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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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臨登意‧浮生夢紅塵(5)[G](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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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之鳶 發表於 2023-11-14 21: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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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奇幻架空
連載進度: 連載中

因緣,有因才有緣。
因何來,緣何滅……
呵呵,誰又能說得清呢?
*
「芳語,無論未來發生什麼。記著,不要逃避命運。」
淅瀝──淅瀝──
張眼向洞外望去,濛濛的天色,外面仍下著雨。
最近……好像都下著雨……
或許在這一成不變的景色中,唯一可看的就是天象變化吧!
不過最近的氣候真的會讓人感到煩躁。
也許……是因為那天也下著雨吧!
真的,和那一天真的好像。
在同樣令人感到壓抑的雨天,有一群人來春暖閣跟若蘭說了什麼,若蘭就跟著走了,隨後我也被帶到這裡。
印象中,有個十分喜歡若蘭姐姐的仙人,帶著我來這座島,好像還說若蘭很快就會回來云云。
但從那之後,若蘭就再也沒回來。
而我則繼續待在這座島──蒼幽島,日復一日的等,繼續等待著若蘭,因為我怕她忘了回家的路……更怕的是把我給遺忘了。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只有若蘭待在我身邊,若蘭告訴我我的父母都死了,所以我只剩若蘭一個親人。
她對於我,如師如母,如姐如友,如果哪天她真的不在,或是把我遺忘了,我真的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那是一種,很空虛的迷茫。
我一直盯著外面的雨幕,放棄思考,這樣也許會比較輕鬆。
踏——踏——踏——
踩水聲,由遠而近。
陰影突然籠罩上頭,我回過神。
一位身著白衣的人,站在我面前,全身被雨淋的慘不忍睹,濕得不能再濕。
那是之前帶我來蒼幽島的仙人,同時也是很喜歡若蘭姊姊的哥哥。
他不像之前那樣溫柔可親,給人溫暖的感覺,他頭髮十分凌亂,潔淨的白衣也沾上一些灰色的髒汙,水不斷從衣服滴落滲出,好不狼狽。
他如墨玉般溫潤的眼睛,也泛著猙獰的紅絲,他的表情我不知該怎麼形容,他面上一臉平靜,但我感覺的出來那是強撐的,隨時處在崩潰邊緣。
我不懂那代表什麼,為什麼會有這個表情。
白衣仙人的手微動,像是想要抓著什麼,最後又放開雙手,然後慢慢環住我,緊緊抱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斷在我耳邊喃喃重複著,聲音充滿令人難受的鯁噎。
所以他對不起我什麼呢?我感到疑惑。
以往,若蘭姊姊遇到這情況該怎麼處理呢?
我回想著,我記得以前還在春暖閣的時候,若蘭姊姊出任務回來,一定會溫柔拍著我的背,輕輕哼著歌,慢慢哄我入睡,就算我心情有多不愉快,也很快就消散了。
那…我照著做應該也行吧?
