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降臨時,隻身前往水之聖堂的懺悔室,向神告解自身罪孽之處。』 玖夜依照邀請函上所寫的指示,在離開歌劇院後獨自前往教會,夜裡無人的教會與熱鬧的街道,像是一分為二的寂靜,跟另一邊的吵鬧完全是不同世界。 每個來教會的信徒,都需經過卡萊因之神座下的五神之一所加護的撒拉曼拱門,據傳這拱門能驅逐信徒身上所帶的污穢之氣;穿過拱門走在前往卡萊因之神住所的烏迪納迴廊,繞彎的走道設計,是卡萊因之神賜與信徒要沉靜心境的考驗,這是各地教會必定會建造的標誌區域。 而玖夜趁四下無人,無視迴廊設計與其中的意義,直接以最快的直線距離,大搖大擺的穿越草皮走進教堂。 輝煌的教堂內部,已將所有燈火熄滅,外頭的月光穿透上方大片的玻璃花窗,柔光從後方照耀在卡萊因神像,反形成大片陰影籠罩在神像的面容,慈愛笑容在夜裡看起來反而顯得陰森讓人發寒。 而懺悔室就設在教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就像兩個小木房並排在一起,玖夜隨意走進其中一間,懺悔室裡頭空間狹小、隱蔽性高,密集的格窗很難看到外面,外頭的人也無法看清他的身分。 進入懺悔室裡的玖夜,沒有先講訴自己要懺悔的話,反而是表情十分嫌棄地看著冷硬的木頭椅子,遲遲不肯坐下。 隔壁的小房間此時又進來一個人,人影映照在窗格上,溫柔的嗓音傳來。「迷惘的信徒,今天想對卡萊因之神訴說什麼懺悔?」 「哼。」玖夜哼笑一聲。「我思考了許久,還是沒找出需要懺悔的地方。」 「這世上無完美之人,唯一完人的存在只有卡萊因之神,你必須先學會認同這件事。」 「…………」玖夜低頭看自己白色的手杖,突然想將手杖染成紅色的。 「但你收下卡萊因之神賜予的庇佑,神界的樂園還是願為你開啟。」 「哦?」 隔壁的人說完就離開懺悔室,玖夜也跟著走出去,便看到這教堂的主祭司萊恩站在一幅掛布前等候他,布上畫著卡萊恩神降臨世間拯救世人的內容。 萊恩掀開畫布露出隱藏在後方的暗門,因為門與牆的顏色十分接近,如果沒有人指引根本無法發現這道門。 「要跟隨卡萊因之神的腳步前往樂園嗎?」 看到漆黑往下走的階梯,玖夜並沒有要退縮的意思,嘴角上揚的弧度沒變,眼神越發深幽,開口問:「你自詡為神了嗎?」 萊恩瞇起的笑眼微微睜開,如蛇一般冰冷的綠色眼曈緊盯著玖夜,一手放在心上十分虔誠的說:「不,我是祂最忠誠的僕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榮耀祂。」 玖夜笑而不語,對萊恩的話沒有給予任何評價。 「來自其他大陸的貴族,現在要前往樂園了嗎?但希望你能謹記在心,進入後沒有人能夠逃離。」 玖夜發現萊恩似乎對自己十分有自信,甚至沒有遮掩面容的直接現身,他猜想如果在此時退縮,可能就會出現埋伏的人來攻擊他。 「唉,省下那些無用的威脅,讓我看看你所謂的樂園吧,至少要讓我看見兩千萬的價值。」玖夜手指夾著紙卡,模樣輕佻,玩世不恭的笑了笑。 「跟我來吧。」 向下走的樓梯很長很深,可以想見樓梯的盡頭應該是接著一個很大的空間。 樓梯終點又是一扇大門,在看見那所謂的樂園前,大門處有門衛守著,要求玖夜提供卡萊因之神賜與的庇佑做檢查,玖夜沒有太多遲疑交出剛買下的紙卡,如他所料,這張邀請函是前往樂園的門票。 守衛遞給玖夜一個作工華麗的面具,一旁的萊恩也戴了造型不同的面具來遮掩五官。 大門尚未推開,另一邊各種強烈情緒就先撲面而來,玖夜承受著興奮、嗜虐、憤怒的情感仍屹立不搖,還能細細分析有哪些情感,但這麽多激昂情緒裡唯獨缺少了對事物的畏懼,甚至有很強烈的主宰意味。 沉重的巨門緩緩地拉開,從門縫傳出的血腥與野獸臭味就讓玖夜先皺起眉,緊接著人類亢奮高昂的吶喊嘶吼,在少了大門阻隔後,聲音大到像直接在耳邊炸開。 