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朔間零瞪著手機螢幕,面色蒼白。 若身旁的同事此時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恐怕會嚇一大跳——鮮少使用手機的朔間如此凝重地看著手機,該不會是即將簽約的客戶提了什麼刁鑽的問題,或新的專案哪裡出了差錯吧? 不過今天是難得的員工聚餐,大家不是喝得醉茫茫東倒西歪、就是嘰哩呱啦聊著天,沒有人注意到零的狀況,手機上的畫面也不是工作郵件,而是社交軟體上的照片。
零有一個⚫nstagram帳號。 雖然每次遇到女孩子羞怯地表示想追蹤,零總是露出為難的表情回答吾輩是老爺爺不會年輕人的玩意喏!這種聽起來委婉的拒絕方式,但時間久了大家漸漸發現看似全能的零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3C白痴,連傳個訊息都有一堆亂七八糟的選字,更別提拍照上傳這種「高難度技巧」,沒有帳號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而零那個沒有公開的帳號,起初是可愛的輕音部學弟在他的請求下幫忙辦的,用來追蹤心愛的弟弟(不過很快就被封鎖了),後來多追蹤了一些親近的好友後輩,但大多數時間仍放著荒廢長草,只有很偶爾會點開來看看大家的近況。
今晚的員工聚餐正值酒酣耳熱之際,剛才開飯前幫大家拍照的新進工讀妹妹湊到他身邊,睜著大眼睛問朔間さん有⚫nstagram嗎?我來把你標註在合照上。零像往常一樣禮貌地婉拒,但妹妹的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標註是什麼意思?他問。 妹妹熱心拿出手機展示給他看。只要點進帳號的主頁,滑到最右邊就可以看到所有標註這個人在內的照片喔! 於是等妹妹離開後,他打開APP,點進了晃牙的帳號頁面。晃牙不太上傳自己的照片,整個版面被可愛的柯基狗佔滿,看著LEON就想起和寵物一樣精力充沛的小學弟,總讓他不自覺面露微笑,整個人也活力了起來。他運用今天新學會的技巧,滑向了標注晃牙在內的照片。原先只是想看看別人上傳的照片裡有沒有好久不見的晃牙的臉,沒想到越往下看他的臉色越發凝重。
和輕音部新生學弟社課練習的照片、在LIVE HOUSE和樂團一起演奏的合照、與他校輕音部共同舉辦聯合迎新LIVE時的合照,甚至還有和幾個月前還是同學現在已經變成同事的薰一起去吃下午茶的照片。 照片裡的晃牙和這些他或許認識或許不認識的人勾肩搭背、親暱地互動,時而認真專注、時而開懷大笑。
他呆愣地望著螢幕好一陣子,才如夢初醒似的三步併作兩步衝向餐廳一角,一把將薰從整群女同事的包圍中拉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薰疑惑地看了看手機畫面,隨即露出瞭然的表情。「喔,上個禮拜六我想吃附近新開的甜點店的鬆餅,問了一圈剛好わんちゃん有空就一起去了。」 看他皺起眉頭,薰快速補了一句,「我有問你喔!是你自己說要加班的。」 「汝沒說晃牙也會去。」零噘著嘴,用哀怨的眼神瞪著薰。 薰嘆了口氣。 「我不約他,也有別人會約他啊!難道你認為把他丟著不管,他就該像狗狗一樣守在門口等主人回家嗎?」
聽了薰的話,他不禁沈思。上一次見到晃牙是什麼時候?上一次通電話又是什麼時候?他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通訊軟體的視窗甚至停留在一個多禮拜前晃牙「要記得吃飯啊!!」這句話,那時的他正忙著準備隔天要給客戶的產品報告,沒空吃飯,也沒空回訊息。 仗著畢業前學弟的那句告白,他似乎太任意妄為了,總想著不用著急慢慢來,關係還沒確認,甚至連回覆都沒有。畢業LIVE上那股熾熱的溫度至今仍縈繞在他心中,但晃牙呢?對他的愛戀和想念,是否因為長時間疏於聯繫,加上大學生活的多采多姿,已經被逐漸沖淡了?
「抱歉,吾輩有事先走了,再幫吾輩跟課長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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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急躁地叮叮作響。晃牙起身前去應門,卻在見到門外人時嚇了一大跳。 「朔間前輩?!你怎突然來了?」 零喘著氣,西裝紮得亂七八糟領帶也歪掉了,身上還帶了點酒味。他明明有一大堆話急著要對晃牙說,卻在門打開、對上琥珀色眼眸的那瞬間忽然語塞。憑著一時衝動跑到晃牙的住處,他根本還沒整理好想說的話。
晃牙。 那天和薰くん去甜點店聊了些什麼喏? 新學期開始後,輕音部一切都好嗎?社長的工作會給汝帶來負擔嗎?新生學弟、友校的同學們……汝等很要好嗎? 汝的心意,還像站在返禮舞台上的那一刻一樣嗎? 若吾輩現在告白,晃牙……汝會答應嗎?
見他遲遲不說話,晃牙的表情從困惑慢慢轉變成了擔憂。 「朔間前輩?怎麼了?醉了……還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進來躺一下,本大爺泡杯解酒茶給你?」 他從晃牙眼裡讀出了關心,一如在學校的那段日子裡抱著吉他跟在背後的身影、撐在身邊的黑色陽傘、睡醒時擺在桌上的三明治和番茄汁,沒有分毫改變。他清醒了過來,對於遜到爆的自己感到羞恥,也因為懷疑晃牙感情而心生愧疚。 「吾、吾輩沒事……呃…」 他還在想該怎麼解釋方才異常的行徑時,突然被一股力量往旁邊推。 「柯~基,門不關好會有髒東西跑進家裡喔。」 從外面回來的凜月推開門口的「障礙物」輕巧地踏進家門,還不忘往零擦得發亮的皮鞋上踩了幾腳。 「喂、リッチ~不要這麼粗魯,朔間前輩醉了……」 「醉了就自己叫計程車回家,不要在別人家門前擋路。」他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並當著零的面無情甩上大門。 眼看門即將關上,零慌慌張張朝著晃牙大喊。 「吾輩以後會努力回訊息!有空的時候也會給汝打電話!所以下次……跟吾輩一起去吃下午茶……好嗎?」 「喔、喔?」 儘管摸不著頭緒,晃牙仍然遲疑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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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剛才的表情了嗎?真是精采啊♪」 屋子恢復寧靜後,凜月哼著歌脫下外套包包,看似心情很好。 「沒事吧……還是幫他叫個計程車好了?」 而晃牙卻十分煩惱,拿起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撥通電話。
「哼哼~告訴那傢伙,下次要來的話記得帶伴手禮啊!」 「所以前輩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本文最後由 阿風風 於 2023-5-14 14: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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