雖然他全身濕濕的又抱得有點緊,抱得我不舒服,但我還是慢慢舉起手,環著白衣仙人的背,輕輕地拍著。
「乖…不哭…不哭……清鴻哥哥最乖了……」
我學不來若蘭姊姊溫柔的語氣,只能用生硬的語調哄著。
白衣仙人抱著我的身體頓了一下,像是開啟了什麼,抱著我的力度像是抱著什麼浮木,宣洩著放聲大哭。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妳姊姊!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嘶啞著,帶著痛苦,也充滿著悔恨,像是混亂的纏繞不開的死結,各種糾纏不開。
我手停了一下,繼續拍著,視線依舊盯著洞外的雨幕,像是要遮掩什麼,又是要洗淨什麼。
「……啊。」
原來若蘭已經迷路,回不來了啊。

本文最後由 沉水之鳶 於 2023-12-12 02: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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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沉水之鳶 發表於 2023-11-14 21: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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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裡就安全了,不會有人追來。」白衣仙人牽著我的手,這樣說道。
自那壓抑的雨天,白衣仙人就帶我離開蒼幽島,什麼話都沒說。
『如果若蘭姊姊來不及回來,你就跟著清鴻哥哥,好嗎?』還在春暖閣的時候,若蘭笑著,摸著我的頭,如此說著。
……既然是若蘭這樣說,那我就跟著,那也就不需要其他理由。
因為這就是理由。
我不知道白衣仙人帶我到哪裡,只知道周遭樹木繁茂,沒了蒼幽島上隨著風終年不變帶著海的腥鹹,反而帶著令人沁脾的草木清香。
白衣仙人就這樣牽著我的手,走著走著,就到了一個岩石洞穴,或許應該稱之為洞府,裡面的家具雖然簡單樸素,但看起來乾淨,一應俱全。
「這裡是我隱藏的秘密洞府,沒有人知道,除了……」對方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黯然。
看著他的表情,我大概也已經知道話語後半段的意思。
白衣仙人很快回過神,放開牽著的手,轉身看著我,愣了一下,最後輕笑著。
「真是……果然跟若蘭說的沒錯,我沒把妳身上的披風繫繩繫好都不說一聲,難怪若蘭最放心不下妳……這幾天連續趕路,妳不冷嗎?」他邊說著,邊幫我把身上的狐裘披風重新繫好。
我這時才低頭看著身上的狐裘披風,還在蒼幽島的時候,白衣仙人幫我披上去的時候,其實我沒怎麼注意,我抬手摸了摸臉頰,才感到了些微刺痛,這應該是被趕路時冷風吹著凍著的,我瞥著白色毛茸茸的領邊,用臉頰蹭了蹭。
軟軟的、暖暖的,很舒服。
白衣仙人大概是看我的舉動,又輕笑了幾聲,「這件狐裘披風其實是若蘭自己收集材料製成的,上面有些簡單的清潔、保暖和防禦法陣,本來是若蘭要給妳的生辰禮……就提早給妳了,妳好好收著。」
他輕撫右手食指上的銀色戒指,那戒指沒有任何裝飾,就是個簡單樸素的戒指,一眨眼一個透明水晶球出現在他手上。
他把水晶球給我,讓我拿著。
「妳把這個拿著,閉眼靜心,什麼都不要想。」
我拿著水晶球,閉眼。
我知道這顆水晶球是在做什麼,那時我還在春暖閣的時候,每到閣內招收弟子時,他們會在廣場的檯子上放著同樣一顆水晶球,讓那些招收來的弟子一個一個上台摸那顆水晶,那水晶有時有反應有時沒有,沒反應的就會被門派拒絕,至於有反應的則根據水晶顯示顏色變化,劃分個三六九等,有的被閣內長老收為內門弟子,享受豐厚的資源及優待,有的則被分發到外門做些粗重繁雜的工作雜物,和一般的僕役沒什麼兩樣。
那時若蘭偷偷帶我回春暖閣,私底下拿出水晶球讓我拿著,我記得那時的結果是……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我手上的水晶球。
水晶球依然乾淨透明,沒有任何一點雜質。
「……果然還是一樣嗎。」白衣仙人看著毫無反應的水晶球,嘆了口氣,拿回水晶球,表情充滿了憂愁。
