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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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IDOLiSH7│六棗] 詭局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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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OLiSH7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棗,please,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

  巳波放下讀到一半的小說,視線投向坐在對面沙發的男人。

  六彌凪雙掌合十,上半身往前壓在桌面上,一臉懇切地看著他,那真摯的眼神像一把利刃,直直插進巳波的心臟,讓他差一點沒了心跳。

  巳波稍微轉開視線,不再盯著那對藍眸直到心跳回穩。

  這並不是六彌凪第一次做這樣的發言,上一次是請他幫忙搶購限量商品,上上次是求他代吃代喝動漫咖啡廳的餐點。巳波總覺得這位外國人也許搞錯了一生一世的意思,要不就是故意的。真是狡猾。

  六彌難道不理解自己的殺傷力嗎?巳波才不相信。正常人(不論性別)突然被一個金髮藍眼、唇紅齒白、宛如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王子(對,他還擁有王族身分)誠摯拜託,說不定連靈魂都能輕易地賣給梅菲斯特。

  在演藝圈打滾多年,巳波得承認比起自己或其他人,六彌凪的外型確實更接近人類對美的理想,甚至可說是幻想。而當這麼一位上帝傑作當著自己的面低聲下氣裝可憐,他實在很難忍住施虐的慾望。

  「我拒絕。」巳波笑容可掬地說。

  「我什麼都還沒講耶!」

  「六彌先生,一生一世的請求指的是足以影響人生的大事。」

  「Oh!跟可可娜有關的事的確是攸關人生的大事!」

  「我就知道。很抱歉,這次請你去問別人吧。」

  果然不出所料。巳波攤開手上的書,再度回到某位文豪的求學時代。這是他下一部電影的原著小說,有點交情的導演請他去接新人留下的爛攤子,算是臨危受命,得在週末以前把它讀完才行。

  「我想跟你借手機的充電線。」六彌帶有腔調的日文幽幽地鑽進他的耳膜。

  巳波再次放下書本,右手伸向背後的提袋。他的袋子裡頭只有錢包、雨傘和鑰匙。今天約的咖啡廳離家很近,也因此他沒有帶太多東西出門。

  「今天剛好沒帶呢。」

  「那我能跟你借手機收一封mail嗎?很重要的mail,我的手機快沒電了。」

  六彌感覺真的很焦急,他的表情不像在說謊。這麼急是可可娜本人要辦握手會了嗎?巳波還想再譏刺幾句,但直覺告訴他最好別在這時候開玩笑,換成自己也不喜歡被這樣對待,於是他將手機遞給對方。

  「請別隨便下載來路不明的檔案喔。」

  「我知道,謝謝你!」

  巳波點點頭,假裝不在意地繼續看書,實際卻讀不進半個字。沒事的,他的手機沒什麼好看,相簿有設密碼,瀏覽器都開無痕模式,不想被看到的APP也拉進資料夾裡上鎖了,不知情的人搞不好還以為這支手機是新買的,居然連桌布都維持著原廠的樣式。

  「呼,搞定了!你幫了大忙。」

  「不客氣。」

  巳波的書才翻了一面,六彌就將手機還給他。「我搶到神仙繪師的本子了。」

  「是嗎?恭喜。」巳波冷淡地把手機收好。

  「你聽起來不太高興?」

  巳波不置可否地聳肩。「六彌先生可以不在乎形象,一心一意享受嗜好,看著真讓人羨慕。」

  「What? Otaku才不會毀壞形象,Otaku是一門神聖的藝術,是一種對未來懷抱著希望的生活態度。棗,難道你有什麼不優雅的嗜好嗎?」

  「沒有。這個問法可真失禮。」

  「我也很歡迎你加入Otaku的行列唷。」

  「我就先不用了。」

  巳波看看手錶,今天其實沒聊到什麼,後半兩個人都在各自滑手機或看書。

  原本是為了撫平櫻先生逝世的痛楚才跟六彌凪私下見面,不過真正交流回憶也就一開始那兩三次,後來就逐漸歪掉。他們都避而不談的是,人一旦死去就不會再更新記憶,像一本付梓完畢的小說,白紙黑字重讀一兩百遍,再精采的篇章也會產生不出新的感動,回憶變成斑駁的紙頁,靜靜地被時間分解。

  療傷的會面早就變調了,然而這項行為卻未因此中斷,理由是他見到六彌時會想起櫻先生,反之亦然,現在見面就只是想互相提醒這件事,增添一點儀式感,沒有別的原因了,大概。

  「我該走了,你要一起吃晚餐嗎?」他問六彌。

  「不了,今天輪到三月做飯,我要回去吃。」

  巳波戴上口罩,將提袋掛在肩上。「那就再聯絡囉?」

  「嗯,晚安。」

  六彌的飲料和蛋糕都剩下一半,似乎還沒要走,留在座位上目送他。巳波轉身離開,軟皮鞋踏過半間下午茶店,直到推開玻璃門都隱約感覺到一股微弱的視線,可當他回頭確認,六彌的臉卻是朝著其他方向。是自己多心了吧?巳波蓋在口罩下的嘴唇抽動了一下。

  還是別抱持期待比較好。巳波一邊想一邊走向口袋名單之一的拉麵店。

  等他發現六彌沒登出瀏覽器已經是洗完澡之後的事了。

  晚上十一點,結束了一天活動的巳波躺在床上,拿出手機想打發睡前的時間,卻發覺常用的書籤列名稱和自己記憶中的不同。隨意點開幾個,裡面都是動漫相關的網頁,很顯然六彌收發完郵件就忘了登出使用者。

  哎呀!哎呀!哎呀!巳波驚訝到壓抑不住口頭禪。

  要是以前他肯定會直接打開六彌凪的電子信箱,恣意翻看信件跟瀏覽紀錄,確認對方是不是在跟哪個女藝人偷偷交往,有沒有收藏過特殊性癖的成人影片、利用身分接近女粉絲,挖出各種不利情報好推翻諾斯米亞人跟櫻春樹對這傢伙一面倒的好評。

