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渣攻磨時間日記 [普]

一

飯館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隨著風吹雨打搖擺，滴滴答答的聲響聽著甚是令人困倦。
飯館的客人有的在圍爐吃火鍋，燒烤，有的則是叫好幾碟子的下酒菜，配著茶水喝。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他心裡的希望也越來越高，說不定今晚不用回去。
飯館老闆瞧見他盯著雨勢突喜突愁的樣子，笑言這存的什麼心思，你那口子的心可拴在你這兒，哪能不來接你回去，颱風地震，定是來接你一起回去睡個安穩覺，可別胡思亂想了。
他知道，飯館老闆是知情的，但也幫不了他，畢竟那人權勢和皇帝坐平，本事頂天高，誰都抗不過他。
外頭風雨呼呼的吹，客人早都撐著雨傘或者叫了馬車回去歇息。
他坐在二樓陽台內側，吃自己煮的泡菜拌飯。
那人遲到了，實為罕見。
心裡其實挺開心的，他畢竟不是傻子，一個把自己弄死的人再把自己找回來，說愛他刻骨銘心，但求再一次的機會。
人啊就是不能犯賤，他清醒得很。
重生到這裡來，也不過是被那人找到，再過一次的刑堂，到底有何意義？
老天爺真心不帶眼力。
他在這世界已經和那人蹉跎了二十幾年的歲月光陰，更別說那人比他還要早三十年來到這世界。
到底還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到何年何月方休，他也沒個底。
想事情想得遠了，神識飄忽，臉頰傳來感覺的時候，反射性的轉過頭，和那人的嘴碰了一下。
對方笑得可賊了，復又在他額頭親一下，才在他對面坐下。
飯館老闆上樓端菜給那人，笑言說你看，就說你家這口子絕對不會不來接你，笑嘻嘻的轉身下樓。
那人從來都不是他的那口子。
加上麻油一起大火拌炒的泡菜拌飯突然一點都不好吃了，胃口盡失。
他吃不完，沒關係，對面的人啃了二十個泡菜餃子，又把他吃一半的泡菜拌飯給掃進肚子。
東西吃完，不得不回去了。
那人說自個帶了傘，沒事，一起撐著慢慢走。
他搖頭，說自己也帶了傘，兩個人撐著肯定都要淋雨，別費事。
對方垂下頭，顯得非常失落。
心裡暗自歎口氣，咋這人還是不放棄，各種搞小花招。
那人一手提燈一手撐傘，離開玄關前還是不放棄的問真不一起撐傘。
他搖頭拒絕，撐開傘，率先步入大雨滂沱的小巷，濕了自己的褲腳鞋襪。
那人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邊，深怕他的身影被大雨抹去。
何必庸人自擾之？後院那群浪犬都是他收養的，要是他跑了，那群浪犬肯定跑不了死路。
他怎麼可能丟下那群浪犬自己逃走，他的心還沒那麼狠。
紅燈籠高掛，站在大街十字路口，和其他撐傘的路人站一起等綠燈籠。
耳畔傳來小孩子問自家阿娘怎麼那人的臉髒髒的，小孩子很快被摀了嘴，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下句話。
綠燈籠亮起，被後頭的人推擠著往前走。
那人一直走在他身邊，要有人不小心推到他，那人就像個孩子似的衝去被推的那頭把人給推開。
這是護食還是護人？
答案無解。
想起家裡的浪犬吃了早餐，晚餐還沒吃，估計每個都躺在廚房火爐邊，餓著肚子睡覺取暖。