看著他的表情,我默默回想著那時若蘭同樣知道這個結果時的表情……我也不確定,好像是慶幸的同時又帶著濃重化不開的憂慮,然後給了我一條水晶墜子,告訴我千萬不要拿下來。
我想著,手默默握住藏於衣領下的水晶墜。
突然一隻手放在我頭上,輕揉著。
「放心,從今以後我就是妳的清鴻哥哥,就算妳一輩子不能修仙,只能當個凡人,我也會保護妳,直到最後。」
他手掌的溫度,從頭頂傳來,十分溫暖,他的笑容彷彿能掃除任何不安,他的話語帶著不容人質疑的堅定,讓人下意識地想去信任,想去相信。
我抬頭看著對方的眼睛,最後也只是回答了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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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沉水之鳶 發表於 2023-11-14 21:2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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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正好眠,炎熱的天氣真的會使人昏昏欲睡。
「啪!」
我摸了摸被敲的額頭,抬頭看向對方。
「芳語,妳又在我講課的時候睡著了。」白衣仙人放下剛才拿著書卷敲我的手,嘆氣道。
我們在這已經有兩年,在這兩年白衣仙人會用一些祕笈、雜書,教我習字和簡單的武術,以白衣仙人的話來說,就算修不了仙,各人有各人的緣,多學一些也算是自己在世安身的本,也沒什麼不好。
我低頭看了幾眼案上的詩經集,最後抬頭看著頭頂繁茂的綠葉,斑駁的光透過枝幹樹葉間的空隙,層層疊疊的灑落。
「就……天氣太熱了……」我盯著那些光斑默默數著,喃喃回答。
我感覺到白衣仙人的視線在我身上盯著我良久,就在我思考要不要開口道歉時,我又聽到了嘆氣聲,他的手放在我頭上,輕揉著我的頭髮。
「算了,今天的確太熱,就先休息吧。」他說著放下手中的書卷,語氣充滿無奈。
白衣仙人抬起右手,掐了幾個指訣,隨後好像在空中抓住了什麼,一抓一握,舉止十分從容優雅,他緩緩張開手。
一隻巴掌大小巧可愛的白雪兔子,出現在白衣仙人的掌中,散發著冰冷寒氣。
對方把手中的雪兔子放在我手上,本以為觸手會如寒冰般刺骨,意外的卻有如玉石般冰涼,周遭散發的寒氣也令人感到十分舒服。
我捧著手中的雪兔子,偷偷覷了對方一眼。
「怎麼了?」
白衣仙人這時已坐在一旁的木椅,拿著一邊的青花茶盏悠悠喝著茶,見我看著他,不禁問道。
我看著白衣仙人,糾結了很久,最後才下決心開口道:「你看起來…真的不像冰靈根……」
聞言對方愣了一下,沒多久後輕笑出聲,隨手把茶盞放下。
「妳所認知的靈根為何?」
「……靈根,是修仙之基礎,有靈根者,方能感應天地靈氣,納自身及周遭之靈氣為己用。」
「繼續。」
「有修仙資質者,可能有一到五不等的靈根,單以靈根數量判定,以單靈根修行速度最快,但靈根又有品級之分,由高到低依序為天、地、人三品;另靈根又有屬性之分,其中以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較為常見,但另有風、雷、冰等幾種較為罕見的變異靈根,含有不同屬性之靈根者,會受靈根屬性影響修行速度,以上皆會影響修仙者的修行資質。」
白衣仙人左手食指一下一下輕敲扶手,看著不語。
「……多數記載,靈根屬性多會決定修仙者性格,意即一個人性格如何大多能推知其靈根屬性,反之亦然。」
白衣人聽完,莞爾笑道:「看來妳已記住《修仙入門》靈根篇的內容。」他說著,輕鬆地靠著椅背。
「《修仙入門》中的內容主要是為剛踏上修仙之路的入門者所編寫,用以方便他們能快速了解修仙界的一切……但這並不是全部的真實。」白衣仙人說著,左手抬起,手指撐著下颌,右手伸到我面前,張開手。
一朵小巧、晶瑩剔透的冰蓮懸浮於掌中,散發著刺骨寒氣。
「妳覺得我的靈根是什麼?」
聽著對方的詢問,我不禁認真的思考。
「大概是天品變異冰屬性單靈根……吧?」我不確定的回答。
我話剛說完,白衣仙人掌中瞬間冒出火炎,火炎並沒有很強烈,它包覆著巴掌大的蓮花,把透明的冰蓮染上淡淡微醺的紅,周遭感到冰寒的同時,也感到火炎傳來的熱度,我睜大眼睛看著兩種完全矛盾的東西結合在一起,讓人感到十分驚艷。
大概是我此時的表情取悅了對方,對方輕笑著。