  不過現在這都變得毫無意義,他甚至希望六彌沒做過這些事。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六彌的感覺變了。去年巳波還覺得六彌是沒有實權又遲鈍的傀儡王子,霸佔了櫻先生的愛卻對櫻先生不聞不問,令人討厭得不行。然而喪禮後他決定要後退一步,不再將櫻春樹的死歸咎給任何人,當然也不能再對六彌惡言相向,也就是在那之後,六彌在他心中的分量一直在緩慢增加。

  和六彌凪相處讓巳波感受到自己跟櫻先生度過的日子是那麼真實,真實到彷彿連聲音跟氣味都歷歷在目。明明他跟六彌見面的目的是為了緬懷兩人共同的朋友,但最近兩個月巳波想起櫻先生的次數卻明顯減少許多,在夢裡出現的那張面孔也漸漸變得模糊。以前他會因為夢見櫻春樹死去的瞬間而在半夜驚醒,現在卻會因為夢裡有金髮的王子而想再多睡個幾分鐘。

  他難道是對六彌凪⋯⋯對那個不正經的男人有了好感?

  俊美的臉、出眾的氣質、高貴的出身,六彌的確蠻符合他的喜好,問題在於六彌有哪一點特別突出?墜入愛河跟衝動購物本質上是相同的,兩者都會先經歷數道篩選程序,以及數回的自我對話:我真的需要那樣東西嗎?我真的喜歡那個人嗎?

  人在網購時總愛把很多商品都塞進購物車,最後卻不一定會結帳,人也可以同時單戀好幾個人而不須負任何責任,畢竟沒實施的妄想算不上犯罪。巳波遲遲沒得出結論,所以只能讓六彌繼續待在購物車上,假裝自己的存款買不起這項進口商品。

  要是六彌凪其實不如他想的完美,他是不是就能果斷放棄了?這種邪惡的念頭驅使巳波點開六彌的網頁瀏覽紀錄,堂而皇之地查閱起來。

  以巳波對六彌的了解,這些資訊忠實反映出用戶的興趣,幾乎都跟二次元脫不了關係,魔法少女可可娜佔了一大半,其次是衣服跟鞋子,再來是諾斯米亞的國內新聞。真好,是個單純的人。

  他應該要就此收手的,可惜他沒有。

  這麼乾淨的瀏覽紀錄反而顯得可疑,就好像用來應付突擊檢查的假資料一樣。

  巳波不停往下滑,想證明自己的論點是對的,因為他自己便是會定時清理瀏覽紀錄的人,也不會把經常造訪的色情網頁存在書籤裡,六彌身為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士也該具備這點常識,但是人都會疏忽,也許能找到幾條漏網之魚。

  巳波目光停在某一筆瀏覽紀錄上,他對這個網站的名稱有印象,這是他經常使用的線上購物網站,用品齊全、價格實在、標榜著匿名寄送服務的⋯⋯專門販售男同志情趣用品的網站。

  他心裡有塊什麼啪嚓一聲裂開了。


  /


  「唔⋯⋯」悠摘下耳機,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巳波。「感覺第二個版本比較開心,不過第一個也很好。」

  巳波「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你喜歡節奏感強烈的啊。」

  「爵士鼓的間奏很high嘛!巳波自己比較喜歡哪個?」

  「我覺得各有優點。稍早也讓那兩人聽了,大家的感想都差不多,就兩首都交出去吧。」

  「反正是巳波做的曲子,兩種版本都是最棒的。」

  悠躺在巳波旁邊打呵欠,柔軟的髮絲披散在椅墊上。舞蹈訓練到六點結束,虎於和透真有事先離開了,只剩巳波跟悠還留在休息室。

  「亥清,等會要一起去吃飯嗎?」巳波主動詢問。

  「好啊,我先打電話跟奶奶講一聲。」悠從沙發上坐起來,拿起桌上的手機。「好久沒跟巳波兩個人吃飯了。」

  「出外景的時候明明很常一起吃。」

  「跟這種的又不一樣!你下班後也不是很好約的人。」悠按下撥號鍵,一面瞪著巳波。「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巳波整理包包的手停頓了半秒。

  因為太在意某人而偷窺人家的瀏覽紀錄,這種事就算被嚴刑拷打也不能照實說吧?悠的大腦鐵定無法馬上理解,即便理解了,他能幫忙保密嗎?這對涉世未深的學生來說負擔太大了。

  「⋯⋯去小鳥遊經紀人上次推薦的店好了。」他等到悠講完電話後才說:「你剛才問我什麼?」

  「算了沒事,我們走吧!」

  巳波跟在悠後方走出休息室,隨手關掉大燈。離開前他留意到擺在門邊的一排花籃,有些花已經開始枯萎,細碎的花瓣散落一地。說不定明後天就會被工作人員清理掉,巳波突然沒來由地傷感。

  看著美麗的事物衰敗是一件多麼傷心的事啊。

  在他選擇加深和團員的互動故意無視六彌的這段時間裡,令人困惑的瀏覽紀錄變得越來越多了。

  工作、回家、工作、回家、工作⋯⋯只要巳波樂意,工作是永遠接不完的,他甚至連風評極差的綜藝節目都肯上,跟虎於在攝影棚裡互相拿曬衣夾夾臉(這一集收視率高得離奇)。想要熱鬧,不想一個人待著,一旦回到僅有自己一人的公寓,腦袋便會被漆黑的想法給淹沒。他著了魔似的關注著六彌凪的一舉一動。

  巳波的指尖掠過六彌十秒前發布的食物照,不留一絲痕跡地滑開。雖然六彌只打了幾個表情符號,眼尖的粉絲還是可以看圖說故事,例如拍攝地點是在IDOLiSH7的宿舍,晚餐是逢坂壯五做的,以及至少還有三位團員在場。

  六彌的隊友們知道嗎?

