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殺樂] 印記 [G]

***

Attention
·神樂存活If線設定
·殺樂含少量奈樂+三人火葬場
·有少年殺出沒&我醋我自己場合


***

1

血的味道令神樂從夢中轉醒。
自從被奈落一擊穿心後，她便元氣大傷。
雖然勉強撿回小命，然而邪惡的瘴氣仍在體內作亂，幾乎奪走了所有的妖力。
若沒有找到除去瘴氣的方法，等待她的遲早是死亡。

神樂找了一處山洞躲藏著。
厚重的植被擋住了山洞的入口，加上靠近河流的關係，完美隱藏住她的氣息。
如此濃厚的血氣是不尋常的。或許是附近發生了一場殺戮，神樂聞到不只一人的血味。
但願這場騷亂不會把她捲進來。


嘶——嘶——
洞口傳來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某種痛苦的喘息。

神樂警惕的握緊懷裡的折扇。
那東西似乎正在靠近她。
入口開始透進一道道光線，覆蓋在上面的植被遭到無情的入侵。
隱藏在黑暗中的眼反射出暗紅色幽光。只等著身影一暴露在視線內，神樂便會催動妖力，殺掉對方。
然而一直等到聲響完全平息，她都沒有等到其他的影子。

神樂小心翼翼的靠近洞口附近，發現一名少年正橫躺在那裡陷入昏迷。
大概是費盡了力氣才從遙遠的地方逃來這裡，那雙裸露的赤足佈滿可怕的傷口。
白色的長髮沾染了血污，凌亂的在地上散開。不知是經歷了何等殘酷的戰鬥，從衣服露出的肌膚遍布大大小小的抓痕。
少年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奇怪的是她從未見過他。

神樂抬起頭。
天已經快要暗去。若到了逢魔之時，妖怪們將開始出沒。
她不可能將他帶回自己的藏身之處。然而放在這裡不管，肯定會吸引來其他的妖怪。
「把少年丟到遠一點的荒郊」似乎是比較輕鬆的選項。幸好她是沒有心的妖怪，做這種事不會有任何的罪惡感。
打定主意後的神樂摘下髮間的羽毛，將少年挪上羽舟。
在她靠近他時，少年似有所感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蜂蜜色的豎瞳，相當的漂亮。神樂愣了一下，只見他朝她伸出瘦弱的手，下一秒抓住了她胸口的布料。
力道非常大，似乎想用收緊的手指抓住飄渺的生命。
「唔⋯⋯」
他只堅持清醒了幾秒，隨後便昏死過去。

這種眼神，神樂再了解不過了。
她只是個妖怪，卻也像人類一樣渴望著生命。
即使這份意志曾被奈落狠狠踐踏過，每當身在風中，她總是又重新抱有希冀。

她能感覺到他非常想活下去。


「算了。」
她記得不遠的地方有座小村莊，繞過去雖然花點時間，但不算太麻煩。
至於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了。
羽舟乘著兩人，朝燃燒起來的天空前進。

2

少年忘記了一切。
當他甦醒時，自己已經身在一座小小的山莊。有戶人家看他可憐，好心收留了他。
這一收留就是三年。
少年長的相當好看，有著一頭長至腰間的白髮以及俊美的臉蛋。
即使他的個性冷淡，村裡還是有許多女孩子對他芳心暗許。

村莊的人們對他非常好。
但少年始終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
直到有一次，大群的妖怪襲擊了村莊。
熊熊大火摧毀了房屋與稻作，身型龐大的妖怪將四處逃竄的人們吞噬。唯有少年站在原地，等待滿天的妖怪向他襲來。
一隻蚯蚓般的怪物朝他張開血盆大口。少年揮動左手，帶毒的利爪直接將怪物撕裂。

「啊⋯⋯」
這才是活著應該有的感覺。
他想。
體內有股陌生的暖流湧動著，帶來源源不絕的力量。少年腳尖一蹬，飛上天空將兩頭正在吃人的妖怪同時撕碎。
惡臭的血濺到臉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少年離開了村莊。
自從領略了體內的力量，少年開始不停的討伐強大的妖怪。與此同時他的身體有了變化。
即使受了傷也能很快復原回來，而比起烹煮過的食物，他開始喜歡起生啖血肉。
餐風露宿的生活對他而言有著熟悉感，過去三年安逸的生活反而更像是一場錯誤的插曲。
白日裡，他配戴著一把普通的太刀穿梭在深林間；黑夜中，他爬上樹頂，遙望遠方天邊的月亮。
他想追求更強的力量。
除此之外⋯⋯

