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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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東方Project│文靈] 一切始於絢麗的花季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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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RayST 發表於 2023-3-26 14: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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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連載中

花吐之症——博麗的巫女今天也為齊放的百花所包圍



  射命丸文取材的路上必定會經過的那棵樹,今年也開花了。

  白裡透著粉紅,帶著皺褶的柔軟花瓣,以數朵為一個單位,沿著枝椏成團成簇地綻放。就那麼開了一樹。

  天狗停下腳步,打量著開花的樹,樹上的花。

  開了一樹的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在這裡了。

  也不曉得是誰種植的,可能也不是誰種植的。

  唯一能確定的是,每年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它都會為這個季節妝點一點色彩。

  真是漂亮啊。

  這麼想著,正要伸手去摘,卻又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

  如此漂亮的花,強行摘下來太可憐也太可惜。

  於是她拿起相機,將焦距對準其中的一朵,挑了一個還不錯的角度,稍微調整鏡頭,取出構圖。

  然後,按下快門。

  雖然不是什麼獨家大新聞,卻會是一張讓人滿意的照片。

  她對此感到有些得意。

  ──也讓那個人看看吧。

  唔,仔細想想,這個場面怎麼好像有點孰悉?

  她才突然反應過來,「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也在這棵樹前動過與此時一模一樣的念頭。

  拿著自己拍下的花朵的相片興高采烈地去給那個人看什麼的,就好像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是的,一年又過去了。倏忽即逝的花期更沒有不盡興享受的理由。

  是以天狗展開雙翼,揚起風。

  向花團錦簇的中心徑直而去。

  博麗的巫女今天也為齊放的百花所包圍。

  「靈夢小姐──」

  不用等到對方呼喊自己的名字,就能從突然吹起的怪風得知天狗的到來。

  巫女索性停下打掃的動作,將竹掃帚支在地上,任由衣袖、髮帶和裙擺隨著旋風不安分地舞動。

  好不容易才掃成堆的落花於天狗著地時,在她們周圍紛亂地畫出圓弧的圖案。

  巫女望向這陣風的源頭,飄散的花瓣因而停留在髮梢上。

  「啊,好啊,」天狗讚嘆道,「我看到一棵開花的樹。」

  ──是會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摘的那種。

  只是強行摘下來,太可憐也太可惜。於是相機的快門聲響了兩下,令巫女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

  「這種時候跑來,又打算做什麼?」

  「說這種話未免太見外了,就是因為最近都沒發生什麼值得取材的大事,才會跑來巫女這裡啊。」

  「值得取材的事情,這裡也沒有喔。」

  語畢,竹掃帚繼續規律地舞動起來。

  紛亂四散的花朵的圖案又開始逐漸舉攏為成團成簇的形狀。

  天狗興味盎然地觀察著巫女和掃帚和變化的花瓣圖樣。

  值得取材的事情怎麼會沒有呢?

  眼前不就有一個極好的材料嗎?

  為齊放的百花包圍而不自覺的博麗的巫女,今天也只是在成堆的花瓣雨海之中揮舞著竹掃帚。

  去年的這個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吧。

  一邊等待著新聞發生,一邊在無事的日常裡飲酒賞花。

  成堆的、各色各樣的花海與飄零的花瓣。

  在那之中辛勤揮動掃帚的巫女,有時會停下來用袖子擦汗,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花朵什麼的真的是受夠了。

  雖然什麼都沒說,卻彷彿能聽到她有些無奈地這麼說。

  巫女伸了伸懶腰,一抬眼,不小心和天狗對上了視線。

  「你怎麼還在這裡?」

  「......啊,」回神之後,天狗連忙解釋道,「我才想起我還有稿子還沒完成,今天先這樣吧!」

  離去時的風就連風本身也一樣匆忙。

  匆忙得讓紛亂的花瓣都留不下足跡。

  射命丸文這才想起來,去年的這個時候好像也是因為一樣的理由,終究沒有讓巫女看到照片。

  等過些時候花都謝了,季節輪轉之後,這萬紅叢中的一點紅也許才能變得比現在更珍稀一點。

  但那就沒有意義了。

  ──本來就是捨不得摘掉花朵才以拍照取代的。作為主角的花朵消失的話,照片保留下來的,也不過就是如同假花一般徒具外表的視覺影像而已。

  「啊!」

  既然這樣的話......直接讓巫女小姐自己過來看看不就行了?

  真是的,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就沒有早點想到呢?

  要讓巫女親自出門一趟並不會多困難,無論理由還是藉口只要編造一下就有了。再不濟用挑釁的方式吸引她追著殺過來也沒問題。只是要注意不要讓巫女不小心傷到花了。即使是那個生氣起來如同妖怪一般可怕的巫女,在看到那一樹的花,心情也會立刻晴朗起來吧?

  一定會很有趣。

  返回的路途上,她想再去看看那棵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會在那裡如履行約定般年年綻放的花樹。

  卻像是被爽約一般,只來得及看到花樹被玩鬧的妖怪意外折斷時留下的殘枝。

  嘛......

  畢竟只是眾多花樹中的其中一棵。

  不是特別高大,不是特別顯眼,也不是特別的美麗。

  這個季節裡同樣綻放,甚至綻放得更加艷麗的花樹比比皆是。

  天狗一如往常地返回住處。

  這一天沒什麼新聞,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同夥的那位繭居族記者甚至不願意在這樣美麗的季節踏出家門一步,是以她也沒辦法向人家說明這平凡的一天裡是能發生多大點事能讓她興高采烈地出門無精打采地回家。

  無精打采嗎?錯覺吧?

  明明看起來就跟平常差不多吧?

  只是作弄人之類的事情今天稍微有點不合時宜。

  這乍暖還寒,讓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季節,還是吃飽喝足之後早點洗洗睡為上策。

  於是她確實也早早吃飯早早洗漱準備早早就寢,卻在臥榻上翻來覆去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發了個被花海淹沒的夢魘,就連在睡夢中都覺得喘不過氣。

  這樣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早就像得了重病一樣,整隻天狗如同被鉛塊拖住一般。

  ──那確實是病。

  天狗只覺得喉嚨裡奇癢難耐。再過來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哽著,特別難受。

  劇烈地咳了一陣之後,自口中飄零至手中的色彩,立刻攫住了她的目光。

  順著那零星的色彩望去,是包圍自己的,不成圖案的紛亂花瓣。

  白裡透著粉色的散落的花瓣,為夢中的花海在床榻留下浪潮退去的痕跡。




  坐在如同白裡透著粉色的花瓣浪潮沖洗過的房間,天狗在這當下所能想到的事只有一件:

  「……不得了了,這可真是大新聞。」得趕快寫下來。

  因為一時的興奮振作起來的精神,可以讓身體行動一下子變得靈活輕盈起來。然而喉嚨的阻塞感立刻讓她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生病」的事實。

  「咳咳……」這次倒是沒有方才咳得那麼厲害,也沒有咳出什麼東西來。

  像這種症狀的「病」自然是從來都未曾聽說過。如果是久違的鄉裡的「異變」,那自然會是人為引發的,只要循著這異常的路徑去調查,很快就能找到那個「犯人」,讓怪異事件平安落幕。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這樣。

  無論是「病」還是「異變」,總之先出門看看吧。天狗把房間的花瓣收拾好,穿戴上比平常稍微保暖的衣物之後,並沒有思考太多,就直接出門了。

  循著花瓣飄落的方向飛去,應該就能找到異變的源頭——問題是,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盡是各色各樣盛開的百花與飄散的花瓣。

  紅的、白的、紫的、黃的。

  成叢的、成簇的、四散的、垂落的。

  各色各樣的花指引了各色各樣的方向,但似乎無論哪一條路都無法抵達正確的解答。

  白裡透著粉紅的花瓣,來源正是自己。

  所以「異變」的源頭是自己嗎?

  豈有此理。

  正思索著,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那棵折斷的花樹殘枝跟前。

  殘留的樹幹周圍還看得到零星的粉白花瓣。

  花樹被撞斷是不爭的事實,但即便被撞斷,花樹亦未曾死亡。等到花季過後,經過雨季的一番洗禮,殘存的枝幹便會生出新綠,幾十個花季過後,便是那花樹再一次綻放艷麗身姿之時。

  對長命的天狗而言,那也只是一轉眼的時間而已。

  因此,「怨靈」什麼的,應該是不用考慮了。

  花樹既未死,就沒有「怨靈」存在的道理。何況「怨靈」要糾纏也該是糾纏撞斷花樹的兇手才是,不該是對憐惜花樹的射命丸文施予花吐之症的「詛咒」。

  「那麼,『詛咒』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產生的呢?」

  文在花樹跟前蹲下。

  就算這麼做,花樹殘留的枝幹也不會回應她的疑問。調查至此,卻是陷入了死胡同。

  「──你既不解風情,又何苦以『詛咒』之名誣陷花?真是不知好歹。」

  是個女性的聲音。

  天狗立刻跳起來,向四周圍擺出戒備的架式,卻沒有任何意義。

  如此時節,所見之處皆是盛開的繁花。

  花朵既然「無處不在」,那「不在此處」的「花之代言者」,也僅僅只是透過群花,將花的語言轉譯成天狗能聽聞的女聲罷了。

  「何來不解風情之說?還請鮮花之主指點迷津。」

  她豎起耳朵留意四周的動向,卻只能聽得女聲從四處搖曳的花群中悠悠傳來。彷彿聲音的主人正隱身在花叢之中漫步一般。

  「瞧你,虧你還是受到鮮花認可的風流之輩。這花季是百花一齊享樂的盛宴。只可惜,今年群花之中卻有像那棵折斷的花樹那樣無法同樂的缺席者,看在與你有緣的份上,多出來的席次就讓給你了。這可是在佛前祈求百年也難以得到的祝福呢。」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這『異變』的元凶就是你們了吧?」

  花之女聲發出了不悅的咋舌。

  「如此執迷不悟......也罷,遂順了你的心願,將『祝福』化為貨真價實的『詛咒』,亦未嘗不可。」

  語聲方落,她突然覺得胸口難受異常,無論是氣息還是氣力都被抽乾,化作有形的實體。喉嚨彷彿被那不明的異物狠狠揪緊,突如其來的窒息感令她不禁劇烈地喘息、掙扎,然後是暈眩,以及被大量異物佔據體內的反胃感。

  天狗跪了下來,嘔出大量的花朵和花瓣,眼淚浸溼了逐漸發黑的視野,汗水則滲透在羽翼與襯衫之間。

  在昏厥之前,只聽得冷冷的女聲逐漸遠離:

  「──從現在算起,至日落之前,若未能將這病治好,你的性命便無人得以擔保。」

  =

  恢復意識之時,她認出自己是在天狗村落的醫療室內。

  看起來是負責崗位的天狗察覺到異狀,著人將她帶回來治療。

  診斷的結果是過於勞累,身體有疲乏的跡象。關於花吐之症的症狀自然是沒被發覺,畢竟在這樣的時節哩,倒臥在大量的花瓣中,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負責醫療的天狗只是囑咐她多加休息,就放她回去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地流逝。

  僅僅只是呼吸,都能感覺到吸入的氣息正在被怪異的花一點點奪去,如同擷取養分生長、發芽,再化為具體的花形。

  一段時間之後,那些花就會大量積聚,將呼吸道完全佔據。到那個時候,天狗的身軀也只得淪為花朵的養料。

  回到住處,那位繭居族的記者也只是和她閒話家常,並沒有察覺到異常。

  一切就如同平常一般,只是這一成不變的日常如今卻為僅僅燦爛一季的鮮花給掠奪,想來也是諷刺。

  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只好開始整理自己的所有物。包含那些以往拍的,沒派上用場的照片。

  花樹今年最後的影像也在那些「沒派上用場」的照片當中。

  不僅如此,去年的影像,前年,大前年。

  ──花樹的照片,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已經累積了這麼多。

  不顧同伴的抗議,也顧不得身體的虛弱和暈眩感,她趕緊收拾了照片,徑直跨出窗欄,挾著暴風向晴空加速飛去。

  博麗的巫女今天也為齊放的百花所包圍。

  天狗揣著照片,跌跌撞撞地降落在廊下休憩的巫女面前。

  飲用到一半的茶水被放了下來,巫女有些訝異地望著她。

  ──一定要讓她看看。

  即使巫女已然為齊放的百花所圍繞,即使在齊放的百花之中,一棵花樹綻放的花朵是那麼微不足道。

  無論如何都要讓她看看。

  因為,錯過這次的話──

  「......做什麼?」

  天狗握住巫女的一隻手。

  劇烈的不適感持續襲來,面對巫女時,她知道怪花正在奪取她的氣息和意識,她只能緊抿著唇,將那疊花樹的照片塞到巫女手裡。最後終於支持不住,粉白的花瓣趁著她喘不過氣的時候大舉湧入呼吸道。

  無法傾訴的言語,將她溺斃於花海之中。








  ──本來應該是這樣。

  因此,再一次恢復意識之時,她感到非常詫異。

  時間已然是日落之後,從博麗神社的紙門外能看到沉浸在暮色中的百花搖曳的剪影。

  是的,這裡是在博麗神社內。

  她正躺在博麗神社的一席床褥之中。

  而博麗的巫女正坐於她的身側。

  看來激情的盛宴已然落幕,此番花季結束過後,百花便會迅速凋零。

  緊接而來的,便是那雨季所祝福的,樹果結實、生養萬物之時。

  原來鮮花之主那番言論確實是出於一番美意。

  對於自己誤將他人當成「異變」元凶,天狗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此時,面對博麗的巫女,她更是羞臊得無話可說。