  巳波不禁好奇。根據他掌握的瀏覽紀錄,六彌上傳這張照片前不久還在觀看同志色情片,這筆紀錄夾在夏季動畫時刻表跟可可娜劇場版的線上商店之間,要不注意到也很難。什麼人會這樣一心二用,腦子都不會打結嗎?

  有沒有可能是六彌的帳號被盜用了。

  如果六彌曾經使用過公用電腦忘了登出,而下位使用者直接用他的帳號觀看色情片、購買成人玩具,自然會留下網頁歷史紀錄。那個人——姑且稱他為嫌犯X——巳波多希望嫌犯X真的存在,比起六彌凪在自己心裡形象破滅,還不如去怪罪某個不認識的人。嫌犯X是決定他能否繼續做夢的關鍵。

  但假如根本沒有嫌犯X呢?六彌平常慣用的my lady、my princess全是裝出來的,藏在紳士舉止背後的真相是同性戀,光是想像一下巳波就快崩潰了,他沒有信心能在知情後還用和以前相同的態度來面對六彌。

  反正偶像本來就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不是嗎?巳波試著遊說自己。迎合觀眾口味故意裝模作樣的藝人、以男女友形象作賣點卻偷偷結婚生子的藝人、明顯整過形卻標榜著天然的藝人,演藝圈聚集了一群說謊慣犯。連他自己也是會在訪談時泰然自若地回答喜歡的女性類型,實際上卻用免洗帳號追蹤國外的男模特兒或健身教練,對男人的興趣遠遠大過女人。他這種人最沒有資格談幻滅。

  說到底是因為不了解才導致幻滅吧。只選擇性接受想接收的資訊,發現對方不如自己所想就擅自失望,甚至由愛生恨,這不正是自我中心的表現嗎?

  六彌凪跟他不是同一類人,巳波一直都是用這條分界線來警惕自己不要陷得太深,現在他拿掉這條線,反而覺得六彌更加遙不可及了。

  即便休假日會一起出門,也不代表熟悉彼此,或許連朋友也稱不上,就像在客滿的餐廳裡共用一張桌子吃飯的兩位點頭之交。他和六彌的距離沒有變近,所以才會被現實與認知的落差給擊垮。巳波抱著自己的後腦勺反省。

  六彌凪在那個網站上買了什麼,是他自己要用的嗎?還是他幫別人買的?

  巳波把手機平放在桌面上,兩隻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時鐘的長針轉了半圈,他面前的劇本連封面都還沒翻開,好不容易拿到戀愛劇的要角,心情卻比拍懸疑片還沉重,他花了兩倍以上的時間來調適。

  不行,太難了。

  手機彷彿在回應他的心事,應景地震了幾下。六彌凪傳來一家餐廳的地址跟一句話。

  「你下次什麼時候休假?」

  「最近不太方便。」巳波一邊看餐廳簡介一邊以單手打字。

  這是他第一次回絕六彌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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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奈kotona 謝謝,寫這兩個人講話真的好燒腦(⁠ ⁠;⁠∀⁠;⁠) 2023-8-3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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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奈kotona + 6 喜歡六棗的心理攻防,描寫得很吸引人,很開心能看到這篇的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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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麵蘇力打母 發表於 2023-8-3 13: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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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做特大份沒問題,待會就為您送上水跟餐具⋯⋯您說牆上的照片?都是凪殿下,這張是國會演說,這張是仲夏節,最大張的是前年的騎兵隊遊行⋯⋯遊行在幾月?今年恐怕看不到嘍,凪殿下據說到日本去了。理由?日本是已故王后的祖國,應該是去訪視親人吧?⋯⋯啊!是,那當然,我們都希望殿下早日歸國,有這麼優秀的王子可是諾斯米亞國民的驕傲呢!多少錢?抱歉,這些是私人收藏,殿下的肖像一般只能在官方指定的店鋪裡購買。

  巳波拆開在便利商店買的雜誌,取出夾在內頁的贈品。

  當初在諾斯米亞沒買到的王子的相片,在日本甚至會和雜誌一起捆綁銷售,倘若那家餐廳的老闆得知不知會作何感想,受人愛戴的凪殿下在地球另一頭也不過是繁星中的一顆小點。

  巳波花十分鐘讀完雜誌訪談,把書放進桌子下的紙箱裡,疊在同類型的雜誌上面。他習慣累積到一定的數量再開始切頁,就像打掃房間,通常會找個休息日專門來做。說到這個,裝著六彌凪雜誌切頁的資料夾最近以驚人的速度在增厚。

  為了轉換鬱悶的心情,他決定來做自己最喜歡的事。下首曲子的交件日壓在一個月後,巳波已經寫好幾個不同風格的開頭,然而本週的進度幾乎掛零,靈感都快銜接不上了。他真不該跑那麼多通告,問什麼都說好,連宇都木先生都看不下去,上午一結束棚拍就開車送他回家,還再三交代要他好好休息。

  無端多了半天假,這可是當紅藝人難以想像的奢侈,小時候即使身體不適也未必能順利請假,因此他總是隨身帶著三四種成藥。現任經紀人很可靠,他該要感到開心才對,但是現在不一樣,不把時間表填滿的話,有關六彌凪的妄想很快就會塞滿他的腦袋,癱瘓他的思緒。他的自制力像一觸即發的骨牌,一推倒第一塊方塊就再也停不下來。

