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烏織] 活水 [PG]

最、最後一篇……



　　01、

　　最開始，只是想要跨過去而已。

　　*

　　她仔細地盯著烏爾奇奧拉的臉看。蒼白的臉上畫著暗綠色的淚痕。眉宇間似妝的花紋讓他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有煩心的事，也讓男破面總是淡然無反應的臉上，多了幾分人的味道。

　　「在看什麼。」男人視線轉向她，以低沈的聲音詢問。

　　幾天之前她還怕過那個聲音，但現在的井上織姬，卻能半跪在沙發上，臉蛋也堆滿了笑。她微微歪頭，發出嘿嘿的笑聲，「在想，烏爾奇奧拉，長得很好看呀。」

　　「呵。」烏爾奇奧拉從喉嚨哼出輕蔑的笑意，「以妳們人類的標準，我難道不是怪物嗎。」

　　「哪有……」織姬噘嘴，將下巴埋在沙發的上緣，「烏爾奇奧拉有很漂亮的黑色頭髮……像我這樣，才是不被允許（犯規）的存在呢。」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繞著自己橘紅色的頭髮。

　　烏爾奇奧拉原本覺得無趣，聞言又轉過去看她。小女生一臉無辜，垂著頭不停玩著她那頭長髮。

　　「妳認為自己很醜？」

　　她瞇著眼笑，沒有回答，反而自顧自地說：「對了。我天生就有一頭奇怪顏色的頭髮。同學們也常說我是妖怪呢。」

　　烏爾奇奧拉本來以為他會說：「誰要聽妳說那些無聊的破事。」但最後他只是手扶在腰上，開口：「就因為它是紅色的？」

　　「是的、是的。」織姬笑著點點頭，「烏爾奇奧拉，難道不那樣想嗎？」

　　「妳以為自己很特別嗎？又不是只有妳是不一樣的。」

　　織姬愣愣地瞅著他，好半晌才小聲地說：「……哈哈，對呀。」

　　她小時候，也曾經這麼想的呀。

　　小時候，哥哥常說：「織姬，妳看。電視裡的女明星，很漂亮不是嗎？織姬也和她們一樣呀，有一頭漂亮的橘色頭髮，將來每個人都會用羨慕的眼神看妳哦！」

　　後來，她長大了。哥哥去世了。很快地，她再也不這麼想了。

　　電視裡漂亮而五彩繽紛的夢境。

　　她是怪胎，毫無轉圜餘地的現實。

　　「為什麼？」

　　「……什麼？」

　　烏爾奇奧拉用鼻子哼了聲。「我並不認為，妳的皮相有比其他人類差。說穿了，皮囊只是方便區隔自己與他人的簡單方法。並不能體現任何價值。妳不要忘了，妳的存在意義在於妳身上那一人獨有，幾乎要侵犯神之領域的回朔能力。今天不論妳是黑髮或者其他顏色的頭髮，也不可能讓妳的能力達到甚至千分之一的提升，再者──」

　　「噗哧！」

　　烏爾奇奧拉一頓，微微皺起眉，「井上織姬，妳笑什麼。」

　　「哈哈……嗯，對不起啦，哈哈，沒想到你會那麼認真地安慰我嘛……謝謝。」

　　他才沒有要……

　　烏爾奇奧拉的眉毛又皺得更深。這女人，到底哪隻耳朵聽到他在安慰她，他剛說的明明是……好吧那聽起來真的就像在安慰井上織姬。

　　烏爾奇奧拉放棄繼續腦內的掙扎，他沈默下來，以不變應萬變。

　　井上織姬又笑了一會，才瞇著眼睛說，「之前，烏爾奇奧拉曾經問過我，為什麼喜歡黑崎同學，其實最開始，就是因為這頭橘紅色的頭髮。」

　　沒等他回應，她又接著說：「他曾經拯救我呀。就像王子一樣。你看，那頭橘子色的頭髮，黑崎同學肯定也為此吃不少苦吧。可是他的內心沒有動搖，繼續做自己，抬頭挺胸地活著。我也一直嚮往著那樣的生活方式。」

　　「那妳大可以為自己感到驕傲。」烏爾奇奧拉臭著臉說。與之相反地，則是他口中那些意外地，非常正面的鼓勵話語，「在這裡生活的所有生命體，僅僅妳一個擁有改變大局的能力。而那能力甚至能扭轉既定的結果。」