  ──明明想說的話遠遠不止於一片粉白的花海,足以將人淹沒。

  場面有些尷尬。

  好在,還是巫女乾脆地打破了沉默。

  「吶,我看到了。那棵開花的樹。」

  果然因花而起的話題,就得以花為收束吧。天狗這麼想著。

  「......是嗎?你覺得怎麼樣?」

  巫女只是微微別過臉。

  「好看是好看,就是香味,有點太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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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RDRayST 於 2023-3-26 14: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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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3-27 18: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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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吐症後續 靈夢VS羽立


  花朵的盛宴結束之後,春季以一週的雨收尾。

  雨水清洗過後的山路,濕潤泥濘。紛亂盛開的花便在這過程中逐一退場。

  霧和雨盤踞之下,鄉裡的景色逐漸轉換成深邃的綠。轉眼間,夏季翩然到來。

  接下來的日子會變得更加炎熱吧。

  不得不更加珍惜眼前這番雨後的寧靜和清涼的空氣。是以,博麗的巫女即使不是特意在簷下乘涼閒坐,乘涼閒坐這件事也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察覺到風向改變,她微微揚起眉。

  和平常那種帶著熱情的風不同,這陣風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即使如此,在初夏的這時候吹來,卻是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乘著這陣微風,念寫的天狗記者,輕輕的降落於巫女面前。

  「……打擾了。」

  和她所熟識的另一位那帶著嬉鬧玩笑的態度不同,這位使用的招呼是純粹的敬語,甚至近乎到了龜毛死板的程度。

  「唔,我記得你是——」

  她認得這位念寫的天狗記者,從射命丸文的描述中更是對於念寫記者足不出戶的事蹟印象深刻。也因此,對於她的到訪,巫女感到稍微有點意外。

  「此、此次特意前來拜訪,是想向您道謝的——」

  一面這麼說著,念寫記者姬海棠羽立一面將身上背著的行囊放了下來。雖然動作盡可能地小心謹慎,仍是看得出來她有些緊張。

  除了那因不習慣交際應酬而顯得格外不自然的敬語之外,解開行囊時,也能看出她雙手微微顫抖,給人產生一種笨手笨腳的印象。

  「……道謝?為什麼?」

  「前些日子,射命丸文得了花吐之症的怪病時,承蒙您的關照了。」

  「喔,原來是為了那件事啊。」

  「是的,怪病發生時,我們天狗對此非常擔憂,深怕演變成危及族裔乃至遍及整個鄉裡的瘟疫。幸好事情最後得以平安落幕,沒有釀成大禍。」

  是啊,沒有演變成《全境擴散》真是太好了。

  「因此,我謹代表天狗致上謝儀。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說著,姬海棠恭敬地將行囊裡的禮物一一拿出來,陳列在巫女面前。

  「這酒是山裡釀製的,但願合您胃口。」

  「這些是山裡特製的各式果品菜蔬和乾貨。」

  「然後這是……咦?」

  還沒反應過來,巫女已經看清盒子裡的東西,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作勢要出手。

  唬得那姬海棠連忙求饒,敬語在慌亂之中都嚇回口語的原型。

  「靈、靈夢小姐……這,我也不知道禮物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我只是聽從命令,才代表天狗送來謝禮的——」

  「是嗎?那肯定是天狗上頭出這主意來揶揄人了?」

  巫女掏出符咒,姬海棠只得慌忙阻止。

  「不、不是的,請您冷靜點!天狗一族好不容易才從瘟疫滅族的危機中躲過一劫,上頭哪裡會有這種閒功夫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呢?」

  巫女想了想,覺得念寫記者說得有理。這才深深吐一口氣,將符咒收了起來。

  「真是非常抱歉,本來應該是來道謝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巫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別放在心上。

  仔細想想,天狗們若是不知道「那天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禮物」本身也沒有任何意義。

  至於誰可能會有這麼無聊的惡趣味?她心裡大概也能摸出個端倪。

  除了巫女自己之外,能知道這件事的,大概也只有大病初癒、尚在休養的天狗記者了吧。

  過些時候再去找那傢伙算帳吧,巫女心裡這麼盤算著。

  完成任務之後,念寫記者便飛回山上。

  博麗的巫女最後是將那些禮物收下了。

  包含那盒帶著無聊惡趣味的紅豆飯。

  本來嘛,因為枯燥乏味的應酬公差跑腿這種事,她是怎麼樣也不願意幹的。

  除非這個公差有挾帶「私貨」的空間。

  射命丸文自己既然不知道治療花吐之症的方法,那博麗的巫女多半會明瞭箇中玄機。她的判斷果然沒錯。

  那麼,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知曉這個秘密的,也只剩下她這個,能用特殊能力獲取情報的念寫記者了。

  成功完成了惡作劇,並且嫁禍給射命丸文。

  念寫記者心滿意足地返回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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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RDRayST 於 2023-3-27 18: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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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3-28 20: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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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新聞》中的花吐之症

  最新一期的《文文。新聞》已經發行,並且以鄉裡第一等的速度派送到各處。

  博麗的巫女當然也收到了一份。

  每當收到這一份報紙,大多都會立刻把它拿去運用在居家打掃相關的用途上。

  但靈夢這次沒那麼做。

  等到確認派送報紙的人已經遠離,她便趕緊找到神社一處稍微隱密一點的室內,將報紙打開。

  將報紙版面各個角落快速瀏覽過後,總算是在一處不算特別顯眼卻也算不上不起眼的角落,找到那篇報導──

  <全境擴散!來源不明的怪異疾病「花吐之症」正在鄉裡流行!?>

  嗯,標題倒是充分展現了天狗記者的個人特色。

  只是這種格局的標題竟不是放在頭版頭條,倒是稍微有點反常。還以為那只天狗記者會把這件事情當作獨家的材料大肆渲染一番呢。因為有些在意,不得不確認報導的內容是不是過於偏頗,即使不太情願,也必須將這篇報導的內容仔細檢查過一遍才行。

  靈夢繼續閱讀,報導的內文如下──
  潛伏在萬紫千紅賞花盛季的危機,不明的疾病「花吐之症」正在幻想鄉裡四處傳播。每到了春季,百花盛開的畫面一直是鄉裡不可少的風景的一部分。

  然而,如此美好的繁盛景象底下,卻暗藏著不為人知的瘟疫。正因為四處都綻放著各式各樣的花朵,以「花朵」為症狀的疾病,就更加的難以察覺防範,於此季節中綻放的各色各類花朵,也成為疾病擴散的絕佳途徑,美麗的景象竟成為防疫的盲點、病毒的溫床。

  本報記者掌握到獨家情報,此種怪異疾病,因其症狀會使受到感染的患者自口中吐出大量的花瓣和花朵,故稱之為「花吐之症」。和一般的花粉症不同,並沒有打噴嚏流眼淚之類的症狀,雖然皆好發於百花盛開的春季,但二者差異著實明顯,絕不會讓人將二者混淆。

  根據患者描述,口中吐出來的花朵,似乎是在患者體內(大約是呼吸道、食道附近的位置)將呼吸氣息凝聚為具體的花朵,形成異物阻塞在患者口中,引發咳嗽和嘔吐的症狀,患者才會將花朵、花瓣吐出。嚴重時可能會造成患者死亡。

  此種怪病來源不明,並沒有醫療相關的研究紀錄,醫界人員更是斥為無稽之談,並呼籲疾病相關的謠言勿信勿傳,以免造成群眾不必要的恐慌。

  對此,本報記者循線採訪到了解花的專家,鮮花之主,並請她根據這一怪病提出看法。「花季本來就是百花一齊享樂的盛宴。若群花之中偶有遭到攀折而無法同樂的缺席者,便會將多出來的席次讓給有緣的人。」這麼說著,鮮花之主意味深長地笑了。因此也在此奉勸賞花民眾,盡量避免隨意攀折花木,以免染上不明的怪異疾病。

  究竟這「花吐之症」應該如何治療,目前尚未發現具體有效的對策,只有在花季結束時,「花吐之症」才會跟著凋零的百花一同消退。等到下一個花季時是否還會再捲土重來帶來災情亦未可知,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靈夢讀完了報導,將報紙放了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文章果然還是《文文。新聞》那最熟悉最對味的三分真實七分胡謅的風味。

  「花吐之症」後續的事件,報紙裡沒有提到。

  這是當然的,因為記者本人想來找靈夢採訪時,被狠狠地揍了回去。

  誰教她要那麼無聊,開那種送人紅豆飯的玩笑。

  只是那「治療的方式」,報紙裡也沒有提。

  這也就意味著,射命丸文完全沒有看清「花吐之症」真正的本質,以及「治療」這件事本身的涵義。

  「......所以才會開那種不知輕重的玩笑嗎?」

  想到這裡,靈夢覺得有點不太高興。

  雖然,對射命丸文施以「治療的方法」的時候,她也只是出於直覺才那麼做的。

  至於自己竟然真的「那麼做」了,靈夢自己也感到很意外。

  ──為什麼要那麼做?

  那時候,那只天狗強忍著花吐之症帶來的痛苦,將那疊花樹的照片塞到她手裡,然後就當著她的面昏了過去。粉白的花瓣一下子飛揚、堆積了起來,撒得她們二人滿身都是。為了接住倒下的天狗,本應在她自己手中的花樹的照片,也因此在她們四周和花瓣一起四散飄落。

  這看起來倒像是花朵自照片中飛散出來那般。

  巫女很快便會意過來,這是天狗一直想在這個季節中讓她看到的景象。

  雖然她也不太能肯定,為什麼天狗執意要讓她看。

  即使失去意識,天狗仍是斷斷續續地在咳嗽,並且咳出零星粉白。

  這種情狀和那些受執念纏身之人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原來天狗也會為執念纏身啊?

  巫女這麼想著,於天狗的雙唇印上輕輕一吻。

  這麼做了之後,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只覺得臉頰發燙,胸口也躁熱異常。

  然後,她自己也咳出了一點粉白的花瓣。

  咳出花瓣時,被濃郁的花香嗆個正著。

  那粉白的花瓣,自然與飄散在她們四周圍的花瓣是同一種。

  射命丸文這怪病就這麼給治好了。

  只可惜,她當事人好像完全不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

  靈夢讀完關鍵的花吐之症的報導之後,開始隨意地翻閱報紙上其他的新聞。

  看起來都是一些瑣事,沒什麼值得關注的。

  然後是近期的活動預告。

  其中有一項倒是引起了博麗巫女的注意:

  「夏日慶典即將開幕!傳統的天狗才藝表演大會或將停辦──改以聘請外來表演團體取而代之。」

  聘請「外來」表演團體?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實在無法忽略主辦單位底下工作人員名單裡那只天狗的名字。

  無論是之前的事情也好,還是眼前即將發生的事情也好,都教博麗的巫女難以置身事外。

  ──看來是有必要多加注意一下。




本文最後由 RDRayST 於 2023-3-28 20: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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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4-2 16: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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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1)


  夏日的腳步往往是在暖涼交替的過程中悄悄地靠近。

  直到氣溫再也降不下來的那一刻,才會讓人驚覺,自己已然身處在歡騰的仲夏之中。

  但是在那之前,會是有一段讓人提不起勁,什麼事情都被拖延耽擱、效率極差的慵懶時期。

  ──此番話雖說是藉口,但堆積在案上、未處理的文件的數目,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射命丸文寫稿的工作正在缺乏進展、原地踏步的時候,一疊報紙突然被扔在面前,擋住了視線。

  什麼事情能讓姬海棠羽立看起來這麼不高興?定睛一看,這扔在面前的報紙不正是自己幾天前發行的最新一期的《文文。新聞》嗎?

  「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應該沒有寫什麼奇怪的內容吧。」

  不給她裝傻的餘地,羽立直接切入正題,將報紙翻到寫有「夏日慶典即將開幕!傳統的天狗才藝表演大會或將停辦──改以聘請外來表演團體取而代之」這條宣傳訊息的這一面。

  「姆?沒問題啊?」

  「誰跟你說天狗才藝表演大會要停辦的?」

  「『或將』停辦。」

  「少給我挑語病,我就在問你,還沒確定的事,為什麼要走漏風聲?」

  「因為停辦的機率很高,我只是照實把活動宣傳發出去而已。」

  ──雖然宣傳的時間比預定的時機「稍微早了一點」。

  反正是公布在平常大家根本不怎麼會看的報紙上嘛,怎麼這會兒就著急成這副德性了?