  六彌此刻在做什麼?這個疑惑如同病毒般散播,全面攻佔巳波的大腦,對他的手部肌肉發號施令。他趁著電腦開機的空檔打開手機記事本。星期三下午,IDOLiSH7除了MEZZO"以外的團員全部都在電視台預錄節目。事務所的網頁資訊、電視台攝影棚和休息室的借用狀況、本人或共同好友的SNS⋯⋯藝人的生活有一半攤開在陽光下,把這些散落的拼圖湊在一起大概就知道六彌什麼時候會去什麼地方。

  若是臉皮再厚一點,他大可省去瑣碎的前置作業,直接去問對方工作的排程,因為六彌鐵定會大方告訴他。六彌對於自己認定的朋友是徹底偏心且不設防的,反觀自己卻是一個卑劣又邪惡的人,只敢躲在暗處窺探,對著他人的隱私品頭論足。

  事到如今巳波也只能自我欺騙自己是為了恢復六彌的形象才出此下策,要證實嫌犯X是真有其人就得先掌握六彌凪的行程表,畢竟六彌總不可能邊工作邊看那種網頁,因此在這段時間裡出現的瀏覽紀錄特別重要。

  遺憾的是截至目前他都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

  巳波將手機螢幕開著立在一旁,戴上耳機,點開創建時間最早的歌曲清單。剛從諾斯米亞回國那幾個月是他人生中的低潮,籌備新團體讓他每天都疲於奔命,半夜卻睡不好,都要聽著櫻先生的鋼琴伴奏才能入眠。

  很久沒聽這組歌單了,開始為ŹOOĻ寫歌後,要參考的東西就越變越多,耳朵光是用來蒐集資料就飽了,現在他睡前就只會聽白噪音來助眠。

  櫻先生的曲子不是最華麗的,也沒有繁複的技巧,每每重溫卻能獲得新的啟發。櫻先生果然是最棒的作曲家。一想到諾斯米亞那些短暫卻快樂的時光,他不自覺露出了微笑。

  通過靈感枯竭的階段,巳波頓覺肩膀輕鬆不少。雖然他並非不擅與人溝通的類型,但單人作業還是比較愉快的,能控制自己的船要駛向哪一片海域、看到怎樣的風景,這遠比完成團體活動更有成就感,是他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在他任由想像力馳騁的關鍵時刻,六彌的瀏覽紀錄又悄悄更新了——那是一款同志交友軟體的下載頁面。網頁開啟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多,這時間IDOLiSH7早離開電視台了。

  櫻先生,尊貴的王子殿下說不定已經隕落了。


  「我這週六跟下星期二三的晚上都有空。」

  「那太好了,我訂好位再跟你說:-)」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為什麼要在洗清懷疑前跑去見六彌凪。要怪就怪他太慢收回訊息,六彌又讀得很快,等到他改變心意時餐廳早就訂好了。

  這就叫衝動行事吧?巳波想起某次悠抱怨自己被班上的同學慫恿,在手機遊戲裡花了五百元購買不會使用的道具。

  「一起玩的人都買了,只有我沒買感覺很遜。」

  「那你為什麼要抱怨?也就一杯飲料的錢不是嗎?」

  「我平常又沒在換造型,特效太華麗會干擾操作,我不習慣。」悠有些氣餒地說。

  「可你不就是為了跟同學比拼才買的?」

  「所以很後悔啊,這五百塊我寧可拿去買零食,只要一開遊戲就會想到這件事,後來也不想玩了⋯⋯我是不是太容易受人影響?巳波都不會嗎?」

  會唷。原本想老實回答的,人在秋田的透真卻突然打來問他們兩個要什麼伴手禮,這話題也就不了了之,巳波跟悠都沒放在心上。因為不想輸給別人、因為太在意別人的想法而拋棄了理智,做事不考慮後果,最後得到的便是無止盡的悔恨。

  自己對六彌凪是真心的嗎?還是說他只是不情願輸掉這場沒有規則的賽局,被毫無道理的嫉妒給沖昏了頭。

  誰知道呢。

  六彌這次選了一家極富美式鄉村風情的餐廳,老闆在室內裝潢下足重本,把餐廳打造得像是博物館,令巳波有種走進製片場的錯覺。最讓人驚奇的是牆角那台投幣點唱機居然還能正常運作,只要有在店內消費就能免費點播一首歌。

  「能點的曲目大部分是西洋金曲,不過食評上說也能點到ZERO的歌,我想你應該會喜歡。」六彌抬頭流利地向服務生說:「請給我一份威靈頓牛排搭配主廚沙拉和濃湯的combination。」

  「另一位先生呢?」

  「啊⋯⋯那我也點一樣的好了。」巳波匆匆合上菜單。ZERO的歌也就是櫻春樹的歌,這男人想得很周到,無可挑剔,令人髮指。

  服務生確認完餐點就躬身離去,留下巳波和六彌面面相覷。

  「棗,你不去點歌嗎?」

  「我待會再去。」巳波用眼尾餘光看著六彌擱置在桌角的手機,想辦法裝出興致高昂的樣子。

  「那我先去個洗手間。」

  六彌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自椅子上站起,把私人物品全留在座位上就走了。

  這就是他的疏忽了。一等六彌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巳波的魔爪立刻伸了出去。連日的調查磨耗了他的道德感,做壞事內心都不起半點波瀾。六彌的手機密碼依然是可可娜的生日,簡直像在對人說「快來解鎖我吧」,愚蠢程度僅次於以前的狗丸透真,巳波因為謎題的難度太低而感到有點生氣。

  六彌凪真的載了那款交友軟體嗎?巳波感覺自己的指尖逐漸麻木,加上不習慣操作六彌的手機,總覺得用起來很卡,彷彿連手機也在跟他作對。他抓緊時間來回尋了幾遍,並沒有找到那款APP的圖示。