今兒可是下了一天的雨，狗子們過冬的毛都還沒長齊。
想著這些事，心裡也急了，雨中漫步成了踱步。
那人住的地方，是前朝戰亂時期自擁為帝的王爺的廢棄住宅。
不過那人嫌棄住宅塞滿沒用的宅子小院，乾脆都拆了，剩下一兩座大院，其他地方都推平了種樹種花草，浪犬滿地跑。
周邊的人越來越少，畢竟那座廢棄住宅是當初反叛軍和餘下皇軍廝殺最慘重的戰場，鬼故事謠傳不斷，導致附近的大宅都乏人問津。
金黃色的燈籠在大雨中宛如一盞明燈，無論風雨怎麼吹拂，依舊挺立在狂風大雨之中，燈火亮得像是這世界真的有人發明了LED。
走到紅色油漆的大門，撤下油紙傘，抬眸就能瞧見偌大的國師府匾額。
他叫什麼名字，根本不重要，世人皆知國師有個醜八怪前世情人，街坊都稱其為走運的賤人。
當身邊人是個人中龍鳳，而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類時，被稱為賤人幾乎不算難聽了。
到家了，國師貼著他手臂，依舊自以為浪漫的撐著傘和他並肩而戰，在雨聲震耳的環境下，和他說了這句廢話。
家？
別開玩笑了。
推開大門，他回到了監牢。

二

國師非常捉急，這雨下個不停，狗皇帝更是豬隊友一枚，幾個大臣在那兒吵救災政策，做皇帝的也不懂得勸架威脅一番，任由那些個老大臣在那裡東死諫西撞柱。
豬隊友國師國師的喊得好不過癮，他神經都在跳痛了。
殺氣滿點的轉身，鷹眸犀利掃過每一個在場的‘老臣’，“你們的命重要，還是老百姓的命重要？”
事關臨州水神發難，不論人或妖都遭受嚴重損傷，妖界已經在奮力救災，唯獨人類在為了所謂的救災基金吵個沒完。
作為邀請妖界一起參與朝廷的中間人，他倍感丟臉。
“國庫裡頭老百姓繳的稅多，還是你們繳的多？”
御書房今兒難得的安靜，一班老傢伙連呼吸都不敢太使勁。
“是覺得俺和國稅部門最近沒什麼往來，膽子都大了？嗯？”
聽到國稅這兩個字，老傢伙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幾下。
“你們幾個老太婆老太公要再把國庫當成自己荷包在管，可別怪俺不客氣。”
吵了一整個下午的事就這麼決定下來，等決策擬得差不多，晚餐時間早過了。
外頭的雨還在稀里嘩啦的下個不停，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開心得嘴角難得撅起。
豬隊友留飯，肯定不答應。
別過豬隊友皇帝，國師趕緊騎馬回家餵那群忘恩負義，每天在他白袍上蓋腳印的浪犬吃晚餐，再撐著傘衝到飯館接人。
拐入小巷，站在飯館門口和老闆打個招呼，點了盤泡菜水餃，上樓找人去。
不出意料的，那人正在出神。
親一口臉頰，賺得小情人一個轉頭的意外之吻，看來今晚運氣好得飛上天際。
心情好得啃下那一整大盤的餃子，還把小情人吃剩下的泡菜拌飯都吞落去。
樓下來了好幾個投宿避雨的客人，氣氛頗熱鬧。
時間不早了，趕緊下樓結賬，提著傘上樓問那人一起回家。
對方板著臉，可那家終究還是要回。
有那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啊。
國師牽著他的手下樓，原本心裡滿滿的一起撐傘的美好畫面，在看見對方自個撐傘后幻滅了。
忍下男兒淚，跟在對方身後一起遁入雨幕之中。