少年拿出藏在胸口的一片羽毛。
他要找到羽毛的主人。

那個當年真正救了他的人。


3

昏暗的和室內，光被竹簾遮擋。
神樂從床榻上坐起來，由於做了惡夢而臉色蒼白。
她很驚訝，多年後奈落在她的夢裡，樣子還是如此清晰，就像她從未忘記過他。
在一開始，奈落還會追蹤她的下落。但在幾次收穫無果後，他似乎相信她已經死了，再沒有派出手下找她。

這些年裡神樂偶爾會聽說一些關於奈落的消息，比如奈落又攻下哪座城，又獲得了哪幾片四魂之玉等等。
不過這些事，對神樂來講就像前世的事一樣遙遠。
如今，她已經獲得新生。
重傷過後她不再強大，不適合總是獨來獨往，於是她來到了南邊一座由妖怪與人混居的大城。
城中的大名雖是妖怪，卻有著人類般的寬厚之心。
神樂利用自己的美貌與手腕進入大名府，成為優秀的舞姬。她在這裡學習如何和人類一樣生活，也學習如何和人類一樣感受。
幾年的安逸生活幾乎讓她忘了自己的本性。


大名府出現一名不速之客。
少年從巨大的蟲妖身上跳下，隔著竹簾看向殿中的大名。
「我要挑戰你。」
他聽聞這座城的大名曾經的「盛名」，親自前來下戰帖。
少年身上只有一把普通的太刀。他的個頭不高，臉上還有未完全褪去的一絲稚氣，仰著頭說出豪言的樣子實在頗為可笑。
大名微笑著說：「您遠自他國而來，先入座稍作休息、欣賞一曲如何？」
思考片刻，少年入座。
幾日不停奔波，他確實有點累了。待會再殺牠也不遲。

持著折扇的舞姬隨歌而舞。
當看見座上的少年，神樂臉色微變，但很快就斂下這些情緒。
他的外貌幾乎沒什麼變化，似乎不受歲月的影響。舉手投足間已隱約有著高傲的神態，深色的月亮落在眉間，如同一尊漂亮的神像。
沒想到這個孩子真的活了下來。
在異鄉與少年重逢，這是神樂沒想過的事情。

「那是誰？」
「是本府的舞姬。」
一曲結束，少年直勾勾的盯著她。
他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與羽毛上留下的味道一致。

「——我要她。」


少年的一語驚動了所有人。
即便是看慣各種場面的大名也不禁愣住。
「這⋯⋯」
「不行嗎？」
少年歪著頭，天真的話語帶著殘忍。
「把你殺了，我就能得到她了。」

少年與大名激烈纏鬥著。
明明在進行一場殺戮，少年的動作卻帶著游刃有餘的優雅。
普通的太刀在少年手裡發揮出異常的威力。一陣詭異的風吹來，恍惚間似乎看見少年長出獠牙與利爪。
雙方戰鬥時可怕的威壓讓許多弱小的妖怪與人類無法負荷，紛紛尖聲逃竄。神樂拔出髮間羽毛，打算在混亂中乘著羽舟遠離戰場。
她還沒坐穩，那被他當作坐騎的蟲妖便擋住了她的去路。
「嘁！」
神樂眼神一凜，使出風刃。
風刃不僅沒能殺死蟲妖，還激怒了對方。只見蟲妖嘶吼，張著巨口朝她襲來。
戰鬥中的少年察覺騷動，竟退出戰場，直接朝蟲妖使用毒爪，撕碎了自己的坐騎。

「！」
戰場外的神樂看見大妖趁著少年轉身的破綻進攻，不禁為少年緊張起來。
而她沒想到的是，他像早已料到發展一般，只是抬起握著太刀的手，輕輕朝空中一揮——
銀色月牙乍現，將妖怪從中斬開。
少年垂眸，看著地面落下的肉塊，被取悅般彎起嘴角。