　　「……這樣是好事嗎？」井上織姬卻慢慢地收起笑意。她垂下頭，有些猶豫地問。

　　他回盯著她，反問：「妳為什麼覺得不是？」

　　「因為，」她小小聲地說，聲音到語尾變得有些沙啞，「這樣難道不是更像怪物了嗎？」

　　他嗤笑了聲，「妳在虛（真正的怪物）面前說什麼啊。」

　　她沈默不語。烏爾奇奧拉則繼續說了下去，「妳是人類，貨真價實，既脆弱又可憐的愚蠢物種。如果妳是怪物，為什麼妳需要坐在這裡無能為力？」

　　井上織姬垂著頭。烏爾奇奧拉反而笑了。

　　「如果妳依然躊躇不決，不妨先不去想它。當妳要完成一件沒有信心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挑戰一件更難的事，然後超越它。如此一來，原本妳怎樣有跨不過去的坎，也會變得微不足道。」

　　井上織姬抬起頭。


　　「──比如說，談一場不可能會實現的戀愛嗎？」




　　02、

　　除非被外來的經驗強制改變，否則，人們總是不斷地重蹈覆轍。

　　*

　　像是詛咒一樣的，哭著向那個男孩子許諾了五輩子。人類的五輩子，在烏爾奇奧拉的認知中或許只是意義不大，轉瞬即逝的光陰，卻會是少女窮極漫長一生、再一生……如此反覆努力、失望，最終落入沉寂的漫長軌跡。



　　為什麼非得是黑崎一護呢？他甚至忍不住那麼想了。難道就為了少女那柔軟如陽光般溫暖的髮絲，生不逢時，被多少無知的人類嬉笑數落，讓少女的心產生了如虛一般的空洞（Hollow），才使得那乍看平凡無奇的少年，有機會輕而易舉地，揮手灑落種子，隨著時間滋長、蔓延氾濫，最後深深填滿少女已經扭曲而不堪的心臟。

　　──不可能會實現。從少女口中脫口而出的判斷，真是殘忍地精確……卻也因此顯得愚蠢。

　　連少女自己也知道，少年只是無意地舉起手，種子隨著他指甲縫的髒污偶然剝落，碰巧地掉到了她心臟已空無一物的泥土。

　　只是夥伴、同病相憐，根本上的無法再進一步。

　　「女人，在妳面前的黑崎一護，可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喔。妳不怕嗎？」他知道她感受得到黑崎一護的靈壓。戰鬥時的黑崎一護，為了取得勝利，為了獲得力量，終於傾倒向虛（怪物）的領域，他獲得力量，也獲得來自未知的恐懼。

　　井上織姬雙手交握，併攏置放於大腿前。她的肌肉仍小小地顫抖著，偶爾垂首露出膽怯而不忍的模樣，又不時抬起頭，似乎強迫自己把這一切給映入眼簾。

　　並保持了一會的沉默。

　　不論她或者他都相當清楚地知道，遠方那一襲黑衣正戰鬥著的少年，是為了誰而揮舞著刀刃。

　　「我怕啊。」井上織姬終於從顫抖的唇瓣中吐出話語。她聲如蚊蚋，說話時喉嚨像是梗著尖銳的刀片，讓她無助的模樣更顯得脆弱而憔悴。她自己怎麼可能不清楚，當自己如此全心全意地喜歡一個人，當喜歡的那個人為了她不顧風險衝入敵陣，當那個人為了將她帶回去而不惜一切的努力，憑什麼她可以害怕？憑什麼她還會動搖？憑什麼？

　　可是，井上織姬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個這麼堅強的人呀。

　　正是因為她的缺乏自信，所以才會深深地喜歡上黑崎一護。

　　喜歡著他卻怕著他，又真的有這麼奇怪嗎？

　　她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吶，烏爾奇奧拉，我怎麼能夠去怕一個為了我而變成怪物的男人呢。」她壓抑著手的顫抖，最後張開蒼白的手掌，深深掩住爬滿眼淚的臉龐。

　　「我是不是很差勁呢……我相信著黑崎同學呀。我希望他能夠取得勝利，平安無事呀……可是我的眼淚，停不下來……」

　　她終於大哭失聲。

　　「請救救我呀──我沒有那麼堅強啊──我一直，都很希望自己不要是一個人啊──」

　　「喂、井上織姬。」烏爾奇奧拉皺起眉，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人類害怕怪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03、

　　從人類的口中成為怪物。最後又從怪物口中還原為人。

　　*

　　害怕，比接受要簡單多了。

　　井上織姬終於抹去眼淚。她一點都不勇敢，卻不願意自己成為一個膽小怕事，因為害怕而不作為的人。接著她發現，如果她非得要從這種僵局中跳出，用烏爾奇奧拉曾經教導過她的方式，確實很有幫助。