  「怎麼,難不成你想參加才藝表演大會?」

  「當然不想。」

  這次的夏日慶典和以往稍微有點不同。

  本來天狗的夏日慶典活動並不會舉辦得特別盛大,大抵上是以飲酒聚會為主。

  至於夏日慶典的餘興節目,通常是年輕一輩的天狗依其位階輩分準備節目、表演才藝助興。

  也就是說,妖怪之山上上下下每一只天狗大概都經歷過這段每隔幾年時間輪到一次負責表演節目工作的日子,躲也躲不掉。

  所謂的「才藝表演」,即使不特別準備,單純只是表演傳統的天狗舞蹈也是被允許的。

  只是對大多數天狗而言,這麼做的話,就等同於在大家面前出糗、供人取笑而已。

  「因為才藝表演大會很無趣,才會試著提出改革不是嗎?這是好消息啊。」

  正因為是好消息,所以才要宣傳出去。射命丸文是這麼說的。

  「即使如此,老一輩的天狗對此也是持反對意見。現在就把消息公布出去,不就是在向反對的人挑釁嗎?」

  「沒事啦,這樣到時候就會演變成『折衷』的方案,『保留才藝大會』和『聘請外來表演團體』兩種方案同時採用的情況。只要參與才藝表演的人數不足,聘請外來表演團體這個方案就無法動搖了。」

  「聘請外來表演團體也不是行不通,只是,允許外來人進來山裡,會增加守備的困難啊。」羽立擔憂道。

  正是像這樣各種意見不斷、難以取得共識的情況,才會讓今年的夏日慶典多出了一項應變措施:

  以「報名」的方式,讓本應負責表演節目的年輕一輩的天狗們自行選擇,要負責「提供節目」或「主辦活動」。這份報名表,如同命運一般,發送給射命丸文和姬海棠羽立,就這麼夾雜在桌上成堆未處理的文件裡。

  「不論最後結果如何,到頭來還是我們年輕一輩的天狗倒楣。既然如此,不如選擇『主辦活動』看別人表演,樂得乾脆些。」文說得輕輕鬆鬆,彷彿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樣的話,若真的像你說的,演變成『折衷方案』的結果,辛苦的也會是主辦活動的人啊……唉──好麻煩啊!」羽立卻是因此煩惱地撓起了頭髮,畢竟這兩個選項都是她一點也不願意承擔的多餘工作。

  「說不定選擇『主辦活動』就有權力決定表演節目內容了喔!這樣有沒有心動一點?」

  「哪裡可能會有那麼好的事?」羽立沒好氣地說著,停頓了一下,又道,「仔細想想,如果要『提供節目』的話,我也沒什麼可以用來表演的。」

  不想淪落到表演傳統天狗舞蹈的境地,她唯有選擇「主辦活動」一途。

  於是報名表格填寫妥當,羽立準備出門一趟,將報名表送交給相關單位部門。

  臨行前,看那位同行的天狗記者依舊埋首在文稿之中,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她感到大為不解。

  「文,你的那份報名表寫好了嗎?我要交出去囉。」

  「我的早就交出去啦。」

  「啥!」念寫記者不禁拉高了音量和音調,「你也要參與主辦活動?」

  「怎麼可能?主辦活動到時候還要和負責守衛的傢伙一起管外來表演團體的事,太麻煩了。」

  「……那剛剛說那些給我聽,是在說心酸的嗎?」

  講到這裡,羽立才猛然反應過來。

  在報紙上走漏風聲,向大家宣告「才藝表演大會可能停辦」,並且揚言天狗要「聘請外來表演團體」進來山裡。這樣的消息,會讓山裡山外的外來者蠢蠢欲動、並且同時向天狗的保守勢力發出挑釁……這一連串的舉動最終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恐怕「折衷並行」的方案勢在必行。

  「──慢著,難不成你支持保留才藝大會?」

  「才藝大會本來就沒有什麼不好的呀。」文說著,將筆放了下來,衝著羽立笑了笑。

  「──只是那個天狗舞,我是打死也不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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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4-2 16: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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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2)


  羽立猜想的果然沒錯。

  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才剛送出「主辦活動」的報名表,就發現外來表演團體的表演申請正在不斷地湧入夏日慶典承辦委員會的辦公室。這會兒活動都還沒開始呢,場面就已經呈現出混亂的徵兆,在這樣的情況下裝死,只會讓事情越積越多。

  除此之外,還有射命丸文這類惹事不嫌事大之流在那裡和保守勢力一個鼻孔出氣,主張保留才藝表演大會。「折衷方案」就這麼無可避免地採行,多數年輕一輩的天狗選擇了「主辦活動」這條路,也只得硬著頭皮忙碌起來。

  早知如此,一開始乖乖選擇去跳天狗舞就好了。然而後悔也為時已晚,眼前還是處理活動事務要緊。

  首先是「聘請外來表演團體」的部分。

  拜《文文。新聞》走漏風聲之賜,「外來勢力」對於能正大光明進入天狗地盤的難得機會都抱持著高度的興趣,稍微有點本事的傢伙,都不惜在夏日慶典獻醜一番,也要進來湊個熱鬧。

  「得先確定一個通過申請的標準吧。」

  在承辦委員會辦公室,羽立和幾個同輩的天狗將一整疊的外來演出申請一一檢查分類。

  表格填寫不完整的就不用說了,演出節目內容的說明寫得不清不楚的也要準備退回去。

  用這樣的方式過濾倒是可以一下子處理掉大半的申請表,工作到目前為止還算是順利。

  作業進行到一半,為了避免後續發生問題,羽立免不了得留意一下目前已經放在「預備採納」的外來表演者名單:

  付喪神之流善於各種才藝的傢伙很多,河童大概也沒什麼問題。專精於變化外型的傢伙可能要稍微小心一點,但作為表演節目應該足以炒熱氣氛。

  然後是守矢的風祝、萬事屋的魔法使、半人半靈的庭師、紅色惡魔的僕人、博麗的巫女……

  喂喂喂,這些傢伙是打算表演什麼?

  這裡是才藝表演大會,不是彈幕遊戲戰場啊。

  「什麼嘛,我這裡可是特地準備了貨真價實的『才藝』咧,天狗竟然這麼不賞臉啊?」

  黑白的魔法使這麼抱怨的時候,正是在博麗神社的簷下,和其他幾位提出申請參加才藝表演的人閒坐著。這些人會聚集在這裡也不是巧合。畢竟都是預備向天狗地盤進發之人,聚在一起不為別的,自然是在為此次行動商討計畫和對策。

  ──真是,都是射命丸文那傢伙害的,大家好像都誤解夏日慶典的意義了。

  念寫記者在心裡止不住地抱怨。

  解說的時候大家都在場的話,固然是方便些。

  但一下子要和這麼多人一起交流,對繭居族記者姬海棠羽立而言,實在是難以消受。

  「各位請不要誤會……」

  工作來到第二階段,羽立和同輩的工作人員帶著那些有疑問的申請文件,逐一拜訪申請人,以確認他們的參加意願。

  「我們只是希望表演的內容能寫得具體明確一些,才能讓編排節目的工作更加順利。」

  羽立試著以最有禮的姿態委婉的解釋,實際上她們都心知肚明,天狗們想要確認的是外來的表演者不會假表演之名行不軌之實。就光明坦蕩的人而言,這種嚴謹卻顯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主辦的人員都是年輕一輩,又是首次改革的作法,確實讓人大意不起來。

  「好啦,好啦,要『具體明確』是吧?就是普通的戲法嘛……這樣可以了吧?」黑白的魔法使拿著筆搔了搔腦袋,在表格上寫下「魔術戲法:雜技類」的字樣後,將申請表交還給羽立。

  「欸?這就行?那我也這樣寫吧。」守矢的風祝也只是在自己的表格上加上「雜技類」字樣。

  真的不是彈幕遊戲。

  真的不會變成彈幕戰。

  除了「雜技類」這個字樣之外,表格裡的表演項目,諸如魔術戲法啦、摩西開海啦、飛刀技藝啦、二刀流武術啦,實在很難不讓人連想到符卡彈幕。

  要不是她們再三保證,加上又是認識的人,姬海棠羽立也著實不敢輕易放行。

  只能祈禱這些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再來就是──

  「靈夢小姐,您的表格裡,沒有填表演項目這一欄呢。」

  「欸?」博麗的巫女臉上寫著疑惑,「我什麼時候寫了申請表來著?」

  「咦?這裡是寫的您的名字……」

  「啊,抱歉抱歉,」黑白的魔法使連忙插話,「那是我寫申請的時候順便投的。畢竟靈夢的話,一定連報名表都懶得寫吧。」

  「寫那種東西做什麼?即使不申請,我一樣能闖進去啊。」

  ──真正麻煩的正是這種人呢。羽立頭痛地想著。

  「機會難得,靈夢小姐也準備個表演項目吧?畢竟演出的節目沒什麼限制,不如就來個平常慶典時就有準備的巫女舞吧?」

  守矢的風祝如此提議,博麗的巫女只是淡然地聳聳肩,沒有什麼其他的意見。

  於是一行人的演出裡,總算是有個比較像樣的項目了。

  羽立收拾好表格,準備進行第三階段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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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4-2 16:3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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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3)



  本應是「相對輕鬆」的部分,才會被排在比較後面的工作階段。

  然而,開始進行天狗內部提出的演出項目審核時,才發現這樣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射命丸文交出來的申請表上,大剌剌的寫著「最新的『外來』音樂劇演出」。

  「他們只要求『提供演出節目』,但並沒有說這個『演出節目』一定要提供節目的人自己進行表演嘛。」

  姬海棠羽立聽了都想打人。

  ……但她說得沒錯,這確實也是一個方法。即使被鑽了漏洞心裡非常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這是規定上的盲點。下次這個盲點大概就會被修正掉了。

  嘛,總之,先回到正經事上。

  「那『外來』的音樂劇是怎麼回事?你上哪找到這些人的?」

  「只不過是最近剛來到鄉裡的新住民,一直在找機會想跟大家認識認識,在演變成『異變』之前,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正好出來表現一下。」

  這下可好,異變專家和異變潛在犯齊聚一堂,儼然就是一個彈幕遊戲劇情的標準配置。而你射命丸文妥妥的就是一個想當黑幕卻在一面挨揍的Boss。

  羽立幾乎將吐槽都寫在臉上了,射命丸文看出她的疑慮,隨即將玩笑的態度再收斂些。

  「……放心啦,不會有事的。那都是些付喪神一類的傢伙,別的什麼不會,就特別熱愛音樂演出。這種程度的妖怪,是不足以引發大規模的異變的。」

  ──那小規模的異變你就應付得來?

  面對眼前這只最近才剛從花吐之症異變中解脫,險些因此喪命的天狗,她想著,以這天狗作死的劣根性,再爭論下去也是浪費口舌。她只得做好最壞的打算,謹慎仔細地加強籌劃安排的工作。

  為了確認射命丸文找來的那些異變潛在犯,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的「不足以引發大規模異變」,羽立執意要在她的引薦下,先和它們會面一次。

  雖說是音樂劇,卻是僅是由一只攜帶著數種樂器的妖怪,來完成數人才能做到的演出。

  那妖怪無論舉手投足、衣著樣貌,乃至演奏的樂器,都有著十足的異國風味。

  羽立聽了它的演奏,覺得這音樂風格雖然新穎、未曾聽聞,但能讓人感覺到快樂、熱情奔放等各種情緒,著實教人耳目一新。

  唯一比較奇怪的是,問起它的名字時,那妖怪只是用風琴演奏了一段音符作為回應。

  原來它是一只不會說話的妖怪,作為替代,音樂本身就是它的語言。

  這樣的妖怪,不知道會擁有什麼樣的符卡彈幕呢?羽立不禁習慣性地思考起來。雖然無法用言語交流稍微有點麻煩,但目前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問題。

  然而讓人擔憂的事情還不僅僅如此。

  那無名的演奏妖怪,趁射命丸文背對他們準備茶水時,對羽立使了一個眼色,便用手中的風琴演奏出一段旋律。

  羽立能感覺到音符在腦海中積聚意象,凝結出畫面:那是一幅百花盛開的景象,飛舞的花瓣在風中組成相遇的二人的圖樣,隨後便瓦解,消散無蹤。

  念寫的記者立刻看出了無名妖怪的能力與念寫相關聯的本質,只是對方的念寫是以音樂為媒介。

  同樣身為念寫使,這段音樂代表什麼含義,她心裡再清楚不過。

  妖怪對她投以一個疑問的眼神,並暗暗指向旁邊那位身在百花盛開意象中的其中一位主角本人。羽立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向對方的好意致謝。

  ──射命丸文的「病」,怕是好不起來了。

  那花吐之症雖然是及時得到了治療,卻留下了後遺症。倒不是說有什麼生病的癥狀,只是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只天狗自得病痊癒之後,一直處在絕佳的狀態下。不如說,有點好過頭了。

  對於一個明明只要敷衍過去就能了事的夏日慶典演出,卻執意要盛大地辦起來,還將天狗之外的人牽扯進來。這當中恐怕很難不夾帶著私心吧。

  那時候,射命丸文回來得比平常稍微晚一些,回來之後就一直叨唸著「花吐之症」的怪病,這種事情念寫記者從沒聽聞過,只道她喝醉了,又在信口胡說。

  但射命丸文確實異常亢奮。因為有些在意,姬海棠便對此事進行了念寫。得出來的畫面即使片斷不全,也足夠讓她猜到七八分了。

  照片中,有全黑的畫面,也有博麗巫女注視手中的粉白花瓣的畫面。這些照片所代表的含義,也在她前些日子送謝禮過去試探時,得到了證實。

  這確實是大新聞,只是她沒能報出來。

  何況射命丸文本人似乎對此毫無自覺。

  在這種情況下把事情貿然報出來,就只是在扼殺新聞材料而已,既不專業,也不符合記者的職業原則。念寫記者是這麼認為的。

  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

  巫女的吻引發的天狗發熱病,就這麼放著不管的話,恐怕會在妖怪之山颳起狂風暴雨呢。

  這麼想著,姬海棠羽立發動念寫,按下了快門。

  從快速閃現的意象中擷取到畫面,讓她忽然有了靈感,想到一些或許可行的辦法。

  眼下夏日慶典的準備工作即將來到最後階段,姬海棠羽立和同輩的天狗們依部門分工,各自忙碌了起來。演出的場地和容納的人數都確認過了,食物和酒水的來源也安排妥當。年輕一輩的鴉天狗們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將代表著演出者身分的通行之證送交到各個表演者手上。

  在四處奔走的同時,她不忘將慰勞的點心順道送給負責守衛的白狼天狗們,畢竟活動是否能順利進行,還得仰賴他們的協助。

  在主辦人員的巧思安排之下,無名的妖怪樂師得以提前至天狗村落中央進行街頭即興演奏,與往常不同調的輕快異國音樂,讓妖怪之山一下子就沉浸在濃厚的慶典氛圍中。

  夏日慶典的夜晚即將來臨。

  落日帶走餘暉,讓降下的夜色為這盛大的慶典揭開序幕。

  穿梭於往來的人群之中,射命丸文浮動的心思沾染到這歡快的氣氛,情緒也因此更加高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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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4-2 16: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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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4)




  說到夏季,會讓人想到什麼呢?

