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圍司帝爾會想,這個弟弟是否比自己適合治理國家。 答案應當是否定的吧,就跟他每次自問是否想要對弟弟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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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冠
披在檀木椅子上的金絲毛皮狀似柔軟、釘在牆上的血獅標本張著獠牙,照明魔法一被驅動,這些示威似的個人收藏品都襯著珠寶染上亮光,絨毯被漆黑的靴子用力踢平,圍司帝爾反手摔上房門。
二十五歲的他臉上有著獅子似的狠勁,身體往這樣奢侈的房間牆角一靠就動也不動了。他身上穿著繡線華美的長衣,雙排扣是水晶珠所製,敞開的領口掛著昂貴的星石,淺灰色的中長髮瀟灑地紮成短馬尾。
圍司帝爾瞪著屋簷上透明的霜雪,美麗的銀白色正在拱窗外紛飛旋繞,這是今年第一場暴風雪,降臨在北國彌爾安的雪總是細緻、高雅、有著凜然的美。他用拇指輕輕壓住指節,伸手觸碰鏡璃,窗外廉價的冰晶一瞬間綻放光亮,好像想跟房內的珠寶較勁似的。圍司帝爾盯著盈盈發亮的冰,昂起彌爾安王族醒目的雙色眼瞳。
他再也不會住在這裡了。
❄
北疆有片龍蛇雜處的國度,國號彌爾安,這裡住著許多性情剛烈的人民,王城在冬季總是下雪。第十七代大王子圍司帝爾、二王子圍司締拉只差一歲,是由當代女王所生下的親兄弟,在還不明白王位意義的時候,他們時常在宮牆內一起遊玩。
「大王子殿下,請將您的手放上來,對,就是這樣--殿下們都很厲害呢,」
笑吟吟的宮庭教師將兄弟倆稚嫩的小手相疊,六歲的圍司帝爾看著旋繞在弟弟手上的冰晶,心裡充滿不可思議的感覺,圓滾滾的冰晶滲入他所操作的光元素,綻放出璀璨的光芒,他和年幼的弟弟不禁相視而笑。那時候的魔法課總是很快樂,他們時常彼此打鬧,小自己一歲的圍司締拉上課累了總是趴在他的腳上睡覺,直到吃午茶的時候才會被自己搖醒。
圍司帝爾的屬性是光,弟弟圍司締拉則是彌爾安王族裡少見的冰屬性,雖然冰魔法冷得徹骨,可是年幼的圍司帝爾時常覺得:在弟弟手裡的冰雪好像軟呼呼的、感覺很暖和,跟弟弟的名字、氣質很像。
圍司締拉是彌爾安族語裡『愛』的意思,這是個溫柔的字眼,而他,大王子圍司帝爾,雖然只差兩個音節,卻是族語裡『冠冕』的意思。給他這種名字的母王顯然寄託了很多企圖心在他身上,因為差那麼一歲,圍司帝爾早一步從眾多管道得知:他跟弟弟以後也許是相看兩厭的王位競爭者。但一直到他們都理解王位的意義、分別受到嚴厲的教導,圍司締拉還是很常主動來找他這個哥哥,重感情的個性說好聽是善良,說難聽簡直是不知長進。
「你以後不可以叫我哥哥了,要叫『王兄』,懂了嗎?」
「為什麼?」
「我們不可以用跟平民一樣的稱呼啊!我們是王子,跟其他人不一樣,而且你那樣叫實在很像在撒嬌……今天開始,你也不要再跟我撒嬌了。」
「所以……所以我不能叫你哥哥了嗎?」
開始理解權力滋味的圍司帝爾逐漸覺得弟弟有點笨,在搞懂他們可能要角逐王位時,圍司帝爾心底瞬間掠過一種慾望--他想跟王弟一較高下。不過,這種企圖很快就在弟弟的微笑裡融化了,圍司締拉雖然乖乖學起了王家教育,直到十二、三歲都還是情願做他跟屁蟲似的,老是「王兄」長「王兄」短,個性像雪花一樣軟綿綿,不只聲音輕盈、還開始留起一頭陰柔的中長髮,瀏海稍稍蓋住了右邊眼睫,看見每個人都會恭謹地垂下視線,似乎完全沒有繼承王位的意圖,甚至很常說:要一輩子支持他這個王兄。
「王兄,母王給我們生了一個弟弟,我們一起去恭賀吧?」
「那只是表示我多了一個競爭對手而已,雖然年紀那麼小搞不好很快就會死,也說不定跟你一樣笨--嘖,不要又跟著我,你沒有課要上嗎?」
「王兄怎麼這樣說話呢……我今天也是和王兄一起上課的啊。」
春花盛開,他們一同在訓練場裡接受騎士長的教導。彌爾安王族能使用一種名叫「王武」的能力,那是憑空捏塑出如同結界一般、又薄又硬、紅藍相間物體的神奇力量。圍司帝爾用王武造出長槍狀的武器,而弟弟過了很久都只是操弄碎片狀的王武在身邊旋繞,好像連練武都興致缺缺,好幾次圍司帝爾會逮到他盯著天空發呆--弟弟發楞時總是有種空靈的氣質,圍司帝爾很討厭弟弟那樣的臉,總是會衝到他面前把他叫醒。
「王兄,王妹也出生一週了耶,我們--」
「那個妹妹以後我要負責嫁掉的,如果是你,覺得嫁哪個國家比較好?」
「現在就開始想嗎?應該讓妹妹自己選喜歡的人啊……」
「喜歡的人?我喜歡,她將來就要給我喜歡上。」
秋葉落盡,圍司帝爾已經能仗著王武擊退士兵了,圍司締拉卻總是用細碎的王武玩耍,然後偏著頭淡淡呢喃「王兄真的很努力」。直到某天,圍司帝爾撞見騎士總長與圍司締拉說話,弟弟臉上露出了羞怯的笑容,忽然在雙手之間打開一串夾雜王武的小小冰風暴。
圍司締拉操控了一下手心的迷你風暴,突然發現他在看,嚇得想把王武收掉、卻不慎被割傷了手,看見弟弟雙手染上殷紅的瞬間,圍司帝爾快步衝了過去。
「你做什麼!」
「咦、王兄、我只是之前忽然想到,王武是不是可以像雪花一樣……」
「不是說你!騎士長在做什麼,不會立刻叫御醫嗎!」
「哥哥?剛剛是我自己……」
「我說過你不准再用『哥哥』這種見鬼的稱呼了,叫王兄!手抬高啊,傷口要超過心臟。」
圍司帝爾用力抓起弟弟受傷的手,這種蠻力好像讓圍司締拉瞬間吃痛。長期使喚冰霜的圍司締拉連血溫都偏低,摸上去感覺好像不是個活人。
「王兄,你真的、真的好兇喔……」
「哈?喂,剛剛就是你的王武用法嗎?歷代王武都是用來做盾做劍的,你那什麼小孩子玩耍的使用技巧?頂多只能迅速割出很多擦傷而已吧,別再鬧了,趕快學會用劍!」
「可是如果受了很多小擦傷,我想累積起來也會很痛嘛……」
「你頂嘴啊?」
「不是,因為真的很痛嘛……」
當時圍司締拉苦澀的笑容,往後幾十年圍司帝爾總是沒辦法徹底忘記。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1-1-5 14: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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