人與妖共存的世界是如此的繁華，就連這樣的大雨天，京城大街依舊熱鬧，大街掛滿色彩的燈籠，還有從妖界進口的不滅路燈，行人撐著各色花傘在大街上閒逛。
馬車掛著顯眼的大燈籠，緩慢的在大街上行車，行人紛紛給馬車讓路。
官差提著燈籠，頭戴斗笠在大雨中巡視，有者還是熟人，瞧見他還順帶對他點頭致意。
在十字路口等交通燈的時候，孩子的無心之問卻壞了氣氛。
那人左側的臉是宛如被大火灼燒的胎記，小孩子不問起倒也難。
綠燈籠亮了，牽起對方的手一起過馬路，誰要敢撞他的小情人，他直接跑到那一側撞回去。
無視小情人的白眼，國師就這樣護著對方直到路人漸少。
畢竟當初就是貪靜，才把這座宅邸標下。
裡頭的雜魚早被他清了個乾淨，謠言是真的，不過是過時了而已。
小情人率先走到屋簷下，甩一甩滴答滴水的褲腳。
對方瞧見國師府匾額時的皺眉，他已經習慣。
自己要不是國師，估計還找不著人。
就算到了旅途的最後一刻，他還是不死心的撐著傘，在無雨的屋簷下貼著對方的手臂站一起，說句到家了。
對國師來說，這話必須說，每天都要說。
不說的話，感覺對方再也不會和他一起回家。
在揍爆豬隊友皇帝的時候，國師的膽子是逆天等級，可在和小情人相處的時候，膽子比小指指甲蓋還小。
豬隊友總是笑他膽子都用在揍朝廷官員身上，就不敢和自家小情人大聲一咪咪。
廢話，大聲還得了。
那人也不搭理他，自個進門去。
起碼還是回家了，不是嘛。

三

國師請了個假。
老百姓勞基法一年都能請假十五天有薪假期了，他國師怎麼就不一樣了？必須請！
請假為的就是和家裡那口子親親我我歪歪膩膩到那群浪犬都看不下去，奔走相告群起嗚嗚叫，這才叫過了個好假期。
請假的前一天，豬隊友看著他落落長草書狂舞的請假帖，捏了捏鼻樑，問他這次又什麼原因請的假，自己做皇帝都沒得個一天半刻的休假日，你個國師還敢請了？說好的兄弟情呢！當初一起打下的江山就不管了嘛？做人怎麼那麼狠心，還是不是人！
國師挺直了脊背，點頭表示是的，俺就不是個人，就是條小狼狗，要去伺候小情人了，再見。
無視豬隊友在後邊冰的啦夭休啦的大喊大叫，國師愉快的哼著歌騎馬回去餵狗做飯。
今早和家裡那口子說了，今晚吃豆腐燉魚湯，還有自家捏的西刀魚丸。
哼，早上四點半爬起來梳洗，上朝的路上轉個彎繞路去菜市場買好幾條剛打撈起來的鮮活大魚，上朝前溜去御膳房借那兒的冰窖把魚凍起來。
等下班了，再溜去御膳房把魚給撬出來，回到家剛好解凍。
去鱗挑骨切片，片豆腐青蔥燉湯，通通下鍋溫火燉煮。
剩下的魚肉混著薑蔥蒜剁碎攪拌，捏團放在竹籃上定型，等把人接回來了再下鍋也不遲。
呵呵噠噠的一路奸笑走到飯館接人，京城府尹恰好帶著孩子和伴侶出門吃飯，巧遇國師都不敢打招呼，因為國師笑得太邪乎，著實滲人。
唯一一個敢和國師打招呼的人，是京城官衙的巡差頭子。
“我的老大爺，今兒笑得可瘋啊，是不是有啥好事發生了？給咱說說不？”
因為巡差頭子也很瘋，這就是原因。
國師輕哼一聲，瀟灑的抬手撩那一頭長髮，說了句俺請假過逍遙日子去了。
“哎喲喂呀，恭喜國師賀喜國師！那小的還不趕緊給國師護駕。”
國師表示免了，你個瘋子趕緊滾遠點，俺和家裡那口子你儂我儂，還不用你個巨型天燈插上一腳。
官差頭子被自己人架走，國師見天色不早，趕緊一溜煙跑到飯館接人。
不過今晚飯館可忙了，畢竟月圓夜，不論人或妖都喜歡出來賞月，趁著稍冷的秋晚吃火鍋喝熱湯。
廚房忙得熱火朝天，小情人根本脫不開身，老闆更是忙得還敢和他叫板了，讓他上樓找個角落自己喝茶去，愛吃什麼自個去廚房拿，大夥忙得團團轉呢，伺候不起您這位大人物。