「哼。自不量力⋯⋯」
「——。」

狂躁的風將潔白的衣袖吹的獵獵作響。
有那麼一瞬間，少年與她腦海中的身影重疊了。


「跟我走。」
下方的城失去主人，陷入一陣混亂。
而他站在風中，朝羽舟上的她伸出手。

過去與未來在少年的話中彼此交織，似乎觸動了神樂的內心深處。


4

「我是誰？」
神樂沒想到，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我只是剛好救了你，並不知道你的身分。」
她向他解釋了那天的狀況，少年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本以為找到這個人，就能揭開自己遺忘的身世。

「我叫神樂。」
「我沒有名字。」
「你會需要一個的。」
神樂盯著他，有些猶豫的開口。
「為甚麼需要？」
「名字之於人，就像刀鞘之於刀。名字會讓一個人擁有意義、擁有感情。」

「『神樂』的意義是什麼？」
「是『自由』。」
即使這是奈落給予她的名字，包含了那些被束縛、被拔去羽翅的日子，但也包含了她飛翔時感受到的恣意，以及與殺生丸的相遇。
這是她沒有捨去「神樂」的原因。
「我只對變強有興趣。」
「變強嗎⋯⋯呵呵。」神樂不禁微笑，「那麼，『殺生丸』這個名字如何？」
他抬頭疑惑的看著她。
「『殺生丸』的意義，就是強大。」
她輕聲說道，彷彿在透過少年看著那被強光包圍的身影。

「你將成為藐視生死的強者。」


殺生丸。
少年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
從今以後，這個名字將伴隨他生活下去。




離開南方的大城後，他們先是找了一處山莊落腳，並化身為離鄉背井的姐弟，生活了下來。
殺生丸不喜歡人類居住的地方。
有人類聚集的地方總是有許多的氣味，對他靈敏的嗅覺十分不友善。
他也討厭人類的親近。他們眼中沒有敬畏，只有奇怪的善意，好似對他的力量一無所知，這副模樣令他不悅。
然而神樂卻在這件事上意外堅持。

「離開這裡不是更自由嗎？」
他看出神樂其實也不怎麼喜歡人類，但他不知道神樂選擇留下的理由。
「天空雖然寬闊，但如果沒有邊際，也會讓人感到恐懼。」神樂搖頭，「我已經厭舊漂泊的日子。」
「是嗎。」
少年的眼睛像清澈的水面，倒映出真實的一切，好像已經看穿她的所想。
而她移開目光，不再說了。



「神樂。」
明明身分是弟弟，他卻總不好好叫她。
「怎麼了？」
「我要去山裡。」
這句話是他和神樂約定的暗號，代表著他聞到味道，要去尋找「獵物」了。
「知道了，別走太遠。」

「哎呀，我家的小女兒也是，老是喜歡往山上跑。」河邊洗衣服的婦女聽見對話，這樣說，「哪天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下，一起玩呢！」
「當然了。」
神樂微笑，卻在心裡想：若是看到殺生丸的「玩法」，女孩大概會嚇得暈過去吧。

又過了幾日，山莊迎來慶祝豐收的節慶。
這天晚上村民們會聚集在一起，升起火堆高聲頌讚豐收之神，並向神明祈禱來年的收穫。
神樂並沒有加入人群。她坐在距離火堆稍遠的地方，看著升起的煙不知想著什麼。
女孩走到她身邊，欲言又止。神樂馬上認出她是那婦女的小女兒。
「殺生⋯⋯我弟弟已經先回家了。」
女孩看上去相當遺憾。今天的她特地打扮一番，就是想引起殺生丸的注意。
「別灰心。」
「欸、」
看見神樂眼中的打趣，女孩的臉像燒紅的雲朵。
聽見人群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像是得到拯救，馬上離開了。

「哈哈，又是一個心儀你弟弟的女孩？」
男人坐到她身邊，是不失禮貌的距離。他就住在他們家附近，偶爾會出於照應，送神樂一些實用的日用品。
她點點頭，也笑：「是啊。那小子真受歡迎。」
「來這裡生活，一切還適應嗎？」
「還不賴。⋯⋯怎麼了？」
「我倒覺得你不怎麼喜歡這裡。」
「你的錯覺。」
火堆邊的人們開始高聲吆喝。人們圍成一圈，和歌而舞，跳著獻給神明的舞蹈。
「既然如此，和我一起過去？」
男人朝她遞出邀請，火光在那雙深色的眼眸跳躍，映照出無法隱藏的野心。
當一個男人這樣看一個女人，鮮少有女人不會沉淪。


