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劍君X狂刀] 雞飛狗跳 [輔]（歸人番外） by 步四蝶+秋水寒

【劍君X狂刀】《雞飛狗跳》歸人番外

　　讓劍君留宿在淵渟草堂不要緊，讓劍君留宿在自己臥室的床上，其實也不要緊……真正要命的是，狂刀自己也同時一起睡在那張床上。

　　這決定帶來了一些麻煩。

　　連續三天起床時都雞、飛、狗、跳！

　　◇

　　劍君遠行歸來，冷不防就對狂刀表白。狂刀嚇得幾乎當場靈魂出竅，後來兩人磕磕碰碰終於找到相處的方式──其實跟原先差不多，只是更親密一點。

　　但隔天起床時，確實雞飛狗跳、手忙腳亂。

　　天才剛亮，狂刀早早醒了過來，正想溜下床，兩人緊握著的手一動，劍君就睜開著一對圓鼓鼓的大眼睛望著他。

　　「……你睡覺！」他一把抓起被子，蒙在劍君頭臉上。劍君掀開一角，笑著問他是怎麼回事，狂刀又蓋了回去，就是不准他起來。

　　劍君順著他的意思多躺了兩刻鐘，屋裡響起了各種吵雜的聲響。他心裡有數，默默等到那些瑣碎的聲響都安靜下來，才若無其事的起床穿衣服、洗漱。

　　他假裝沒看見狂刀抬起一口大箱子，搬到屋裡最乾燥的角落，只是開口提議，「狂刀，我想煮湯喝。」也假裝沒看見屋裡這邊少了一把木梳子、那裡少了一支小瓶子。

　　「啊，好。那口方盆裡有豆腐。」

　　劍君淡淡一笑，熟門熟路地在廚房的櫃子裡翻出一把乾海菜，添水泡開。

　　直到吃完飯，狂刀才艱難地開口，「這個，我不能瞞你。」說著攤開手掌，給他看手裡那個只有兩根手指大的鏤空小金卷。

　　劍君知道那是什麼。

　　小金卷內裡是一層白玉薄管，用錯金手法鏤出圖案，管身與蓋子嵌合處極為緊密，滴水不漏。而旋開金玉卷，裡頭有一張栩栩如生的慕容嬋的繡像，只有巴掌大小，狂刀一直貼身收藏在懷裡，未曾離身。多年來，劍君見過無數次，看都看得眼熟，幾乎連小金卷上的花紋也能臨摹出來。

　　「我不在乎這一張肖像，狂刀，哪怕那肖像有十尺長、二十尺寬，我也不在乎。我真正在意的是，你會不會讓這些過去佔據掉你全副心神，肯不肯空出位置，讓別人走進去。而你自己，到底肯不肯讓自己慢慢痊癒？」

　　狂刀稍微觀察了一下，劍君是真的氣定神閒，對他貼身收藏慕容嬋的肖像，顯得一點也不惱怒，也沒有半點委屈的樣子。在那個擺放了許多工具的『工作室』裡，劍君專心修理他那被火藥炸得缺大半塊層板的劍架，始終神色自若。

　　「不過，你竟然會主動顧及我的心緒……」

　　「很奇怪嗎？哼，我、我本來就……」

　　劍君笑起來，「除了小金卷以外，其他的……你都收起來了，你有這份心，我很感激。只要你不再封閉自己，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沒有嗎？」

　　劍君伸手撓了撓狂刀下巴，笑得很甜，「你是我的，逃不掉了。我要擔心什麼？」

　　狂刀一下脹紅了臉……

　　什麼跟什麼？居然用那種撓小狗小貓的動作撓他……

　　◇

　　第二天起床時，還是有些雞飛狗跳、手忙腳亂。

　　劍君孑然一身、四處飄零，多少年來一直流浪江湖，已成習慣，即使安睡在屋裡，劍君還是相當警醒。與之相反，狂刀總是能在家裡獲得充分的放鬆，雖然也有顛沛流離的日子，但他本性相當閒適安居，用秦假仙的話來說，就是『很宅』。