「很漂亮吧。」白衣仙人說著,五指合攏再度張開,手中蓮花已化為點點冰晶消散空中,一陣風吹來冰晶化為水氣迎面拂來,水氣拂面令人感到舒適微涼。
「世人大多以為我是冰屬性單靈根,殊不知我是冰火雙靈根,當初剛拜入師門,門中長老為我這奇異的靈根爭執很久,曾一度被視為廢靈根,但因我冰靈根為天品,火靈根為人品,這才被執劍長老破格收為內門弟子,再後來一躍成為親傳弟子……」
「靈根性格說……也許有影響,但不是絕對,人一路走來就是不斷在環境中成長,最後才成為現在的『自我』,不然沒靈根的凡人又該如何,人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我聽著白衣仙人的話,似懂非懂。
對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無奈地搖搖頭,轉移話題。
「話說妳什麼時候才叫我一聲哥哥?畢竟也生活了一段時間。」
對方話剛說完,現場氣氛就感到一陣僵硬,我默默低頭把玩手中的小兔子。
雖然一起生活兩年,但我仍感到彆扭,不是說白衣仙人不好,只是在我觀念裡,白衣仙人是因為姊姊的緣故才照顧我,他本就沒有責任照顧我這個拖油瓶,他應該要有更廣闊的天空,就像故事話本裡描述的仙人那樣,無拘無束,高空海闊任遨遊,而不是和我一起待在這座深山老林。
也許……哪天他膩煩了,他隨時可以把我丟掉,他沒有身為「兄長」的包袱,他會較為輕鬆,而我也不會因他的離開感到難過,畢竟在遇上若蘭前我也是一個人……而她不也「離開」了,不是嗎?
想到這,我心裡感到有些悶悶的,有種說不出口的失落,我只能用手指一下一下戳著雪白兔團子,希望能把它戳出個洞來。
……但雪團子好像比我想像的中的還要堅固,戳了好幾下依然沒半個坑窪。
看我繼續戳著兔子玩,白衣仙人也沒指責什麼,只是站了起來摸著我的頭。
「算了,不想就不勉強,妳只須要記得以我自身靈根為例,有時眼見不一定為實,聽到也不一定是真相,保持心中澄澈,萬物真偽都需要靠心去辨明,不要被心中執念蒙蔽。」
白衣仙人說完從銀色戒指拿出了用藍色布包好的包裹,放在我手上。
「這幾個飯糰妳帶著當午飯,注意別玩瘋,太陽落下前記得回來泡藥浴。」
我看著面前的藍色布包,遲疑了下,看向對方。
「怎麼?剛才是誰說天氣太熱想睡覺,現在放妳去妳平常最愛去的小溪玩,不好?」
對方輕拍我的背,話語帶著調侃,他好看的眉眼帶著笑意,眼裡沒有我以為的指責。
我定定地看著對方,最後我一手拿著小雪兔子,一手抓著藍色布包,站起身向遠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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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沉水之鳶 發表於 2023-11-14 21:2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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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噠──啪噠──
我挽著裙子,坐在溪邊石頭上,邊咬著手裡飯糰,邊踢著水。
飯糰的米香在嘴裡慢慢散開,帶了絲甜。
我回憶著今天早上白衣仙人在灶房忙碌的身影,每日早晚白衣仙人都會親自下廚做飯,中午則用早上多做的飯菜弄成食盒或是簡易攜帶的食物,例如我手上尚殘餘著溫度的飯糰。
明明就只要一顆僻穀丹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那麼麻煩呢?對仙人來說練一爐連品級都排不上的丹藥,應該比煮飯簡單吧?
那時剛住在一起,白衣仙人時常把灶房燒了或是弄得一身灰這件事可是時常發生,雖然那陣子白衣仙人出現在我面前時都是已經用法術整理清潔過了,但灶房發生的動靜實在太大,我想忽視都難。
我曾問過白衣仙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只回我一個淡笑。
「你還小,僻穀丹只能維持身體的基本機能讓你不覺得餓,你還是要吃東西的。」摸了摸我的頭就沒下文了。
看著手中被我吃到一半的飯糰,味道中規中矩,比起兩年前已是十足美味,我苦笑著。
為了一個已不再回來的人,也無法帶給他任何利益的人……這值得嗎?