　　她一面想著她必須去接受黑崎一護使用怪物般令人不覺寒毛直豎的能力，在過程中她發現自己需要承認自己害怕他，這時承認自己害怕他的事實已經不會太難了，因為害怕遠遠比接受來得消極而缺少難度。顛三倒四的邏輯問題正好是井上織姬的拿手絕活，她一開始還顯得很茫然，到了後來，卻能心平氣和地面對很多事。

　　只是她想過很多，比如說要如何善用自己的能力去保護她重要的夥伴；要如何不扯後腿使自己成為個有用的存在；要如何和黑崎一護等人離開虛圈這個非黑即白的廣闊世界，

　　她卻始終沒想過……不，她其實早就意識到了，卻不想正視──那個強迫地把她帶來虛圈；總是說著酸言酸語，卻十分照顧自己起居；會和她聊天甚至說心裡話；更甚者，總是保護著她的烏爾奇奧拉，最終勢必會傾盡全力，為了殺死「她最重要的」黑崎一護，而與他展開殊死對決。

　　烏爾奇奧拉很強，她會怕黑崎同學受傷。

　　黑崎同學也很強，她卻遠遠不能看著烏爾奇奧拉無力招架而覺得慶幸。

　　然而他們的戰鬥比她到目前為止於虛圈親眼見證的任何一場都來得漫長而絕望。黑崎一護或者烏爾奇奧拉，他或者他，隨時都有可能會從高塔殞落，成為流星，生命燃燒殆盡。而當恐懼終於逐步侵蝕她，眼淚再也無法停下來，她茫然地看著一切的發生、轉變，最後當黑崎一護終於從死亡的狀態蛻變成怪物，一切情勢扭轉，井上織姬卻覺得她的內心有一塊什麼剝落了。她望著已呈現暴走狀態的黑崎一護，試圖阻止並保護著自己與石田同學的烏爾奇奧拉，張大了口，卻再也說不出話了。

　　而後，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喂，女人，妳怕我嗎？」

　　井上織姬站在那裡。她注視著烏爾奇奧拉的終焉，第一時間就想起自己曾在這個人面前崩潰並訴苦的回憶。那時她還害怕著黑崎一護，害怕著自己，害怕著所有的怪物。但是很快地，她無法再思考了，一陣暖流從那長滿藤蔓的洞口沖刷而過，傾壓那些長年未經修剪整理的綠意，並往下注入，逐漸填滿了莖的空隙，將那個洞確實而緩慢地逐漸填滿。

　　隨後湧出的則是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澎湃話語。

　　──最初看到你那個姿態時，我很害怕。因為我們怎麼可能贏得了呢。

　　──但我想起你的話。

　　──於是我想著我會失去你。

　　──然後我就再也不能害怕你了。

　　──因為接受你的這個姿態，比失去你，要簡單得太多了。

　　但是……她終究還是失去他了。

　　井上織姬的眼眶浮現一層酸澀而熱燙的溼意。

　　「我不怕你喔。」她聽到自己堅定地這麼說，然後她早已停止顫抖的身體開始往前，朝著那隱約露出笑意的怪物，踏出步伐，同時不自覺地向那攤平向下的手心，做出了回應。

　　她反覆伸手，嘗試去抓烏爾奇奧拉飄散開來的碎片。朦朧而模糊掩蓋於那點滴晶亮的沙塵之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烏爾奇奧拉看著她的眼神，意外地非常溫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井上織姬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那句話，同時她繃緊全身肌肉使勁去捕捉的手掌心裡，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東西。

　　井上織姬的左胸口終於傳來悶悶的疼痛。那裡正替她記錄一場無法結果的戀情，並試圖封閉其造成的傷口。

　　而那最終回復一片乾淨純白的，是她心臟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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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水」指的是面癱。01最後織姬以為自己在說草莓，面癱也這麼認為。但其實不是。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描寫的其實是面癱，敵人的將死之際卻讓織姬感受到這個人相當溫柔。
這篇篇名叫做「活水」，「問渠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指述新戀情能讓舊情得到釋放，也是01結尾提到的：「不可能實現的戀愛」。
尾聲，為了這「不可能實現的戀愛」，織姬嘗到別離的疼痛，對於新戀情懵懵懂懂之時便已經失去，終究她在意識到喜歡上面癱之前就失戀，所以防護機制允許她「不知道自己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只留下這場戀愛帶來的效果──她在這之前因為自卑、盲目崇拜，心中蔓生雜草；而烏爾奇奧拉在最後留給她的，是一顆能夠好好珍愛自己的心臟。這場無疾而終的愛戀並非毫無意義，只要織姬繼續活著，一切便與她同在，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很喜歡這篇，但覺得字數太短。想想可以發這篇下面，嘿。