國師氣得跺腳，但也無可奈何，乾脆溜達到廚房下把手，趕緊把點單都做完，把人給帶回去吃晚餐。
可別小瞧他這國師了，偌大的國師府硬是只有他們倆住著，一個幫傭侍者都沒請，不論國事家事廚事都是自己一把罩。
麻利的剁肉碎，火速翻炒食材，一心多用兩手多工，國師覺得自己頗有瑞士軍刀多功能的屬性。
幫是幫了，可客人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等他們忙完，都宵夜的點兒了，吃啥晚餐。
國師氣撲撲的生悶氣，肚子又餓，可人還沒要走呢，真是！
飯館又不是他開的，給人幹活幹得那麼兇有啥好處？也不見那隻大熊老闆加薪。
國師不耐煩了，開口說家裡廚房的湯估計都涼了，要不想吃你今早和我說明白講清楚，我也不逼你，你這樣簡直浪費食物。
話一出口，國師後悔了。
那人正好把裝好兩人份飯量的便當放進隨身攜帶的小布袋，估計是帶回去配他的魚湯吃。
他還在絞手指，想著要怎麼和那人道歉，腳步聲響起，人已經離開廚房往外走去。
國師趕緊追上，和那人一起趁著月朗月娘相約的滿月夜回家。
一路上，不少戶人家在自家外頭擺上兩杯糯米酒和一盤白糖糕，那是拜滿月的習俗。
國師從路邊供桌上偷拿一片白糖糕，捧到那人面前讓他吃一口，忙了一整天，估計都沒吃到東西。
面對白眼，他依舊嬉皮笑臉，直到那人吃了一口才肯把剩下的白糖糕自己吃掉。
回到家，魚湯的火早熄了，剩下燒得通紅的柴火一明一暗的給湯保溫。
魚丸早定型好了，趕緊加些柴火把火燒起來，開始炸魚丸。
那人帶回來的飯放在另一個爐灶上溫著，等湯水沸騰，炸魚丸熱騰騰的上桌，他們終於開吃。
吃到一半，國師突然起身去把小供桌拿出來擺在外頭，倒上兩大碗的糯米酒和一盤子的炸魚丸。
這裡的人都說，月朗月娘是保佑情侶恩愛的，就算倆人吵架，十五月圓夜還是會一起坐下吃飯，約個會。
說不定他的情路那麼坎坷，是因為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拜滿月吧。

四

招招手，原本在櫃檯算賬算得噼啪響的老闆立馬連跑帶跳的過來廚房，問找他啥事。
秀出被幾個小孩客人摔破的瓷盤，大熊老闆秒懂他的意思，從自己懷裡掏出個小荷包，說這買盤子的事記公賬唄，記得討單讓他做賬本記錄。
反正現在這點心時間的時段沒什麼客人，都只是些來買茶點咸糕的，廚房還有第二個廚師頂著，出門去瓷器街逛一逛也不為過。
大熊老闆招招手，讓其中一個伙記跟他去幫忙拿東西，還順帶揶揄說哪能不懂你的買法，肯定哪個喜歡就買了，都不帶猶豫的，找個人幫你扛貨去，可別買多了，不然到時候我可扣薪水了。
笑嘻嘻的答應老闆絕不亂買，會盡量選著買，他帶著伙記出門去。
伙記是個小犬妖，蹦蹦跳跳的好不開心，直問他這京城還有啥好玩的，他的阿爹讓他來京城投靠大熊老闆，可大熊老闆都不讓他出門玩，總是讓他在飯館附近和鄰里街坊的孩子玩耍而已。
拍拍小犬妖的頭，摸摸他毛絨絨的尖耳朵，笑言大熊老闆不是答應你阿爹要照顧好你嗎？這要失言了，那可是要被你阿爹的利牙咬好幾個洞呢。
小犬妖垂下耳，小聲說好吧，可是現在難得出來大街，能不能帶他去其他地方逛逛。
對上水汪汪的眼睛，他總是心軟成史萊姆。
歎口氣，勾勾手讓小犬妖牽著，說那咱們在大街上多逛會兒，不過手必須牽著，不能擅自放手，京城那麼大，要迷路了那可怎麼找。