我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對手中的飯糰也沒了胃口。
把飯糰隨意放在攤開的布包上,我拿起放在一旁的雪兔團子,趴在一旁拿起在溪邊的草枝樹葉擺弄起來。
這是床、這是衣服、這是它的頭飾……我知道這雪兔子過了明天就會化成一攤清水,但這仍不妨礙我打扮裝飾它,並給它做家具。
剛把一朵小黃花編織成一條小巧的項鍊時,我想到若蘭也同樣給我一條項鍊。
我把掛在胸口的水晶墜拿了出來,不知為何我就是突然想摸摸它、看看它。
水晶裡包裹著金銀兩色交織在一起不知名的符文,透著股神祕;透明的表面被切割成好幾個大小不等的稜面,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亮眼的光;水晶表面上鑲嵌著泛著一點黑的秘銀,由黑色牛皮繩穿過,現在正掛在我的脖子上。
就是這樣簡單而樸實無華。
我坐起身拿著它高舉於陽光下看著它,不知為何總覺得水晶中金銀兩色的符文好似有在水晶中交錯流動,在眨了一下眼,又好像沒有,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我無聊地放開手中的墜子,讓它懸回胸前。
呆坐了一會,我繼續看著清澈的溪流。
溪水潺潺而下,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如果流水最後奔流的終點是廣闊無垠的大海,那源頭呢?最初之地的源頭又叫什麼?又長得什麼樣呢?
不知為何我腦中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我看著,我想著。
漸漸地這個念頭在我腦中徘徊不去,越來越強烈,好像不斷地想要驅使我去往何方,又要我去做什麼。
不知不覺間,我已挽起裙襬踩著水裡的石子,沿溪而上。
溪水流經我的腳踝,伴隨著水氣帶來陣陣清涼,但我的注意並不在此,我盯著水流源頭的方向,繼續走著,我甚至沒想過不小心腳滑這件事。
這樣走著走著,不知道走了到底多久,等我回過神來,周遭已經泛起了白霧,濃重到伸手不見五指。
我嚇得不小心鬆開了手,裙襬垂落,粉色裙襬被水浸濕。
這時我才發現浸在腳踝的流水已經禁止,腳輕輕一動,泛起陣陣漣漪,不知將通往何處。
一開始的慌亂後我冷靜了下來,我甚至好奇的伸手想試試能否捧起空中白霧。
隨手一抓,什麼都沒有,事實證明是我太過於異想天開。
站立了一段時間,裙襬已吸了不少水,讓我感覺笨重不少,但我決定還是繼續向前走。
也許是錯覺,心裡隱約有個聲音催促著叫我繼續走,也許會遇到什麼人,也許會遇到什麼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只知道我必須這麼做,不然我會後悔。
我繼續走著,周遭依然是濃重的白霧,霧中的水氣也漸漸沾濕了我的衣袖,但我的心卻碰碰直跳,越跳越快,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的心跳聲,吶喊著、尖叫著,我額上微微冒著冷汗,讓我有些頭暈。
突然一陣風吹過,周遭濃霧快速散去,我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眨了眨眼,隨即被眼前的場景給愣住。
周遭的環境已不是原本的樹林溪流,此時藍天白雲天水接邊,腳下踩著的水面宛若鏡面照映著天上景色,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