  總算鬆了口氣。巳波關掉畫面,將六彌的手機放回原位,調整成螢幕朝下壓住一角餐巾的擺法。

  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六彌想認識並與不特定的男性發生關係,所以調查又回到起點。話說回來,自己偷看手機的舉動未免做得太順手,根本是犯罪了。愧疚感延遲了一會才瀰漫開來,讓巳波的心情變得更糟,已經無法單純地享受美食跟氣氛。

  好想離開。他望著桌巾不平整的摺角後悔。六彌凪的性取向明明不關他的事,這麼做又能改變什麼?所謂的調查不過是用來安放自尊心的台階罷了,事實是六彌身為同性戀卻不把自己納入考慮,他的心因此受傷了。他像個拒絕接受命運的地縛靈,被困在原地無處可去,於是釋放出深沉的怨念來詛咒世界。

  而他為自己衝動付出的代價可不僅是一杯飲料的錢。

  手機才剛放回去,巳波就聽見六彌凪的聲音了。

  「有找到你要找的東西嗎?」

  他難掩錯愕地回過頭,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他這副模樣大概很狼狽,讓六彌勾起了嘴角。

  「你居然會掉進這種trap⋯⋯我可以照我心裡想的那樣來解讀嗎?」

  「誰想知道你怎麼想的,你是為了愚弄我才故意跟我借手機的?六彌先生,恭喜你!你的社會實驗做得很成功。」

  巳波從口袋裡掏出錢包,點了幾張紙鈔擺在桌上。他刻意讓手肘緊貼著身體,這樣才不會被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

  「沒胃口了,我先走了。多付的錢請不要找給我。」

  他俐落地起身,打定主意不再跟六彌對視,不管六彌說什麼,他都要裝作沒聽到。把這個人徹底從自己的世界裡排除,戴上即將剝落的面具,抬頭挺胸步出餐廳,忘記一切,回家再用棉被把自己悶死。

  「別走。」

  六彌凪從後方抓住他的手,有點強硬地往回拉。

  「我一個人吃不完兩份牛排。」

  「那就改成外帶。」

  「你忍心讓我獨自坐在雙人座吃飯?」

  「⋯⋯根據研究,有百分之七十的豔遇發生在失意落單的時候。今晚星星排列得很感性,說不定會有意料之外的邂逅哦?」

  「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手腕被握得生疼,試了幾次都沒能掙開,巳波沒好氣地轉頭,王子的臉就近在眼前,要完全不看是不可能的,他微微瞇上眼睛。

  他在那雙眼裡看見了複雜又溫柔的情緒。

本文最後由 麵蘇力打母 於 2023-12-6 23: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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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麵蘇力打母 發表於 2023-8-3 13: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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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凪端著一碗剉冰敲了敲大和的房門,得到回應後開門進房,裡頭黑壓壓一片,只有電視畫面是亮的。凪將剉冰跟湯匙遞給躺在椅子上的大和,視線跟著飄向螢幕。

  「怎麼整碗都綠的啊?」大和盯著碗裡的東西說。

  「Well, long story…」

  凪訕訕地抓了抓臉頰。

  陸、環跟他在做剉冰,輪到大和的碗時草莓糖漿已經沒了,只好多擠些西瓜糖漿代替,不幸的是沒人發現糖漿的蓋子沒蓋緊,一用力就出來了半瓶。這件事究竟要怪上一個使用糖漿瓶的陸還是負責擠糖漿的環,又或是把草莓口味全擠光的自己,是個難題呢!後來三人決定猜拳最輸的那位要把冰送來給大和。

  凪正要從頭開始解釋,此時音響裡忽然傳來幾下笑聲。那是棗嗎?為了確認這點,他的視線迅速移回電視上,畫面上果然出現了棗巳波的側臉。

  凪沒向大和說明剉冰長得像有毒物質的緣由,就這麼一語不發看起了電影。

  「阿凪,這部你沒看過嗎?」

  直到片尾曲播畢,大和用遙控器開了大燈,凪這才回過神來。

  「沒有。」

  「原作是漫畫?好像連載了蠻久的。」

  「漫畫我知道,很紅喔,不過改編電影在5ch上被罵得很兇。真人化本來就不討喜了,電影還硬推原創角色,連作品粉都不買單。」凪像是意識到自己過於直白,接著補上一句:「但是比我預期的好看。」

  「是呀,也比我預期的好。」大和一邊伸懶腰一邊下結論:「⋯⋯一半要歸功於他吧,棗那傢伙,很賣力工作啊。」

  「棗現在很少在接main character吧?真可惜,我記得這部片票房很差,評論幾乎都在罵劇本魔改,根本沒人關心演員。」凪疑惑地看向大和:「你怎麼會看這種粉絲向的電影?」

  「不小心按到的,因為這部才剛上串流排在很前面,加上棗又演得不錯,不知不覺就看下去了。」

  「確實,他很引人注目。」

  凪誠實發表感想。他早就知道棗巳波是個熟練的演員,然而這還是他第一次以觀眾的身分被深刻打動。他對原作的漫畫不熟,大和則是完全沒讀過原作,兩人品評電影的基準即是劇本跟演員的演技。

  棗巳波這次飾演的男主角台詞雖少出場畫面卻很多,算是不太好發揮的角色,演得不好會直接變成一塊美型的人物看板,演得太好又會喧賓奪主,危及定位尷尬的原創角。

  「畢竟棗弟弟是從童星一路爬上來的,配合度和察言觀色的能力絕對沒話說,我如果是編劇還是演原創角的演員鐵定要抱著他的腿痛哭了。」

  「太誇張了。」

  大和撫著下巴喃喃自語:「我們共演過幾次,他都演一些小奸小惡的角色,也會演反派,存在感還沒這次強⋯⋯他是心態上有什麼轉變嗎?真讓人好奇,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談戀愛是不可能的,大和,你沒有一點專業意識嗎?」

  「哇!你是被九条附體了嗎?」大和被他冷酷的態度震驚到往椅背裡縮。

  凪也不懂自己為何不高興。棗巳波是他的朋友,他也認同對方身為演員的實力,可大和的說法就像在暗示棗巳波是因為外部因素才有了好表現——他幹嘛硬要把兩件無關的事掛在一起?棗談戀愛?怎麼可能!跟誰?