眼前一對甩來甩去的耳朵，看得自己都心情愉悅，帶著小犬妖逛京城大街。
人類與妖怪在大街上摩肩擦踵，小販和店鋪的吆喝聲。
一個衣鋪的伙記突然對他們吆喝好幾聲，稱讚自個店鋪有犬妖的帽子賊可愛，要不要進來選個幾頂送給孩子。
想起這孩子還沒添過新衣裳，乾脆用自己的錢給小犬妖配了幾套日常衣服，總不能每天穿著飯館的工作服。
小犬妖捧著自己的那一袋新衣服，戴上新買的帽子，高興得尾巴甩成了電動馬達。
時間還早呢，帶著孩子繼續逛，恰巧遇上京城糕點名鋪正在推銷秋季新口味的梨子菜燕和栗子泥水晶糕配套優惠，乾脆帶著孩子一起排隊。
京城嘛，排隊跟風本是常態。
不過遇到插隊不講理的，也是京城常態。
就這麼衰小的還真遇上了，正要和那人說要排隊去後邊排，還有號碼牌可領，何必如此無禮，對方已經先開炮。
中年大嬸立馬先發制人，指著他鼻子罵他一張惡鬼臉大白天出來嚇人，還帶著妖怪一起出門插隊，簡直是人類的賤種，叛徒，吃什麼名貴糕點，路邊的餿桶自個挖去！
周圍的人就聽大嬸罵了，也不知道事情真相，議論紛紛的對他指指點點，有者還試圖把他拉出排隊隊伍。
小犬妖氣得鼻子的獰紋都皺出來了，要不是他拉著，肯定要撲上去把大嬸給胖揍一頓。
這樣一鬧，路人擠成一團嗑瓜子看戲，官差也被引來了，推開人群凶神惡煞的大喊咋回事，誰敢當街鬧事。
官差瞪著眼呢，結果剛和他對上眼立馬變了臉色，問這裡怎麼回事，怎麼對個普通人指指點點！
中年大嬸趕緊把剛才罵人的話又複述一遍，官差聽得臉色都青了。
這下輪到官差指著大嬸的鼻子罵了，賊大聲的怒吼說你個大嬸我還不知道嗎？就是個插隊的慣犯，肯定是插了隊，仗著別人脾氣軟自個聲音大，欺負人了是不是！
這下好了，中年大嬸仗著自己是樂齡人士，鬧不成就哭，說官差權勢大欺負老人家，這京城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麼大動靜，連糕點鋪子的老闆都被鬧騰出來了，直嚷嚷這怎麼一回事，官老爺你咋欺負我的客人？
別說小犬妖生氣，連他自己都氣著了，怎麼就遇上這種無賴大嬸了，這糕點還吃個啥？走人就是，自己還做不出糕點給小犬妖嘗嘗鮮嘛？
經過這一鬧，他還是打起精神給小犬妖買了其他糖果鋪子的果脯嘗鮮，畢竟街都逛了，哪能氣撲撲的，總得玩個開心。
人類與妖怪有沒有差別，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傳說裡頭的恐怖妖怪他也沒遇過。
大家都只是想在這世道討生存，吃個香噴噴的飯，睡個美滋滋的覺。
他在這世界最好的朋友是個大塊頭熊妖，認識最多的也都是妖怪，反而是人類他沒怎麼接觸。
或許妖怪的耿直對他來說較為親切吧。
瓷器街到了，走到熟識的店鋪蹲下身，開始找合心合意的碗盤。
伙記也是熟人，瞧見他立馬過來推銷說最近進了明芳大師做的陶瓷餐具，就在裡邊轉角的展示櫃，可以來看看，價格絕對公道，不坑人。
他笑言自己慢慢逛著看唄，婉拒了伙記的推銷。
伙記也不強求，反正這是常客，沒什麼好著急的。
選了幾個好看的碗盤和伙記結賬，小犬妖手上拿滿自個的衣服和糖果，他乾脆自己拿碗盤，手牽手回去飯館。
大熊老闆瞧見他們回來，毫不掩飾的鬆了口氣，碎唸說咋去了那麼久，原來是去逛街了，這日子給你們悠閒的。
瞥眼看見小犬妖頭上的帽子，大熊老闆也樂了，直說可愛，人看上去活潑有精神。