水上並非空無一物,一簇一簇的蓮花散落四處,無論是葉子還是花瓣,好似都由雕刻師用水晶一體雕成,卻又有如蓮花般的韌性,清風拂過帶動花葉隨風搖擺,蓮花在光線照射下折透出晶瑩亮白又帶了點色彩的光,花莖由水裡延伸向天空,像是要抓住什麼,也像是要祈求著什麼。
有一地方蓮花長得特別密集,在水晶蓮花的環繞下,有一黑衣人靜躺在水面上,靜臥於蓮花叢中。
那是個很漂亮的男人,他面色蒼白,五官精緻立挺卻又不顯得女氣,他身著墨色的長袍,上面刺著銀灰色的暗繡;裸露出來的手腳白的近乎透明,幾乎可以看到其中的青色脈絡,上面紋著金銀雙色的符文,那金銀兩色相互流動、纏繞、交織,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宛如活物;他一頭黑色鴉羽般的長髮於水面鋪散而開,髮上帶著濕潤的水氣,在周遭水晶蓮花的映襯下,好像也跟著散發著瑩瑩白光,此時他緊閉著雙眼好似沉睡著。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呼吸一窒,而後平緩,原本嘈雜、混亂不堪的心音像是找到了歸處漸漸緩和,內心充滿平靜的同時,又好像湧出了什麼,心裡漲漲的、暖暖的,眼裡有點濕熱,好像是再度見到擁有血緣卻久未相見的親人般,我甚至能感受到身體中的血液好似在湧動歡呼著,帶來陣陣暖意。
看著他沉睡的臉龐,我突然想看看他的眼睛,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樣風采。
不知是對方感應到我的想法,還是我的到來驚擾了他,男人纖長的眼睫微微輕顫,然後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是漂亮的靛藍又帶著些紫,不知道是不是剛醒來的緣故帶了點微潤的溼氣,就好像清晨中帶著朝露的鳶尾,帶著些朦朧又不失瑰麗的美;他緩緩坐起身,長髮垂於肩,落於水面,宛如上好的黑墨暈染而開,有種說不出的寫意,可能是因為剛清醒,在水氣及蓮花的襯托下,周身帶著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清冷茫然,讓人不忍打破眼前的景色。
他眨了幾眼,慢慢回過神,眼裡也漸漸恢復清明,然後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偏頭向我的方向看來,一會兒像看清了什麼,笑著。
「看來有客人來訪。」他的語調穩重低沉,帶著獨屬自己特別的韻律像是嘆息又像是詠頌,讓聽聞者就像是酒客聞到陳年佳釀,光是酒香就讓人醺然不自知。
他的笑一反剛才的清冷迷茫,反而帶著隨興肆意,又隱約帶了點邪,襯得他本就好看的臉龐更顯得俊美。
如果說白衣仙人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那眼前的男人大概是隨興不羈的風流客,給人有種神秘和危險的氣質。
「孩子,過來讓我看看。」男人招了招手。
聞言,我的腳自動抬起向對方走去,雖然如此,但不知為何我並不覺得害怕,甚至能感到安心,直覺告訴我他並不會傷害我,就是如此莫名。
就這樣,我在男人面前蹲下身,看著對方,任由對方打量著。
男人伸出手,上面金銀兩色的符文閃爍著,冰涼的指尖觸碰上我的眉眼,順著輪廓輕輕滑過至眼尾,然後移至鬢邊,輕捋著幾縷不安分的髮絲。
他的手十分修長、漂亮。
「妳叫什麼名字?」男人柔聲問著。
「芳語。」
「『芳語』嗎……真是個好名字。」男人輕笑。
「那你呢?」我不禁反問。
男人愣了下,然後笑得更加肆意。
「在御,我叫在御。」
「……在御?」嘴裡低喃著男人的名字。
『琴瑟在御,默不靜好』嗎?