  對射命丸文而言,夏日最讓人享受的部分,不是豔陽下的冰品,不是沁涼消暑的蜜瓜。

  幻想之鄉四周均為綿延的樹海所圍繞,澄澈的天空和海洋相連的景象自然也不在考慮範圍內。

  那麼,對於一個鴉天狗的新聞記者而言,夏天最讓人享受的部分,果然就該是在這樣一個熱鬧的慶典裡,颳起一陣翻天覆地的強風吧。

  妖怪之山難得的燈火通明。即使如此,深邃的夜色仍是讓人類懼怕、望而卻步。試膽大會和謠言傳說於是如火如荼地風行起來,對妖怪而言,卻提供了絕佳的遊玩享樂的條件。

  把那位無名的妖怪樂師請來表演真是太正確了。

  只是她沒想到主辦單位居然會想到讓它在活動開始之前進行街頭演奏炒熱氣氛。這麼做正合她意。

  拜自由奔放的異國曲調之賜,整座山吹起了涼爽的夏日慶典之風,即使是平常態度嚴肅的傢伙,也會受到這樣的氛圍影響,變得鬆懈起來,跟著音樂輕輕敲著節拍,甚或搖擺身子。

  很好很好,就該是這樣。

  負責主辦活動的年輕一輩的鴉天狗們正在入口處迎賓,同時白狼天狗們也在戒備著可疑人士的出沒。射命丸文挑了一個高處,透過相機的鏡頭遠遠地望過去,能清楚看到平常不擅長交際應酬的羽立,此時正藉著熱烈的氛圍,盡可能以輕鬆的態度接待來賓。而她所熟知的那位白狼天狗則是嚴格謹慎地檢查每位表演者的通行證,那嗅聞著通行證、疑神疑鬼的模樣,彷彿生怕有人假造文件闖入似的,讓她覺得格外好笑。

  不久之後,她看到黑白的魔法使已經提著掃帚,大搖大擺的進場。除此之外,守矢的風祝、半人半靈的庭師、紅色惡魔的僕人也分別依次入場,在妖怪們設列的攤位之間興致盎然地遊逛著。

  那妖怪樂師眼看人潮逐漸增加,便又配合著來往的人的氣質樣貌,變換了幾種不同風格的曲子進行演奏。聽到音樂的人都會忍不住在它面前停留一些時間,跟著音樂搖擺一陣之後才會離開。

  文覺得這些景象十分有趣,相機快門響了幾響。

  然後她再度將鏡頭對準入口處。

  但見幾只付喪神正在和鴉天狗工作人員們笑鬧,她卻稍微感到有些不耐煩。

  ──這麼看來,即使特意走漏風聲,也根本不會有什麼可疑的傢伙趁這時候闖進來嘛。

  要是能讓保守勢力的天狗們明白他們的顧慮有多麼迂腐就好了。射命丸文無奈地想著。

  這次的夏日慶典,恐怕還是會讓人提不起勁吧。

  正在這個時候,無名的妖怪樂師演奏了一段顯示出迫不及待的心情的曲子,看來是在預告才藝表演大會即將開始。射命丸文莫名的覺得那音樂正好和自己難以冷靜下來的心緒相呼應,也只道是自己想太多,沒特別放在心上,卻也因此錯過了念寫記者附在白狼天狗耳邊低聲交代了些什麼的鏡頭。

  表演節目即將開始,無論是外來表演者的來賓還是天狗的觀眾,都開始往設有舞台的廣場這邊移動。

  作為主辦方的鴉天狗很用心地安排了節目的規劃,並且自行推派表演節目的主持人,雖然年輕一輩的天狗在主持表演的手腕方面難免有些生澀,卻給人一種認真的親切感。

  首先是河童們搭載高科技的多人舞者的熱舞演出炒熱氣氛。

  接著是付喪神的各式雜藝,精湛的技術演出贏得觀眾好評。

  「接下來輪到我咧。」

  黑白的魔法使表演的是一種「魔術」。

  這種魔術,能猜出觀眾中任一人身上的物品。當那位觀眾要檢查身上的物品時,卻發現身上的東西都不見了。正驚慌之際,魔法使才宣布那些物品現在都在遠處另一位指定的觀眾身上。

  被指定的觀眾起先還不信,一翻出身上的物件,發現前一位觀眾的遺失物果真在自己身上。

  觀眾們被這樣的「魔術表演」掀起陣陣譁然,紛紛拍手叫好。

  射命丸文也跟著在高處的看台上給予掌聲。

  她心裡大約知道,黑白的魔法使這次來到天狗村落不是為了什麼正經的理由,但這樣的表演倒也算是格外用心。不僅如此,魔法使竟然還真的因為這種帶著風趣幽默的演出,贏得保守勢力天狗的掌聲。沒意外的話,等會兒守矢的風祝在展現「奇蹟」時,那些足以將觀眾的物品移形換位的把戲,就會變成貨真價實的偷盜行為。

  不用說,守矢的風祝是為了收集信仰而來。

  紅色惡魔的女僕應該是奉主人之命來山裡討些不同風味的特製美酒。

  那半人半靈的庭師,想來是為了自家那位大人,才特地走這麼一遭來尋訪山裡的佳餚珍饌吧。

  射命丸文不免打了個哈欠。

  別說什麼可疑的人了,這會兒所有的事情幾乎都在可以預料的範圍之中。天狗的夏日慶典也不過如此。正當半人半靈的庭師在舞台上展現出俐落的刀法,快速地將一棵樹的綠雕完成的時候,觀眾席那端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博麗的巫女遲到了,此時她正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進場,這會兒正好在下一個表演輪到她之前趕上。

  ──那麼,博麗的巫女會是基於什麼理由來到妖怪之山裡呢?

  射命丸文一邊思考,一邊再一次拿起相機,用鏡頭對準在舞台上跳起傳統巫女舞蹈的紅白身影。

  靈夢自然是不可能為了這種活動特地準備表演節目的。不同於年輕一輩的天狗扭扭捏捏不乾不脆的態度,這種一貫敷衍的處理方式倒是很有靈夢的風格。想到這裡,射命丸文在按下快門時,不免輕輕笑了出來。

  表演結束後,紅白的巫女便來到觀眾席,和其他幾位坐在一起。

  射命丸文深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就要輪到自己上場表演了。

  雖然填寫表格時寫的是「外來音樂劇」,實則是和妖怪樂師合作,準備以外界音樂舞蹈進行演出。

  為此還私底下偷偷地練習了一番。

  為了表演,她早就換上了合身的演出服飾。

  登場之前猶豫了一下,扇子勢必得隨身帶著,那相機最後終究是沒有帶在身上。

  她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跳上舞台,妖怪樂師也在舞台上擺出了數種樂器。然而在表演開始之前,喧鬧聲卻再一次中斷演出。

  這回卻與方才的騷動不同,是白狼天狗響起的警報。

  守衛們追趕著不明的入侵者,一路殺到了廣場這邊來,引得觀眾們驚呼連連。

  循著追趕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名戴著狐面、來路不明的白衣的妖怪,在半空中翻了一個優雅的圓弧,躲過守衛的攻擊之後,定定地佇立在月色之下,即使被白狼天狗包圍也絲毫不為所動。

  ──這還管什麼表演呢?

  射命丸文感到全身發熱。

  她突然非常後悔。

  身為記者,果然不該讓相機離開身邊任何一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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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5-6 15: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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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5)




  眼看夏日慶典眾所矚目的焦點就要被這白衣狐面的神祕入侵者給搶走,若真是如此,天狗恐怕會顏面盡失。

  那妖怪樂師索性順水推舟地輪起鼓來,依著這個情勢配上帶有緊張感的曲子,讓舞台的範圍擴大,包含舞台和觀眾席在內的這個廣場,直接成了大型表演現場。

  觀眾們見那妖怪樂師在這樣的突發狀況下還能不慌不忙地持續演奏,都在疑惑這是否為演出的一部分。

  騷動之間,不需多餘的言語,那幾位「異變專家」早已起身離席。畢竟,對付這樣的場面才是她們最專精的才藝。

  唯獨博麗的巫女對此無動於衷,不論身旁的人群如何躁動,她也只是懶洋洋地在觀眾席上淡然地看著。

  且說那白衣狐面的入侵者正被一群白狼天狗包圍,守衛們的長刀在月光下反映森森的銀白光澤,一如野獸的獠牙。白狼天狗以數人為一個小隊行動,憑著高度的團隊合作,各小隊輪番上陣,一口氣對入侵者連續發動多次攻擊。

  然而每次攻擊都被白衣狐面輕巧地躲過,即使看準閃躲的方向迎擊,仍是被對方一個轉身化解。

  既然對方既不格檔亦不還擊,再這樣下去或許會在某個時間點露出空隙,是以白狼天狗的犬走椛這一刀刺上去,卻是瞄準對方下盤,不料對方竟直接以失衡傾倒之姿避開這一著,順勢翻了個跟斗,以白狼天狗的肩頭作為跳板,跳脫了守衛的層層包圍。

  ──哪裡來的這樣的妖怪啊?被當成跳板的犬走椛臥倒在地時,詫異地暗自心驚。

  擺脫了守衛,白衣狐面於較為空曠的廣場中央著地,黑白的魔法使和守矢的風祝早已在廣場兩旁擺好架式。

  耀眼的光束和氣勢懾人的水蛇一時相逼而來,白衣狐面只好再次躍向半空中避開,等在那裡的正是紅色惡魔僕人的無數飛刀和半人半靈庭師的劍氣,然而那也不過是在半空中側身翻轉就能化解掉的難題。

  看來對這位白衣狐面而言,「在半空中便無處可逃」這個論點是不成立的。

  射命丸文看著這一連串的景象,整顆心幾乎都要沸騰了起來。

  這個鄉裡什麼時候出了個身手這樣了得的妖怪?好想採訪啊,必須得採訪,無奈的是相機被留在高台上了,如果此時趕回去拿,卻是要錯失眼前的精彩畫面。

  ──哪怕只是用雙眼確認,也想把這樣的景象印在腦海裡呀。

  但見那白衣狐面以一種悠然自適之姿躲過四位異變專家的聯手出擊。四位異變專家雖然各自都有高超的本事,打起團隊合作卻比不上善於聽令服從的白狼天狗,是以縱使有強大的本事,四人聯手竟顯得綁手綁腳、充滿破綻。與躲避守衛連番攻擊時的緊張感相比,白衣狐面對付她們時,卻如同遊戲玩樂一般。

  這一連串的進攻都被對方躲過,四位異變專家戰到酣處,火力也越發提高,要是白衣狐面就這麼被過強的火力剿滅,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那過人的身手?

  看出了對方以遊戲為目的的本質,射命丸文舉起天狗團扇揚起大風,止住了四位異變專家的攻擊,也將舞台和廣場中央的觀眾席清出了空間。

  伴隨著這一陣強風,妖怪的樂師拉長了節拍,適時地將一首曲子收尾。

  博麗的巫女沒有受到風暴影響,仍是在席上看著。

  「打斷大家的好戲,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射命丸文於走下舞台時這麼朗聲道,隨後,用扇子指向那白衣狐面,「但別忘了──表演被中斷的人,可是我呀。」

  音樂再一次伴隨著緊湊的節奏響起。

  似乎看準射命丸文不打算使出全力,白衣狐面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直衝著天狗團扇而來,在團扇被搶下之前,天狗直接以扇柄格檔回擊,白衣狐面便就著那勢頭,以一個回身緩和衝擊,卻也因此露出了破綻。

  ──明明這時只要再補上一陣烈風,就能揭下這白衣狐面的面具了。但她終究沒有那麼做。

  既然對方要玩,那就奉陪到底吧。不是以符卡彈幕的火力較勁,而是以鄉裡最速之名來和對方的身手比拚。

  錯過了對手露出空隙的時機,她只得在對方完成迴避動作之後,拉近距離進一步發動下一波攻擊。

  她的目標是揭下對方的狐面,而對手的目標是搶下她手中的扇子。

  就像是一開始就訂好了規則那般,二人一對一單挑的遊戲便在急遽如狂風暴雨的曲調之中展開。

  天狗手中的扇子即使不拿去颳風,也能作為短棍來使。一連串的戳、刺、打、挑,都為白衣狐面閃身避開。那白衣狐面趁迴避攻擊時,連帶一個上踢,便順勢踢中了她握住扇子的那隻手,幸好她反應快,尚能即時換手去取那險些飛出去的扇子。

  ──好險啊,好險。射命丸文微微嚇出了冷汗,故作冷靜地轉了轉扇子,瞄準偏離對手一點的位置吹出一陣強風虛張聲勢。

  她只道這麼做能讓對方不敢貿然逼近,豈料對方似乎完全不把風放在眼裡。

  這可真是被小看了呢。好吧,既然這傢伙這麼會翻跟斗,那就讓她多翻幾下吧。這麼想著,便在連續進攻幾回之後,冷不防向下盤來個突如其來地一掃。對方果然沒料到這一著,吃了這麼一拐,頓時失去了平衡。

  然而,正當她要再上前去挑那面具時,手中的扇子卻被對方雙手合十一夾,順勢一個側向的連翻帶滾,就這麼離手而去。

  ──哇,這下糗了!