小犬妖嘻嘻笑的回到自己房裡整理新買的衣物，他則去廚房準備待會晚餐時段要用的食材。
晚上的生意忙歸忙，不至於像月圓夜忙到連晚餐都吃不了。
坐在廚房打包待會要帶回去吃的吃食，還有給小犬妖做的糕點也剛冰好，正要去叫人來吃，小犬妖已經蹦蹦跳跳的衝進來把他給拉出去，說有人帶了好多那啥京城第一糕點鋪的糕點來分，趕緊搶啊不然要被其他人吃光了。
那個‘人’正是那位同居人，除了那人，他還真沒認識半個有本事買十多盒名鋪糕點還不帶眨眼的。
那人對他眨眼微笑，一溜煙跑到廚房把他做給小犬妖的冷藏水晶糕自個吞了去，還把剩下的掃進便當盒收好，打算帶回去吃。
他無語了，連自己要帶回去的晚餐便當對方也拿好了。
小犬妖塞了幾個自己搶來的糕點給他拿著，讓他趕緊吃。
拍拍對方的頭，跟老闆伙記道別，和那人一起回去牢籠。
一路上，身邊的人異常堅持必須牽手，被小犬妖牽過的那隻手被握得老緊，雙方手心都悶出汗了還不肯放。
這充滿醋味的日子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頭。

五


國師還在焦頭爛額批改奏折，豬隊友也在一旁一邊啃鹽烤地瓜薄片，一邊焦躁的翻閱大臣呈上的各州稅收報告。
終於，豬隊友崩潰了，提議要和國師交換工作。
正在寫回覆寫到一半的國師也崩潰了，一個巴掌巴爆豬隊友的頭，讓他別吵，當初要造反的是你，反都造了，根基也立下了，朝廷都正常營運三十多年了，還想辭職不幹？做夢吧你個豬頭！
豬隊友大哭說可我看不懂稅收報告啊，看那麼多年了還是不太會算，總是被各州大臣欺騙，繳給國庫的才幾毛錢，每次都要微服出巡去和那些個州務大臣坐下喝茶追債，真特麼累。
國師把深呼吸運動給全套做全了，拳頭緊了又鬆，最後還是按奈不住抄起奏折狂揍了一頓豬隊友才覺得解氣。
做賬查賬的事都教了多少回，財政和稅收部門那裡也都讓他整頓了多少回，咋這豬隊友還是能每年搞砸呢？
還想繼續揍豬隊友，可御前侍衛稟報說有封飛鴿急信是找國師，請國師趕緊過目。
國師還道是怎麼一回事，把奏折丟桌上，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紙卷一看，他差點暈了去。
插個隊還有理了？這哪家的中年大嬸給放了出來，還不關大牢裡頭去。
急著下班的國師被豬隊友半途攔截，塞了一堆奏折過來讓他帶回去做。
要不是急著趕回去，國師絕對把那些暗藏在裡頭的稅收奏折給插進豬隊友的屁眼。
有本事打天下，沒本事看稅收報表，這皇帝還做不做了。
衝到那間糕點鋪的時候，人還多著呢，不過伙記眼尖，一看他就不是好惹的茬子，趕緊把大老闆給請出來。
糕點鋪子的楊老闆偶爾也會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給自己的人脈活絡一下，京城節日時期的皇家宴賓他也有幸得到邀請，就是在那時候被國師雌雄莫辨的俊美長相在自己的大腦記憶體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楊老闆剛打發掉那愛插隊又貪便宜的麻煩大嬸，心裡還煩著呢，趕走了來通知的伙記，皺著臉走到外邊一看，嚇得腿都抖了，咋國師跑來他這買東西了，還不趕緊上茶上好吃的，要買啥都免費贈送，一毛錢都不能收。
才剛囑咐完伙記趕緊上茶，國師已經黑著臉走到他面前，說要買十盒最貴的送禮用糕點套餐，急著要，趕緊結賬了事。