「是的,就是取自『琴瑟在御,默不靜好』。」男人笑著,狹長的眼帶著笑意。
這時我才發現不小心說出心中所想,帶著點尷尬,沒意外我的臉上應該帶著紅,那是羞的。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雖然覺得有些窘迫,但我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噓……」對方忽然把白皙的食指輕放在我的唇上,眼裡含笑。
「時候未到,這些都是妳目前不該知道的。」男人這般說道。
「憑什麼?」聞言,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忍不住大聲質問。
男人沒有因為我的失禮而感到生氣,但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仍自顧笑著,好像我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妳只需要知道世間萬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包括此處……與我。」
男人輕撫我的髮。
我本想再說什麼,但對方又把食指壓到我的唇上,止住我想繼續說的話。
「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至少就目前而言……妳現在該回去了。」
「等……」
我著急著,一把抓住他要縮回的手。
男人沒掙開手,但也沒有說什麼,就只是嘴帶笑意,歪著頭低頭看我。
我欲言又止,嘴巴開闔著,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最後我只能這樣問著。
對方聽著輕笑出聲,笑聲沉穩十分好聽,他掙開我抓著他的手,手緩緩摩娑我的臉頰,最後展開雙臂環抱著我,他身形雖然看起來十分單薄,但此時被他環抱於懷中,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胸膛實際上應是十分寬厚。
男人的側臉輕輕的蹭著我的,讓我感到有些輕微的癢意,他在我耳邊輕柔的說著:「命運指引著你前來與我相會,我們以後會有再見到的一天。」男人順著我的髮。
「該醒了,『    』。」
砰通──
我被落水聲驚醒,我坐起身查看才發現是放在布包上被我啃了一半的飯糰不知為何落於水中,隨著溪水漂流而去。
這時我才環顧了下周遭,旁邊零散放著或完成或做到一半給小雪兔子的衣飾家具配件,而我不知為何在溪邊睡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只知道此時天色已染上漫天紅霞。
「糟了!」
白衣仙人說必須在太陽落下前回去,不能讓他擔心。
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希望白衣仙人不要因此生氣。
我隨手把雪兔子和它的零件配飾塞進布包,整理的時候我看到掛在我脖子上的水晶墜垂落眼前。
依然是簡單普通,沒什麼特別的水晶墜子。
奇怪?我沒把它放好嗎?
我抓起收拾好的布包,隨手把墜子塞回衣領,向來時路奔跑而去。
話說……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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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沉水之鳶 發表於 2023-12-12 02: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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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中,煙霧裊裊。
盛裝著清澈溫泉水的浴桶位於中央,不斷冒著熱氣白煙。
白衣仙人立於浴桶旁,如玉石般瑩白、骨節分明的右手輕觸水面。
碰觸的那一剎,水面迸發出稍顯劇烈的小水花,不間斷地在指尖及水面的交界處不停的跳動。
若仔細觀察會發現,指尖處的靈氣循序輪轉,靈氣剛碰觸泉水的瞬間,即刻變為肉眼可凝視的細碎冰粒,但持續不到一瞬,便消散於空中,不斷反覆。
白衣仙人眼神一凝,左手廣袖一揮,抬手掐訣。
「止。」
話音一落,原本不聽話,不斷盪起水花的泉水,立馬安靜下來。
除了冒著氤氳熱氣外,水面平靜無波。
白衣仙人左手再度掐訣,手訣變化不斷。
倏地,他左手兩指一併,朝一個方向一指。