  射命丸文心裡不禁大驚道。

  只見那白衣狐面拿著扇子在她面前轉了幾下,雖然看不到面具底下的表情,想必也是一臉得意。

  隨後,似乎打算更加戲弄她一番,對方拿著扇子,朝著那燈火稀疏之處,踏著輕盈的腳步逃離。

  「喂......等等!」顧不得遊戲規則,這下子也只能認真追上去了。

  遠離了慶典活動會場,夏日的夜色便更加的深邃迷人。四周的景物為月色描繪出銀白的輪廓。在這樣的光線下,天狗的雙眼要看見四周的景物並不太困難。

  只是那白衣的身影在這樣的景色中遁逃,竟然變得難以捉摸。

  明明是緊盯著對方的身影追逐,卻總覺得對方的身形似乎飄忽不定。

  ──不,這並不是錯覺。

  對方確實是在用一種「飄忽不定」的方式移動。

  注意到這點時,那白衣狐面忽地閃現在她面前──

  只那一瞬間,就著月光,她能清楚地看見那面具上彩繪花紋最細緻的筆觸。

  不知來自何處的清香,伴隨著夏夜涼爽的夜風吹拂而來。

  ──還真是,徹底被小看了呢。

  待到白色的身影再一次自眼前消失,她便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氣,以狩獵者之姿、最快的速度,向遠方閃現的身影全力撲過去。因為那衝刺的力道過於猛烈,兩個人自半空中一齊翻滾墜落。

  躺在夏夜月光下,一處柔軟的草坡上,射命丸文知道自己抓到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好了,遊戲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吧?」她笑問。

  白衣狐面聞言,便自行揭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真面目,卻是博麗的巫女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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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6-3 22:5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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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6)




  夏日的腳步往往是在暖涼交替的過程中悄悄地靠近。

  直到氣溫再也降不下來的那一刻,才會讓人驚覺,自己已然身處在歡騰的仲夏之中。

  博麗神社的夏日晝間,即便無事悠閒,卻也是喧鬧異常。

  那只不時會來到神社強行派送報紙的天狗記者才剛離開,其餘黑白的、守矢的、幽靈的、紅色惡魔的,四個來訪者便依次抵達。空蕩蕩的神社,一時又熱鬧了起來。

  她們來到神社不是為了參拜,自然是為了報紙上說的那件事。

  「靈夢也聽說了嗎?天狗的夏日慶典的事。」

  「嗯。」她只是平淡地回應。

  「你覺得這事怎麼樣?」

  她只道黑白的魔法使像平常那樣在和她商討異變的對策,是以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唔,雖然有點在意報紙上說的『外來』表演團體,但再怎麼說,天狗應該不會給自己添麻煩,把奇怪的人物請到他們的地盤裡。破壞結界之類的事情應該也不至於發生──」

  「什麼啊?我不是在跟你說這個啦!」黑白的魔法使用掃把在地上敲了一下。

  「咦?」

  「靈夢小姐不覺得興奮嗎?這和人里的慶典不同,是可以去到天狗的村落裡看熱鬧的難得機會欸!」守矢的風祝興致高昂,眼裡似乎閃耀著明星。

  「欸?」

  「我們大小姐也說了,山裡特製的佳釀,拿來當作料理的調味是很不錯的選擇呢。」紅色惡魔的僕人也這麼附和著說。

  「是、是這樣嗎......」

  「雖然不是為了去玩的,但確實有些食材只有山上才能取得呢。」幽人的庭師以一種身負重任、捨我其誰的語氣點頭同意道。

  ──這會兒別說不是去玩,不是一個正經的理由都沒有嗎?

  但是仔細想想,她們說得都沒有錯。

  天狗突如其來的「改變」也是他們自己的事,和整個鄉裡的其他地區、種族都沒有關連,更不用說會對結界造成什麼危害。即使真的有什麼偶然闖入的「外來」者好了,以天狗那種自我又愛面子的民族性,也不可能會願意把問題擴大到需要讓其他人來幫忙解決的程度。

  既然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那博麗的巫女也就沒什麼好操心的了。

  「吶,你會去的吧?」黑白的魔法使問道。

  「好的,把靈夢小姐也算進來──嗯嗯,這樣的話,就有必要開作戰會議了呢。」沒等她回答,守矢的風祝就擅自下了決定。

  「是呢......畢竟潛入的條件確實稍微有點麻煩。」紅色惡魔的女僕思索著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裡呢。」為了達成任務,幽人庭師似乎會把身為幽靈的半條命都奉獻出來。

  ──怎麼辦?應該去嗎?

  無視於那四人在神社裡熱烈地討論起來,靈夢自己望著手中的茶杯愣愣地出了神。既然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當然是沒有什麼上山的必要。

  只是這麼一想起來,自己除了處理異變、退治妖怪之類的公務之外,還真的從來沒有到那山裡去過。天狗村落也只是曾經路過,卻未曾踏進去過一步。畢竟天狗對地盤的概念很執著,外人只要稍微一靠近,就會一大群傾巢而出地殺過來。像這樣開放外人進去還真是反常。

  不久之後,念寫的天狗記者前來造訪博麗神社,提到了關於「申請演出」的事情。

  「什麼嘛,我這裡可是特地準備了貨真價實的『才藝』咧,天狗竟然這麼不賞臉啊?」

  ──什麼?才藝?

  聽了黑白的魔法使這麼抱怨,她才回想起來,報紙上確實有提到天狗這次是要「聘請外來的表演者」這件事。看來所謂的「通行條件」就是奉獻才藝了。

  對於踏入地盤的入侵者進行一定程度的索求,這種強盜般的性格確實很有天狗的特色,除此之外,還特地安排人手對提出申請的外來者進行審核,層層把關的複雜流程倒也符合他們一貫的保守作風。

  思考到一半,念寫記者突然拿著表格轉向她:

  「靈夢小姐,您的表格裡,沒有填表演項目這一欄呢。」

  「欸?我什麼時候寫了申請表來著?」

  「啊,抱歉抱歉,」黑白的魔法使連忙插話,「那是我寫申請的時候順便投的。畢竟靈夢的話,一定連報名表都懶得寫吧。」

  魔理沙說得沒有錯,但這回她真的是做了多餘的事。

  「寫那種東西做什麼?即使不申請,我一樣能闖進去啊。」

  然後一旁的守矢的風祝還跟著幫腔起鬨:

  「機會難得,靈夢小姐也準備個表演項目吧?畢竟演出的節目沒什麼限制,不如就來個平常慶典時就有準備的巫女舞吧?」

  守矢的風祝都這麼提議了,她除了淡然地聳聳肩之外,還能怎麼辦?

  ──只是這樣實在更加不想上山去了。

  事情看起來就這麼確定了。

  那四個人討論完畢之後,就各自解散回去進行出發之前的準備工作。神社內再次恢復空虛和寧靜。只除了窸窸窣窣的風聲和久違的蟬聲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怎麼辦呢?

  靈夢慵懶地在神社簷下的長廊上側身躺臥,想悠悠哉哉地打個盹睡個午覺,卻止不住在腦袋裡盤算著。這樣的活動並不是非去不可,就算不去也沒有關係。即使填了申請表,臨時有事、忘記了、睡過頭了、身體不舒服、吃壞肚子,推辭的「藉口」要多少有多少。

  至於不去的「理由」......就沒有必要考慮了吧?

  畢竟,本來就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啊。

  她迷迷糊糊地闔上雙眼,卻感覺夏日的微風吹拂之下,腦海裡不時浮現出那日的景象。

  ──落花紛飛的景象。

  再一次睜開眼睛,卻發現面前不知何時被人擺放了一張狐狸面具。

  「啊啦,你醒啦?那是給你的。是春季旅遊時從『外面』帶回來的紀念品喔。」境界妖怪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是呢,說到往來於鄉裡鄉外,神出鬼沒的可疑人士,這裡就有一位呢。

  靈夢將那狐面拿起來檢視了一番。

  通常從鄉外帶進來的東西,總會給人結構複雜、稀奇古怪的印象,但那狐面看來異常的樸素,顏色很精緻很漂亮,卻是由手工繪製。能夠感覺到製作的人投注了情感在上頭。

  境界的妖怪坐在空間的裂隙上,漂浮在半空中。見她似乎對狐狸面具很感興趣,便和她閒聊起來。

  「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麼人信仰神明了,但是『沒有特別的理由』、並且願意『為此行動』的人還是存在。這狐面就是『這樣』的產物呢。如何?我覺得很適合你喔。」

  「哪裡適合?狐狸是神明的使者才對吧。」

  「巫女不就是『神明』的使者嗎?」

  她知道境界的妖怪在揶揄她。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鄉裡,狐狸是境界妖怪的手下。

  但這狐狸面具確實是執著之人堅持之下的手筆。在方便的世界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再賦予意義什麼的,即使在「外面」,似乎也依然是人類的習性呢。

  若要問「理由」的話......還真的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明明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神明的回應,卻還是堅持製作出這樣的面具。收到這樣的面具,即使不是身為神明,也可以感到開心吧?是以她將那個面具擺在一個顯眼的地方。

  然後當天稍晚,念寫的記者再一次到訪,卻是有事相求。

  「靈夢小姐,我這裡代表天狗高層,向您提出一個祕密的委託。」

  所謂祕密的委託,即是「測試天狗村落的防衛能力」。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上面的人想針對年輕的天狗一輩進行潛入的演習。您只需協助『闖進來』的部分即可。只是,為了避免讓我們的人鬆懈,可能要麻煩您偽裝起來,可以的話,最好打扮成『外人』的樣子。至於報酬......說來慚愧,我們『沒有什麼能回報』的,僅僅只能允許您在夏日慶典大會毫無阻礙地盡情遊玩,如此而已。」

  既然要偽裝成外人,那就意味著必須全程不出手反擊。雖然平常很擅長彈幕戰,但在面對大批敵人的情況下,不能出手這種要求還是有些棘手。

  停頓了一下,念寫記者謙恭地補充道:「當然,如果您覺得太麻煩,直接忽略掉這件事情就行。就當我們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當然,這種麻煩的事情就算不答應也沒關係。

  因此,一直到她換上白衣、戴著狐面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她都無法想通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這種傲慢的委託。

  同樣說不出理由的還有一件事。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到非常開心。

  不是作為「神明的使者」,不是作為任何人的「手下」。

  「沒有特別的理由」、並且「為此行動」,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靈夢的心情好像很好?」

  「沒有吧?」

  坐在空曠的草坡上,可以看見夏天的夜空和星斗。天狗這麼問她時,她只是在手裡轉著天狗團扇玩,卻沒意識到自己的神情和態度和平常有些不同。

  「......明明之前不接受採訪,還發了脾氣來著。」

  轉動的扇子停止了。她只是把那扇子往天狗臉上一拍,力道也不是特別大,扇子就這麼歸還到天狗手上。只怨這天狗什麼好事不提,偏偏提這最讓人生氣的部分。

  但奇怪的是,她也確實沒有感到特別生氣。

  「誰要你採訪了?採訪之後還不是寫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是莫名其妙的事呀──那真的是『異變』了吧?都還沒問靈夢你的意見呢。」天狗捂著被扇子拍疼的鼻子,一臉無辜地說。

  看來這傻天狗確實不知道花吐之症事件那時發生了什麼事。那麼,謝禮惡作劇的事果然是誤會一場了。

  至於「異變」的意見?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就算你問我意見......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啊。」

  花季早就已經結束了,但那時候的花、花的氣息、花的味道乃至花的觸感,卻歷歷猶在。

  即使在這個當下,不知從何傳來的暗香亦不時隨著微風徐徐吹來。

  ──為什麼那時候要「那麼做」?

  這個問題,即使像剛才追逐時那樣,刻意靠近並直直地望著那只天狗,她也答不上來。現在追逐結束,坐在草坡上的這個時候,要再直視那天狗的臉,不知為何竟又做不到了。

  思考著這些自己都無法回答的問題,下意識地,雙手因為些微的焦躁不安而交握在一起。她開始有點後悔太早把扇子還回去。

  隨後,那交握的雙手便感受到來自對方疊上來的一只手的觸感,焦躁的感覺一下子緩解了下來。抬眼望去,便和對方對上了視線。

  那並不是一雙刨根究柢、追逐答案的記者的視線。

  「嘛,不知道也沒關係,畢竟巫女本身就是最好的題材來源嘛。」

  還真敢說呢,她心裡想道,這麼看起來這天狗的心情不也是好得不得了嗎?