  與此同時另一齣小劇場在凪的腦海中上映,那是前不久他在星影旗下的製片場偶遇棗巳波,對方正拿著保溫瓶在飲水機前裝水,沒注意到他人就站在同一條走廊上。

  眼看休息時間還長,凪正想出聲打招呼,有個舉止輕佻的男人卻搶在他前頭叫住棗,不僅伸出一隻手搭在棗肩上,甚至還貼著他的耳朵講悄悄話,親密得詭異,而棗巳波全程都笑臉迎人,也沒有抗拒或閃躲。

  凪覺得這畫面說不出的怪,棗平時不是喜歡肢體接觸的人,也懂得掌握交際時的分寸,然而他卻任由別人上下其手、侵犯自己的身體自主權,這也太沒戒心了吧?

  由於棗巳波講話一向都用敬體,很難從稱呼來判斷兩人的關係。也許他們是熟人?棗跟這位用髮粉掩飾禿頭還有點啤酒肚的中年人是熟人?凪沒辦法說服自己,換成他被團員以外的同性碰觸身體一定會馬上反抗。

  現實不同於電影,凪從小遭遇過的暗殺者和武裝恐怖分子清一色是男人,基於這點特別提防陌生男性,再來是日本的氣候比諾斯米亞炎熱許多,男人的體味著實令人反感,他寧可被三月叨念也不願改變自己的作風。大體來說男人靠得太近就是會讓他不舒服,這已經快變成一種生理反射了。

  而棗巳波倒是一個特例,他們聚會過好幾次,凪發覺自己並不排斥被棗巳波碰到,無論是基本的手指相觸,分享同一盒爆米花,還是擠尖峰電車時肩膀靠在一起,他的男性警報都不會啟動。棗體溫偏低又不易出汗,身上總是香香的,就算要搭著他的肩貼著耳朵講話也不是不行。

  但是棗為什麼不推開那位大叔?⋯⋯這果然是那個吧!演藝圈的潛規則文化。

  這麼想的凪於是挺身上前,想假借裝水來打斷那兩人,然而他才剛下定決心,大叔就鬆開棗巳波自己離開了,害他急忙後退躲回轉角,深怕被對方發現。棗巳波絕不會為此感謝他,凪隱約有這種感覺,可他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那條臂膀就像是壓在他的肩上,再多一分一秒都無法忍受。

  這才不是歧視,不過,能站在棗身邊的應該是更優質的男人吧?比方說體格勻稱、容貌俊美、衣著有品味、注重禮儀且又紳士的人。

  雖然凪在想的時候是無心的,但他根據這些條件篩選出來的第一個人選正是他自己。It’s ridiculous!他被自己潛意識裡的想法深深打擊到,晚上刷牙時還不小心錯把洗面乳當成了牙膏。

  自己怎麼會產生這麼奇怪的念頭?他明明只喜歡女性,跟同輩藝人交流時也是優先搭訕女性,對男人就態度冷淡。除非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可可娜迷,不然他對男人的友誼一般都興趣缺缺。

  可是棗巳波也不是自發性的可可娜迷,他既沒有追蹤官方社群,也不會每週準時收看動畫,這違背凪交友的原則,說明了棗在他心裡的地位明顯是特別的——為什麼?是春樹的緣故嗎?

  他的確因為春樹而對棗巳波較為關心,不過嫉妒對方跟其他人來往可不能用關心一詞來美化,直到吃了滿嘴洗面乳凪才驚覺到,自己很可能是戀愛了。

  他花了幾天想把這個想法驅趕出去,催眠自己即使沒有男性常見的缺點,也不能改變棗的生理性別,男人從來就不在他的守備範圍內,就跟三大運動定律一樣無庸置疑。

  本來應該要是這樣。

  剛剛跟大和看的那部電影,棗巳波將頭髮綁成一束翹在腦後,是跟上次見面時同樣的髮型,凪因此被迫回憶了一遍。

  從地鐵到美術館間有一小段路,兩人並肩走在街上時,凪的目光不時會被棗乾淨的脖子吸引。棗似乎都不會流汗,真教人羨慕,哪像他一出室內就跟手裡的冰棒同時開始滴水。

  他的脖子好像豆腐。凪心想。他大概是熱到神智不清了,沒握冰棒的手悄悄伸向棗的後頸,好奇那裡摸起來是不是也冰涼又柔軟。

  指尖即將碰到的前一秒,棗巳波突然回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六彌先生,汗。」

  棗說著從包包裡拿出手帕,熟練地按住他凸起的眉骨,貼著皮膚輕輕拍了拍。

  「天氣真熱,早知道就坐計程車了。」

  無視凪詫異的臉,棗巳波收起手帕,翻轉手掌向著自己的領口搧風。

  融化的冰滴到凪的大拇指上。

  外頭氣溫一定超過三十度,白色的石磚路面反射了陽光,刺眼到讓人無法直視。太陽無情地照耀東京這座城市,將大地化為鐵板燒的烤盤,在熱浪的淫威之下,凪頭上那頂漁夫帽根本可有可無,站得再久一點就會中暑。

  其實他已經開始暈眩了,而棗巳波突如其來的舉動又比天氣更令人心焦。凪咬掉棍子上殘餘的一小口冰,粗魯地用舌尖舔了舔拇指。小小一根冰棒難以抵擋酷暑,口腔裡很快就只剩下糖漿的黏膩,一股不滿足的空虛感襲上他。