在這個廣闊的地下空間,四方被環狀的觀眾臺給包圍,中間有個巨大的牢籠,一個年幼的小孩被推進牢籠裡。 小孩正驚恐環視四周那些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身穿華麗服飾與面具的大人們,小孩直覺感受到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待螻蟻一般,這視線讓他害怕的緊抓鐵欄哭叫著放他出去。 玖夜目光冷淡地看著面對小孩時那些大人的反應,沒有半點憐憫,感知到的情緒只有主宰生命的喜悅。 咚、咚、咚。 戰鼓一下一下敲打著,心臟也跟上節拍一樣顫動著,兩頭魔獸從兩側的暗門踏在鼓聲上緩緩走出。 小孩左右看著兇猛的魔獸,不知道該往哪逃的他,雙腿發軟的跌坐在地上,兩頭被餓上許久的魔獸,看著鐵牢裡唯一的食物,不約而同的睜大充血的獸眼。 坐在觀眾臺上的客人們,在這一刻脫去優雅的外皮,搭上激昂持續的戰鼓聲,他們的情緒也越發激動。 場上唯一帶著恐懼情感的人,也只有玖夜能聽見他逐漸微弱的求救聲,最後帶著巨大絕望死亡,情感在流向衝擊到玖夜前消失無蹤。 看著小孩被魔獸分食完對客人來說只是開胃菜,兩頭還餓著且殺紅眼的魔獸在牢籠裡開始廝殺,啃食對方的血肉就是為了繼續存活的場面,客人也像等到主菜上桌,興奮情緒漲到最高點,失控的叫喊著殺殺殺。 萊恩抬起優越的脖頸,十分感歎的說:「當卡萊因之神為我們降下名為魔獸的試煉,我們曾經驚恐過,但如今我們越過艱難的考驗,甚至能用得來的成果榮耀我們的神。」 「…呵呵呵……」 萊恩聽見玖夜的笑聲而疑惑的看過去,卻發現玖夜眼神發冷,嘴角露出殘虐的笑意,全身散發懾人的壓迫氣場。 「這是你們的成果展……但又與那小孩有什麼關係呢?」 「他只是越過試煉所產生的廢棄品,現在正在展現他最後的價值……不過,從遠方來的貴族啊,你似乎無法接受這榮耀神的過程。」萊恩歪頭,彷彿玖夜是他無法理解的人類。 似乎也不想再與玖夜多說些什麼,當萊恩抬起手向後招了下,從暗處走出一直護衛著萊恩的四名哨兵,慢慢的縮小對玖夜的包圍。 「哎呀,連流浪的哨兵也撿回來——」玖夜一臉恍然大悟。「難怪需要控制他們的嚮導,找不到嚮導就想自己製造。」 絕大部分的哨兵跟嚮導都會進入塔,卻仍有哨兵不想受到塔的控管而成為流浪哨兵,但這種哨兵卻嚴重缺乏嚮導的精神疏導,長期缺乏嚮導的哨兵便容易陷入狂躁狀態且感官會鈍化,對追求敏銳的哨兵來說是十分痛苦的。 而稀少的嚮導覺醒年紀都在十到十二歲間,過了這年齡就很難覺醒為嚮導,就不難理解對方為何會說小孩是廢棄品。 「啊——是嚮導的味道。」其中一位哨兵嗅聞空氣後,發亮的目光直盯著玖夜。「終於不再是一群小鬼了嗎!」 「呵呵,人類這種生物真的是……」玖夜低笑道,微微低沉的聲線聽起來似在曖昧呢喃,讓人聽了不禁臉紅心跳。「太讓人厭惡!」 玖夜拿下臉上的面具,漂亮的五官令哨兵們更加亢奮,有幾個哨兵甚至十分低俗的對玖夜吹口哨,玖夜的眸光很隨意的瞥向其中一位哨兵,那人還想說些調戲的話,大腦就猛然被幾乎看不見的精神絲戳成馬蜂窩,強大的哨兵轉瞬間就應聲倒下。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其餘的哨兵馬上收起玩笑的心,更加戒備眼前這位嚮導,而主祭司萊恩更是滿臉詫異的驚呼:「你到底是誰!?」 「呵……就當我是突然很想要日行一善的路過嚮導吧。」 紫色的狐狸憑空躍下,穩穩的立於玖夜腳前,狐狸露出狡猾笑意,以牠為中心蔓延開的紫白色霧氣迅速淹沒整個鬥獸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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