其實神樂曾想過，乾脆就這樣拋棄妖怪的身分，像人類一樣活下去。
然而，她始終沒辦法做到。

神樂沉默片刻，終是搖頭。

5

時間到了秋天，氣溫漸漸變低。
神樂胸口的傷痕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她變得沒什麼精神，幾乎整日都在床鋪上休息。
若不是殺生丸注意到血味，不會發現神樂胸前的傷口又再度裂開。

神樂背對著他替傷口上藥。
以巨大的傷口為圓心，有黑色的死氣朝外輻射擴散，如今已經蔓延到鎖骨。
當年的瘴氣沒有立即取走她的命，卻以這種方式緩慢饞食她的生命。
即使如今奪回自己的心臟，卻也被這副身軀拖累著，無法自由飛翔。

「那是什麼？」
殺生丸注意到神樂背上的蜘蛛刺青。
「⋯⋯是奈落。」
這是奈落在她的身上留下的印記，提醒著她：她是他的一部分。

「奈落。」
殺生丸伸手，用指尖沿著蜘蛛的腳描繪，最終停在她被貫穿的胸膛後側。
他的力道很輕，讓人有了溫柔的錯覺。神樂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胸口的傷也是他造成的嗎？」
「嗯。」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殺生丸感到內心升起了暴戾。
若那名奈落現在出現，他會以最殘忍的方式將他殺死，為她復仇。
不，殺死還不夠——他要奈落感受長久的、生死不得的痛苦。
這份駭人的怒意不像是他自己的，卻從他體內湧現，好像從以前便在深處沉睡一樣。
殺生丸感到困惑，他想進一步探究這份情感的源頭，卻感到腦袋一痛，巨大的痛楚阻止了他。

「殺生丸？」
她感覺到少年的額頭靠在背上。
溫熱的氣息打在肌膚上，比溫柔的指尖更讓人想要退縮。
「⋯⋯沒什麼。」

在神樂看不見的地方，為了壓抑強烈的情感，殺生丸捏緊自己的雙手。
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後流出血來。

6

從那日後，殺生丸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長。
神樂感到隱約的擔憂。
她察覺到殺生丸對自己的疏離，以及他越發暴躁的脾氣。
似乎有什麼改變要發生。
終於有天，殺生丸失蹤了。
村裡的人們安慰她，有些則熱心的表示願意幫忙尋找殺生丸的蹤跡。
面對這些善意，神樂只是婉拒。

是夜。
人們都沉沉睡去，而妖怪們則正要開始他們的一天。
神樂乘著羽舟，沿著空氣中殺生丸的氣味，越過重山來到山崖。
瀑布的激流聲讓她想起了一些過往。神樂不再去想，而是專注的尋找殺生丸的身影。

忽然間，風傳來了一聲壓抑的嗚喑。
神樂撥開半人高的草叢。前方的地面沒有任何的人影，她皺著眉走上前，發現地上有走過的痕跡與不亦察覺的血滴。
一陣妖風從後腦勺襲擊而來。速度實在太快了，神樂一時不妨，被狠狠撞飛到一旁的樹幹上。

「嗚！」
胸口的傷又有裂開的跡象，神樂痛的幾乎快要失去意識。
粗重的呼吸聲伴隨著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警告低吼，在她最脆弱的脖頸附近徘徊。
藉著滿月的月光，她終於看清來人。
少年的面容有了巨大的變化，牙齒長出尖銳的獠牙，而眼白泛著不正常的血紅。

「殺生丸？！」

聽見她的呼喚，少年總算找回一絲清明，然而過不久又陷入昏昧的混沌之中。
失控的妖力在體內沸騰，那些被遺忘的記憶似乎正在一點點回籠。
他將額頭抵上她的，卻問：「誰是殺生丸？」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好悲傷。
「我不是殺生丸。」
「你一直看著我⋯⋯在想著誰？」


把他殺了。
他要把那傢伙殺了——！
少年想起與神樂相處的種種。如今，這些記憶都變得極為諷刺。
暴戾讓少年變成怪物，他張口惡狠狠咬住神樂的肩膀。
她的血就像花的毒素，開始麻痺那些不安的、讓他失控的神經。
血脈覺醒，更強大的妖力在身體竄橫。源源不絕的血令殺生丸墮入極樂，貪婪的想要更多。