  「我叫計程車囉?」領先他幾步的棗好似算準冷靜所需的時間,又折返了回來。

  「到前面的樹蔭下等吧。」

  棗握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前走。

  甩開他、甩開他!凪在心裡默念。「Sorry,我自己走就好。」他張開嘴,這句在腦海裡醞釀完畢的台詞等了半天也沒講出一個字。

  棗的手掌沒有他所想的冰涼,可是也沒有汗,介於柔軟與堅硬之間,略有點骨感。剛才因為是隨手一抓,握得沒那麼牢,凪調整手指的位置,重新握緊對方的手。

  「你的手涼涼的,很舒服。」

  他重整旗鼓,用一句話回敬對方。

  那時棗巳波露出的表情比他們稍晚去看的藝術品還更價值連城。

  為了延續當下的悸動,凪回家後立刻傳了感謝的訊息給對方。

  「謝謝你的邀請,今天玩得很開心,下次再一起出去吧。」

  要是棗巳波回應了,他就有理由繼續聊天,將話題帶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所以開頭是很重要的。倘若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棗是不是喜歡自己,搞不好會被當成自我感覺良好的神經病,而且棗很有可能會被他嚇跑,讓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好感再度回歸原點。

  這裡得謹慎處理才行,絕不能做出任何打草驚蛇的行為。凪一邊等待對方的回覆,一邊為自己剛想出的雙關語沾沾自喜。

  然而他把現實預想得太美好,棗巳波過了快一天才已讀他的訊息,只回傳兩個貼圖就結束了對話,完全不給他機會延伸。凪改變策略聊起了食物,收到的文字量是多了點,但對方依然回得很慢,總覺得比以前還要更慢。

  也許是他想太多了,棗巳波根本沒那意思,抑或是對那天的行為感到後悔,因此才疏遠自己。不不,也說不定棗他是真的沒空回、只會回工作訊息。凪心中良善的部分是這麼想的。才怪!人家在釣著你玩呢,少自欺欺人了六彌凪,花兩分鐘回RC又不是多困難的事,棗在約會的時候明明也常低頭滑手機,訊息提示響個不停。

  他們不在同一個團體,也不是天天見面,只依靠RC來加深感情是行不通的。想捕獲這條奸巧的蛇,他必須讓自己成為被追逐的對象。

  凪故意在棗巳波的手機裡留下一把藍鬍子的鑰匙。

  棗究竟會怎麼使用這把鑰匙?針對熱衷刺探他人隱私的人,「不可以打開」絕對是最高明的誘惑了。最初的幾天很難熬,凪還擔心自己做了白工,畢竟棗可是聰明到能一眼看穿歌詞暗號的人,沒準會懷疑他借手機的真正目的。

  為了擾亂棗巳波的心情,凪在家每隔一陣子就要點開幾個不同的色情網頁、開著分頁播放A片,營造出自己喜歡同性的假象。

  帳號安全設定顯示棗巳波的手機並未登出,假如棗對他有那麼丁點在意就絕不會置之不理,這點從他送出的RC被已讀的速度就能看出端倪。因為做了壞事,他在棗心中的優先順位往前了,真諷刺啊!

  棗巳波那傢伙,嘴上說欣賞高雅的紳士,現在卻被一個飢渴的同性戀搞得暈頭轉向,同樣的,自詡紳士卻放棄原則自甘墮落的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這場心理戰逐漸發展成持久戰,凪一度快堅持不下去,有一次他忘記先暫停影片再切換分頁,那種露骨的聲音就直接從他為聆聽可可娜美聲而買的高級音響裡流瀉出來,驚動到隔壁的三月紅著臉跑來敲他的房門。

  凪認知到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已經快看不見起點了,他的初衷只是想拉近與棗巳波之間的距離,到頭來他卻讓這件事變得無比複雜。

  這場注定有人落敗的比賽什麼時候才會分出勝負?耐心點,就快了,黎明前的片刻總是最黑暗。他在夜深人靜時不斷催眠自己。

  他一定會讓棗巳波先說出那句話。

本文最後由 麵蘇力打母 於 2023-8-3 18: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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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麵蘇力打母 發表於 2023-8-3 13: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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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六彌先生你喜歡我嗎?」

  聽完六彌凪用心鋪陳的故事,巳波拿起馬克杯裡的攪拌棒,捧著杯子吹了幾口,顯然已恢復了些許餘裕。

  「What the…正好相反吧?是你先開始的,一直關切我的動向,還不惜趁我離開時偷看手機的明明是你——」

  凪有點徬徨,原以為做到這等程度對方就會乖乖認栽,然而他卻感受不到半點勝利的預兆。

  是哪裡做錯了?為什麼從棗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慌亂。凪費勁心思製造出正面對決的舞台,很害怕自己在緊要關頭失手,真不該太早坦白,或許他應該用更莊重的口吻談論此事,漁網都還沒收緊呢,該死。

  巳波也不甘示弱地回辯:「我覺得很不公平,你利用人性弱點引人上當,傳遞不實的資訊,這就跟詐欺沒兩樣。假設今天立場反轉,六彌先生能夠忍住不看嗎?」

  「Oh…我當然會在第一時間就登出。你不能用假想情境來為既定犯罪事實開脫,這是詭辯!」

  「呵,你想要我怎麼做?道歉嗎?」

  「沒有誠意就不必浪費時間了。」凪冷冷地皺了皺眉。

  「先暫停這種兒童吵架等級的對話吧。」巳波嘆了一口氣,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甜點。「鬆餅都要冷掉了。」