楊老闆趕緊捲起袖子去廚房幫忙盛裝糕點套餐，深怕怠慢了國師。
結賬的時候，楊老闆顫抖著手，接下國師遞來的銀票。
一時管不住自己習慣和顧客聊天的閒聊癖好，楊老闆脫口問國師這是要給哪家送禮呢，買的可多了，要不嫌棄，可以讓他們這裡的伙記給幫忙快遞送去，還給國師您省下東奔西跑送禮的麻煩。
國師抬眸瞥楊老闆一眼，說方才他家老伴兒來糕點鋪子買東西沒買成，所以想買回去給老伴兒嘗嘗鮮。
這話宛如座鐘那般把楊老闆的腦門給敲了下去，他家伙記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趕走了貴客，得罪了國師。
心裡哎喲喂呀個不停，楊老闆趕緊給國師道歉了，說還真不知道國師老伴兒大駕光臨，要是怠慢了還請多多見諒。
楊老闆問說是不是人太多了，我這的伙記忙得沒空搭理人，讓人等久了鬱悶了，我這就去給伙記訓話。
國師幽幽歎口氣，說是拿了號碼牌排隊，結果遇到插隊沒禮貌的人，所以老伴兒氣得不買了，這不趕緊過來買回去給老伴兒消消氣。
楊老闆流了一背的冷汗，想到方才那個被大嬸在外頭鬧，默默然牽著小犬妖轉身離開的男子，心都涼了半截。
他咋知道那毀了半張臉，剩下那張臉普普通通的男子是國師的老伴兒，這下事情可大條了，夭休哦！
國師也沒再說話，提著那些個糕點盒子走人，留下心有戚戚焉的楊老闆在原地發愣。
果然沒猜錯，他家老伴兒吃不到糕點，乾脆自己做了，誰都別想吃專屬他的私房菜糕點！
把手上的糕點分發給飯館的伙記引開他們的注意力，自個衝到廚房趕緊打包那些個私房菜糕點，打算帶回去慢慢吃。
回去的路上，那人溫吞的吃著糕點，一路走一路吃，經過那間糕點鋪子的時候，還多瞄了一眼。
對齁，今兒下午老伴去排隊的估計圖的就是最新推出的秋季產品，可他沒買到。
反正現在快關門了，客人也沒幾個，乾脆轉個彎一起進去選糕點。
身邊的人歎口氣，但也沒掙扎，頂著楊老闆瞪大的眼睛開始選糕點。
也就選了那麼幾個，不敢多拿，待會還要回去吃晚餐。
國師瞧老伴兒選得差不多了，到櫃檯結賬去，楊老闆火速推開伙記親自撥算盤結賬。
楊老闆送客送到大街上去，國師笑納楊老闆這般大的禮數，無視身邊人的白眼和歎氣。
國師驕傲的挺胸，說總不能讓人欺負你了是不？你不肯用我的名義嚇人，那我就帶你去嚇人，總可以了吧。
面對他無賴的發言，當事人乾脆低頭啃糕點，不搭理他了。
遇到瘋子沒法繞路走，裝作沒看見總行了吧。

六


國師忙得焦頭爛額，因為宮宴要到了，而他沒幫手。
畢竟當時和豬隊友說好了，新的王朝不要禮部，他私心覺得一群背著規矩禮法到處找人茬子的官員不過是給大夥添堵，散了也罷。
唯一留下的禮部老官丟去法部編制下的一個小小禮部，專做外交禮節管理和貴族禮法，相互來往方面的咨詢，說穿了就是給有錢人做媒。
國師給他的權限只限於嘴上說說，前朝曾經給予的不合理權限已經沒了。
都什麼時代了，不合個禮法不結個婚就要打要罵的，神經病。
不過這大半個月都因為宮宴的關係，搞得他神經衰弱，不得已之下只好給禮部撥了幾個人手過去幫忙。
今兒國師和豬隊友在為了政見不同吵得不可開交，這時候侍衛高聲宣佈禮部的人請求參見，他們吵得正兇，揮揮手管他的隨便放人進來。
吵得正夯，突然殺進來一句君臣有別，國師可別越了矩，哪有做臣子的和天子存有異見，這可是殺頭的罪。
豬隊友不豬隊友了，抹抹臉說咱和前朝不同，別天子說的話都當寶貝舔，吵出來的政策總比一意孤行砸下去的強。