「來。」
位於遠處矮几上零散擺放的各式藥草憑空飛起,向白衣仙人處飛去,依序於周身飛舞環繞。
手訣幾度變化。
「起。」
圍繞於周身的草藥,隨著命令各自燃起各色火焰。
亮銀、翠綠、赤紅、鬱藍、金黃、珠白、墨黑。
七種草藥,七種焰色,不斷閃爍。
原本平靜的泉水,似是感到威脅,水面先是泛起一道波紋,然後二道、三道……最後開始逐漸翻湧,像要從浴桶中衝湧而出。
「去。」
話音剛落,七種藥草化灰凝液,朝桶中泉水飛奔而去。
藥液剛融進泉水的瞬間,泉水立馬劇烈翻騰,像是感到十分憤怒,從桶中朝天沖湧出兩丈高,水凝成爪,氣勢非凡,隱隱傳來低沉的龍吟之聲,朝白衣仙人撲抓而來。
在泉水朝天奔湧而出前,白衣仙人立馬撤回輕觸水面的右手,向後退了一段距離,兩手掐訣,周身靈氣流轉,身旁凝聚出七把寒冰之劍,才剛顯形就透著森冷寒意,森森刺骨。
七把寒劍於白衣仙人周身輪轉,隨後劍指來物。
「定。」
在水凝龍爪撲到眼前時,七把劍有如一束光直射而去,在穿透水爪而過的剎那,寒氣爆發,來勢洶洶的水爪就這樣被冰凍在原地。
巨大鋒銳的水爪距離白衣仙人的雙眼,不到一指頭的距離,但對方仍不為所動,靜靜看著眼前。
洞府內也因為被冰凍的水爪所散發的寒氣,岩壁、家具等也開始漸漸覆蓋一層厚厚寒霜。
水爪仍是驚人,但對白衣仙人已構不成威脅,也不復原本的洶湧氣勢。
就這樣對峙不知多久,水爪率先敗下陣來,被冰凍的水爪開始融化,漸漸向浴桶中流淌匯聚,最後又變回一開始看似無害的溫熱泉水。
泉水冒出的熱氣,開始漸漸驅散洞府中的寒氣,附於周圍的白霜也如遇暖陽,開始緩緩消融,最後化為一滴水氣消散於空中。
桶中的溫泉水雖仍看似溫熱透徹,但比之剛才,其中瀰漫出的濃厚藥香,以及蘊含的磅礡靈氣,就可分辨出差別。
白衣仙人隨手一個潔淨咒,把尚且狼狽的地方收拾一番,挽了挽袖,突然望向洞口處。
隨後淡淡一笑。
「芳語,妳要躲在那到什麼時候?」
我默默從洞口處探出頭。
「被發現了啊。」
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然後從躲藏處走了出來,走到白衣仙人面前。
「我以為這次我躲得夠小心了,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妳呀……」白衣仙人聞言,笑著搖搖頭,緩緩抬手,指尖往我額頭輕敲了下。
「明知結界從內向外看去,動靜一目瞭然,妳還玩不膩。」
看著白衣仙人一臉無奈又微笑的表情,我愣了一下。
『芳語,妳又調皮了。』
一身著翠綠青衣的女子,拉開櫃門,看向裡面。
房外夜色漆黑,在背對燭光下,女子姣好的面容透著微暖的白皙,那雙黑眸燦若星子。
女子沒有發怒,她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笑著。
『不管妳捉迷藏躲在哪裡,姊姊都會找到妳的。』
『所以不要害怕。』
「芳語?」
我看著白衣仙人,回了神。
「今天白衣仙人一手仙術,不管看幾次都十分神奇,我每次都覺得好厲害呢。」我認真的說道。
白衣仙人聞言也只是微笑。
「雕蟲小技,微不足掛。也許妳哪天遇到自己的機遇,妳也能做到,甚至比我更好。」
對方也不欲多言,輕指不遠處的屏風說道:「好了,再不快的話,水都要涼了,換好衣服趕緊坐進浴桶,我幫妳梳理體內經脈。」
白衣仙人頓了頓。
「水涼了,效果不好。」
說完,對方背過身,非禮勿視。
走到屏風後方,窸窣幾聲,我把身上衣物褪下,換上掛在衣架上的輕薄單衣。
嘩啦──
我泡進了浴桶中。
「我好了。」語完,我闔上眼等待。
聽著後方動靜,我感覺白衣仙人於我後方站定。
對方快速輕點我背後周身大穴,隨後一隻手掌貼合後心,慢慢的我開始感到四肢百骸有陣陣熱流淌過,在我體內不斷循環,奔流而過。
不知是過了一炷香、兩柱香,還是多久,額頭上斗大汗珠滴落而下。
「可以了。」
睜開雙眼,我低下頭,桶內的水已然冷卻不知多久,也不復開始般透徹,掬起把水,裡面參雜了汙濁雜質,混濁不堪。
轉頭看去,白衣仙人已轉身背對我,雙手負於身後,說道:「妳身體擦擦就可以出來穿衣服了,等下吃完飯,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就下山去集市,有些東西不夠了要再採買。」
「白衣仙人……」
「嗯?」
「……沒事。」
我看著不遠處的浴巾,搖了搖頭,止住欲想詢問的話語。
聽著背後對方逐漸遠去的聲音,我背靠著浴桶,仰頭而靠。
白衣仙人該不會把早上中午剩下的食材飯菜煮成一鍋大雜燴吧?
閉眼想像了下畫面,我忍不住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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