　　前一晚，他還有些緊張，但昨晚，狂刀心情放鬆許多，不免露了餡，馬腳都露出來了。

　　清晨狂刀醒來時，發現自己手腳並用，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巴在劍君身上。

　　他吃了一驚，連忙小心翼翼地放開被他捆抱住的劍君，盡量放輕動作。劍君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不要緊，沒吵到我。」他僵在那裡呆了半晌，這才伸出手臂往下按在地板上，發力一撐，在不搖動床舖的前提下靜悄悄的起床。

　　等他都穿好長衣、紮妥衣帶後，劍君才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跟他招呼。

　　看起來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吃完早飯，劍君把昨天泡了一整天皂胰子的他自己的那件舊斗篷漂洗乾淨，淋淋漓漓的晾曬起來，同時回絕他的協助，「不用，」劍君指著斗篷下擺滴水的地方，「任它滴，水的重量會把衣服拉平。」

　　「擰乾，乾得快些。」

　　劍君催促他進屋裡去燒水，嘴裡還不忘嫌棄他，「給你擰過，都像麻花一樣皺了。」

　　「是嗎？」狂刀把茶壺拿到灶上放好，順手往劍君臉上擰去，「嗯，我擰過，不皺啊，你皮膚好得很。」

　　狂刀覺得劍君沒有安全感，起碼睡著的時候沒有。他總是保持淺眠，隨時警醒。

　　「有一點。」劍君揭開壺蓋，把結成小球的茶葉撒進小茶壺裡，「但那不要緊，我一直是這樣的。」

　　「在我旁邊也沒有嗎？安全感？」

　　劍君搖搖頭，「好像沒有。」他把頭泡倒掉，注入熱水，輕輕搖動小茶壺，專心泡茶，一點也不受影響。

　　狂刀揚了揚眉，「該怎麼說呢……我好像有點失望。」

　　「睡在你身邊，」劍君臉上微微一紅，狂刀還來不及看清楚，他那點可疑的紅暈又消退無蹤，「非但沒有安全感，反倒生出了點責任感。」

　　「責任感？」狂刀跳起來，差點打翻他們那壺茶，「難道你覺得必須保護我？」

　　「不是保護你的安全……亂世狂刀的安危需要保護，那可笑掉別人的大牙了。」

　　好像確實是這樣的……狂刀端起小茶杯，湊近鼻端心不在焉地嗅著，腦子裡一面思考著他自己幽微的感情。

　　劍君望著他發了一會呆，默默起身走過去，從他背後摟住了他的肩膀。

　　「覺得跟我一起喝這茶怎麼樣？」

　　「覺得……挺好的。」狂刀順手把手上的小杯子湊給劍君，看著他低下頭從自己肩膀上一口喝掉，突然笑起來，「挺好的，在冬天跟你一起泡茶，親手餵你喝掉，說起來很無聊，但這一切挺好的。」

　　「傻瓜，這種感覺叫幸福。」劍君湊在他耳邊說，「這就是我的責任感。」

　　當晚臨睡之前，狂刀花了片刻時間考慮自己的睡姿，前一晚他們入睡時是十指交握著，起床時自己究竟是怎麼變成八爪魚的？要不要睡得稍微保守一點？他睡相太差，怕劍君覺得討厭。

　　他還沒想出個結論來，劍君已經雙腿平伸坐在床上，往前舒展身子，大大伸了個懶腰，後腰裡本來紮進褲子裡的下擺鬆了，露出一小截白膩的肌膚。

　　劍君顯得好愜意，好放鬆……

　　狂刀不及細想，劍君已對著他側躺下來，伸手輕輕挽住了狂刀左臂，還漫不經心用臉頰蹭了蹭，閉上了眼睛。

　　「……你今天側睡啊？」

　　劍君以前從不側睡的，側睡時最脆弱的背脊會暴露在敵人眼前。

　　「是啊，試試看。」劍君一笑，「側睡好像也不錯。」

　　狂刀放棄了管控自己睡相的想法。劍君改變了他，狂刀這麼想，他也改變了劍君，即使都說不上是什麼了不起的大改變，但他們都在適應對方。

　　劍君遲早也得適應一早起來身上長了一隻八爪魚的，是不是？

　　他笑著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

　　第三天起床時，更加雞飛狗跳、手忙腳亂了！

　　他迫不得已，偷偷伸出一條腿，把劍君踢下床去……

　　狂刀鰥居多年，一直潔身自愛，因為他的慾望始終無處安放、沒有誰能夠接得住。

　　即使是他們確認彼此情投意合之後的劍君。

　　劍君滿足一切客觀條件。他有狂刀的絕對信任、有狂刀情感上的依賴、甚至擁有狂刀對他身體的喜愛……這兩天，狂刀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暗戀著劍君很久了？他嫌棄劍君的身形太瘦削，骨架又太小，兩眼卻仍賊溜溜地在他身上梭巡。他就喜歡看劍君的身量形貌，非常喜歡。