國師則是火氣比豬隊友高三尺，禮部的人一句話惹來他的怒瞪，輕飄飄的問候對方一句俺和豬隊友吵架，關你啥事？
禮部的人就是個老木頭，彎腰角度異常完美，謹遵前朝官場禮儀，沒有和高自己好幾階的大官對上眼。
豬隊友問到底找上御書房來所謂何事，禮部的人回說是想問國師這宮宴帶不帶妻妾一起參加，畢竟照著禮法是要帶的，而且那群妻妾還得經過禮部調教一番才能帶赴宮宴，再說了廚房那邊也要個大概的人數才能預估當天需要用到的食材數量。
國師眉頭一跳，趕緊給婉拒了，說自家那口子不喜歡這種繁文縟節之事，無需多事。
禮部那顆灰白摻雜的頭顱轉到豬隊友的方向，豬隊友嚇得背都直了。
問的問題大同小異，只不過多了一句皇上何時要納妃，禮部還特地獻上一本貴族兒女家世手冊，聲稱已經調查完那些有資格當嬪妃的貴族女兒，還請皇上趕在宮宴前選個，給大臣們派個定心丸。
禮部的老頭子稱還有要事，走了，國師和豬隊友繼續吵個天昏地暗。




今兒天氣舒服，客人多，廚房的後窗大開，倒也不悶熱，偶爾天陰一會，還覺得涼意上了背。
大熊老闆自個也忙得累了，趕緊掛上休息的牌子，給自己人吃口飯瞇個眼。
給自己熬了一碗豬骨餃子麵粉湯，撒上蔥油小辣椒香菜，吃得那個爽。
正想去後院花樹下的搖椅坐著乘涼，抱著小犬妖打個盹，前台的伙記掀開簾子說外頭有人找。
掐指一算，時間差不多了，自個掏腰包下訂的櫻花系列陶瓷碗盤估計是到了。
笑著跟伙記一起到前台，看到那一身官服鼻孔朝天的老頭子，他腦門巨疼。
他還沒開口呢，對方已經先問他一句怎不跪下，身為國師的貼身伺僕，連個基本規矩都不會嘛。
他傻了一會，腦袋暫時反應不過來，對方已經嫌棄的挑眉咂嘴，說你個平民和國師沒有媒妁之言，沒成親，沒訂婚，啥都沒有，連個通房都不是，不叫你伺僕要叫你什麼。
怎麼說呢，他大腦剛轉動螺絲準備思考怎麼回話的時候，大熊老闆已經飽以老拳把人給打了出去，還順帶寫了一張滿是髒話的便條紙，讓家養信隼給國師送信去。
這什麼鬼玩意兒，敢來我店裡撒野？這普天之下我就對那個智障國師，從不對其他人，大熊老闆繃著滿腦子的青筋氣沖沖的罵了一頓，把門給關上後，讓他回去後院休息，別被這奇葩的傢伙給擾了午休。
其實這事也不是沒遇過，只是平靜的日子過久了，突然遇上這事，大腦瞬間當機。
這老人家他記得是前朝禮部留下來的老臣，不過已經被他的室友編排到一個邊緣部門去了。
小時候見過這老人家一次，剛成年的時候也見過，這次又來，為的也不過是同一件事。
連歎氣都嫌浪費力氣，他抱著小犬妖，吹著涼風睡午覺。
等他睡醒，在廚房忙活準備晚餐食材的時候，大熊老闆跑進來廚房偷吃他做的蔬菜蝦餅零食，還順帶調侃了句你家那口子沒衝過來，估計是把人給下大牢去了。
戳戳大熊的肚子讓他別亂說話，趕緊去前邊櫃檯站崗，飯點要到了，廚房如戰場，少了一份食材都要出事。
畢竟現在的客人啊都是大爺，忒難伺候。
客人陸續駕到點餐，他也進入戰場時段在廚房奔走，這時候那老頭子要來了，他估計鍋鏟拍過去了事。
等他坐下來喝口熱茶錘大腿，那人都來接他了，徑自掀開廚房門簾，整個人貼上來親他一口，也不管廚房還有好幾個夥計在收拾。
也不是不知道這人耍的什麼花槍，他懶得反應，拿好自己的背包和大熊還有夥計揮手道晚安。
那人牽著他的手一起離開，他連力氣都懶得使，任由對方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