  在那雙澄澈的闃黑眼睛裡,她能看到的只是遠比那更加柔和、無虛飾的、純粹的、投入的、沉迷的......具體難以形容的情感,正如她長久以來一直感受到的那樣。這樣的一雙眼睛,竟讓她一下子憐惜起來。

  ──明明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回應,卻還是堅持。

  ──在方便之處刻意繞道而行,再賦予意義。

  銀白的月光灑在她們四周。

  不知來自何處的花的氣息在誘使她一點點靠近那雙眼睛。

  有什麼東西彷彿在催促她。

  「沒有特別的理由」,並且「為此行動」──



  她再一次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即時止住了動作。

  心跳和臉上的灼熱感這時候才無可避免地襲來,不等天狗提問,她連忙起身,將狐狸面具拉下來,以遮掩臉上的紅潮。

  「──趕快回去吧,夏日慶典還沒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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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6-15 19: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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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之舞(7)


  回到夏日慶典的會場上,見到白衣狐面揭下面具的真面目而不感到驚訝的,大概有四個人。

  其之一,正是坐在觀眾席上的「另一位」博麗的巫女。

  「──如果你才是靈夢的話,那、那一個是誰?」

  包含黑白魔法使在內的眾人紛紛發出疑問的驚嘆,「另一位」博麗的巫女終於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拍掌大笑出來,伴隨著四散的煙霧和自煙霧中彈出來的毛絨絨巨大尾巴,妖怪狸的首領現出了原形。

  「甚好!甚好!不枉費老朽憋了這麼久的氣,這會兒可真是摔了跟頭撿了元寶──歪打正著!」

  原來那妖怪狸打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以「變身術」來天狗村落玩樂一番,雖然照實填寫了申請表,卻不打算以自己的樣貌出現。本來她想道,只要偽裝一個「估計也會來到村落的人」,再視情況現出原形,就可以拿眾人的反應來樂一樂。

  豈料這一層心思,竟然因為博麗的巫女額外的行動而產生了變卦。

  當白衣狐面一出現,並且把那天狗夏日慶典搞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她就已經從那身手認出博麗的巫女。於是,既有得玩,又有戲看,可以說是打棗捎帶粘知了,一舉兩得了。

  其之二,是那位無名的外來妖怪樂師。

  白衣狐面一出現時,它便認出那是自己透過念寫的音樂所呈現出來的意象裡的「另一位」主角。雖然只是臨時起意,反正演出橫豎也是進行不下去,它便奏出配合情境的音樂,將整個廣場納進演出的場域。

  ──這麼做也是為了催促射命丸文行動。

  直到活動告一段落的這個當下,它也依然在以音樂對所有人說話。

  只是或許沒有人能察覺出來。

  其之三,自然是那念寫的記者,姬海棠羽立。

  自她以念寫擷取到「狐狸面具」的影像那一刻起,「邀請博麗的巫女以偽裝的姿態進場」這樣的靈感便在她心裡生根發芽。

  雖然事情能否順利進行,她也沒有多少把握。只能盡可能把能做的事情做到。

  「主辦活動」這個職位讓她有足夠的權責跟上面的人協調,主要是作為「工作人員」的「報酬」,也就是「無阻礙地盡情在慶典中遊玩」的部分。只要能先確定好這點,剩下的就很好辦了。

  「防衛能力的測試演習」當然是她擅自決定的事。她認為,只要博麗的巫女「不出手」,這件事情本身就有一定程度的娛樂效果。更何況到時候其他幾位異變專家也在場,按照射命丸文愛亂來的性格,想必很難不參與進來。

  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對博麗的巫女發出「邀請」,並且對守衛的白狼天狗要求放寬遲到者進場的審查,以及提醒他們注意今晚的「演習」就可以了。

  本來她對彈幕戰是不樂見的,眼下索性也只能將心念一轉,盡力做好準備,然後期待好事發生吧。

  其之四──

  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十六夜裡做親──喜出望外。

  此時的她,正在和白衣狐面的博麗巫女穿梭在妖怪擺設的攤販之間。

  博麗的巫女方才已經將攤位上的點心,從起點的此端到終點的彼端囂張地搜刮了一遍。她手裡握著連射命丸文都沒有的「工作人員遊玩證」,是以沒有人能阻止她。

  「啊──早知道這樣,我也報名『主辦活動』就好了──」

  「『主辦活動』不就不能輕鬆地玩了不是嗎?」博麗的巫女一邊舔著蜜糖蘋果,一邊將自己也根本吃不完的多出來的點心塞到天狗手裡。

  「是沒錯,但是,仔細想想,也因為參加了演出節目,這次的慶典幾乎沒辦法好好拍到照片啊──」

  天狗說著,自巫女手中接過點心,稍稍嚐了一口,因為味道過甜,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做出怪異的表情。

  「沒錯吧?我也覺得那個不太好吃呢。」

  「既然不好吃,為什麼還要給我啊──」

  如此這般的閒聊閒逛就這麼持續著。

  在這過程中,能聽到負責「主辦活動」的工作人員們玩興大發,竟在慫恿彼此於才藝表演大會結束的這一刻,至那暫且空閒下來的舞台上,來一段傳統的天狗舞蹈。

  姬海棠羽立也在被拱上台的人員當中,場面看起來十分悲壯。

  「哎呀呀呀呀,本來就是為了避免跳天狗舞才選擇『主辦活動』的,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啊。」射命丸文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完全可以理解不想跳那種舞的心情呢。」博麗的巫女見這情狀,亦有感而發。

  不過,通常這種時候,正是天狗記者拍照取材、落井下石的大好機會。

  「你不去取材,真的沒關係嗎?」

  「──嘛,」天狗笑道,「沒關係啦,就當作今天休假一天吧。」



  至於射命丸文「扇子被白衣狐面奪去」的照片,被刊登在《花果子念報》,並且以「天狗之恥!直擊眾目睽睽之下扇子被外來入侵者奪走的瞬間!」這樣的標題報導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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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7-3 19:4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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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過場


  三伏既過,樂園的巫女,一如往常地送走了始終平和的夏天。

  日子在這夏末秋初交接的時期過得緩慢而悠閒,自神社屋內望出去,眼前景象仍是綠意盎然。

  就像是為了抓住夏天最後的尾巴那般,正在她覺得無聊的午後時分,黑白的魔法使適時識趣地大步踏進博麗神社。

  「喲!靈夢,我來給你討杯茶喫咧!」

  茶點早已經準備好了。只因她料想那黑白的魔法使會前來串門,臨時起意便順手準備著。果然不出所料。

  面對魔理沙是不用拘束禮節的,畢竟拘束也沒有用。

  準備好的茶水首先被這不請自來的魔法使一飲而盡,隨即又給她再添上一杯。

  兩人於是在神社簷下配著茶點閒聊起來。

  通常,黑白的魔法使如此登門拜訪,大抵上為的都不是什麼要緊事。那魔法使的脾氣終究與她不同,若真要有什麼要緊事,斷不會悠哉地來到神社找她商量,而是匆匆忙忙衝到要緊事前頭,搶功勞去了。

  ──那麼,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魔法使此番造訪,竟不全然像是無事串門的樣子。

  但見那魔法使在這僅僅只有她們二人的神社裡,仍是故作神祕地四下張望,以確認附近再也沒有其他人,讓她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猜怎麼著?我這回可得到了一件好東西。」

  「能是什麼東西?不就是從紅魔館那裡偷拿了人家的居家物品嗎?」居家物品再怎麼精緻也還是居家物品,沒什麼稀罕的。

  「不,不,這回可不是居家物品。這是那天在天狗的夏日慶典裡得到的。」

  語畢,魔法使自兜袋中拿出了一張紙板。她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件物品──

  那是一張質地精緻的簽名板,上面書有博麗的巫女的名號,確實是出自她的親筆簽名。

  那時候,夏日慶典的才藝表演大會上,白衣狐面引起的騷動告一段落之後,她和天狗射命丸文在妖怪擺設的各色攤販之間閒逛,天狗一面給她介紹一些山下沒見過的特產,一面和她一起隨意地玩樂。

  而就在她們停下來聆聽妖怪樂師的即興演奏時,有對母子忽然向她們搭話。

  「不好意思,請問,您就是那『白衣狐面』的『狐仙大人』嗎?」

  看來有很多不熟識她的人,竟一時沒有認出她是「博麗的巫女」本人,只道她真是「外來」的「妖怪」。由此便可以得知,射命丸文的報紙確實在天狗的社會裡並不是那麼通行。

  以這母親身旁的孩子這怕羞的反應看來,這一波行動不但達到了良好的演出效果,甚至還因此收穫到了「敬畏」和「信仰」也說不定呢。

  面對這對母子,她一時之間也不好解釋太多,只好順著他們把話題接下去:

  「......是的,有什麼事嗎?」

  「這孩子,很崇拜您呢,因此想請您為我們簽個名,留作紀念。」那人這麼說著,將簽名板交到她手上。

  「哎,怎麼不找我簽呢?我的表現也很活躍吧?」一旁的天狗抗議道。

  那母親哄了哄躲在自己身旁孩子,問他意見,豈料小孩子沒長心眼,竟指著射命丸文鼻子,理直氣壯地直言道:「天狗之恥!」

  天狗於是和小孩子鬧騰了一番,博麗的巫女見這情狀,心裡也覺得十分有趣。

  是以她沒有想多,便在簽名板上寫了自己的真實名號。那對母子似乎也沒察覺到異狀,拿著簽名板道了謝,便告辭離去。

  「你未免太大意了,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把本名簽給別人呢?」黑白的魔法使將簽名板在指尖靈巧地轉動著,同時也是以此說明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只是簽名給小孩子留念而已,又不礙事。」

  「只是簽名?那可是天狗呀。」轉動的簽名板停了下來,「天狗可是會說謊的。雖說是簽名留念,實際上會拿去做什麼,根本無從得知啊!」

  「──從小孩子手裡偷走這個,你都不會覺得過意不去嗎?」

  見她對自己浮誇的說辭全然無動於衷,魔法使只好斂起了態度。

  「如果讓小孩子哭出來,就有損我大盜的名號了。當然是準備了仿造品替換的。」

  「還真是用心。」

  「因此,我手上握的這個,可是出自靈夢手筆的真跡!說不定可以拿去賣個好價錢呢!」

  「──你想要的話,要多少我都可以寫給你喔。」

  如此這般,圍繞在經營販售博麗巫女的簽名這門生意的談話持續了一陣,眼看這話題就要如此漫無邊際地延伸下去。那魔法使雖然盡力表現得圓滑,但話鋒一轉,切入真正的主題時,那細微的違和感仍是被靈夢敏銳地察覺到了。

  「......我說你啊,對那天狗未免太寬容了一點。」

  「你指哪件事?」

  「哪件事?還問哪件事?」魔法使假意做出要砸茶杯的動作,卻只是以誇大的動作把茶杯放在一旁,「就說夏日慶典這件事好了,我們四個請你去,難請得跟請什麼神似的,怎麼天狗天外飛來一個委託,你就答應了?還這麼大費周章地搞那麼一齣,把大家出鋒頭的機會都搶走了。」

  非但把出鋒頭的機會都搶走了。相識多年,魔法使自然能看出來,白衣狐面引起的騷動,可不僅僅只是委託或演出。

  「我沒說我不去啊。」

  「沒說不去,但那一臉明擺了就是在找藉口不去。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

  「──我只是不想在那種場合跳巫女舞而已。」這確實也是實話。

  她慵懶地伸了伸懶腰。魔理沙雖然看起來相當生氣,但她知道這些都是誇張的演出效果,是以也沒有特別認真地正面回應。

  當然對方也沒有要她正面回應的意思。這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在閒談笑鬧之中聊正事,在聊正事時同樣笑鬧閒談。

  「......真是搞不懂你。」

  魔法使得出這麼一個結論,拿起茶杯,一口將剩下的茶水喝完,隨後便將身子向後傾斜用手撐著。歪了歪腦袋思考了一陣,又道:

  「仔細想想,本來你也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對那種事情也不太了解......嘛,大抵上你認為沒問題的事情,大概確實都沒問題吧。」

  若要說實話,魔理沙期望得到的答覆是,博麗的巫女能肯定地告訴她「這確實沒問題」。然而,黑白的魔法使能從她這裡感受到的,卻只是更多的、連博麗的巫女自己也難以解開的困惑和迷惘。

  一向靈感豐富的巫女,如今也不濟了嗎?

  啊啊,真是麻煩死了──

  黑白的魔法使感到煩躁異常,向巫女丟下一句「多謝款待」之後,便乘著掃帚疾馳而去。

  博麗神社如是再度恢復了寂靜,平和的夏天自此宣告終結。

  博麗的巫女抬頭仰望,循著黑白魔法使離開的天空的方向望去,所見的景象仍是一片晴朗。

  但她總有些說不出的預感──

  接下來的時節,恐怕會不太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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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12-25 22:2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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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之雨(1)


  「你知道嗎?烏鴉真的是一種非常會記仇的鳥類。」

  「記仇?真的假的?我只知道烏鴉很聰明呢。」

  這是為了準備度過秋季而出門採買必備品的途中,偶然在路邊聽到的村人們的談話。

  「是呢,記仇得很,」那村人道,「你也知道,田裡時常會有烏鴉來偷吃的,上次碰巧給我撞見,想說隨手扔個石子把牠們趕走。嘿,居然還正巧打中其中一隻,這我卻也不曾想到。」

  「後來呢?」

  「我見那只被打中的也跟著烏鴉群飛走了,並沒特別放在心上。過了幾日出門時,竟然被夾在屋簷下的雜草和著石子砸個正著,弄得滿身都是灰。那烏鴉就在對家的籬笆上嘎嘎叫呢!」

  「也許只是正巧有烏鴉在對家的籬笆上叫,未必是同一群烏鴉呢。」

  「你不信?村裡的老師上課時不是也說過這樣的故事嗎?有一個愛鳥成痴的學者,他所飼養的烏鴉曾經在失蹤數個月之後飛回來,回來之後,便學會了奇怪的句子。那學者從那些句子裡聽出來,這烏鴉原來在失蹤期間曾被人抓起來欺負過,說話者的聲音、語氣,都學得維妙維肖,也因此得以逮到那欺負烏鴉的兇手,竟是鄰村的一個孩子。」

  ──將傷害深刻地記在腦海中,並加以報復。這即是所謂的「傷痕的學舌術」。

  她不曾聽說過這樣的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只覺得挺有意思,便稍加留心地記下了。也許下次和什麼人配著茶點喝茶時,可以作為不錯的談資。