少年聽見了內心最深沉的慾望。

——他也想變成奈落，卑劣的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7

失控的妖力對身體造成強大的傷害，因此殺生丸陷入了沉睡。
在這期間，神樂背負起照顧殺生丸的責任。
她奪取了幾隻妖的妖丹來替殺生丸治療內傷，服下妖丹後，殺生丸的傷勢總算有了好轉。
如今他已不再維持人的型態。
身高在一夕之間抽長，不僅如此，臉上的輪廓也越發深刻清晰，越來越像她記憶中的犬妖。

心中的猜想逐漸成形——
或許他不是任何人，就是那西國犬妖的後代、天生牙的繼承者，殺生丸。

妖怪最重要的正是凝聚著妖力的妖丹。
一旦傷得太重，為了保護妖丹存在，許多妖怪會變回原形以節省妖力的耗損。
神樂想起那時見到殺生丸的狀況。
她忍不住想：那一定是非常強大的妖怪，才能把殺生丸傷至瀕死。


「神樂姑娘，你打算準備什麼？」
見神樂一臉茫然，婦人恍然：「哎，你前陣子重病在榻，沒有接到消息吧。」
「這幾日將有貴族的車隊經過這裡。」
若獻上的東西被這些貴族青睞，或許就能一步登天，享有財富與地位。
過去她在南方的大城生活時，也見過幾次這樣的場合。

貴族的車隊聲勢浩大，一早便聽見外頭傳來吵雜的聲音。
神樂隔著窗，看著車隊魚貫經過，帶來人氣與熱鬧。
忽然間華麗的馬車在她的屋前停下。
侍衛詢問一旁的村民：「這戶人家呢？」
照規矩來說，所有的村民都需要出來向車隊行禮，以表尊敬。
「這戶人家⋯⋯」
婦人左右而言他，似乎想為她隱瞞。下一秒從馬車傳來聲音：「把她殺了。」
「是。」

「住手！」
神樂再也看不下去，打開折扇阻止了侍衛的攻擊。
這草菅人命的態度實在令人噁心。她冷冷看著團團圍住自己的侍衛，問：「您現在是打算也把我殺了嗎？」
她嗤笑一聲，手微微一甩，颶風將侍衛們掃上空中。四周傳來此起彼落的驚呼與尖叫。
烈風吹拂著她的衣袖，頗有當年風使神樂的神采。
「如果您有那個膽子。」

「呵呵⋯⋯」
馬車裡傳來低沈的笑聲。
莫名的，神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就是要這樣才像你啊，神樂。」
從馬車走下的是一名從未見過的男子。然而那熟悉的臭味，神樂到死都記得——
「奈落？！」

天空在這瞬間暗了下來。神樂遽然抬頭，發現是漫天的妖怪正向這裡湧來，遮擋住了天光。
看著臉色慘白的神樂，奈落愉悅的笑了。
不論是到處變換居住的地方或隱藏在人類之間生活，這些都是神樂為了混淆視聽的手段。
然而她並不知曉的是，他比誰都更了解她。
神樂身為他的一部分，與他存在著某種共生的連結⋯⋯正是這份連結告訴他，神樂並沒有被自己殺死。

這幾年他從未放棄尋找她。
奈落在等。
等著就是神樂徹底放鬆警惕，自投羅網。

「看著，這就是你自作聰明的後果⋯⋯」
漫天妖怪將整座山莊淹沒，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哀嚎與痛哭，像是在責怪著她的自私與殘忍。
因為她，整座山莊都成為了陪葬。

天空中，羽舟逆流而行，企圖找出突破口。
即使看似沒有勝算，神樂也不打算放棄。
「啊！」
奮力扛下一擊後，神樂終於力竭，從羽舟上摔落。
一切都在高速的墜落中變得模糊，伸出手只能抓住飄渺的空氣。
她能預想自己死亡的慘狀。
或許這就是她這生成為奈落手下，濫殺無辜而得到的報應。
雖然感到不甘，但同時她也感到徹底的放鬆。
她終於不用再抱著會被奈落發現的心情，提心吊膽的活著。
唯一遺憾的就是，她沒辦法和他道別了。
和他相處的這段時光，是神樂最開心的日子。
「殺生丸⋯⋯」