  原來自己還比不上一塊鬆餅,凪的心情越來越灰暗。

  「說什麼沒有胃口,你還不是點很多。」

  「沒辦法,六彌先生很會找餐廳,這裡的東西太好吃了。」巳波轉頭尋找附近的服務生,「我想再叫一份紐澳良雞翅。」

  凪的手橫過桌面,把對方半舉的手壓了下來。「你和我有比食物更重要的問題要先解決。」

  「你指偷看手機嗎?對不起,我以後絕不會再犯了,你這次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巳波合起手掌,討饒似的眨了一下左眼,這麼可愛的動作要是做成周邊商品,發售日當天網站鐵定會大當機吧?不過想到這是為了吃到雞翅才做的fan service,凪就開心不起來了。

  「別想蒙混過去!至少告訴我你偷看手機的理由,你為什麼那麼在意我?去美術館那天,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這兩個問題你為何不先問問你自己?」巳波停止表演,右手的食指在桌子上輕輕扣著。「我們手上都有一兩張不方便揭開的牌,非得繼續這樣廝殺嗎?」

  「與其留下遺憾,我寧可因為牌面不好輸掉。」凪搖手趕走想靠近加水的服務生,直視棗巳波的眼睛說:「我先翻開一張吧——我對你有朋友之上的好感。」

  他還記得自己身在公共場所,最後一句話是用諾斯米亞語講的。

  「No!為什麼你看起來快哭了,這也是演技嗎?」

  「⋯⋯你說呢?」

  巳波揉揉眼睛,頃刻便收拾好情緒,看不出來內心動搖。

  「又不是在猜謎。」

  凪快失去耐性了,換成其他人他沒準會抓著對方的肩膀用力搖晃,可是他不能對棗這麼做。

  凪以前曾經把棗巳波押進沒有監視器的小巷子,動用武力強逼對方吐實,後來還害ŹOOĻ在諾斯米亞被軟禁,差點演變成國際糾紛,這兩件事讓他對棗巳波無比愧疚,也暗自發誓絕不會重蹈覆轍。

  「不好好回答的話,以後吃飯就沒有賞心悅目的美男子坐陪了。」

  巳波笑到用手摀住嘴,把頭撇向一旁。

  「你威脅人的方式真是可愛。」

  「你閉嘴!」

  終於笑完了,謝天謝地。這句話有那麼好笑嗎?凪突然覺得很害羞,就像一絲不掛的國王被當眾揭穿,他的頸椎都快直不起來,明明很習慣肉麻的台詞,現在卻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曾被人當面說過假哭比真哭更像一回事,所以看著像演的大概就是真的吧?」

  巳波的眼角濕濕的。

  「是春樹說的?」凪放開蓋在臉上的手。

  「什麼?」

  「說你假哭比較逼真。」凪不等對方回話就先罵了出來:「春樹那個笨蛋!他總是這樣,對小孩子的我也是,頂著一張無害的臉說著傷人的話,真的很讓人生氣!」

  「啊,我並沒有被櫻先生的評論傷害到,畢竟這是事實,我本來就不是情緒很外顯的人。」

  巳波的大腦還停留在前一個事件,不曉得六彌為什麼又提起櫻春樹。送走櫻先生後他一度以為自己變得鐵石心腸,不會在鏡頭以外的地方落淚,然而他仍舊高估了自己的冷酷,單是被喜歡的人告白就險些要哭了。

  不行!振作一點!

  「為什麼你會覺得是櫻先生?」巳波追問道:「我應該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

  「有本事弄哭你還有心情說風涼話的人,我也想不到第二個。」

  「這結論未免太武斷了!」

  儘管推測合理,也不代表情感上就能接受。氣氛又回推到巳波被對方軟磨硬泡,勉強坐回位子時的膠著。

  「雖然我表現得像不在意,還是想提醒一下,你非得一直講我和櫻先生的事嗎?愉快的推理小劇場快搞得我消化不良了。」

  「改聊你跟我的事呢?也會消化不良嗎?」凪放在桌下的手用力絞住桌巾。「你到底在想什麼,我需要知道答案。」

  巳波留意到六彌凪今晚沒怎麼吃,看來消化不良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可惜了一家好餐廳。

  巳波仔細打量六彌那張因焦慮而扭曲的臉,不僅呼吸急促,頭髮也亂了,對比平常那個無憂無慮的人生勝利組,看著確實有點悲慘。

  這是他害的?

  如果他順著六彌安排的劇本吐露心意,結局就會皆大歡喜嗎?為什麼自己竟會變成異性戀男痛苦的根源?正因知道不會開花結果,他才敢肆無忌憚地做一些親暱的舉動,從小動作上不著痕跡地示好,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毒液就是這麼一點一滴滲透進去的。

  巳波蹺著腳沉思。其實六彌凪莫不是在操縱他的內疚,故意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貌,就跟借手機那時候一樣。六彌很清楚他的弱點,了解他喜歡什麼、無法抗拒什麼,明白他從不打沒有勝算的仗。六彌先生,你真是個狡猾的人。

  「你的手已經碰到潘朵拉的盒子了。」巳波無奈地宣告投降。

  「那,你願意把最後一絲希望留給我嗎?」凪的聲音有如夏夜的微風,輕柔地將他包覆住。「我會比春樹更珍惜你的眼淚。」

  更正,不光狡猾,還是一個傻到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

  這種人他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我的心意可是很沉重的。」

  「我願意承受。」凪笑了出來,鬆開扭緊的眉頭。

  或許一時衝動才是最好的解答。巳波心想。人偶爾也得冒險一下,就像他過去偶然幫助了某位倒在路邊的落魄鋼琴家,因而開啟了不同的人生版圖。優美的風景不會出現在尋常的道路上。

  他現在決定要追隨自己的心了。



  ~end~
本文最後由 麵蘇力打母 於 2023-8-15 14:01 編輯

留言

戀愛頭腦戰超級好看(而且雙方竟然還拉鋸到最後一分一秒!)好多台詞都殺傷力好高,不過看到「我會比春樹更珍惜你的眼淚」我實在是:???好會說話?!?!?!太好看了! 2024-5-7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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