  就這樣一路隨意地聽著村人們各種街談巷議、道聽塗說的趣聞,不知不覺間,已將神社近期的生活必備品採購完畢。博麗的巫女將東西往懷裡揣著、手裡提掛著,準備返回神社。

  秋季的這個時節,正是鄉裡開始為著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碌起來的時候。歡騰如慶典般的夏日落幕之後,像要收心那般,所見的景物逐漸顯現出凋零蕭條之象。萬物熟成、糧食收穫,與之相應的各個族群的狩獵、謝恩祭祀一類的活動也會陸陸續續地展開。

  相形之下,以退治妖怪、處理「異變」為業的巫女,在這個時節便會把重心放在打理神社內務、準備生活物資上。即使偶爾會稍微協助一下人類村裡的祭祀工作,但和那些為著這個季節四處奔走的眾人眾族比起來,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直以來她就是這樣的。在無事的日常裡,博麗的巫女就僅僅只是一盞派不上用場的「晝行燈」。

  嘛,這樣倒也不是壞事就是。

  雖然要她認真一點,四處巡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維持鄉裡的「秩序」本來就不是巫女的工作,沒必要這麼雞婆。

  回到神社,將採買回來的物品收拾好,慣例地打掃完神社內外之後,又是個適合喝茶閒坐的下午時分。

  ──只是這時候泡茶,卻不會有誰能過來一起享用。在習慣性地沏了一壺茶之後,她才反應過來。

  這時節大家都有事情要忙。即便是那黑白的魔法使,此時估計也是在森林的深處四處鼓搗、尋找這個季節特有的各式蕈類吧。

  唉,真是疏忽了。

  可惜這難得準備的新鮮熱茶,連帶那段在路邊偶然聽到的關於烏鴉的有趣傳聞,看來只能這麼糟蹋掉了。

  將自己的那杯茶喝完之後,剩下茶水的就放在一旁,任它慢慢變涼。博麗的巫女仍是在博麗神社的長廊上悠閒地躺臥下來。反正也沒別的事,她只得在腦袋裡回想自己所聽到的傳聞的細節。

  烏鴉都會記仇的話,鴉天狗肯定更會記仇了吧。

  嚴格來說,這種以單一個案概括全體的思考方式肯定不正確,她只是單純地在檢視自己是不是也有得罪過烏鴉──或者更精確一點的說──得罪過那只鴉天狗的時候。

  ──不然為什麼那只天狗總是時不時地跑來糾纏她?

  要說在彈幕戰中擊敗對方這也算的話,那大抵上也都是對方先出手的。這可怨不得人啊。

  除此之外便是以新聞取材為名的各種偷拍騷擾,說到底,她沒跟對方計較這些也就罷了,沒有理由還因此得罪對方吧?

  若真要說有什麼事情「得罪」對方的話,還會有什麼情況呢?

  她思考著這個問題,竟不知不覺犯了睏,闔上雙眼,便再一次墮入那百花齊放的夢境之中。

  為齊放的百花包圍和落英繽紛點綴的景象映入眼簾,絢麗而迷人。山裡的池塘,蓮花全開了。那有著黑色頭髮、黑色羽翼,與這個畫面全然不協調的身影,闖進了這如夢似幻的花海之中。

  「發現巫女了!來吧,請讓我採訪一下吧──」

  那時的她正一邊思考著為什麼花會開得那麼茂盛,一邊四處閒晃。不請自來的天狗突如其然地出現在她面前。這光景與數月前帶來落花與花樹照片的天狗並不相同,卻讓她覺得似曾相識、十分孰悉。

  但讓人覺得似曾相識的部分卻不僅僅於此。無論是那花,還是那雙注視著她的黑色眼睛。隱藏在紛飛的落花背面,還有一個更柔和、更模糊,如同透過被水浸濕的鏡頭所拍攝的片段:

  「發現巫女了!來吧,讓我採訪一下吧──」粉白色的落花停在自己髮梢時,手裡握著筆記的那人這麼說。

  「啊,不用在意我,請繼續吧,去吧。」夾帶著鮮花香氣的暖風拂過衣袖時,蹲下身子使視線與她齊平的那人,這麼對她說。

  那竟不是夢境,而是深埋在記憶之中,許久以前的回憶的片段。

  ──是呢......這麼一說,確實有過這麼一回事。

  她回想起來,那時年紀尚幼的她,正好也是在「退治妖怪的途中」。

  突然襲來的涼意讓她打了個哆嗦,將她自花季的夢境中拉回秋季當下的現實。眼前所見的景象早已顯現凋零蕭條之象。別說花季了,慶典般的夏日也早就已經離去。

  身邊的那壺茶,不知何時早已涼透,轉眼間天色已經有些陰暗。她卻覺得眼前所見的景象十分不真實。為齊放的百花包圍彷彿才是幾分鐘前的事情。

  為了讓自己清醒一點,也為了將那夢境中不斷飄落、沾粘在自己身上的艷麗群芳甩開,她決定在太陽下山之前再出門蹓躂蹓躂。

  若要讓秋季更有實感,就得往最有秋季氣息、紅葉飛散的那座山裡去吧。

  是以她向著明亮而帶有秋意昏黃的西天啟行,直衝著那妖怪之山飛去。

  卻沒注意到東側的那片天空,挾著早來的夜色,卻暗沉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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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12-25 22: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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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之雨(2)

  對博麗靈夢而言,所謂「退治妖怪的途中」,其實就只是憑著直覺隨意遊逛,一面欣賞沿途的風景,一面將出現在眼前的阻礙者擊退罷了。

  她向來不是為了什麼特定的目標而行動,即使「異變」發生,也不過是讓她不得不出門的另一種「理由」而已。「沒有特別的理由」,就沒有必要「為此行動」。

  就像現在這樣。其實這實在是一個不太適合出門的時間點,姑且不論距離太陽下山的時間越來越接近,這時節不管去到哪裡,大家都在忙自己各自的事情。如此不請自來的打擾別人,實在不像是博麗巫女的作風。所以,她也並沒有打算特意去找誰,只是單純地想藉著明顯帶著涼意的秋風,讓自己從花季的夢境中清醒過來罷了。

  聚集在東側陰暗天邊一角那厚實的烏雲看著來勢洶洶,但一時半會應該不至於追上來。她這麼想著,便沒有將天氣的問題特別放在心上。

  說到底,若僅是沉浸在與花有關的夢境裡,也並沒有什麼不妥。

  然而紛亂的飛花卻足以擾亂思緒。落花太多,會變得難以清理。

  ──再說,花季早該已經結束了。

  即使在空中飛行,彷彿也能感受到落花飄散、輕拂過側臉的觸感。她沒有特意抵抗,只一心一意地迎著那越來越強勁的風前進,試圖以風的觸感將不存在的飛花吹散。

  用蠻力和飛花抵抗是沒有用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冰冷的空氣沖淡不時充斥於鼻腔之中的花香。

  她隱約記得,許久之前的「那個時候」,同樣也是在「退治妖怪的途中」。對當時的她而言,飄散的飛花就是四面夾攻而來的敵人。在巫女的力量仍然弱小的時候,繽紛的落英即是她以樹枝退治的第一批「妖怪」。

  然後,真正的「妖怪」出現在她面前。

  那巨大的黑色雙翼輕輕地搧了一搧,飄散的落花一下子就被掃蕩得一乾二淨。

  若沒有那雙黑色的羽翼,眼前的少女看來與一般的人類並沒有什麼兩樣。卻也因為有那雙黑色的羽翼,即使是幼小的博麗巫女亦能很快察覺到,那雙眼睛和那尖尖的耳朵,確實也不是一般人類會有的特徵。

  這是「妖怪」,這就是「妖怪」。

  ──是身為「巫女」的她,必須「退治」的對象。

  「──喂!停一下!」

  熟悉的聲音中斷了回憶。定睛一看,聲音的來源正是她所孰知的那位天狗記者。只是對方眼下的穿著打扮不是記者外出採訪時的那副模樣,卻是山岳修行者一般的裝束,看起來與平常的形象有些不太一樣。

  但確實是她所孰悉的那個人沒錯。

  「你這時候跑來山裡做什麼啊?」對方刷的一下子衝到她面前,阻攔她繼續前進,劈頭就是這一問。

  「做什麼......」循著對方背後望去,她可以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另外幾只鴉天狗,停在那邊不知道在訕笑什麼,於是便順口回答,「你問我做什麼,當然是來『退治妖怪』的啊。」

  射命丸文聽了這番話,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你行行好,我今天實在沒有閒功夫跟你鬧著玩。」她壓低著聲音這麼說,那神情看起來十分緊張,不曉得是在擔憂提防著什麼。

  不論是在提防什麼,估計也和後面那幾只看著就不懷好意的傢伙脫不了關係吧。想來就讓人不爽。

  察覺到巫女將注意力放在自己後方,一副十足的找碴架式,射命丸文立刻抄起扇子,颳起大風先發制人。

  「你們先走!這傢伙讓我來對付!」她對後面那幾只鴉天狗這麼喊道,那幾只鴉天狗頓時在這一陣大風之中一哄而散。場面與其說是「讓射命丸文留下來擋住巫女」,更像是「將射命丸文單獨拋下,任由她在博麗的巫女手下犧牲」。

  靈夢搞不太懂天狗一族複雜繁瑣的思考模式,只是直覺猜到自己大概是不小心在不該闖入的時間點闖進了天狗的地盤。這回錯的比較多的一方大抵是她自己,她也只好將錯就錯。

  反正,今天正好是在「退治妖怪的途中」。巫女巡視鄉裡,順手退治一兩只妖怪,沒有人會說她的不是。

  該慶幸的是那些鴉天狗有射命丸文留下來替他們擋著,不然她才不會手下留情。於是乎,毫無理由、任旁人看了也摸不著頭緒的彈幕戰如是展開。

  射命丸文在彈幕戰中向來不會使出全力,取而代之的是以速度進行躲避和干擾居多。別的不提,就是那個「干擾」特別麻煩。如果是在趕時間、處理異變的路上之類種種不想和對方糾纏下去的情況,她會選擇直接撂倒對方,讓遊戲告一段落。

  但今天不太一樣,畢竟本來就不是為了什麼特別的理由出門。在這裡碰上對方,引發彈幕戰,也只是偶然。因此她倒想見識見識這「干擾」可以堅持到什麼地步,並沒有特別認真應戰。

  然而今天天狗颳起的風確實特別強勁。雖然強勁,卻也只是唬人一般地在身邊吹,並沒有颳到她身上。就這麼拖了幾個回合,眼看巫女既不打算認真出手,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天狗索性停下了攻擊,飛到她面前進行交涉。

  「我投降,算我輸了好嗎?」

  「既然認輸,那就不能阻止我上山了。」

  「不成,真的不成。」天狗仍是把她攔住,「既沒有異變,也不是時候......靈夢,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也不是找你們天狗有事,大不了就像平常那樣殺過來啊。」

  「──難道真要我把你拽回去嗎?」

  那天狗看來是一時之間被逼急了,提高音量的同時,竟下意識地伸手揪住了博麗巫女的衣領。

  兩人都為這一著吃了一驚,頓時僵在原地,陷入沉默。

  不一會兒,雨下了起來。

  起初只是幾滴打在身上,隨後便轉變成傾盆大雨。伴隨著強勁的風,視野一下子模糊了起來。

  兩人這才恍然大悟似地開始著急地在大雨中奔走,尋找避雨之處。

  「──你看啦!早就跟你說了快點回去,你偏不聽!」天狗在風雨之中發出懊惱的哀號。

  「既然注意到要下雨了,為什麼不早點說啊!」

  這並不是一時的驟雨,而是暴風雨的序曲。博麗的巫女深知找一處躲雨等雨停是行不通的,橫豎也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乾脆直接冒著雨返回博麗神社。

  抵達神社,將臉上的雨水抹掉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天狗也隨她一路跟了回來。

  「......」

  「......我總不能放著你一個人在暴風雨裡亂跑吧?」面對巫女疑問的神情,天狗只是理所當然地這麼回答。

  屋外的秋日的景色已被雨幕完全掩蓋,與方才為冰冷的風雨澆淋得直打哆嗦的情況相比,室內溫暖異常,竟一下子讓人有些適應不過來。

  「既然你平安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去囉──」甩了甩身上的雨水之後,正待要踏出屋簷,卻冷不防一頭撞上一道無形的牆。

  「不是吧!結界?」

  面對天狗的疑問,巫女也只是淡然的這麼回答:

  「──我也一樣,總不能放著你一個人在暴風雨裡亂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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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RDRayST 發表於 2023-12-25 22: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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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之雨(3)


  狂風暴雨在神社外頭肆虐,讓人不禁產生一種整個屋子都在搖晃的錯覺,但那也只是錯覺。在結界的阻隔之下,無論風、雨,還是天狗,都別想在暴風雨期間穿越神社門戶。

  被困在結界裡的天狗,就和竹籠裡的烏鴉一樣,插翅難飛。本來只道博麗的巫女是在和她鬧著玩,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認真的。

  「這可該怎麼辦才好......這下子不就回不去了嗎......」從巫女手中接過毛巾時,射命丸文嘴裡還在不安地叨叨念念。

  「不回去的話會有人出來尋你嗎?」

  「是不會。這種程度的暴風雨對天狗來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了『任務』外出不歸也是家常便飯。若是在這種天氣遇難,反而還會成為大家的笑柄呢。」