然而神樂並未感受到粉身碎骨的疼痛。
當墜落停止，她發現自己落入了懷抱中。

——有誰乘著風而來接住了她。


8

「奈落，又見面了。」
「哦？你居然沒死嗎。」

隨著妖力的恢復，殺生丸全部想起來了。
神樂「死」後，為了追尋劍道，殺生丸步上不斷修行的道路。
修行的最後，他對上一名強大無比的妖怪。
這場戰役奪走了他的劍也差點奪走他的命。雖他贏了戰役，然而妖怪的同族傾巢而出，幾乎將他逼至死路。
若不是逃到了遠方，被神樂所救，他早已魂魄四散、灰飛煙滅。

殺生丸拔出鞘中的劍。
在妖力的施展下，普通的太刀變為他引以為傲的天生牙。
刀身泛著琉璃般的光輝，輕輕一揮便將時空撕裂。有風從黑色彎月般的破口湧出，帶著要將一切吞噬的覺悟席捲而來。

曾經鬥鬼神為她而斷，如今冥道殘月破為她而悟。
這一次，他會打敗奈落，更會用這把天生牙保護住神樂。

***

「哼嗯！」
奈落不可置信的看著穿過胸膛的天生牙。
殺生丸的劍術已臻至極境。奈落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不是他的對手。
只差一寸，他的心臟就要被刺穿了。

「怎麼，想逃了嗎？」
「⋯⋯」
如今最明智的選擇是讓妖怪們替他拖住殺生丸並逃命。
然而他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重新找回神樂，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看著被殺生丸護在懷中的神樂，嫉妒之火在奈落的體內燃燒。
他不允許他的東西被他人佔有。
即便是死，神樂也得死在他手中。

可怖的觸手直直向神樂襲來，又被殺生丸砍斷。
藉著觸手的遮掩，奈落迅速移動到殺生丸面前。
這次他放棄了一切的防禦，打算直接用手直取神樂的心臟。
距離太過貼近，殺生丸反而不好以劍防禦。眼看就要成功——

「奈落，你殺過我一次⋯⋯但不能再殺我第二次。」
神樂的臉上顯出覺悟。
「風刃！」
鋒利的風化為利刃，以神樂為中心朝他襲來。
奈落睜大眼睛，顯然沒有料到神樂如此大膽，居然敢在這時候使用招數。

「我可是風使神樂。在風裡面，沒人能贏得過我！」

不論多少年過去，她仍是風使神樂，是最強的風之操控者。
為了回應殺生丸對她的維護，她也必須拿出相應的誠意，毫無保留的信任他。
對風的操控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利刃非但沒有傷到她與殺生丸一絲一毫，更將奈落逼退到遠方。
兩人合作無間，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奈落被迫退開。
指尖觸碰到神樂的髮絲，接著錯過。

殺生丸執劍欺身而上。
這一次，天生牙對準了奈落的心臟——


9


神樂轉醒時已是清晨。
時序進入春天，有風從耳畔掠過，還帶著初春的料峭。
睜開眼入眼的是一片廣袤的大地，有幾隻候鳥從身邊飛過，她感受著被風擁抱的感覺露出笑容。
見她轉醒，殺生丸令身下的鳥妖稍微減下速度。

「這是打算去哪裡？」
殺生丸看了她一眼，道：「沒有目的地。」
這個答案似乎十分合乎心意，神樂微笑。

風將她的髮絲吹亂，她伸手去抓，也在手心抓到幾綹柔軟的白髮。
「在想什麼？」
「我在想⋯⋯」神樂停頓了一下，只是搖頭，「不，沒什麼。」
這些普通的、甚至有些無趣的日常，卻比任何驚心動魄的旅程更令她欣喜。
如果可以，她想永遠的將時間停在這刻。


「怎麼，莫不是覺得懷念之前的時候？」
她正想反駁，只覺肩膀一痛。
尖銳的獠牙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犬妖的印記。
他記得，還沒回復記憶的他曾經咬過這個地方。他要將那過去的印記覆蓋，讓神樂只能看著此時的他。

她是他的。
就算是失去記憶的自己，也不能改變這點。

「我說你啊！」
神樂似乎生氣了，壓著聲音轉過頭。
他卻伸手捧住她的臉，在赤色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唔——」

她再也沒能繼續說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