　　2016年底的年末創作練手：

　　《新生》（修仙加成精）

　　井上織姬從沒和任何人說，其實她從虛圈回來時，手裡攢了一把的灰。

　　她曾對著那些灰反覆好幾次使用雙天歸盾，可惜的是，那被稱為與時間抗衡的神之能力，終究無法還原已經化成灰燼的故人。

　　最後她把那些灰裝進房間裡的薄荷盆栽，比以前又更加細心照料那盆香草。最初一個月，或許是日光充足，薄荷長得特別好，葉子健康又大片，長滿整個花盆，甚至長到滿出來。第二個月織姬將薄荷遷盆，換成約莫一隻手臂寬的長型花盆，照樣擺在窗台。半年後，織姬家的薄荷已經需要轉移到家裡後院，長了滿園氣味清新的綠意。

　　她總想這是故人創造的奇蹟，也更努力去照顧那些香草。

　　「然後前幾天結果了？」龍貴歪著頭問。

　　「嗯，薄荷好像一年開一次花，上禮拜開成一片，前幾天開始結果實。」

　　「那有什麼問題嗎？」

　　「其中有一顆果實大概有拳頭這麼大，我怎麼上網查都查不到類似的案例，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織姬手握拳，試圖說明自己家薄荷的異常狀況。然而友人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笑著說：「大概是妳照顧得太認真了吧。小心別把妳家的薄荷照顧成奇怪的宇宙生物喔！」

　　「可是我覺得……」織姬還想解釋，上課鐘聲卻剛好在此時響起，只好看著龍貴回位子，最後這話題也不了了之。放學後一個人垂頭喪氣走回家，往院子望去，一眼就望見那顆特別大的果實。她腳步一頓，回身朝果實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映著天上夕陽的餘光，織姬總覺得自家薄荷的果實看起來閃閃發亮，特別耀眼。她不自覺盯著果實看，光芒似乎還在不斷增強。

　　當織姬終於意識到那光輝並非來自夕陽而是果實本身，像是織姬的六花起作用時的橘黃色光芒，薄荷的果實迸裂，一顆肉乎乎的東西從搖晃的花萼上滾出來，滾到織姬慌張往前攤開的手心裡。

　　那像是個小小的生物。頭頂黑壓壓的毛，缺乏血色的青白皮膚，略帶憂鬱的翠綠雙眸。

　　那是個長得很像織姬故人的生物。

　　一瞬間織姬腦中跑過「宇宙生命的神秘誕生」「輪迴與奇蹟」「拇指姑娘」等各式各樣的關鍵字，直到最後只剩一個畫面停留在她的腦海。那是一年多前，她曾經反覆伸手去抓，最後卻只得到一手煙灰的故人，如今安穩在她手中活著，像顆跳動的心臟。

　　「歡迎回來。」她輕聲說，聲音帶著濃濃的哽咽。

　　而世界的奇蹟，聞聲抬起那雙綠色眼睛，在手心中與她對視。





　　FIN
　　原作平行時空パロ*

前面這句

烏爾奇奧拉本來以為他會說：「誰要聽妳說那些無聊的破事。」但最後他只是手扶在腰上，開口：「就因為它是紅色的？」

主詞是不是錯了(汗

有種時隔9年看烏織的感覺wwww
烏爾奇奧拉要死的瞬間伸手去問織姬怕不怕自己那幕真的覺得98發了一個超大的糖但居然還配著大刀...


當初看死神的時候超討厭織姬，結果烏爾奇奧拉綁走她之後我忽然愛上了她www
然後烏織就變成死神最喜歡的配對...可是久保為什麼這麼多破面偏偏只讓面癱是完全毀滅啊啊啊啊 我心裡的BLEACH也在破面篇完結了ry

真正的結局什麼的不知道!沒看到!
就當作是織姬跟薄荷生出來的小生物共度餘生了!!!!!!!
(忽然想像那隻小生物最後長得比織姬大的時候會有種前陣子魔女集會的feel...www)

難得的烏織！寫得很棒，謝謝作者！

現在想到烏魯奇奧拉消失那幕還是QQ
謝謝作者賜糧

是烏織啊!!(尖叫
相隔這麼多年又看到，我還是好喜歡這對喔
本來對織姬還好，但和烏爾奇奧拉湊對後，雙方LOVE整值個爆表!!

感謝賜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