  「那就不用擔心啦。」

  「那怎麼成?」

  「反正出去也只是白白淋雨,怪難受的。等暴風雨過後再走也不遲。」

  「可、可這裡是神社──」

  「唔,我記得上次夏日慶典帶回來的酒還有剩下不少──」

  「──咦?真的嗎?」

  經過各種外在條件的勸誘,這天狗縱然心裡還多少有些顧忌,於神社留宿的事尚且算是定了案。

  於是,這一人一天狗便在這僅有她們二人的屋子裡忙碌起來。

  首先是弄濕的衣服,得換下來洗過晾乾。天狗在巫女的催促下,好不容易才肯將山岳修行者的裝束脫下,換上神社裡備用的居家服。自己那身厚重的衣服被巫女拿走了,讓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在屋子裡小心翼翼地四處走動探索。

  透過窗外呼嘯的風雨聲,可以想見此時的外頭肯定是一片狼藉。射命丸文不免心裡想道,同行的那一群鴉天狗肯定料想不到自己會跑來博麗神社躲避風雨,若是如他們所期待的那樣在外頭露宿,雖然不會有大礙,卻也挺教人吃不消的。

  是以,她心裡不得不承認,這回著實是受到博麗巫女的照顧了。

  隨後,靈夢前來喚她,說是洗澡水已經準備妥當,問她要不要先洗。這天狗還在那裡客氣,惹得巫女不耐煩,最後便將她以提著衣領的姿態直接拽到浴室裡去。

  兩人清理了一陣,先後洗過了熱水澡,身子總算是暖和了起來。

  「嘛──洗過熱水澡之後,感覺真是舒暢。」

  「一開始老實一點不就好了嗎?」

  文這才終於鬆懈下來,滿足地伸了伸懶腰,於博麗的巫女面前忘卻天狗那套繁文縟節。反正平常就已經十分熟識,此時此地更無旁人,似乎也確實不用過於拘束。

  正好博麗的巫女稍早買足了糧食等物資,兩人一齊簡單地弄了一頓晚餐,就著酒喫,一面閒聊,一個晚上卻也是渡過得十分愜意。

  「如果今天我沒過來,你在暴風雨的晚上一個人會做些什麼啊?」

  「也沒什麼事,估計早早就睡了。」

  「可以看看報紙啊。」

  「看報紙又看不了一個晚上,畢竟也沒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特別的話題,卻能漫無邊際地持續下去。二人談及近日所見所聞的日常,雖是身處在暴風雨的夜晚之中,心情卻如同晴天一般開朗。

  ──突然自腦中閃現的,那落英繽紛的幻境,卻讓巫女再一次陷入迷茫。

  「怎麼了嗎?」見她愣愣地出了神,天狗便問道。

  「沒、沒什麼......啊,對了──」

  甫回過神,面對黑色雙眼的注視,靈夢頓時慌了手腳。她急著甩開腦海中那始終盤踞不去的意象,方才想起,稍早之前正好聽聞了關於「烏鴉」和「傷痕學舌術」的奇聞軼事,便將自人里村人那聽來的故事轉述了一遍。

  「烏鴉真的會記仇嗎?」

  「跟烏鴉相比,人類才會記仇吧?」

  「說得也是呢......報仇的故事、冤案之類的事情,發生在人類身上比較多呢。唔,這樣的奇聞軼事,能成為報導的素材嗎?」

  她只道這樣的街談巷議或許能為對方寫的那些新聞提供一點幫助。畢竟這類消息確實會讓人覺得「有趣」,甚或津津樂道,對於改善天狗報紙的銷售情況,也許會是一個不錯的方針。

  不料天狗聽了,卻是不以為然。

  「將傷害加諸他人身上,更甚者,對於帶傷報復的人予以嘲弄,這樣的題材,又怎麼會讓人覺得有趣呢?錯的不是報復他人的人,而是一開始傷害他們的那些人才對吧?」

  「──這麼說也是。」對方出人意料的態度,令她有些意外。她並不想和對方爭論,只想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然而,談話的氛圍確實自此變了調。雖然二人都在試圖忽略、掩飾這件事。

  待到就寢的時刻,將一切收拾好,亦梳洗完畢。巫女準備了兩床被褥,讓天狗在自己身旁睡下。

  夜晚風雨交加,教人一時之間難以入眠。來源不明的花香仍是不時地從黑暗中傳來,不知為何,靈夢始終覺得心神不寧。也許是因為傷害的話題?也或許是因為暴風雨?無論是何者,她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射命丸文今天的反應確實不太對勁,顯然是隱瞞了什麼事情沒有說出來。

  正待她想翻身確認身邊的天狗是否已然酣睡,卻突然被對方從背後抱住。

  來不及反應,身體被非人的力量緊緊地攫住,竟使她動彈不得。

  風雨的黑暗中,巫女能感受到另一場暴風雨正在屋內蓄勢待發。

  她僅僅只能從耳邊因哽咽而微微顫抖的話語和紊亂的氣息察覺到對方如同負傷一般的徵狀:

  「好像還沒跟你說過,暴風雨什麼的,我『最討厭』了。」

  ──落花紛飛的意象戛然而止。

  巫女這才憶起,那許久許久之前。

  飛花散落的美好季節,正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終結。

  許久許久以前,尚在飛花散落的那個時節。

  幼小的巫女曾妄憑一己之力,使勁揮舞著手中作為替代御幣的樹枝,試圖退治出現在眼前的,名為天狗的「妖怪」。對天狗而言,那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幼小的巫女全然不是天狗的對手,沒有靈力附著的樹枝即使直接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癢。況且那天狗只消輕輕一蹬,就能越過巫女矮小的身軀,閃躲到她背後,將她耍得團團轉。

  瞧那小小的巫女既不甘心又氣急敗壞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天狗忍不住多作弄了她幾回,同時也是在以採訪的角度暗暗觀察,看看這未來的博麗神社的接班人,面對像她這樣的「強敵」,能展現出多大的「本事」。

  被天狗逗得繞了幾圈之後,小小的巫女不知是累了,還是放棄了,沒有再繼續追趕天狗,卻是在原地蹲了下來,並且將小臉埋藏在膝蓋之間。

  與妖怪不同,人類的孩子雖然脆弱,卻具有人類特有的骨氣,他們經受不起太大的傷害,但是傷痛卻能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天狗也十分了解這一點,是以她只道這小小的巫女受了這一頓委屈,一時之間難免沮喪起來。正待要接近去哄她,豈料這小巫女突然使勁一躍,撲到了天狗身上。

  這一著讓天狗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她正為那巫女的聰明機智在心裡暗暗讚嘆,卻注意到更讓她驚訝的事──小小的巫女臉上全然沒有如她預想中那樣,顯露出人類特有的勝利、得意之色,卻只是專注認真地盯著她瞧,細小而稚嫩的雙手盡是往她的臉龐、帽帶、耳朵之類的地方摸索。

  「──你是什麼?」那是單純而無邪的,小孩子發自內心的疑問。

  「怎麼?沒見過『天狗』嗎?我是『天狗』,是很厲害的『妖怪』喔!」

  「......天──狗──?」幼小的巫女認真地複誦著這個新學到的名詞,像是得到一件很罕見的寶物那般,很仔細、很珍惜似的。

  ──不妙。這可真是不妙。

  射命丸文自己都不敢直面那突然掠過內心的感受。

  在漫長的天狗生涯裡,她腦海裡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將人類擄走的念頭。

  許久許久以前,尚在飛花散落的那個時節。

  幼小的巫女曾妄憑一己之力,意圖親近出現在眼前的,名為天狗的「妖怪」。

  雖說巫女的工作應該是要「退治」妖怪才對。那名為天狗的妖怪也是這麼對她說的,「等你長大一點,變強了之後,再來退治我吧。」

  這麼說的同時,一面用簡單的木棍和紙串,製作出了縮小版的御幣,送給了幼小的巫女。

  她實在一點都不想將對方退治,或者說,比起人們所說的「退治」,是不是還有別種分出勝負、降伏如此強大的對手的方法?即使如現在這樣,被非人的力量牽制、動彈不得,即使她擁有輕而易舉就能反制對方的力量,她的想法仍然沒有改變。

  想開口,卻欲言又止。

  隱藏在紛飛的落花背面,如同透過被水浸濕的鏡頭所拍攝的,那更柔和、更模糊,如夢一般親切的記憶片段之中,有一件事,似乎應該向對方確認,非確認不可。

  ──吶,我們是不是,在許久之前,就已經見過了?

  ──如果是的話,那麼,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再一次見面時,卻是許久之後的那個花季?

  只聽見黑暗中傳來空氣受到拍擊的氣流,連帶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天狗將翅膀展了開來,覆蓋在她的身側。她知道這是天狗對待獵物所採取的姿態,卻一點都不感到抗拒。

  溫暖的雙翼底下,對方的懷抱、緊緊挨著的身體的溫度,竟讓人恍惚地迷失在似曾相識之中。

  所有的俗事和喧囂、常識和價值、迷惘和疑慮,都如同那風雨的侵擾一般,阻絕在雙翼之外。

  雙翼覆蓋的空間底下,就只有她們兩個人而已。

  暴風雨帶來的雨幕和風鳴,足以模糊世人的視聽,阻擋傳聞,和傳聞之中不為人知的事實。

  事實就是,風雨之夜的神社之中,天狗緊擁著巫女,恣意而貪婪地享受著巫女的氣息,像是好不容易才抓住苦等許久而終於到手的獵物那般,吐著沉重的喘息,緊張、興奮,並且顫抖不已。

  挾帶著花香的吐息令巫女沉醉其中,以至於天狗將手指探進鬆開的衣襟、沿著胸口、腹部的輪廓,逐一向下描摹時,她竟一時忘了抵抗。觸碰的感覺在下身一下子變得清晰,清晰得令她禁不住倒吸一口氣,險些為濃郁的花香嗆著,她仍是咬著唇隱忍,試圖在對方的觸碰之下,於腦海中尋回那不斷流逝的、若隱若現的回憶片段。

  上身的衣料已然在不知不覺中盡數褪去。巫女緊緊挨著天狗,自那沿著背脊一點一點摩娑著的觸感中,探尋著過去的痕跡,卻在對方觸碰到某一處時,如同誤觸禁忌一般,為劇烈的痛楚反噬。

  「痛、好痛!......住手......!」

  無視於她的抗議,痛楚仍然持續地再加重加深。巫女終於禁受不住,只得在天狗懷中不斷扭曲著身子,然而只是搥打踢踹這種程度的反抗,在天狗面前也是徒勞。

  「住手......快住手!......文!」

  喊出對方名字的同時,她下意識地啟動了符咒,將對方從身上推開。也因為這樣,庇護著神社的結界一下子被解開了,那屋外正是風雨正猛烈的時候,得了這個空隙,呼嘯的風雨因此侵門踏戶,屋內一時被颳得一片狼藉。

  結界一解開,那天狗才大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隨後,有如領受了風雨的呼喚那般,逕自向那深不見底的黑夜一躍而出,頓時不見了蹤影。

  巫女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手,也顧不得身上的痛楚尚未緩解,連忙合衣,踉蹌地追了出去。

  然而這麼追出去,哪裡還尋得著天狗的影子呢?

  黑夜之中的暴風雨就是天狗力量的化身,為天狗提供了絕對有利的庇護。博麗的巫女縱使有一身的本事,終究也人類之軀,既無法看破黑夜,也無法衝破狂風和大雨的層層阻礙。

  盲目地追逐了好半晌,遂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強風撕扯著她身上單薄的衣料,冰冷的雨水一下子就將身體完全浸濕。

  巫女只在黑夜中停下了腳步,放棄了追逐。

  ──就跟「那個時候」一樣。

  許久許久以前,尚在飛花散落的那個時節。幼小的巫女曾妄憑一己之力,意圖親近出現在眼前的,名為天狗的「妖怪」。

  那飛花散落的美好季節,正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終結。

  那個時候,小小的巫女首次習得了操控靈力的方法,一心想著要給那名為天狗的妖怪看看。

  她獨自上山的那會兒,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暴風雨來臨之前,山上會變得特別危險,山上的天狗也是一樣。

  四周的人們都忙於因應暴風雨來襲的準備工作,是以小小巫女獨自溜了出來,竟一時無人察覺。

  對於巫女的出現,天狗自然沒有表現出友善的態度,用來颳風的團扇早已威嚇地直指過來。

  但小小的巫女並沒有因此放棄,只見那扇子本應是虛張聲勢地一揮,暴風雨卻比她預想的提前來襲。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便記不太清了。

  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捲入之後,眼前便陷入深邃的黑暗之中,身體也因為劇烈的痛楚而動彈不得。

  強風撕扯著她身上單薄的衣料,冰冷的雨水一下子就將身體完全浸濕。黑暗之中,她僅能隱約聽到,名為天狗的妖怪的聲音,似乎在她意識之外的遠方發出悲鳴。

  自那以後,暴風雨沒有再來襲。巫女身上的傷痕已然痊癒,傷痛固然能使人類變得更加強大,然而那新聞報紙也許久沒見到了。

  如今,巫女在深邃的暴風雨夜中久久佇立,試圖回想起那個時候遺落的記憶的片段。

  這如夢一般的片段,說來可能沒有人會信。

  但她確實記得,暴風雨雖然傷人,卻也會受傷。

  等到再一次恢復意識之後,便發現暴風雨早已將她平安送回博麗神社的家中。

  是以她並不討厭暴風雨。

  只因在那記憶中,「為暴風雨擁抱的感受」,竟是那樣的溫柔。

  ──那麼究竟為何?在久違的暴風雨之中,雨水自髮梢、順著臉龐流下。

  滋味卻如此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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