對方的思維，直接呈現一片空白。

　　「這個是保證。」
　　「保、證？」
　　「你忘記了嗎，我說過等我不屬於席漣納的時候，這條命就是你的。這份誓約已經劃入其中，而且我也有一個戒指。」

　　薩丁尼亞亮出手上一模一樣的銀戒，笑得十分愜意。

　　「——我們未來一定會再相會，沒有比這更讓人期待的事情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