　　可是，狂刀珍惜他們之間那種甜甜的感情。

　　劍君長了一張堪稱欺騙社會的娃娃臉，看起來十足十是個神清骨秀的少年。狂刀明知道那近乎於騙局……劍君處事老練、性格沉穩、心思細密，那人還非常聰明，跟『單純』完全搭不上邊，偏偏看起來那麼清純。

　　對，清純。

　　相對於劍君，狂刀算是『大人』了，他可是娶過妻子的，要不是命苦，早就當了父親，說不定都當爺爺了。那些『大人』的事情，他遠比劍君更懂，至少他這麼認為。

　　問題是劍君渾然天成，看起來沒半點防備，也就只有上次劍君告白之後，他闖進了劍君正在沖澡的水房，光裸著的偽少年曾『疑似』躲避他的目光……

　　不能破壞他們現在這種甜甜的感情……劍君太清純了。狂刀一廂情願地想。

　　次日清晨，起床的時候，他內心哀嚎了一聲……

　　劍君當然沒有聽見他『內心』哀嚎，而且心情很放鬆，睡得相當沉。冷不防在被窩裡被狂刀伸出一隻腳踢下來，直接被踹出了床。

　　做為武人的第一反應，劍君身體立時在空中轉了方向，屁股著地，但睡意仍濃。

　　他一臉茫然地發了一會呆，半晌才往床舖上望去。

　　「……狂刀？」劍君壓低了聲音，不確定狂刀是不是醒著，還是夢遊踢了他一腳？

　　「我、我……剛剛叫你，叫不醒……」

　　劍君睡眼惺忪地搖頭，「不，你沒叫我。」他睡意很濃，但沒那麼迷糊。

　　狂刀生硬地改口，「不管了，嗯，劍君，你幫我做一件事。」

　　那分明是求助的語氣。劍君清醒了些，柔聲問，「怎麼啦？」

　　「我想吃稀飯，給我煮一鍋稀飯。」

　　「……好。」當然好，就算狂刀因為想吃稀飯而把自己踢下床去，劍君一時也沒想著要發脾氣……暫時沒有。

　　誰讓他喜歡這個神經病？

　　他迷迷糊糊地洗了米，把火生起來，聽見臥室裡有微妙的響動，接著那響動在屋裡亂竄亂跑。劍君怕稀飯黏在鍋底，手裡拿木杓攪拌著，一面伸長脖子往後看，只見到狂刀扛著他昨天浸泡斗篷的那個木盆，進了水房。

　　「……狂刀？」

　　「沒事，你煮稀飯。」

　　水滾了，他拖出兩根柴火摁熄，把火弄小了點，讓稀飯再煮一會，躡手躡腳地溜到水房門口，偷偷摸摸往裡看。

　　狂刀把床單、被單都拆下來，泡水搓洗著。

　　劍君思考了片刻，視線往下，瞥見狂刀換了一條褲子，他昨晚穿著睡的那條，眼下也在水盆裡……

　　「啊。」這叫恍然大悟。

　　「啊！」這叫做賊心虛。

　　四目相對，兩張臉都脹紅了。

　　劍君盛稀飯給狂刀的時候，小聲嘀咕了句，「其實我挺榮幸的。」

　　「咳，是嗎？」

　　「不過，下次不要踢我下床了。」

　　「……下次若你也，咳！也這樣，那我也讓你踢一次得了。」

　　飯後，劍君拆了左腿膝蓋上的傷藥，把藥末擦洗乾淨。傷痂結得很好，很乾燥，看起來也不像會留疤的樣子。

　　「……雖然好了，還是睡樓下吧？」

　　劍君抬起頭望著他，大大方方地應允，「好。」

　　連續三天起床時都雞飛狗跳，確實有些累人，但這樣的雞飛狗跳也很好，狂刀覺得自己很喜歡。

　　真的喜歡。

　　（完）